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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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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子煜把林愛月帶到一家中華料理店,給她點了盤牛肉蓋飯,自己要的鮮蝦面。店老板是中國人,連用的醬油都是湖南常德產的,味道相當正宗。

林愛月食不知味,吃著吃著,突然反胃作嘔,只略略扒了幾口蛋湯。

魏子煜看她紅了幾次眼眶,而後又漸漸褪去,整個人變成一面鏡湖,毫無波瀾。

知道她當面跟應紹華攤了牌,魏子煜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後悔給她打了電話。

林愛月這個人很好了解,她沒什麽秘密,也沒什麽隱藏的面孔。大概是多年鉆研學術,遇了事她習慣獨自苦想,這時所有的風起雲湧她都鎖在身體裏,絕不外漏,因為她深谙感性會影響理性的道理。

跟她一起生活久了的人都知道不能在這時擾她,魏子煜知道,潘允琪知道,應紹華也知道。

一旦擾了,便如同撥動了她身體裏一根弦,回響千層。

因為在她心裏,感性始終壓過理性一籌。感情是太多人的軟肋,即便是《嫌疑人X的獻身》裏價值觀只圍繞數學建立的石神尚且難逃一劫,她林愛月哪有那麽偉大。

冷靜卻又沖動。魏子煜這樣總結她。

只是令魏子煜愕然的是:“他推你了?”

愛月搖搖頭:“是我沒站穩。”

她說的實話,那一下,應紹華只是想甩開她的糾纏,甩得鄭重其事,力道重,卻不狠。

魏子煜:“那你跟應紹華現在……”分沒分手。

愛月拿筷子攪著牛肉玩,嫩牛肉沾了醬,色澤鮮美,肉香撲鼻,她卻像是封了五感,冷眼以待。

現在?她並不去想,一旦想了,腦子裏只反覆放映他最後那句訣別,像鐘擺一樣,來了又去,去了再來。還好她看不見他當時的眼神,只那聲音,就足夠她凍傷得墮指裂膚。

女人嘛,怎麽能沒點虛榮,即便我恨你,嫌你,棄你,總還希望拿對方剩下的感情來津津樂道。

但於她而言並非如此。她只盼在這段不明所以的感情最後剩下點慰藉,那就是他的愛,也算是為她所有的奮不顧身買了單。

但他沒有,在她說出要毀壞他家族時,他義無反顧地變成了那個權威的帝王,只將她視為危險的侵略者,殺伐果決,一刀兩斷。

她在作者紀長迦微博裏看到過:我們早已過了為了愛情與全世界為敵的年紀,甚至在親情、利益等面前,愛情是最卑微的犧牲品。

是啊,愛情哪有那麽神聖,不過是個後天形成的附屬品。

見她沈默,魏子煜轉了話題:“你剛回來,馬上跑去印尼太辛苦了,先休息幾天吧。”

愛月點點頭。情緒緩和了些許,她擡起頭,見到魏子煜那大半碗面,問:“你怎麽也不吃?”

魏子煜笑:“沈婳說中午過來做飯,我怕一會兒吃不下了,你要不要一起來?”

愛月趕緊搖頭:“不敢不敢。”

魏子煜掃了眼手表,有些奇怪。

都快一點了,沈婳怎麽還一個電話都沒有?

……

往後一段時間,林愛月的生活過得安然無異,該去實驗室,該練習武道,該吃喝玩樂,一樣都沒落下。期間她上插花課的協會辦了個花展,身為會員她也得有作品展出,忙裏忙外準備了幾天,門票1000日元的花展,觀客竟也絡繹不絕,圍著她展區的人太多,顯得其他人那都冷清了。

青山教授的項目這段時間沒什麽突破性的進展,學生們也就跟著他按部就班,科研這種事,也急不得,按量完成既定計劃,就是最好的進展。

在家裏,沈婳對她不鹹不淡,不擺臉了,卻也不親密了,就是從朋友變成了舍友。愛月對此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她腦子裏壓著的事太多,分不出心思再管她。

林決那邊倒是有了好消息,潘允琪到底還是愛他,再多的苦楚心傷,也抵不過他不遠千裏追回她的動容,林決也是真心懺悔,終於抱得美人歸。兩人待在普吉島纏綿了幾天,林決還要回到香港接受調查,潘允琪陪同前往,不離不棄。

潘允琪平時開黃.腔跟打嘴炮似的沒個門把,實戰起來竟成了傻白甜,關於上床這件事,偷偷向愛月討教得事無巨細,愛月哭笑不得。

笑歸笑,笑裏也摻了玻璃渣。

她只有過一個男人,想起這方面的事,也就全都是他。她現在跟應紹華的關系似敵非敵,不想罷了,非要她想起來,還全是男歡女愛的畫面,她尷尬,也失落。

潘允琪問了幾次之後再也沒問了,也不再跟愛月提應紹華,她可算是應紹華的小粉絲,愛豆的八卦哪有不好奇的理。愛月猜測是林決得知了什麽,告訴了潘允琪,她便不再提起了。

愛月挺羨慕她。潘允琪的確也是大多數人會羨慕的。從小嬌慣所致,她從來無所顧慮,想愛就愛,想恨就恨,愛了有人收,恨了有人哄。說到底,還是愛對了人。

總之,林愛月的生活沒什麽變化,東京的天空依舊藍,新宿的電車依舊忙,東京塔依舊綻紅色的光。

但她知道,有些是變了。

她不再抱著那只毛絨狗熊睡覺,路過男裝店會多瞥幾眼,看到衣服上的紐扣會不經意地想那上面刻著William的模樣。

她開始留意月經是否推遲,習慣性穿成套的內衣褲,甚至看到便利店裏售賣的避孕套,用過的,回想用戶體驗,沒用過的,下意識臆想感覺。

自然,代入的是那張俊顏。

多次後知後覺,她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她不是個會騙自己的人,愛過他就是愛過他,而且愛得要死要活。但她現在後悔,也是真的。

應紹華沒再找過她,她也從未再有期待。

只是有些隱隱期盼下一次見到他的時間能晚一些,因為她害怕,再見就是敵人。

……

詹旭的忌日是6月20日,愛月和魏子煜決定18日出發。

潘允琪也終於回來了,她當然是不想的,一回來就忙著躲避潘駿的通緝,但礙於期末考試,不得不回來。林決那邊有應紹華罩著,也暫時不會出問題。

出發去印尼前兩天,沈婳一回家就沒給愛月好臉色,愛月預感不對,給魏子煜打電話,果然他剛把兩人同去印尼的事告訴沈婳,編了公辦的幌子,但女人怎麽可能會信。

潘允琪性格大氣,雖然沒住進來前就被沈婳翻過白眼,但她並不在意,還認真搞好舍友關系,經過了魏子煜這件事,她徹底覺得沈婳low爆了。

“她才不是什麽誤會,她根本就是打從心底嫉妒你。”潘允琪這樣告訴愛月。

愛月想起那日沈婳失控吼出的那些話:

“你從小到大什麽都有,你長得好看,你家庭好,你有哥哥,放假有約不完的朋友,我這樣的人就活該被你看不起是嗎?”

潘允琪又說:“她肯定也覺得自己配不上魏子煜,覺得魏子煜就該喜歡你這樣的,奈何她就是沒辦法變得像你這麽好。”

“你男朋友一直跟一個比你優秀的女生來往,你能忍啊?”

話是在理,但這樣一來,愛月更難做了。要她和魏子煜只是普通朋友,為了沈婳不再單獨相處就是,可現在不一樣了,對她來說,魏子煜是盟友,是戰友,根本無法舍棄。

魏子煜不想愛月為難,說讓她別管了,等這事過了,他會好好收拾攤子。

……

愛月最近常去武道館找人打架,打到趴地不起,走出武道館時整個人飄然酣暢,仿佛卸去一身塵土。

她才發覺,自己是在排憂發洩,以前沒有這種感覺,是因為以前能令她煩心的事,實在不多。

她一直沒再進弓道場。

今晚也一樣。可不遂人願,正值周末,柔道場裏了來了很多人,要排隊比試,排到她要很久。好死不死,教練提了句:“林你這段時間都沒有練習弓道,正好今晚人多,你可以先去弓道場嘛。”

沒理由拒絕,總不能說,我不想練弓道吧。

弓道場的人相對較少。愛月拿了弓和箭,側對箭靶而立,兩腳踏開,架起弓箭,拉開雙臂,箭緩至視線水平,利落放開右手,箭脫弦而去。

“嗖嗖嗖——”弓道場裏充斥著箭與空氣摩擦的聲音,射中靶心,有人歡呼;偏離甚遠,有人哀嚎。

林愛月今天狀態很不佳,屢發不中。和上次一樣。

她不斷上弦,不斷射偏,甚至根本沒有仔細瞄準,只管把箭往外丟,好像那邊站了個人,能打著就解氣,並不非得要打臉。

反覆了多次,她放下長弓喘氣。

很突然地,她猛然架起長弓,搭箭上弦,瞄準靶心。

愛月咬緊牙,眼神淩厲地鎖著那靶心,盯著盯著,眼裏竟浮出狠戾,仿佛那靶心跟她有什麽深仇大恨。汗水從她臉頰滑落,皮膚透著潮紅,看著很性感。

上一次,她也是屢射不中,他突然出現在她身後,為她穩住弓弦,一擊即中。

那場景驀地閃現腦海,愛月心一緊,一道利光掠過眼中,她迅敏放開右手,箭裂空而去,不偏不倚射進了靶心。

誰說沒了他,她就做不到。

愛月盯著那嵌了箭的靶心,大口喘氣,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

她身子緩緩下滑,癱坐在地,和弓從手心脫出,她也不去理會,茫然盯著前方,雙眼已然泛了淚光。

愛月緩緩低下頭,拼命咬緊牙,不想讓眼淚流出來,那淚卻不聽使喚,大顆大顆地砸在地上,沒一會兒便積成了小小一灘。

她終於克制不住,一聲抽泣。

弓道場本就安靜,突然間更是變得鴉雀無聲,這一聲抽泣必然是被別人聽見了,但她管不了了,只要沒人上前勸說,她就想這樣哭一會兒。

哭什麽?是為不明父親死因悲傷?還是為像個幫兇一樣待在那個男人身邊這麽久而羞愧?又或者,為了她到底失去了唯一愛過的男人。

她真的就這樣哭了一會兒。

直到木地板微震,身後傳來漸近的腳步聲,不疾不徐,沈穩有力,像是個男人。

那腳步終於來到她身後,愛月做好了向教練道歉的準備,卻聽到一陣窸窣聲後,自己整個人被一個寬厚的懷抱結實地籠罩住。

愛月一楞,瞪大眼。

這懷抱,她太熟悉了,她更熟悉的氣息隨之撲面而來,皮革混合煙草的味道,清冽,又穩重,是他獨有。

愛月身體僵直,男人知道她反應過來了,動了動唇,聲線極暗啞低沈:“對不起。”

應紹華沒做停頓,接著就說:“對不起,寶貝,我無法放開你。”

愛月不再楞怔,手肘用力一擊,應紹華沒做準備,吃痛松開力道。愛月趁機脫身出去,一個翻身,與他拉開幾步距離,迅速在他對面站起身。

愛月站好了,應紹華仍半跪在那裏,身子傾斜的角度還是抱她的樣子,她凜然而立,身高上高出他一大截,氣場上卻沒感受到任何優勢。

應紹華緩緩起身,雙眸凝著她,依舊是往日那般溫柔。

“愛……”

還不等他喚出口,女孩像只突然受了驚的小野獸,猛地沖他襲來,擡拳當頭砸下,他頭一偏,輕巧避過,面不改色,一派淡漠。

他沒有任何喘息時間,她另一拳再次襲來,他一個閃身,擡眼又見到她勾腿躍起,直擊他腰腹,他迅速後退,她腳尖擦衣而過,摩擦出利落尖銳的聲音,她下腿之重,可想而知。

愛月攻擊得密集,應紹華左支右絀,卻始終不改淡然面色。

還是像上次那樣,她打著打著就開始發瘋,招不成招,嘶吼和哭喊並起,下手力氣卻沒軟一分。

應紹華不斷退避,愛月將他逼退了一長段距離,猛然停下攻擊,轉身沖回射擊的地方,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到她一把抓起那巨大和弓,推箭上弓,繃緊弦,對準了他。

他才踏出半步的腳猛地止住。

四目相對,她的目光狠戾決絕,落在他眼裏,卻一點都不兇,反而教人疼憐。

愛月胸口劇烈起伏,因為要瞄準他,眼淚暫時止住了,弓箭卻因她抽泣而一顫一顫。

應紹華默然看她,抿著唇,面無表情,巍然而立。

他就那麽站著,看著她用利箭對準自己,看著她雙眼充紅仿佛失去心智,而他看她的眼神,一如當初對她訴說情話時的溫柔繾綣。

愛月突然拖長尾音嘶吼——“啊啊啊——”

她右手松開,箭脫弦而出,筆直沖他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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