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斯汀主動說要見她，這還是頭一回。黛拉蒂婭有些意外，她想了想白天的事情，自己好像沖他發了一頓火。

“我知道了。”黛拉蒂婭點了點頭，她感到有些心虛。其實並沒想對克洛斯汀大吼大叫的，今天是個意外，只是因為談判失敗而心情不好。

去看看他，然後彌補一下亂發脾氣的尷尬也好。一路上這樣想著，黛拉蒂婭來到了克洛斯汀的房間。

克洛斯汀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棺材蓋上，他手邊有一個燭臺，上面錯落著插著三根蠟燭。暖黃色的微弱光芒只能照亮他的側臉，這讓他一半處於光明之中，另一半處於模糊的黑暗裏。

黛拉蒂婭有一瞬的楞怔，因為克洛斯汀被照亮的那一面顯得聖潔又雍容，就連手腕上的鐵鏈都折射出珍珠般的光芒，而另一面卻沈寂又黯然，像是被遺棄在廢墟裏的半截雕塑。

聽見門口的響動，克洛斯汀擡起低垂的雙眼，黛拉蒂婭覺得他在看到自己的時候，那雙眼睛亮了一下，這樣一雙眼睛，竟好像奪走了滿室的光輝。

“你來了。”克洛斯汀稍稍坐直，鐵鏈嘩啦啦地響動起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的。”

“你不是找我嗎，我當然會來了。”黛拉蒂婭隨口一說，聽得人卻覓得一絲弦外之音。

“……是說，只要我找你你就一定會來嗎？”克洛斯汀看向黛拉蒂婭的眼睛充滿了期待。

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回答這種話，但是看著這雙眼睛就像被蠱惑了一樣，讓人不忍心出言傷害他。她收回落在他臉上的直楞楞的視線，點頭道：“嗯，只要你找我。”黛拉蒂婭沒有為自己的直言不諱驚訝，她走近克洛斯汀，跟他一起坐在了棺材蓋上。

“你找我有什麽事？”她偏頭問道。

克洛斯汀將燭臺放在兩人中間，這樣他們就被一團光芒連在一起了：“也沒什麽，我今天說的話讓你生氣了吧？”他坐著也比黛拉蒂婭要高出半個頭，低頭看向她的表情是近乎溫柔的。如果黛拉蒂婭有莉莉絲時期的記憶的話，她應當對這種眼神非常熟悉。

可是她不記得那些：“沒有。”她也看著他，眼裏卻滿是不解風情的嚴肅。像是怕他不信，她又重覆了一遍：“我沒生氣。”

“是嗎？”雖然她回答得斬釘截鐵，可是克洛斯汀卻仍舊懷疑，他挑了挑眉毛擡起頭，像是回想著什麽：“可是你說了很多不理智的話，對我大吼大叫，還把我推進棺材裏，你知道嗎？我後腦勺磕出了一個包。”克洛斯汀信誓旦旦地指了指頭，那裏頭發濃密，黛拉蒂婭什麽也看不到。但是她看到了他的下巴，因為消瘦而過分削尖的下巴，隨著擡頭的動作展露出流暢的線條。

摸起來會有些硌手吧？這個念頭忽然冒了出來，黛拉蒂婭沒有追究自己為什麽會冒出這種想法，而是遵循著自己的心伸手擒住了那棱角分明的地方。

克洛斯汀被人擡起了臉，那捏住自己下巴的手還在摩挲著動來動去。他望著虛無的黑暗楞住了。

眨動眼睛的節奏好像有些過於快速，這顯示出他這一瞬間的緊張與激動。但他畢竟曾是萬花叢中過的吸血鬼國王，只用了不到一秒便回過神來了。

伸手捉住已經游移到臉頰上的那只手，克洛斯汀將人拽向自己。兩個人近得幾乎鼻尖貼著鼻尖。

“你還是那樣。”在一片暧昧的氛圍中，克洛斯汀輕輕說著，故意壓低的聲音像是撩撥在心臟上的羽毛，刺刺癢癢的。

“跟那時候一樣，忽然偷襲我，讓我防不勝防地被你吸引住全部的目光。”

黛拉蒂婭看著他的嘴唇開開合合，有些不明白今晚的他為何如此大膽。但是，可能是被他帶動了情緒吧，又或許是因為這間暧昧的小房間？誰知道呢？她只是忽然不想再假裝什麽了。

築起心靈的墻壁需要一層又一層的加固，但是沖破它卻往往只需要一個契機，比如今晚，可能是因為燭光太溫柔。

黛拉蒂婭開口道：“我生氣了，白天的時候。”她沒有順著克洛斯汀的話茬，自顧自道：“我不該對著你發洩怒火的，但是因為你剛好又說了令我氣憤的話，所以我……”

“我就知道是這樣。”不等她說完，克洛斯汀已經笑著點頭了。他就知道，白天的時候克洛斯汀在黑暗的棺材裏想了好久，忽然豁然開朗。憑借著他從前的經驗，他認為黛拉蒂婭大概在吃醋，對，是嫉妒。他就知道她還在乎著自己。

“我能抱抱你嗎？”自己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克洛斯汀有些得意忘形了，他笑得燦爛，就像現在他不是坐在棺材蓋上，而是自己的寶座上。

“什麽？”黛拉蒂婭皺著眉頭問，看向他的眼神滿是不可置信。

似乎被這眼神蟄了一下，克洛斯汀的笑意迅速退去，他擺了擺手道：“呃……沒什麽，算了這樣也挺好……嗯？”

沒等他說完，黛拉蒂婭就鉆進了她的懷裏。

“是這樣抱嗎？”她冷冰冰地問。

一開始的楞怔之後，克洛斯汀有些驚喜地收緊了手臂，他蹭著她的頭發點了點頭：“嗯。”

吸血鬼的心跳似乎比人類要緩慢一些，但是黛拉蒂婭也能感受到那一下一下沈穩有力的跳動，她摟著克洛斯汀涼颼颼的身體，面上沒有什麽，心思活動得厲害。

她想著自己在被催眠時不知與他這樣摟過多少次；她想著剛剛佩裏說話的樣子，想著她回憶與查克往事時的神情；她想著她三番兩次在自己面前提出的——喜歡。“我喜歡著克洛斯汀嗎？”她在心裏這樣問自己。

克洛斯汀似乎很享受這意外的擁抱，他大氣都不敢出，好像生怕因為自己一個動作就將這個美妙的狀態打破一樣。

可是，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黛拉蒂婭忽然扳著他的肩膀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

她沒看見克洛斯汀臉上失望的神色，而是立刻將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肚子上。那裏已經有些變化了，就著他現在坐著的姿勢，肚子那裏凸起了一個小小的鼓包，圓圓的，軟軟的。

“我剛剛感覺到它了”黛拉蒂婭盯著那塊兒鼓包，面不改色道：“很可愛。”就連說出這種話的時候她都一本正經地，甚至還帶著點點評什麽的嚴肅。

克洛斯汀耳尖呼地紅了，她越是這樣理所當然他就越是招架不住，這種時候該怎麽說？克洛斯汀顯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他磕磕巴巴地開口道：“是，是嗎？我也覺得它……挺可愛的。”

“像個小包子，不對，小皮球？嗯……好像也不對。”黛拉蒂婭微微皺眉，好像正在為了如何描述她的感覺而搜腸刮肚。“別再說了。”克洛斯汀垂下眼睛不看她，耳朵卻紅得像是要滴血了一樣。

他低頭的動作微微彎了腰，這個細微的改變令他的肚子更加明顯了一些。黛拉蒂婭一眨不眨地看著那裏，忽然伸出手道：“我能摸摸嗎？”

克洛斯汀依舊低頭彎腰，他沒有出聲，只是點了點頭。

一只手覆蓋在了克洛斯汀的肚子上，那不同於吸血鬼的熱度令他差點低喘出聲。被摸了下肚子而已，這本沒什麽，但是，一想到這個人是黛拉蒂婭，他就不由得顫栗起來。

黛拉蒂婭驚嘆於手下的柔軟，她從沒正視過這個屬於她的孩子，當初她厭惡，後來她以為這孩子死了。可是這第一次的碰觸卻令她戀戀不舍，難道是因為血緣的關系嗎？

她的手慢慢地撫摸著，挪動著，輕輕按壓著感受一個新鮮的生命。克洛斯汀卻有些難以自持，他意外地發現自己這具身軀好像變得敏感了不少，隨著黛拉蒂婭的觸碰而愈發躁動不安。情不自禁地，他伸出雙手扶住了黛拉蒂婭的肩膀。

如此摸索了一會兒，黛拉蒂婭忽然疑惑道：“你抖什麽？我又不會對你怎麽樣？”

克洛斯汀輕呼一口氣，心說我還巴不得你對我怎麽樣呢，可是一開口他卻只說：“我有點癢。”

黛拉蒂婭還想說點什麽，忽然她的手心裏傳來一陣咕咕嚕嚕的聲音。克洛斯汀尷尬地一頓。

“它響了？是寶寶嗎？”黛拉蒂婭有些驚嚇般地縮回了手，看向那肚子的眼光就像看著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

克洛斯汀聞言一怔，對上她疑問的眼神，他咬了咬嘴唇萬般羞愧似的別過頭去：“不是，是我。”

“什麽你？”黛拉蒂婭有點懵。

“就是……就是我發現我最近變得特別能吃，一頓飯兩袋血漿都不太夠了，能不能……能不能申請加餐啊？”說道這，克洛斯汀可憐巴巴地咽了口唾沫。

“所以你肚子響是因為你現在餓了？”黛拉蒂婭啞然失笑，“哈哈哈，你怎麽不早說啊？”

“別笑了！”克洛斯汀有些惱火：“我就知道說了你會嘲笑我！”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咕嚕聲。克洛斯汀簡直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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