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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習慣性先把大衣口袋裏所有的東西掏出來,手機,耳機,鑰匙,西瓜卡,最後一樣落在桌上時,愛月的動作頓了頓。

是應紹華的名片。

他的頭銜很多,戴婭珠寶公司總裁,亞際電訊公司總裁,亞際港口公司總裁……而名片上,只寫了最高權位的那一個——亞際集團總裁,應紹華。

還有他的一個手機號。她在飛機上見他用了兩個手機,那麽私人的那個,便是沒有公開了。

亞際電訊擁有全球頂尖的技術團隊,加入亞際,當然也是絕大多數電信人才夢寐以求的。

只是……

還是算了。

第二天上午,愛月和沈婳一起去學校,才走進龍岡門,就看到迎面走來的魏子煜。他的目光落在愛月臉上,還沒走近就揮手打招呼,手裏拎著一袋白大褂。

沈婳突然說:“愛月!我……我內急!先走了!”

等魏子煜來到愛月面前,沈婳已跑得沒了影,魏子煜看著她的方向,問:“沈婳怎麽了?”

愛月:“去降溫了。”

“降溫?”魏子煜縮了縮藏在圍巾裏的脖子,“這麽冷的天?”

……降她臉上的溫。愛月看了看他手中的白大褂:“這麽早就去醫院?”

“是啊,教授今天有個手術,讓我過去給他打下手。”

“哦喲魏醫生,不得了哦。”

魏子煜撓頭,揚起嘴角,露出兩個酒窩,笑容十分燦爛。他問:“你呢?昨天才從青森回來?青子奶奶和應爺爺怎麽樣了?”

一年多以前,愛月便是隨魏子煜帶領的醫療志願隊去的青森。

“都好,只是青子又忘了應爺爺是誰了——我是阿海!住在第七排的阿海!”愛月學著應孚海的模樣,尖著嗓子喊。

魏子煜笑了,又聽到愛月接著說:“哦對了,這次還碰到了應爺爺的孫子,他剛好也去看應爺爺,你猜應爺爺是誰?——亞際集團的創始人,亞際你知道吧?”

以港口、電訊和珠寶三大產業為核心的亞際,是不折不扣的香港大財團,從八年前完成對電信的收購開始,其電訊業務正式打入了由百年家族財閥壟斷的日本市場,獨占一片天,誰會不知道?

可,魏子煜答:“不知道……”

“……真是個書呆子!”愛月繞過他,頭也不回地走了,“上網查去,維基看不懂就用百度哦。”

魏子煜看著她一蹦一跳地走遠,棕色長發在早晨陽光下光澤閃閃,嘴角一彎,轉身走向校門。

才來到研究室所在樓層,遠遠地就看到師兄綠川浩介站在門口,手裏拿著一打報告,頭發蓬亂,很符合工科碩士生不修邊幅的形象。想必是通宵做了研究,一大早迫不及待地跑來找教授吧。

愛月迎上前去:“前輩,早上好。”

綠川浩介豎起一根手指貼在嘴唇上,壓低了聲音:“小點聲,教授正在裏面跟人談事情。”

“是什麽人?連你都不能進去?”

綠川湊到愛月耳邊,語氣很佩服:“是關於新的橫向課題,對方來了人,是個了不得的企業,哦對了,還是你們國家的呢。”

橫向課題是指科研機構和企業之間的合作,導師青山教授帶領的團隊近來投入於研發全新的集成芯片,其中的技術在電子信息領域屬於革命性成果,如果投入產品使用,帶來的巨大效益無法估量。

至於“還是你們國家的呢”,能爭搶到這項專利的企業,都是數一數二的龍頭,要是能一睹光彩,的確也是件令人興奮的事。愛月想。

她也屬於這支研發團隊。

愛月和綠川一起在門口候了許久,才聽到一陣腳步漸近,大門開啟,青山教授滿面容光地走出來,身後跟了個一身黑西裝的男子,樣貌俊朗,神態冷峻。

愛月微怔。是隨應紹華一起去青森的那個貼身助理。

對方沒什麽太大的反應,率先打了招呼:“林小姐。”

“林小姐”這樣簡單的中文,他們還是聽得懂的,青山教授開口:“誒?小月和徐先生認識?”

“徐先生”回應之後,又主動對愛月說:“上次還來不及自我介紹,我叫徐溯,雙人徐,追溯的溯,應先生的助理。”

徐溯遞過右手,愛月也禮貌回應。

青山教授:“徐先生,你們這位中國小姑娘,可真是了不得,她也是我們項目的研發成員之一。”

徐溯:“林小姐一看便是不同凡響,之前還自稱學藝不精,實在是謙虛了。”

“哪裏,是青山教授擡舉我了,在團隊裏我也只是打打下手而已。”愛月頷首。

幾句寒暄後,徐溯便說:“青山教授,我還有工作在身,就不多打擾了,今天與您的談話我一定完整如實向應先生轉達,辛苦您了,改日再來拜訪。”

兩人道別,綠川替教授送徐溯,愛月站在走廊裏看著他遠走,這才意識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這次橫向課題的合作對象,是亞際——應紹華?

應氏帝國

下午的會議裏,林愛月確認了這一事實。

助教把打印好的PPT發下來,翻開第一頁便是亞際集團的介紹,寥寥幾行,不吹不捧,引了在座一片驚呼。

無關股價,無關市值,也無關全球排名。

“亞際買到了這項專利?太厲害了吧!”

“研發團隊陣容竟然這麽強大!”這是看到了電信界數位知名學者名列亞際研發團隊之後的同學。

“能將這麽多大神集合麾下,那位社長(總裁)相當了不起啊。”

“是個中國人呢,小月,你有沒有見過這位社長?”有人扯了扯一旁一言不發的林愛月。

實驗室裏中國學生不少,但今天只來了她一個。愛月擠了擠眉毛:“拜托,人家是企業領袖,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而已啦。”

這意思,沒見過。也是,要不是因為應孚海,她和那位應先生是該八竿子打不到一塊。

“有去這家公司實習過麽?”

“沒有,香港離我家太遠啦。”

“有多遠?”

“大概從東京到我家那麽遠。”

“中國真大啊……”感慨之後,同學又低頭看起了那本冊子。

以亞際的實力,在這本冊子上的介紹,是過於低調了。愛月對這個企業並不陌生。應孚海早年下港經商,亞際的港口業務便是從他手裏起步,如今港口泊位遍布全球,在一些國家甚至占有壟斷地位。他晚年抑郁,獨子應澤懷接任家業,開展電訊業務。

應紹華從美國畢業後加入應氏,以其卓越的才華和戰略性的眼光,將亞際電訊發展得如日中天,令業內望其項背。如今的亞際電訊,立足香港,映射全球,尤其在東亞南亞形成了壟斷之勢。

此外旗下還有許多的成員企業,比如戴婭珠寶,成立於1999年。那時香港正值金融危機後覆元,應紹華正讀高中,向時任掌門人應澤懷提議發展珠寶業,接下來的幾年裏賺得盤滿缽盈。

亞際翻雲覆雨的地位,也是從應紹華成為掌權人後開始的。

至於應孚海的全名,愛月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她只知叫他應爺爺,他和同輩的自稱阿海,誰會想到一個深山精神病院裏的老人,竟是一代梟雄。

“可是……”有同學開口,“合約期是兩年,真的就得兩年嗎?”

這個擔心不無道理。東大有許多實驗室,幾年不發論文,也沒什麽學術展覽,就是和企業簽訂了合約,一直在一塊地方上耗著。

助教一笑:“放心,青山教授非常有信心。”

東大裏有許多教授,看似不起眼的穿著花褲衩從你身邊走過的老頭,一查履歷,卻能嚇死人。青山教授便是其中一位。老頑童的性格,加上對學生放養式的管理,愛月這個研究生讀得十分輕松。

她還記得,當年給教授發申請研究生的郵件時,他的回覆是——

“小月真有眼光啊!選我做老師!詳細事宜我的助理會再聯系你,對了,來東京的時候記得給我帶一份蟹殼黃,自從上海回來,我一直念念不忘呢!”

關於吃的,占了一半字數。

晚飯時間,愛月先取了快遞,再去食堂。

沈婳已經等在那裏了,身邊還站了個魏子煜。愛月才想轉身離去,就聽到沈婳大老遠用中文喊了她的名字——“林、愛、月!”

……想給你倆制造機會,怎麽這麽難。

愛月一出現,沈婳就變成了躲在她身後的小慫包。她問魏子煜:“今天手術順利嗎?”

魏子煜露出兩只酒窩:“非常順利,是一個開顱的大手術,真是大開眼界。”

“辛苦一天了魏醫生,一起吃飯吧。”

“好。”

三人同屆,魏子煜和林愛月先識,已是熟悉的好友。但或許沈婳跟他不熟,是因為心裏有鬼。

兩個女生打好了飯並排而坐,魏子煜走來,自然坐在愛月對面,沈婳眼裏落了黯然。愛月在桌子下踢了她一腳,她“哎呦”一聲。這慫包,要是真和魏子煜坐對面,怕是一口飯都吃不下。

愛月先拆了快遞,沈婳湊過來,很驚訝,“林愛月居然會有快遞!”

一來,是因為日本的物流實在太慢,同城快遞都要等個三五天。二來,這位一心做學術的小姐姐,實在不怎麽喜歡買東西。不喜歡吃零食,衣服夠穿就行,護膚品化妝品,都是沈婳逛街順帶給她捎回來。

包裹裏是一封邀請函,和一本畫冊。愛月答:“主辦方寄來邀請函,我的作品入選了畫展。”

沈婳:“哇!我就知道!我愛月一定能選上!”

愛月捏了捏她的臉蛋:“還不是謝你啊,幫我投稿。”

魏子煜:“是什麽作品?什麽畫展?”

“是關於野生動物主題的畫展,我看愛月畫的那只北極狐好可愛,就給投了過去。愛月,我早就料定你能入選。”沈婳搶答。

那幅畫她發過朋友圈,魏子煜也見過,笑言:“那幅畫真是很可愛啊,愛月真厲害。”

“從小畫畫到大,我不算什麽。你們看——”愛月擡起手中的畫冊,“這是這次畫展年齡最小的參展作者,才六歲,應逸晨,也是華人,真是個小天才啊。”

魏子煜:“畫展是什麽時間?我陪你一起去。”

沈婳:“我也去我也去!”

畫展舉辦地在南青山,離學校不近,沈婳一般是懶得去的。可魏子煜要去,她就得去。

周六晚上,又是去尖端時尚匯聚的南青山,雖是三人行,也算是個約會。

所以林愛月整裝待發時,沈婳還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地試衣服。愛月撐著腦袋看她,昏昏欲睡:“嗯……好看,好看,都好看……”

“林愛月!”

愛月如夢初醒:“啊……你隨便穿一件不就好了嘛。”

“你以為我是你啊,長得那麽好看,穿塊抹布也像禮服一樣!”

“得,”愛月立起手掌,“這個月工資花完了,沒錢給你買口紅。”

“……什麽嘛,人家是很認真地在誇你!”沈婳鼓起小臉,愛月不耐煩地催她快點,抄起包包就往外走,她抓起外套跟了上去,“誒,愛月,愛月月,現在真的沒有男生在追你嗎?”

“沒有!”

“真的真的沒有嗎?”

“魏子煜真的沒有在追我!”

“……林愛月你好討厭啊!”

約在本鄉三丁目站見面,魏子煜穿了件長風衣站在入口。沈婳拉著愛月悄悄說:“他是有多喜歡白大褂?買個外套也跟白大褂似的。”

一路閑聊,很快到了地方。沈婳今天作死穿了高跟鞋,上樓梯時腳踝一崴,連著往下摔了兩層,還好魏子煜及時撈住了她,否則後果難想。

魏子煜將她打橫抱起,放到了路邊的花圃旁。她痛得要死,又怕哭出來花了妝,小臉憋著,看得愛月忍不住想笑。魏子煜屈身在她跟前,手握她的腳丫,檢查片刻,說:“脫臼了。”

沈婳害怕得大叫:“愛月……”

“不哭不哭,魏醫生在這裏,你怕什麽?”愛月傾身揉了揉她的腦袋。

“你忍耐一下,”魏子煜的動作極其小心,手勁一掰,嗝咯一聲,沈婳瞪大眼睛,卻死死咬住牙,魏子煜緩緩放下她的腳,“好了,但暫時先不要走路。”

“啊?可是畫展馬上就要開始了。”

愛月:“你就別去啦,讓魏子煜給你開點藥,回去休息吧。”

魏子煜:“愛月,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沒事,這一帶我熟。”愛月拍了拍沈婳的腦袋,笑容有些詭異,“好好休息哦。”

不等沈婳紅著臉喊她,她就轉身走開了。

畫展在一幢別墅改裝的店鋪裏舉辦,規模不大,主辦方是志願性的環保組織,像這樣小資文藝的主題畫展,南青山幾乎每天都有。

場館裏卻是人頭濟濟,有湊熱鬧的游客,也有藝術院校的學生。五彩斑斕的作品在墻面上鋪展,絕大多數動物不用看角落的標簽,愛月也能準確地叫出名字來。

雪鸮,朱鹮,蘇門答臘虎,還有她的北極狐。

她也是環保組織的一名志願者。

她一路尋找,目光終於落在墻面上一處畫卷上。

畫面近乎純白,只有寥寥幾筆黑墨勾勒線條。圖畫有兩張,一張是白茫茫的雪地裏,一只純白的北極狐一頭紮入雪地,露出毛絨絨的屁股和小腿,另一張是北極狐叼著一只旅鼠躍然空中。

那是她之前去俄羅斯極北地區旅游時,見到北極狐捕食的景象。

正有幾人駐足在她的畫前。愛月擡眼一看,有些愕然。

是應紹華,一身黑色大衣,英俊而挺拔。他的目光定在那幅北極狐的右下角,愛月知道,他一定是在看她的名字。

孩童啼哭的聲音突兀響起,愛月這才註意到,應紹華身邊站了個美麗的女人,與他年紀相仿,女人懷中抱著個小男孩,看上去不過六七歲。

是他的妻子和兒子?

可眼下,小男孩正直直地指向愛月大哭,將應紹華與那女人的視線引了過來。愛月詫異,步子微動,才察覺到腳下踩到了什麽,低頭一看,是一只布偶玩具。

愛月將布偶拾起,走去還給小男孩,自然而然用了漢語:“還給你,都是姐姐不好。”

女人教導小男孩致謝,身旁應紹華率先開了口:“林小姐。”

還不等愛月回應,女人便說:“認識?”

應紹華:“林小姐是爺爺療養院的志願者,時常會去探望爺爺,前兩天我才在那裏與她碰面。”

“是這樣啊,真是多虧林小姐照顧爺爺了。”

看來,真是夫妻了。像他這樣早早成家生子的企業家,還真是不多見。

“剛好看到了這張畫,我還在想會不會是同一個人,”應紹華看向那幅北極狐,“林小姐讀工科還如此有藝術天分,實在是難得。”

愛月一笑:“應先生過獎了,我不過是旅游時隨手畫幾筆,能入選畫展純粹是運氣好。”

“寥寥幾筆就構造得出如此生動的畫面,功底一定不淺,林小姐謙虛了。”

女人在一旁教導孩子:“聽到了嗎?這個姐姐的畫是不是很好看,你還要再練習很多年哦。”

愛月:“應先生也對野生動物感興趣嗎?”

應紹華探向眼角掛著淚水的小男孩,目光柔和:“逸晨的畫也入選了,陪他過來看看。”

愛月恍然想起什麽:“應逸晨?就是那個年齡最小的參展者嗎?真是個小天才啊。”

女人笑了:“晨晨,快帶姐姐去看你的畫,好不好?”

小男孩站到地上,拉著愛月咿咿呀呀地走了過去,指著一幅長頸鹿將脖子伸進屋內偷吃食物的畫對愛月說:“姐姐你看,這就是我的畫!”

構圖準確,線條流暢,色彩也很新鮮,中規中矩,談不上出彩,但對於一個僅有幾歲的孩童來說,是極具天分了。最靈動的一筆當是長頸鹿的眼神,十分愉悅,正應了畫展主題,人與自然和諧相處。

愛月眼裏溢出驚艷:“哇,晨晨,你好棒啊。”

應紹華與女人在身後跟來,女人說:“這是我們一家在澳洲度假時他看到的,他後來偷偷畫下來,我都不敢相信這是他畫的。”

愛月:“哪裏,晨晨的確很有天分。”

“可他才六歲誒!”

愛月揚起嘴角:“我也認識一個六歲的小朋友,畫出了大家都以為是大畫家畫的畫,她還委屈得哭了呢。晨晨真的很有天分,說不定長大了真的會成為一個大畫家哦。”

家庭教師

想著他們一家三口時光,後來林愛月沒再多打擾。

應逸晨似乎更喜歡粘著爸爸,他坐在應紹華手臂上,有人過來誇讚他這位小天才時,應紹華滿眼驕傲,淩厲的氣勢都斂了幾分。應逸晨的眉眼,與他簡直一模一樣。

這樣向父親誇耀自己的畫的場景,愛月不陌生。

她眼底瀲過異色。

“爸爸,你看,這是我畫的小鳥。”

“愛月,不要畫小花小鳥了,跟爸爸一起畫橋梁大船,好不好?”

“爸爸,你為什麽喜歡畫橋梁和大船呀?”

“因為爸爸是港口工程師呀。”

……

“媽媽,媽媽,你看,那個是我要送給爸爸的畫,銀色的那個!緬梔花!”

“愛月,不要胡說,那是人家珠寶店的標志。”

“媽媽!我沒有騙你!那個真的是我畫的!”

“能被選為品牌標志的,一定是大畫家畫的,那時候你才六歲,寶貝,你看錯啦。”

……

鼎鼎大名的戴婭珠寶的品牌logo,竟是出自一個六歲兒童之手,誰會信呢。包括她的母親南月,也不信。

直到將這對父子的太多神情收進眼裏,林愛月才發覺,自己已經偷偷瞥了應紹華好多次了。

她收回視線,目光移到一幅畫上,有點尷尬。

偷瞄一個已婚男人這麽多次,似乎不太合適。

她沒在畫展上待太久。

回到家裏,魏子煜和沈婳坐在沙發上,兩人表情都不大自然,魏子煜很快起身:“她腳崴了,一個人在家裏不方便,我想等你回來了再走。”

然後道別離開,魏子煜也沒再看沈婳一眼。而後者,還沈溺在剛才的時光裏無法自拔。

晚上沈婳一瘸一拐地爬上愛月的床,羞答答喊她:“愛月呀……”

愛月摳了摳一身雞皮:“魏子煜親你了?”

“……討厭!才沒有!”她吼完,語氣突然冷落了,“他不會親我的。”

“為什麽?”

“明知故問。”

愛月轉身看沈婳,月光似乎在她臉上潑了層牛奶,很溫柔,“婳婳,魏子煜不喜歡我。”

“我不信,那他為什麽要跟你解釋?”她是指,魏子煜離開時解釋的那句“一個人在家不方便,我想等你回來了再走”。

愛月有些認真:“他不是跟我解釋,他是跟自己解釋。”

這麽高深文藝的句子,慫包婳是聽不懂的,她半天憋出一句:“那他肯定也喜歡別人。”

“為什麽?”

“那不然,他幹嘛不追我啊?”

這倒也是。魏子煜的感情一直是空白,問他有沒有談過女朋友,他也一笑而過。他這個人像是一潭死水,不起波瀾,也根本看不透。撞上小慫包沈婳,一個不想說,一個不願說,就是死結。

愛月只當他是太成熟,才能這樣完全收斂情緒,不露痕跡。

“也許是性格問題,要不,你主動一點,你們才能有故事呀。”

她也不知道這樣給沈婳灌雞湯有沒有用。

第二天上午在實驗室裏待了不久,就有人來告訴愛月,外面有人找她。

她出去一看,是顧崇。他一口白牙,笑得斯文有禮:“林小姐,冒昧打擾了,先生不知道您的聯系方式,只能派我親自前來。”

愛月:“不打擾,應先生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先生想請您做逸晨小少爺的中文老師,不知是否可以?”

“中文老師?”

“逸晨小少爺自幼生活在日本,中文還不太會講。”

她想起昨天在畫展上,應逸晨領她看畫時,說的的確是日語。愛月一番委婉,說她不是中文系出身,怕耽誤了小孩子。顧崇:“要是林小姐有什麽不方便的……”

“沒有沒有,我只怕教不好小朋友,不然,我準備準備,先試試看,可以嗎?”

約好了來接她的時間,顧崇就離去了。

愛月像是接受了什麽重大任務一樣準備著,畢業論文級別的。她做過不少家教的兼職,但都是她擅長的數理化和英語,教語文……對於一個不折不扣的理科生來說,是種挑戰。

先從哪教起?

她努力摸索著十幾年前小學時的記憶,大概,是漢語拼音?可英語日語學了多年,漢語拼音早都寫不順暢了……

她還是認真準備了幾天。不想辜負應紹華的期望,又怕實在誤人子弟。

到了約定的時間,還是顧崇來接她。要去地方是南青山的一處別墅。

不過,據她了解,應紹華的行程一直是滿世界飛,從未聽說他會在日本待這麽長時間。應逸晨從小在日本長大,莫非他妻子是日籍,他更希望應逸晨從小接受日本的教育?

路上愛月隨口問了句:“應先生住在南青山?”問完才覺自己說了句廢話。

顧崇卻答:“是小姐和逸晨少爺住在南青山,先生暫住在那裏。”

聽著不大對勁。難不成,他們二人離婚了?

林愛月自己都沒有發現,平時她連明星八卦都不予理會,竟對應紹華的家庭情況猜測了一路。

宅子主廳西式,還有一間和室。女人迎愛月在主廳落座,她說司機已經去接孩子放學了,很快就到。

她的普通話是很地道的港腔,跟應紹華學的?

女人笑意盈盈:“還沒自我介紹,我叫應雅賢,是逸晨的媽媽。”

果然是日本人吧,嫁了丈夫,改隨夫姓。愛月十分禮貌:“我叫林愛月,您的中文說得真好。”

“是嗎?小時候學普通話不太用功,紹華比我講得好太多啦,”愛月聽著有些糊塗,卻沒多問,應雅賢繼續說,“聽紹華說,愛月還和他的公司一起合作研發,真了不起啊。”

“您過獎了,我在團隊裏其實也不是什麽主力角色。”

“希望晨晨以後也能用功讀書,像愛月一樣優秀就好咯。”

“有應先生教導,晨晨肯定會非常優秀的。”

很快,應逸晨一蹦一跳地回來了,他的中文的確不好,只會簡單地和愛月打聲招呼,與母親說話還是用的日語。

似乎比起爸爸,他更像媽媽。

愛月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應雅賢:“愛月這麽優秀,晨晨讓你教,我和紹華都放心,還有,我們還想讓你教晨晨畫畫,你放心,薪水方面會分開來算。”

愛月一驚,連忙擺手:“不不不,薪水什麽的不重要,但是我真的沒有專門地學過畫畫,連一節畫畫課都沒有上過,只是小時候我爸爸教過而已,說到底我也只是個業餘的。”

“是這樣啊,令尊是位畫家?”

愛月心頭一顫,聲音莫名地不自在:“爸爸也只是喜好而已。”

愛月又說:“應太太,我很樂意盡我所能教晨晨畫畫,但要是想讓他在畫畫上有所發展,他還需要一位更專業的老師。”

應雅賢怔了怔,一聲嗤笑:“應太太?”

“……誒?”

不等她解釋,走道處傳來陣腳步聲,應紹華出現在墻後,應逸晨撒腿向他沖去,奶聲奶氣:“舅舅——!”

應紹華一把將他抱起,親了親他的小臉蛋:“乖。”

愛月徹底驚詫。舅舅?

應雅賢笑了:“你誤會了,我和紹華是親兄妹,我比較沒規矩,從小叫他名字,我丈夫是日本人。”

應紹華走近,問:“怎麽了?”

“愛月還一直以為我跟你是夫妻呢,哈哈哈……”

應紹華的目光撞過來,愛月低頭:“實在抱歉……”

仔細想想,沒什麽有毛病的地方啊……噢,所以她剛才誇應雅賢中文說的好,是因為她母語是粵語和英語,才沒覺得不對勁。

應紹華嘴角一揚:“昨天也忘了給林小姐介紹,是我不對在先,晨晨比較調皮,以後要辛苦林小姐了。”

應逸晨扯了扯他的大手:“舅舅,舅舅,你快過來看我今天在幼兒園畫的畫——”

應紹華面色溫然,含笑揉著他小腦袋:“好,我們走。”

應逸晨拉著他走了,他哄孩子似乎很有一手,一大一小的嬉笑聲傳來,與他平時的冷厲威儀判若兩人,甚至讓愛月質疑那真的是不是應紹華?

不過,這幾次碰面,她與他交涉甚淺,不過幾句客套話,別說他了,她也未展露真正的性格。

她覺得他這溫和親近的形象有所不符,不過也是聽聞外界傳言,他如何冷血鐵腕,叱咤風雲。

畢竟這應氏帝國,可不是靠和顏悅色建起來的。

客廳裏,兩個女人繼續聊天。

愛月:“真是不好意思啊,不過,晨晨和應先生長得的確很像,應先生的孩子,應該也有晨晨那麽大了吧?”

應雅賢忍不住又笑:“你說的,正是我們母親想的,可惜他還沒結婚,更別說有孩子了。”

“是應先生為公司盡心盡力,顧不上自己了。”

“母親就納悶了,那麽多富家子弟都有花邊新聞,怎麽他就沒有?”

“……真的沒有嗎?”

“小妹妹,纏著他的女人可以從東京排到香港,我沒結婚前就天天忙著幫他擋女人,我還向他討過薪金呢。”

正說笑著,應逸晨拉著應紹華出來了,原來是他今天畫了一張媽媽,不好意思直接給應雅賢看,讓舅舅給他把個關。

應紹華也坐下來,剛好傭人過來了:“太太,咖啡煮好了。”

應雅賢先讓她給愛月倒了杯:“這是印尼產的貓屎咖啡,純野生的麝香貓,味道很獨特,林小姐嘗嘗。”

愛月滯了瞬,道過謝,端起咖啡,只啜小小一口。濃稠香醇至極,確是極品。

應紹華:“林小姐是不是不太喜歡這種味道?Emily,給林小姐杯紅茶。”

這個男人的洞察力,有點可怕。她認為自己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愛月莞爾:“謝謝應先生,不用了,我也坐了有一會兒了,該開始給晨晨上課了。”

……

上課安排在二樓的一間和室書房裏。

“逸晨,你會不會寫媽媽和舅舅的名字?”

“會!”

應逸晨抓起筆,在紙張上一筆一畫地寫出“應雅賢”、“應紹華”,繁體字筆畫覆雜,他一筆也沒錯。

林愛月微訝,自己六歲時,不見得能寫出這麽覆雜的字啊,“晨晨真棒!現在姐姐教你寫媽媽和舅舅名字的簡體字好不好?就是比這個更簡單的寫法,現在中國人都在用的哦。”

應逸晨小臉上寫滿困惑:“簡體字?”

愛月把“應雅賢”、“應紹華”幾個字寫了出來,逸晨瞪圓眼睛,“好簡單的字呀,為什麽媽媽和舅舅都不用呢?”

“因為香港人習慣用繁體字啦,晨晨知道香港嗎?”

“知道,外婆和外公在香港,媽媽和舅舅在香港長大,香港在中國。”

“對,晨晨,香港在中文裏念xiang gang,來,跟姐姐念一遍,xiang gang。”

“xiang——gang——xiang——gang——”

“嗯對!晨晨真棒!”

書房門半掩著,一身筆挺西裝的男人立在門口,只見得到女孩的側顏。下午陽光正好,她的眸子泛著光,琥珀一樣剔透。

身後,徐溯壓低聲音:“先生,林小姐的資料裏顯示,她的確從未在作畫方面獲獎,讓她教逸晨小少爺畫畫,真的合適嗎?”

應紹華不語。

“還有,我了解到,林小姐會去青森是為了尋找一本叫做《挪威的森林》的書中療養院原型,可這本書裏的精神病療養院明確指明是在京都,她跑去那麽遠的青森,是否不妥?”

書房裏傳來一陣笑聲,愛月又在誇應逸晨聰明。

徐溯擡眼一瞥,應紹華盯著屋內不動,側臉線條如工筆勾勒般硬朗。

村上春樹先生風靡一時的《挪威的森林》,他自然讀過。尋訪創作軌跡,也是書迷常事,他在美國讀書時就曾拜訪過馬克·吐溫的故居。

他們當然不會不查林愛月。本科同濟大學電氣系,父親林楚平從事對日貿易,母親南月是位舞蹈藝術家,她六歲以前隨母親居於廣西,小學一年級開始在上海就讀,直到本科畢業來日本。

這樣的人生軌跡,確與應氏無關。

且相遇那天,他自我介紹“應紹華”時,她眼中的驚訝也是遮不住的。而後他對她起疑質問她時,她眼中的反感也沒遮住。甚至是過於真切了。

好像她很久以前就開始討厭他了一樣。

卻有一點,徐溯不知。

應孚海參加過越戰,就在廣西。

良久,徐溯才聽到低沈一句:“如果她真的另有所圖,不是正好給她機會了。”

心存各異

兩小時後結束課程,林愛月下樓時,只有應雅賢坐在客廳。

應雅賢再招呼她坐下喝茶,聊天主要圍繞著應逸晨,一杯茶罷,也到了晚餐時間,應雅賢留愛月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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