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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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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把他壓到陸……王爺那裏去。”顏遲道。

阿醜默默地看著她, 然後一把揪起中年男子,推搡著他出膳房。

“阿醜,你這是幹嘛,放開!放開!放————”中年男子他罵罵咧咧個不停, 直到阿醜將他的胳膊肘反擰到背後, 他才疼得止住了罵聲。

“哎哎哎, 輕點兒, 輕點兒!”

阿醜將他壓出膳房,顏遲緊隨著出去時, 再回到膳房裏, 將地上的假發撿起來,戴好。

“阿醜,你要帶我去哪兒!”中年男子仿佛已經清醒過來,他掙紮著, 卻掙不脫阿醜的壓制。

顏遲輕摸著阿貍的背,阿貍額上還留著灰塵, 她不敢碰它的額頭,怕它疼。

想起方才阿貍被中年男子摔到竈臺壁上,顏遲心中就如同燃燒起了一把火, 燒得她只想把全部的火噴洩出來。

她看著前面還在掙紮著說話的中年男子,走快兩步, 上前。

尋著他的肚子,一腳踢過去。

她這一腳用了狠力,還尋著了他最弱的地方。

中年男子不防這麽一擊, 痛得皺起了油油膩膩還全是麻子的大臉。

“唉喲!”

阿醜本來壓著中年男子往前走,顏遲卻突然到他身側,一腳踢向了中年男子。他見狀,停下步子,在中年男子因為她的那一腳疼得彎曲著身子時,他又把他提起來,不讓他彎下去。

顏遲出了氣後,察覺阿貍要撲過去抓中年男子,她趕緊退回去。

“走吧。”她說。

他們到了陸致的院子時,院子門前守著的侍衛見著中年男子還有阿醜,攔起刀,道:“做什麽?”

顏遲從他們身後走出來,還沒對侍衛說些什麽,就見裏面出來一個人。

是玄七。

許是聽到這邊的動靜,他走了過來。

“怎麽回事!”他的臉上仍舊沒什麽表情。

顏遲指著中年男子,道:“他方才摔了阿貍,還欲對我行不軌之事。”

玄七聞言,立馬看向阿貍,見到阿貍腦袋上的灰之後,他皺起眉,示意侍衛把刀收回去。

“啊呀呀呀,大人,您可不要聽信於她啊,您是不知道,剛剛奴才在膳房見到她在裏面偷食!奴才還沒去告她,她反倒要來陷害奴才!”

還在流血的中年男子掙開阿醜,跪在玄七面前。

玄七道:“等著!”他說完就去了院子裏。

不過半晌就又出來,“進去!”

中年男子顫抖起來,不敢進去。玄七就拿長劍在他身上點了一下。中年男子連忙爬起來,跟著去了裏面。

“多謝你,阿醜。”顏遲沒有隨著進去,而是在外面與阿醜道謝。

要不是他,她鐵定會挨中年男子一腳。

阿醜卻把眼睛放在她的頭發上。

顏遲摸了摸頭發,道:“是假的。”接著又說:“我進去了。”

阿醜轉身,背影融合在擦黑的天色裏。

玄七直接把中年男子壓到了前廳,顏遲進去時,中年男子正在砰砰砰地磕頭。

頭碰在地上的撞出一陣陣鈍響。

“王爺,冤枉啊!冤枉啊!”

陸致坐在高高的檀木椅上,手邊是一杯冒著輕煙的茶,黑色的袍子上沒有絲毫褶皺,平展地罩在他的身上。

他在顏遲進入房間後,視線看向她。

她抱著阿貍,頭發有些歪斜散亂。

“王爺,王爺,這小賤人誣賴奴才啊!”中年男子一看見顏遲進來,馬上指著她道。

“王爺,奴才親眼看見這小賤人在膳房————”

他口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對面擲過來的東西砸中。

茶杯打到他的鼻子上,滾燙的茶水灑了他滿臉。

被茶杯砸中的疼和滾燙的茶水湯燙到的疼匯集到全身,他咿咿呀呀地叫了起來。

叫了之後,又是一個杯子被扔了過來,這次砸到了他的大腿上。他一手掩臉,一手捂腿。再也不敢大叫了。

“王爺,她,她誣賴奴才,奴才見她在膳房裏偷食,她怕奴才告發她,就反咬奴才一口,奴才哪裏敢碰阿貍啊,又怎麽會去碰她啊!”

陸致聽到最後一句話,面色倏然變得冷厲至極。他目光陰鷙看著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而後瞇起眸子,語氣清淡,“拖出去砍了。”

“王爺!王爺!冤枉啊!冤枉啊!”中年男子再也顧不得疼了,整個上半身都伏在地上,不住地喊冤。

下一刻,他就被玄七拖了出去。

顏遲站在一旁,始終沒說一句話。她沒想到,陸致竟然什麽也沒問她,就直接讓人把中年男子的頭給砍了。

“阿貍怎樣?”陸致退卻方才煞人的冷戾,對她道。他雖在問阿貍,銳利的目光卻沒有落在阿貍身上,而是在她身上掃視著,仿佛在檢查什麽一般。

“沒受傷,但還是要大夫來看一下,我怕它的頭會撞出些問題來。”顏遲回道。

“過來。”

顏遲知道他是要看看阿貍的情況。就馬上擡步過去。到了他面前,他卻又不說話了。他的視線在她臉上逡巡著,良久後,道:“偷食?”

“嗯。”顏值老老實實地承認。

“沒用膳?”

“嗯。”

陸致沈默下去,片刻後,道:“把阿貍留下。”

顏遲把阿貍給他,道:“別碰它額頭,它那裏應該很疼。”

把阿貍交給他後,她問道:“你要給它找大夫?我能在旁邊看著它嗎?”

陸致沒回應,卻也沒拒絕。而後吩咐玄七去找大夫來。

大夫來得很快,仔細地看了看阿貍後,大夫道:“無大礙,過會兒就不疼了。”

顏遲松下心來。還好只是撞疼了,沒出什麽問題就行。

大夫退下後,顏遲看陸致還抱著阿貍,就自行也要退出去,陸致卻讓它把阿貍帶走。

她小心地抱著阿貍,把它帶回住處,放回它自己的小窩。它乖乖地待在小窩裏,兩只肉掌攀在小窩的邊兒上,清亮的大眼睛跟著顏遲轉。

顏遲就把凳子搬到它的小窩旁,時不時地給它順順毛。

一刻鐘過去之後,青染推門進來。

“顏遲,快來吃東西。”青染提著錦盒。

顏遲離開凳子,道:“你去給我取吃的了?”

青染把錦盒放到桌面上,道:“王爺令我給你拿的,你快吃吧,我要去王爺那兒候著。”

青染的話讓顏遲一陣詫異。

陸致居然讓青染給她拿吃的。方才她承認她偷偷在膳房煮東西吃,她以為她會受到懲治,然而他沒有懲治她。

不僅沒有懲治她,而且還命人給她送吃食。她不太懂,但是也不願去多想。既然送了她吃的,她就吃。正好她餓了。

膳房裏煮的面如果沒被人撈出來的話,現在應該已經糊成一坨了吧。

在聚山寺時她只負責打掃,有專門的做膳食的和尚,到了書院也不用她自己動手。來到這裏更不用她自己動手。

她已經生疏地忘記要怎麽做飯了。這還是這麽久以來她唯一的一次自己給自己做飯,卻還沒吃到就被人打斷了。

她打開錦盒,錦盒裏有三樣葷素小菜,還有一碗飯。

阿貍瞧見她在擺吃食,就要從小窩裏出來。顏遲怕它碰到自己的額頭,立即把它抱到桌子上。

她又去取出它的小碗,夾了幾塊肉進去。

阿貍嗅了一嗅碗裏的東西,隨後張開小嘴開始吃起來。

顏遲安頓好阿貍後,她也開始吃起來。

陸致看著眼前的碗。

碗裏的東西成團狀,白細的一條一條地松松地纏在一起。他看著碗裏的東西漸漸地出了神。

他執起筷子,放進碗裏面,把碗裏黏在一起的東西分開。然後像是在看自己理解不了的東西一般,黑漆漆的眸子裏呈現出些許白茫。然後他擡高筷子,將碗裏的條狀物夾起一根。看了半天後,送到嘴邊。

他輕啟唇,把東西放了進去。

東西送進口裏後,他沒有咀嚼,而是含在嘴裏許久,才像有了生命的木頭人一般顎骨上下動了一動。

等到碗裏再沒有了東西之後,他才發現,一碗東西全部被他吃了下去。他抿了抿唇,把筷子放下。

玄七抱著劍,挺直地站在門外。

方才王爺讓他把顏遲偷偷做的東西拿過來,雖不知王爺要做什麽,但他也沒有半點停頓,立即去了膳房,去了膳房時,竈臺上還剩著一個碗,碗裏裝著面。

他問了膳房裏做事的人,確定是顏遲留在這裏的面之後,他就將這碗面帶到了王爺的房間。

王爺只讓他把東西放下,然後令他出去。他實在是不解,王爺要那碗面做什麽?然後他又見王爺讓青染去給顏遲送吃食。王爺讓人給顏遲送膳食?他又是驚詫又是疑惑。

剎那間,之前王爺的反常行為紛紛灌入大腦裏,玄七覺得他好像抓住了些什麽苗頭,卻又不太清楚,不太準確。

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混惑的狀態。

入夜。

暗黑的屋子裏,一個黑影佇立在挨著窗的小床前。

黑影靠近小床,手指放在床上的人的臉上,輕輕描摹著,從眼睛到鼻子,到嘴唇上時頓住,然後,他的食指緩緩地放到了她的唇珠上。

食指上的銀環沾上了微弱的月光,在黑暗的室內泛出銀色的光芒。

“喵!”

“噓。”他按住睡在裏側的黑貓。

黑貓看清楚是誰後,安靜地趴在了床上的人的頸邊。

他卸下靴子,沒脫衣袍,上了床。

這一次,他要同往常一樣把黑貓隔在兩人中間時,放下貓的動作定固在半空中。

過了會兒,他把黑貓移到他的枕邊。而後平躺著。

淺淺的呼吸聲在沈靜的室內漂浮著。

他看著她的側臉,伸手,五指虛撫著她的輪廓。

手蓋在她的臉頰上,隨後從臉上移到她的腰上。

他朝裏面挪動自己的身體,慢慢地貼近她,胳膊穿過她的腰,將她卷入懷中。

他握著她的手,穿過她的指縫,與他的手交纏在一起。

顏遲醒來時,又是那種長時間保持著一個姿勢的僵痛。她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和腰。

真是奇了怪了。

怎麽每日都會有這種感覺,在聚山寺和在書院時都挺好的,怎麽一到這裏就會這樣。

突然,她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淺淡的味道。她聞了聞自己的身體,又聞了聞早已經睡醒了卻賴在她床上不走的阿貍。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聞見這味道了。可是她身上怎麽會有這種味道,她以前還以為是阿貍身上帶的,但是阿貍身上的這種氣味還沒有她身上的重。

而且,她總覺得這味道她好像在誰身上聞到過。

她甩了甩頭,要掀開被子時,卻猛然凝滯住。她擡起手,發現食指上半截內側的那塊皮膚上有壓痕。

圓弧形的壓痕印在食指內側,如同用力擠壓出來的。

她摩挲著壓痕,然後又聞了聞自己的身體。

片刻後,她放下手。

還沒到傍晚,陸致就已經回了府,那時顏遲正在給阿貍拋小花球。

過了一晚上,阿貍的額頭已經不疼了。她試探著去摸它,它也沒什麽反應,反而湊過來蹭她。所以她才拿出小花球來給它玩兒,要是還疼的話就不能玩兒小花球,免得又碰到哪裏。

聽聞陸致已經回府,她收回小花球,看著食指內側已經消失得差不多的壓痕,眸光微閃。

她沒有等到玄七來催她,就主動抱著阿貍去了陸致的書房。

她徑直向桌案走去。

陸致在看文書,手指慣性地在桌面上敲擊著。

顏遲沒有像以前那樣直接把阿貍放到桌子上,而是暗地裏深深地吸了一吸氣。

濃郁的,熟悉的,味道。

是她每日早晨都會聞到的氣味。

為了確認自己沒弄錯,她微微靠近一點桌子,再次不著痕跡地吸一口氣。

是了,沒錯。她可以斷定就是這味道。

她看了一眼仍在看文書的陸致。

他輕攏著眉中央,狹長的眉骨聚在一起,聚成了一座小山丘。大約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他就要擡起眼簾時顏遲就迅速地將目光下滑。

正好落到了他還在敲擊著的手指上。銀色的圓環吸引了顏遲的註意力。她重新虛起眼睛,盯著這枚銀環看。同時她的食指也蜷屈了一下。

忽然,顏遲眼裏的銀環不見了。

陸致將手收了回去。

顏遲這才恍然發覺她竟盯著他的銀環失了神。

她把蜷屈起來的食指伸展開,然後把阿貍放到他面前,一言不發地就離開。

“研磨。”

陸致倏然道。

顏遲握著自己有著壓痕的食指,眸中淡淡,道:“不。”

阿貍一脫離於她,後腿立刻往桌面上一蹬,一個彈力就回到了她懷裏。

顏遲趕緊接住它,不讓它掉下去。

阿貍被顏遲接住後,黑黑的小腦袋抵著她的胸,顏遲怕它把它昨日撞到的地方碰到了就把它擡高些,讓它的小腦袋擱在她的肩上。

耳垂有著濕黏的癢意。

是阿貍在舔她。

顏遲正要把耳朵移開,懷裏的阿貍就被人奪了去。

陸致攔過腰,把阿貍從懷裏抱走了。他狠狠地皺著眉,似乎極為不悅。

阿貍被他箍在懷裏,大概是他勒得太緊,阿貍輕輕地叫了一聲。

“松開一些。”她道。

陸致仿若才發現自己把阿貍箍得這麽緊般,他不自然地松了松手臂。他稍微一松開,阿貍就又要往她這裏跑。顏遲以為他要訓斥阿貍,卻沒想到突然看向她,繼而把阿貍遞過來,道:“待在這裏。”

顏遲把阿貍抱起來。找到自己之前坐過的位置,坐下。

她把阿貍放在膝蓋上,通常這個姿勢,阿貍就知道她要給它順毛了。它把自己的背送到顏遲的手下,等待她的撫摸,但是卻半天等不到背上的手下來。

阿貍偏了一偏圓滾滾的身體,藍紅的眼瞳看向顏遲。

顏遲雙眼空洞,眼光不知落在何處。

她在思考一些事情,一些難以置信的事情。感覺到阿貍在不安地蹭她之後,她回過神,收起紛亂的思緒,摸摸阿貍的下巴。

阿貍舒服地喵嗚著。顏遲發出它喜歡她撓它的下巴後,就又多撓了它幾下。

給阿貍撓下巴的時候,她敏感地感應到到來自長案那邊的註視。

她不動聲色地繼續撓阿貍的下巴,然後飛快地迎上那邊的註視。

陸致冷不防被她直視上,馬上低下首。

“陸致。”她道。

他看過來。

“你有沒有……有沒有書可以借給我看的?”顏遲問出口時,急急轉了個彎,然後臨時想了出了後半截話。

她還不能這麽直接冒然地問他那件事情。

她得再等一等。等她弄清楚後再問。

陸致聽到她的問話,如同沒聽到的,翻了一頁文書,將眼睛全放在文書上。

顏遲本也不打算看什麽書,就是隨便找了句話來接上她的問題而已。他不理她說的話,她也不在意。

可是緊接著,他就聽見陸致喚了玄七進來。

“去藏書閣取書,取……”他說著看了她一眼,沈吟著說出了一本書的名字。

玄七領命。

玄七取書歸來後,陸致讓他把書放到長案上。

差點快睡著的顏遲被陸致的聲音驚地瞬間沒了睡意。

“書。”

顏遲伸長脖子看他。他方才說了句什麽來著?

“書,拿去。”他的聲音加大。

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陸致是在對她說話,她看到他桌子上出現的藍皮封面的書。

“書拿去。”他好像已經很不耐煩了。

讓她把書拿來麽。她起先還不大明白,直到她想起她差點睡過去之前好像與他說過有沒有看的書。所以這書是要給她看的?

她當時聽見他讓玄七去拿的書的名字,關於治理朝堂的,以為是他自己要看,卻不曾想,竟是拿給她的?

她走過去,把書拿起來。

也沒對他說謝謝,就返回到座位上。

她打開書的封面,一個大大的七字呈現出來。

她挑眉。

裏面一個七字是什麽意思?她不再停留在第一頁的七字上,而是往後翻。

似行楷又略偏於草書的字體落入視野裏。

顏遲心裏讚嘆字縱任奔逸卻又收於規正,看樣子好像是手寫出來的?她又看了一眼封面,想要找到寫這本書的人的名字,卻沒有找到,又往裏翻了翻,也沒找到。

大概是無名氏編寫的吧。

她本對治理朝堂等方面的東西不感興趣,但也閑於無聊,看些東西算能熬一熬時間。

她原本是隨意看一看,卻不想此書竟也寫得十分好,寫書人關於如何治理朝堂掌握朝臣的方法與見解獨到又犀利。

將一本書看了大致有五六頁後,陸致的聲音忽然傳過來。

“如何?”

顏遲闔上書,回道:“很好。”

她一說完,就看見陸致的唇角往上揚了揚,又被他快速壓下去。

“哪裏好?”

顏遲想了想,道:“都好。”確實都好,只是有些看法有些極端。但她不想與他說出來,不想與他多說話。

“哦。”他冷冷淡淡地回以一字,唇角卻又好像不受控制地往上揚起一抹弧度。在顏遲看過來時,他又抿住唇,將那微微上揚的弧度鎮壓下去。

顏遲差不多把書看到三分之一時,終於可以回到自己的小屋了。她離開書房之前,問陸致,“書可以拿走麽?”

她想把它看完,她不喜歡看書只看一半就不看了,即使再不好看,也得有始有終。

陸致嗯了一聲。

顏遲就把書帶了回去。

是夜。

狹窄的屋子裏響起輕微的聲響。不一會兒,一道高大的黑影從一面墻裏走了出來。他穿過屋子的走道,來到一座小床前。

他探出手,往床上的人的肩胛骨處按去。

“陸致。”

他的手凝固在床上的人的肩膀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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