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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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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笙醒過來的時候, 在順風旅館後院客房的床上。

太婆抽著水煙,坐在一旁盯著她看, 看見她醒過來, 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造孽嘍!”

姜博言坐在床邊, 強勢地抓著她的手,餘笙覺得他快把她手攥骨折了。

如果他的愛用這個力量來衡量的話,餘笙覺得他大概已經愛她到無法自拔了。

他眼底有些憔悴, 看見她睜開眼, 目光才帶了點兒光彩,“你要嚇死我啊!”

餘笙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沖他露出一個傻不拉嘰的笑。

看著她這蠢樣, 他終於也露出一點兒笑意, 緊繃了許久的臉色,漸漸和緩。

餘笙一點兒也不想醒過來,腦子裏被塞了太多東西, 她覺得像是吃了太多消化不動似的,累得只想睡, 可無奈這邊兒姜博言死命地抓著她的手, 那邊陸玥在拼命掐她的人中,餘笙覺得自己都快被她掐禿嚕皮了, 再不醒過來估計她該被陸玥這沒輕沒重的死丫頭給強行掐斷人中了。

她這個在姜博言面前自動開啟臭美模式的人,怎麽能忍受被人在臉上給掐出花來這樣有損光輝形象的事。

所以她醒來第一句話就是,“把我掐破相了我跟你急啊!”雖然這句威脅因為虛弱並不帶有任何震懾意味, 反而有點兒搞笑。

陸玥被她嚇得半死,這會兒猛地松口氣,又氣又想笑,最後也沒舍得給她一個爆栗,“剛醒來就貧,你怎麽這麽能耐啊!”

“快給我個鏡子,我怎麽覺得人中破皮了,疼死我了,你一個姑娘家就不能力氣小點兒。”餘笙折起身的時候,眼一黑,差點兒沒又跌回去,姜博言接住了她,把她扶正了,“你個已婚青年婦女,那麽臭美做什麽。”他安慰她,“沒破皮,還是很漂亮。”

說完又補了超級酸的一句,“我眼裏你最美。”

其他人齊齊吐了一個長長的“嘔”,冷凝了的氣氛,這才大地回春般活泛起來。

誒呦餵,這糖衣炮彈砸的,餘笙捂著胸口,“已婚就已婚,婦女是什麽鬼?還有,你臉皮真厚。”

這麽多人呢!

姜博言笑了笑,“沒你臉皮子厚!”

餘笙知道他又在調侃她那晚把他按在床上的事,橫了他一眼,沒理會他。

她暈倒了大概有兩個小時了,警察趕到的很快,真的派了直升機過去,把所有人暫時撤離到了這裏,屍首拍照後被帶回去給法醫做鑒定。

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不是他們這些人一面之詞就可以判定的。

所幸還有餘笙的相機,她那時候做了全程跟拍,就連最後衛崢從上面跳下來的畫面都有——相機在三腳架上,餘笙沒來得及關閉。

餘笙沒有多大的事,就是猛地受了刺激,一時沒緩過來才暈倒的,這會兒醒過來已經沒什麽感覺了。

就是心裏覺得很沈重,灌了鉛似的,她這小身板幾乎要提不動心臟了,胸口悶得像是六月裏的暑熱天,恨不得去南極跳個舞才能緩解的那種燥亂。

“之前沒有任何的預兆,我從來沒覺得她會去尋死,她工作一直很努力,手下有一個雜志社,是份時尚雜志。……前段時間她還費力去請了很厲害的模特來做封面人物,是我去做的攝影師,那時候她跟我說,能不能翻身,就看這次了。……她還請我們去吃飯,席間她公司的姑娘跟我說,她已經很久沒合眼了,加班加點了很久,這麽努力,一切也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我總覺得她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去死。”餘笙出門的時候,幾個警察迎了上來,問詢的時候,她這樣回答。

然後又皺了下眉,補充說,“不過我想跟三年前有點兒關系,那次我們一起徒步翻越鄔西山脈,也是在龍脊崖,她男朋友失足跌落,就是她死的那個地方……”

餘笙把過程覆述了一遍,包括所有的細節。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餘笙為什麽會昏倒,也不知道這件事和她有什麽關系,只是單純地以為餘笙是被嚇暈過去的。

畢竟那場面連警察見了都忍不住皺眉,懼怕死亡是人的天性,一個人有多大的決心才能從一百五十多米的高空跳下去?

最後變成一團肉醬,給活人的感官已經不是一個驚恐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直到餘笙把幾年前那件事說出來的時候,幾個人才似乎有那麽點兒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然後是“千人一面”的震驚。

如果不是警察在,陸玥幾乎要跳起來大吼一聲“這特麽是怎麽回事,你特麽竟然出這麽大事都不告訴我”了,這會兒卓誠只能死命地拉著她,“都過去了,過去了,別激動。”

“扯淡,又不是你閨蜜!”陸玥瞪著他,眼眶紅紅的,像是要哭出來了,卓誠只能舉手投降,“我扯淡,是我扯淡!”

這話一說,本來不想哭的陸玥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怕驚擾警察,也怕餘笙擔心,扭過頭去,捂著嘴,一臉扭曲地掉眼淚,卓誠難得正經了會兒,把她摟進懷裏,“好了,哭吧!”

林池抱著葉琛的胳膊,一張小臉煞白煞白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作為一個腦洞大得可以裝下整個銀河系的編劇,這會兒也有點兒接受無能了,那可憐的小模樣,讓葉琛連推開她都不忍心了,就那麽任她抱著。

照這情形下去,葉琛怎麽都有種被吃的死死的錯覺。

這可就有點兒操蛋了。

姜博言直接把餘笙攬進懷裏,“這不是你的錯。”他的聲音有些僵硬,心疼得徹徹底底。

那語氣裏的沈沈的關心像一道屏障,為餘笙隔絕了不安,

餘笙從他懷裏鉆出來,拍了拍他的手臂,不安的躁動的心像是被春雨滋潤過,泛著濕潤的光澤,她笑了笑,小聲跟他說:“我都知道,別擔心。”她握著他的手腕,要他別激動,兩個警察大哥還在問話呢!

其中一個體貼地等他們在這邊兒你儂我儂演電視劇似的,膩膩歪歪地抒發完感情後才又禮貌地開口問了句,“你是說她可能是殉情?”

餘笙回過神來,搖搖頭,“不好說,但我覺得有很大的關系。”

同一個地點,如果和衛臣沒關系,餘笙想不出來別的原因。

一個拿本子做記錄的年輕警察忽然擡起頭來問了句,“你剛說三年前是忽然聽見一聲衛崢的尖叫,然後你們才從帳篷裏出來的,那時候衛臣已經跌落下去,跌落之前,你們有人目睹嗎?”

“沒有。”餘笙搖搖頭,那時候下暴雨,所有人都待在帳篷裏。

那個警察拿著筆敲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轉了下眼珠,“當時報警了嗎?”

姜博言看了他一眼。

餘笙還是搖頭,“沒有,只有保險公司的人過來做了個鑒定,沒人想起來要報警。”

因為也沒什麽值得報警的地方,簡單明了的意外。

“所以也沒有人懷疑過當時是衛崢殺了衛臣嗎?”

“什麽?”餘笙突然擡起頭直視著對方,“怎麽可能?”

那警察挑了下眉,可能是覺得自己嚇著了對方,換了個溫和的語氣,“根據你剛剛的描述,衛臣是個很溫和的人,那麽他冒進的幾率是很小的,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越是危險的地方,越少發生事故?就是說危險的地方人們會更註意去規避危險源,從而不容易出事。失足跌落這件事,聽起來只是個意外,但是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他在什麽情況下才會失足?單純不小心?情緒激動?或者……被人推下去?”

“這……不可能吧……”餘笙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依舊拿筆敲著下巴,“為什麽不可能?你也說了,沒有人目睹,所有的情況都是衛崢轉述的,你能確定她說的都是真的?”

“我不能……”但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沒有人會懷疑這個吧?兩個人是情侶,雖然衛崢對他有諸多的怨言,但是兩個人的關系也沒有僵化到需要讓對方去死的地步。

如果僅僅是那點小矛盾,這動機站不住腳啊!

另一個稍微年長警察用眼神制止了拿本子的年輕警察的問話,轉頭去跟餘笙說,“別緊張,我們只是在做一種猜測,任何一種可能都要考慮到,這位是實習生,年輕人思維比較活躍,你見諒。”

餘笙點了點頭,本來不緊張的,被他一說忽然就有點兒緊張,緊緊地攥著姜博言的手,這次是她把他的手差點兒攥骨折。

姜博言捏著她的手心,低聲在她耳邊說,“怕什麽,我不在呢嗎?”

餘笙扭過頭看了他一眼,楞了一會兒,眨著眼笑了。

目前已經暫時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性,如果能夠最後確認是自殺,很快就會結案。

“謝謝你的配合,如果有其他問題,我們會再來打擾你的,抱歉。”

餘笙搖搖頭,“你們辛苦了。”

警察起身要走的時候,猶豫了好一會兒的姜博言忽然叫了一聲,“警官……”

兩個警察一齊看向他,姜博言慢條斯理地站起身,和他們面對面站著,他點了下頭,“我有些事情要補充。”

拿本子的年輕警察挑了下眉,重新翻開那個硬皮本,“請講。”

姜博言伸手示意了下,兩個人重新坐下來。

姜博言說,“衛崢有過自殺史,大概也是三年前,比我太太說的時間要晚兩個月左右。我覺得有三點十分可疑,第一:按我太太說的,衛臣的死對她打擊挺大的,但她很快又找了一個男朋友,就算是一種痛苦下的代償,似乎也顯得有點兒不近人情了。第二:域城是個很原始落後的地方,位於鄔西山脈深處,通訊和交通都處於很閉塞的狀態,衛崢的外婆生病,還是在那樣一個時間點上,她是怎麽知道的?第三:她自殺的時候,那天是衛嶸,也就是鬼妹的生日,我幹媽的女兒和鬼妹認識,那天去替她慶生,夜裏九點左右的時候我去接她,幾個人喝醉了把自己鎖在天臺看月亮,我托了酒店的人去找,偶然才把房間裏的衛崢找出來,那天並沒有人知道她在場,至於她為什麽自己沒有受邀請過去,為什麽會選擇在那裏自殺,我一直覺得疑惑,但是事關**,就一直沒有機會去問。”

年輕警察習慣性地拿筆敲著下巴,這似乎是他思考的標志,頓了片刻,他問了句,“她妹妹什麽反應?”

“看不出來,她妹妹是個性格古怪的人,而且冷冰冰的,沒什麽情緒,從她臉上,經常看不出表情。那天她趕到醫院的時候,對我道了謝,然後補辦了手續,之後一直在醫院照顧,看起來挺正常的,不過沒多久因為工作原因就去了瑞士。”

“她們關系怎麽樣?”

“這我就不知道了,表面看關系並不大好,沒有事情不去聯系的那種。”

年輕警察點點頭,“知道她妹妹現在在哪裏嗎?”

“據我所知應該是在瑞士,她是個挺有名的模特,不知道警官聽說過沒有。但是我想只是簡單的了解情況話,她不見得會專程回來一趟。”

年長警察站起身,同他握了手,“好的,我們知道了,謝謝你提供的信息。”

兩個警察一起走了,帶走了俱樂部的負責人回去做筆錄,其他人就地解散,一場好好的野外巖降變成了一個自殺現場,這感覺怪滲的慌的,沒什麽人停留,很快就都離開了。

院子裏只剩下姜博言這一批人。

卓誠說:“我們也回去?”

幾個人一起看著餘笙,她剛剛有些出神,這會兒才回過神來,掃視了一圈,無奈地一攤手,“你們別用這種同情加沈痛的眼神看我,我真沒事,我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想得明白。”

姜博言抓著她的手肘,擔憂地看著她,“真沒事?”

餘笙點點頭,沖他笑了笑,“完全沒,不是有你在呢嗎?”

姜博言嘆了口氣,揉了揉她的腦袋,也看不出來她是在逞能,還是在真的沒事,只問了句,“回去?”

她“嗯”了一聲,“回去吧!”

幾個人上了車,葉琛開著他那輛拉風又騷包的重型摩托要載嚇壞的林池小姑娘回家,陸玥擔憂地從姜博言的車窗裏探出頭來,“林池,你要不要坐這個車?”

林池倔強地搖搖頭,摟著葉琛的腰摟得更緊了,仿佛誰要是把她從摩托車後座給拽下去就跟誰急似的,“沒事,我覺得坐這個挺好的。”

餘笙扯了陸玥一下,用眼神警告她不要“棒打鴛鴦”,然後扭頭跟林池說:“那你們小心點兒,路上註意安全。”

林池點點頭,把頭埋在葉琛背上,小聲說:“我們走吧?”

寒風中,葉琛嘆了口氣,發動了摩托,低沈的引擎聲咆哮開,他沖著車上的人潦草地揮了揮手,就帶著這個叫她無比頭疼又蛋疼的姑娘踏上了回程的路。

牧馬人掉了個頭,也往前駛去。

餘笙盯著車窗外飛速閃過的樹木,怔忪了片刻,忽然開口說了句,“我想去一趟域城。”

姜博言方向盤打了個飄,“你說什麽?”

陸玥從後座趴上來,“你瘋了?”

“嗯,”餘笙認真地點了點頭,“估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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