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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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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月亮不知躲了哪去了,夜空當中連點星光都沒有。

灰蒙蒙的天在暗夜當中是無盡的漆黑, 長安城內點點的燈光此時顯得十分柔和, 馬上就要夜禁了, 街上幾乎沒有什麽人,馬車行進得不快,偶爾能聽見馬蹄聲, 噠噠的。

車內掛著一盞紅燈,燈火昏暗,隨著馬車的行進輕輕晃動著。

光線隨著晃動也是忽亮, 忽暗,映在李德的臉上, 他目光沈沈, 一直看著她,眸色深邃。

有點尷尬, 徐良玉兩手絞在一起, 手背上還似乎有他的體溫,當時真是鬼迷心竅了, 竟然去握他的手,他這個人平時一定很在意主動權, 反握她的手,然後將她一路拽上了馬車。

可能在他的眼裏, 她是真的在和他鬧別扭,現在上了車,也變成了和好。

其實也沒什麽, 她真的沒覺得有什麽。

但是他這樣看著她,就讓她硬生生擠出一點委屈來,越是有人依靠,越是矯情,越是矯情就越容易胡思亂想,比如徐良玉,在心底衡量了一番,趁機示弱。

兩個人坐了對面,她看著他,輕聲喚他:“幸好有殿下護著,不然今天真不知如何收場。”

李德眨眼時候,眼簾一動,眼底還有一小點陰影,他嗓音微沈,輕輕用鼻音嗯了聲,依舊看著她的臉,也不知他一直看,看個什麽勁頭,這些天在一起磨合久了,也多少摸清了他的脾氣。

順著他這一聲嗯,她順勢而上:“那殿下,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李德眉峰一動,示意她說下去。

徐良玉聲音柔柔弱弱的:“雲裳坊在長安城難以立足,還是我給殿下看的版樣,出了成衣能不能送東宮去,當然了,其實我也很喜歡太子妃的,想結交一番。”

他聞言,眉峰又落。

李德傾身向前,二人之間不過就那麽點距離,伸手一撈,這就撈起了她肩頭上面的辮子,他輕輕扯著,然後坐直身體,直給她扯到眼前,讓她傾身過來,才是繞了發梢在指尖,又悠地放開。

他眼底盡是警告之意:“你的野心,只是想開雲裳坊嗎?”

徐良玉心底一涼,勉強維持住笑意,依舊柔柔道:“殿下這什麽意思?”

李德目光如炬,只嗤笑出聲:“據我所知,運糧車已經走在路上了,可既然糧到了,為何不送到倉裏去,偏要繞路走?雲裳坊莫不是個幌子吧?”

她就覺得他不會對她太放心,知道得這麽清楚,想必早有人盯著她的小動作了。

她不承認也不否認:“幌子也得有個幌子的樣子,殿下以為呢!”

今日的她一早就是這兩條辮子,兩邊發飾也稀奇得很,像兩根羽毛。

被他這麽一扯,也沒急著坐回去,徐良玉眨巴著眼睛,定定地看著他,發現他已板起了臉來。

李德一點想笑的意思都沒有,神色淡淡的:“別的本王都可以睜一眼閉一眼,只是你離東宮的人遠點,尤其太子妃,她向來單純得很,繞不過你那些彎彎腸子。”

東宮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她也很不想距離太近好嗎?

單純的人如何能在東宮存活下來,只怕是多單純也得變得不單純了。

她淺淺一笑,坐直了身體,恭恭敬敬地垂下了眼,順從得很:“我知道了。”

說話間,之前一直隨意點著點子的手也不動了。

可即便如此,男人也是對她忤逆有了絲絲的冷意:“從即日起,你去亭蘭院住,也放心,本王既說會護著你,便一定護著你,雲裳坊的事情你自己想辦法,運糧車也不會再過問你。”

這話說得並未太多的情緒,然而,她還是抿住了唇。

馬車很快就停下來了,這一次,才一停下,徐良玉沒再等李德下車,她第一時間站了起來,對他輕輕欠身,隨即掀開車簾徑自下了車,青蘿很快上前,主仆二人一前一後進了雍王府。

走到亭蘭院的門前,徐良玉才一往裏走,青蘿不明所以還拉了她一把。

她正是煩悶,摔了青蘿的手,大步進去了。

這院子其實就挨著李德的無了院,裏面擺設也不少什麽,被褥都是新換過的,早有聽令的小廝過來候著,讓他打了熱水過來,青蘿伺候著她洗漱。

榮生又送過來兩個丫鬟,一個叫做綠雲,一個叫做綠歌的。

徐良玉就讓青蘿陪著在屋裏住了,那兩個安頓了住處,早早睡下了,她心裏一有事就睡不著,硬生生躺了快亮天了才迷迷糊糊睡著,早上因為分了院子出來,靜悄悄的,竟是睡了一個好覺。

青蘿也不敢叫她,還是她自己睡透了才醒過來的。

早已經日上三竿了,洗了把臉,徐良玉坐了梳妝臺的前面,綠雲和綠歌爭先恐後的上前來,與她說著院子以外的事,一個說張良娣昨晚上跪了半宿昏過去了,一早請了大夫來,病了。一個說殿下早起心情不大好,讓人悉數換了下面的丫鬟婆子,僅剩下的幾個都是之前雍王府之前的人,例如她們兩個。

徐良玉左耳朵聽了,右耳朵就出了,全然不在意。

青蘿依舊給她編了辮子,淡掃蛾眉,一副少女模樣,她坐了窗前,心情似乎不錯,一口氣畫了三四張不同模樣的版樣,過了晌午,分別卷好了,這就帶著青蘿出了亭蘭院。

外面也無人阻攔,很順利出了雍王府。

柳相宜動作也快,這麽半天的時間版樣已經按著圖案雕刻好了,徐良玉將新的版樣給了他,讓他依照著上面不同的圖案打樣,昨個畫好的那個當即下了染缸,她卷起了袖子,親自染布。

腦海當中,全然都是淡然的顏色,配著她的一枝獨秀分別上色。

和她想象的一樣,青蘿站了她的身邊打下手,真的出色了,驚喜不已。

柳相宜送了版樣回來見了染布的成果也很高興,三人高高曬了,都忙完時候又不早了,徐良玉的圍布上五彩繽紛的,染布的時候可能也沒太註意到,自己的裙角上也沾染了一些桃粉色和藍色,她扯下圍布一看,也別有一番風情。

天色不早了,她才要離開,一摸腰邊發現天天掛在身上的那塊圓玉不見了。

趕緊回去找,青蘿和柳相宜都是急的不行,這塊圓玉對於徐良玉來說,意義非凡,可不能丟了,回想之前,她一直在後院的染缸附近活動了,挨個撈了個遍。

還是徐良玉在最後一缸裏,撈出了那塊圓玉,浮面一層桃色。

她抹了把汗,連忙拿帕子擦了,仔細先收了起來。

才是收好了,前面的小夥計過來說宮裏來人了,雍王殿下讓人來接她,讓她立即回去,可是等不得,什麽都顧不上了,匆匆出了雲裳坊,上了門口的馬車。

主仆二人上了馬車,青蘿才看見徐良玉唇邊落了一塊桃色緋紅,是才在染缸沾染上的。

可這個時候再拿帕子擦,才想起來擦了圓玉了。

也是想著橫豎要回雍王府的,到了趕緊洗臉應當洗得掉,不太在意,徐良玉忙了大半天也是累了,靠在車壁上就閉上了眼睛,青蘿在旁也歪歪著,原本到雍王府就那麽一段距離,可馬車疾馳了好半晌,也沒停下來。

也是馬車太快,徐良玉驀然睜開了眼睛。

她回身挑開了窗簾,往外一看,已經過了東宮了,她心裏一驚,忙拽了一把青蘿。

青蘿已經睡著了,被她這麽一抓嚇了一跳:“怎麽了?”

這傻姑娘還打著哈欠,徐良玉放下了窗簾,伸手撫額:“別睡了,再睡咱們就要到大明宮了。”

青蘿嚇得差點摔下去:“什麽!不是回雍王府嗎?怎麽怎麽到這來了啊!”

徐良玉:“不知道,見機行事吧,實在不行就閉嘴捱著,捱到殿下來尋我就好了。”

話是這麽說,然而和他每一次說護著她一樣,其實她從未真的相信過,在這樣一個朝代,想要一個人死去有無數個辦法,更何況是在大明宮誰的面前,心裏明鏡似地。

馬車也不知行到了哪裏,終於停了下來。

青蘿拉著她的手,徐良玉安撫地拍了拍她手,先行下車:“沒事,至少不會為難你,你不要說話。”

說著掀開了車簾,緩步走了下去。

車下果然有人在等她了:“徐娘子,請吧!”

和青蘿說的時候是很淡定的,但是當真站在了大明宮的外面,心也微微的涼。

不知走的是哪個門,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連在哪裏都不知道,從前的記憶早已經忘記了差不多了,但是在這個年代,對於武則天的恐懼是天生的,那樣一個上位者,以後的女皇,在她面前,只要人想要你死,恐怕她沒有任何的活路。

她以為她見過大風浪了,她不會害怕。

但她還是怕了。

出來接她的太監不耐地看著她:“徐娘子難道還要讓天後等著你嗎?”

她腳更有點軟了,青蘿一下車立即扶住了她。

主仆兩個面面相覷,徐良玉額頭上密密出了汗了,才要往前走,突然耳朵一動,一陣鈴鐺聲似由遠至近過來了,非但如此,這鈴聲還有點熟悉,聽著馬蹄聲當真近了,她心如搗鼓,驀然回頭。

眼底已經有了霧氣,就在徐良玉的身後不遠處,一輛馬車停了下來。

她已經認出來了,那是雍王府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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