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玉臉色變，怔怔望著慕容老夫人。

慕容老夫人笑了笑，神情和藹依舊：“語嫣，老身是不成了，馬上就要去地下見夫君了！”

“老夫人……”王語嫣搖頭，咬著下唇，強忍眼眶的酸澀。

“語嫣不用難過，人生七十古來稀，人都有一死，老身我活了一甲子，也算是活夠了！”慕容老夫人笑了笑，慢慢斂去笑意，神情轉為悵然：“只可惜，到了地下，也沒臉見我夫君吶！”

“老夫人，怎麽了？”王語嫣聲音帶了幾分哽咽。

“老身一旦走了，慕容家怎麽辦？”慕容老夫人嘆息一聲，直勾勾望著王語嫣：“夫君他辛辛苦苦，打下了這偌大的家業，今朝便要化為浮雲？”

“不會的，老夫人！”王語嫣搖頭。

“這話，你自己也不信吧？”慕容老夫人笑了笑。

王語嫣語塞，無言以對。

她這些日子跟在蕭月生身邊，雖然什麽沒做，但見識已非吳下阿蒙，曉得世情，心下明白，老夫人的話一點兒不錯，她一離去，慕容家馬上便會分崩離析，不覆存在。

……

“語嫣，老身這一輩子，從沒求過人，臨死之前，有一事想求你！”慕容老夫人緊緊抓著王語嫣玉手，直勾勾盯著她，眼中閃著懇切，哀求，殷望。

王語嫣緊咬著下唇，心中酸澀，堵得慌，輕輕點頭：“老夫人有什麽話，只管吩咐吧！”

慕容老夫人長籲一口氣，露出笑容，頓時倒了下去，闔上了眼睛。

“老夫人！”王語嫣一驚，急忙叫道。

但慕容老夫人已經一動不動，闔上了眼睛，王語嫣忙搖了搖她，心不停的下墜，下墜……

“王姑娘，夫人太累了，要睡一會兒。”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自背後響起，王語嫣轉頭望去。

一個秀氣的丫環低著頭，輕聲道：“老夫人身體太弱，說這麽多話，已經累得睡著了。”

“只是睡著了？！”王語嫣忙問。

秀氣的小丫環輕輕點頭。

王語嫣忙去探慕容老夫人脈搏，頓時松了一口氣：“果然是睡著了！”

兩個小丫環用力低頭，生怕王語嫣看到自己的神情。

……

蕭月生正在大廳與包不同他們說話，說起了慕容覆的死，有一天他們帶著慕容覆出船，在湖上游玩。

沒想到，竟遇到了一幫人，上來就殺，水下還有人，把船鑿漏了。

他們人多，又個個武功高強，他們被纏住無法脫身，結果都隨著船一塊兒落水，慕容覆受了傷寒。

包不同咬著牙，聲音低沈：“公子體質弱，事後百般治療都不見效，最終撒手離開了咱們……”

風波惡捏著手指，咯吧咯吧一片響，冷冷道：“若不是老夫人病倒了，咱們非要追查出這幫家夥，碎屍萬段，千刀萬剮！”

“唉……”蕭月生忽然嘆了口氣，惹來三人目光。

蕭月生搖頭苦笑：“我若所料不差，這些人是西夏的武士！”

“何以見得？！”風波惡搶先問道。

蕭月生指頭輕敲著桌面，沈吟道：“這些人是來殺我的，沒等到我，可能拿你們洩憤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啊——！”

“非也非也！……這怨不得先生！”包不同擺手，恨恨道：“咱們技不如人，保護公子不利，真是無顏見人！”

“三哥說得是！”風波惡點頭，恨恨道：“咱們武功再強一些，何至於保護不了公子！？”

“此事，我自會給慕容家一個交待！”蕭月生擺擺手，沈聲哼道，雙眼清冷閃爍，臉色沈了下來。

大廳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身上像負著無形的力量，呼吸困難，就光是坐直了也吃力非常。

正在此時，腳步聲響起。

四人轉頭望去，一個秀氣的小丫環邁步輕輕進來，襝衽一禮：“蕭先生，王姑娘請先生過去看看！”

蕭月生點點頭：“咱們去吧，也見一見老夫人！”

三人點頭同意，於是跟著一起，到了老夫人所在的屋外。

……

王語嫣正站在外面，一見到蕭月生，忙上前低聲道：“大哥，老夫人病得很重……”

“嗯，我去看看。”蕭月生點頭，轉向鄧百川：“鄧大俠，可否？”

鄧百川大喜過望，忙不疊點頭：“請！請——！……蕭先生能出手，老夫人的性命總算是保住了！”

說著話，他忙往裏走，親自挑開門簾，恭請蕭月生入內。

蕭月生入得房中，聞著濃郁的藥味，來榻前，摸了摸老夫人的脈相。

鄧百川四人，還有王語嫣一直緊盯著他的臉，見他臉色沈肅，頓時升起不祥之感。

蕭月生慢慢放下老夫人的手，搖搖頭，嘆息一聲。

“怎麽，大哥，不成了嗎？”王語嫣一把拉住蕭月生的手，急急問道，明眸緊盯著他。

心中焦急，她也顧不得人前避嫌。

蕭月生搖搖頭，嘆道：“老夫人已經燈枯油盡，回天無力了！”

王語嫣黛眉蹙起，她看老夫人精氣神黯淡，氣息微弱，隱隱有這個猜測，沒想到竟是真的。

想必，表哥的死對她打擊太大了吧。

奇怪的，聞聽表哥的死訊，她只是難過了一下，馬上便找不到悲傷感覺，仿佛一個陌生人死去一般。

她暗自怪自己，太過冷血無情，從前畢竟喜歡過表哥，豈能如此絕情？！

“以先生之能，也救不得老夫人？！”鄧百川忙問。

蕭月生搖搖頭，苦笑道：“若是年輕人，身體的生機猶在，我還可做法，刺激其潛力，延續生命，如今，老夫人的先天一點神消散了，我也無能為力！”

“唉……”鄧百川長長嘆息一聲，難掩失望。

“一點兒法子也沒有了？”包不同仍不死心，諸人之中，他吃過蕭月生的虧，知道他的厲害。

蕭月生沈吟一下，嘆道：“如今情形，老夫人昏昏沈沈，會在睡中逝去，我有一法，讓她恢覆精神，……不過此法是以燃燒她生機為代價。”

“這話是什麽意思？”包不同忙問。

蕭月生苦笑：“老夫人一直處於昏沈之中，可能捱過一個月，……若我施法，只能十天！”

“這……”眾人面面相覷。

這個法子，顯然是要折老夫人的壽，他們身為慕容世家的家臣，誰也沒有這個膽子決定。

……

“大哥，等老夫人醒了，我來問問，由老夫人親自決定罷！”王語嫣明眸一掃眾人，落在蕭月生臉上，輕聲說道。

蕭月生點點頭，與鄧百川他們退出來，只留王語嫣與兩個丫環在裏面。

他們到了旁邊的大廳，喝茶等待。

一個時辰過後，王語嫣輕飄飄進來，鄧百川幾人忙站起來。

甫一進來，王語嫣便道：“鄧大哥，老夫人喚咱們過去。”

“老夫人可答應了？”鄧百川忙問。

王語嫣搖搖頭：“我沒有說此事，老夫人請四位兄長過去，有話要說。”

“好”鄧百川點頭，扭向蕭月生：“蕭先生，勞煩你稍等片刻，咱們去問問老夫人。”

“去吧，不必管我。”蕭月生點點頭。

王語嫣最後離開，明眸在他臉上轉了轉，露出歉意。

蕭月生微微一笑，擺擺手，示意她不必擔心。

眾人匯集到慕容老夫人榻前，她已經坐了起來，倚著枕頭，精神稍好一些，混濁的眼睛也清亮許多。

眾人靜靜站著，身子筆直，一點兒聲音不出，她的目光一一掠過每個人的臉，仔細的看。

她輕咳一聲，目光慢慢收回，淡淡笑道：“小鄧，公冶，小包，小風，我走之後，慕容家就以語嫣為主吧。”

“老夫人？！”鄧百川一怔，臉色愕然。

“老夫人，使不得！”王語嫣更加驚訝，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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