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獵人的基地裏，艾德琳等人正在開會。賽文提議強攻進吸血鬼的老巢。

“再拖下去只會夜長夢多。”賽文脊背挺直地端坐著，眉頭處幾乎形成了一個無法抹平的褶皺。他臉部的輪廓鋒利而堅硬，無端給人一種壓迫感。

艾德琳的表情也並不輕松，她沈吟道：“可是這樣難以避免慘重的損失，你確定這麽做值得嗎？”

“艾德琳，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婆婆媽媽了？”賽文擡高聲調，充滿不解地看她，他的眼神就像是第一次認識艾德琳一樣：“不管損失多麽慘重，我們最終的目的是奪回人類的自由與權力，只要這個目標實現不就成功了嗎？”

“賽文。”一直沈默著不吭聲的肯迪勒插嘴了：“艾德琳作為總隊長當然要考慮得周到全面一些，我們可以為了達成目的拼盡一切，但不是不擇手段，換句話說，我們不能將成功建立在隨意犧牲他人的前提上。不然，我們跟那些吃人的吸血鬼又有什麽區別？”

肯迪勒很少一次性說出這麽長的一段話，而這段話說完他又陷入了沈默，仿佛剛才開口的人不是他一般。

賽文有些氣不過地反駁道：“誰說我是隨意犧牲別人了？我們在過家家嗎？不！我們在打仗！哪有打仗不死人的？”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過於激動，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再說，就算真的要死人……那我也是先死的那個。”

此言一出，基地裏陷入短暫的安靜。賽文的話雖然不好聽，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黛拉蒂婭不由得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查克，他說過的話此時正回響在她的腦子裏：“犧牲是必要的。”

這場戰役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曠日持久，它不可能是輕松地，相反，他沈重得就像壓在每個人肩上的山峰，身陷其中的大家都必須負重前行。

屋子裏寂靜得怪異，時間的分秒被無限制地拉長。賽文的話一出口，大家就仿佛真真切切地看見了遍地的屍殍。

黛拉蒂婭受不了這沈悶的氣氛，拋出了另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那克洛斯汀呢？他要怎麽處理？”

一提起他賽文就皺起了眉頭。他從一開始就在前方沖鋒陷陣，自然知道克洛斯汀對於吸血鬼意味著什麽。他忿忿道：“因為這小子在我們手裏，所以吸血鬼對人類十分忌憚。但是據我觀察，這可能只是他姐姐美儂一個人的想法。”

“什麽意思？”黛拉蒂婭有些不明白：“其他人呢？不在乎他們國王的安危嗎？”

“你知道，吸血鬼之間的維系都很淡薄的，他們是自私冷漠的物種，只關心觸及自身利益的人和事。”查克在一邊解釋道。他與黛拉蒂婭一樣恨透了吸血鬼，巴不得這世界上所有的吸血鬼都死光。

看著查克嫉恨的神色，黛拉蒂婭怔了一瞬，不過很快她又恢覆了平靜的表情。“也就是說，現在我們利用克洛斯汀其實只能牽制住美儂一人，只不過她剛巧掌握著權利而已？”

“可以這麽說。”艾德琳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她開口道：“目前的狀況是，我們不知道美儂能不能完全控制住主戰派的吸血鬼，敵人畏縮不前的平衡可能明天就會被打破。這也是賽文主張快速進攻以免夜長夢多的原因。”

“所以現在克洛斯汀就顯得有些可有可無了？”黛拉蒂婭立刻問道。

艾德琳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小幅度地搖了搖頭：“也不全是，如果他死了可能會激化敵我之間的矛盾，到時如果美儂全力反攻的話，我們想站上風也有點困難。”

“但不管怎樣都不能避免一場硬仗。”查克見縫插針地開口，說完他看了看賽文，後者讚同地點頭。

是呀，既然這場仗不管怎樣都要打，那麽克洛斯汀的存在又有什麽作用呢？

討論了半天似乎並沒有想出解決的辦法，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大家，會議開完了嗎？已經該吃晚飯了哦。”少女清脆的聲音透過木板傳進屋子，是佩裏。

那活潑的音調像是空氣清新劑，瞬間驅散了屋子裏所有的沈悶。經她一說，黛拉蒂婭倒真的覺得有些餓了。似乎有這種感覺地不止她一人，查克也好像聞到了食物芳香一樣砸了砸嘴。像他這樣年紀的小夥子一頓吃十個長面包都不稀奇。

察覺出大家因為食物引起的騷動，原本打算討論出個結果的艾德琳嘆了口氣，她頗為體諒地拍了拍查克的肩膀，笑著說：“好吧，這位騎士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去見他的小甜心了，我們就討論到這裏，散會。”

“她怎麽配叫小甜心？”查克誇張地後撤一步，滿臉嫌棄地嘲諷道：“明明是塊又幹又硬的粗糧面包！”

話音一落屋裏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他欲蓋彌彰地嚷嚷聲中沈默下來，他們看向查克的表情清一色地帶著暧昧的壞笑。

看著她們的揶揄的眼神，查克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什麽，他尷尬地啊了一聲，臉刷地紅了。

“哈哈哈。”艾德琳笑出聲來：“我說的小甜心是指晚餐的奶酪，你的她是指誰阿？”

看著查克支支吾吾又手足無措的樣子，黛拉蒂婭笑著打了圓場：“快別尋他開心了，佩裏一定等急了，我們走吧。”

“好吧。”艾德琳從善如流。“至於克洛斯汀……我們目前還養得起他，就是不知道他這個從小錦衣玉食的家夥能不能受得了。聽天由命吧。”

聽天由命。如果他能活著就讓他活，如果他死了那就算了。艾德琳的言外之意所有人都聽得懂，只不過大家都沒什麽特殊反應，除了兩個人。

黛拉蒂婭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聽了這話之後她的心裏很不舒服。大概是因為，人總不該視另一個人的生命如草芥，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敵人。她朝飯廳走去，剛剛因為查克的窘事而露出的笑意也消散不見了。

而另一個人就是查克，他正準備出門的身形不由得停頓了一下，接著又若無其事地恢覆如常。如果你能走到他前面並回頭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表情異常嚴肅，眼中卻似乎有些仿徨，就好像有什麽念頭激烈地在他腦海中旋轉一樣。查克感覺到聽了艾德琳的這句話，就像聽到了一句來自天外的赦免一樣，這讓他一直壓抑在心底最深處的種子破土而出，那瘋長的幼苗搔得他心中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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