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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鶴信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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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蕭月生來說,這是一個安寧無比的夜晚,睡於天池之旁,周圍靜謐詳和,四個人擠在一張松木床上,彼此的心仿佛也隨之貼近了。

楊若男雖已是大姑娘,應該矜持自潔,但跟蕭月生他們夫婦睡在一張床上,卻並非是第一次,他們都不以為異。

她小時候,晚上睡不著覺時,常常半夜跑到幹爹幹娘的床上,鉆到他們的被窩裏,睡得極香,她非常喜歡這麽做。

後來她漸漸長大,這個習慣也隨之養成了,如今雖說她已經是個大姑娘,到了應該避嫌的時候,但蕭月生的觀念仍舊深受後世影響,覺得不到十八歲,不算是成年,還是小姑娘,再說這些習慣已成了自然,稍一不註意,便很難發覺不妥。

但這個夜晚,對於臨安城的神威堂來說,卻截然相反。

面對武功秘笈,武林中人不會相親相讓,大多抱著先下手為強的念頭,甫一湧至臨安城,便迫不及待的找上門去,神威堂在他們眼中,算不得什麽龍潭虎穴,再說,即使是龍潭虎穴,他們也會生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心。

神威堂的堂主孫百威憑著觀瀾玉佩之助,他已登堂奧,葵花寶典共五層心法,如今的他,已突破了第三層葵花寶典之境。

早已接到了逍遙幫傳過來的消息,孫百威知道這些漸漸增加的武林中人是沖著自己來的。

開始時,他尚有些不相信,對逍遙幫的幫主蕭華樓的提醒有些不以為然,這些武林中的豪雄,豈會將小小的神威堂堂主放在眼中?一本葵花寶典能入他們的法眼?

但打發走了兩撥武林中人,他才真正明白形勢的惡劣,原本還擔心下手狠辣而結下太多仇家,如今已顧不得那麽多,若沒有霹靂手段,怕是無法震懾住別人的貪念。

即使自己交出葵花寶典,也難免被滅口,即使自己將葵花寶典練得大成,怕是也難以招架眾人的群毆,自己可沒有蕭先生那般能耐,後退無路,只有向前,唯今之計,也只有痛下殺手,讓這些貪心之人有些顧忌了!

狠下心來的孫百威是可怕的,其鬼魅般的速度,令人防不勝防,加之他習慣了幫派間的戰鬥,動起手來,無所不用其極,陰毒與暗算層出不窮,絲毫沒有高手的覺悟與自覺。

一夜之間,神威堂前,三十名高手斃命於孫百威的掌下,葵花寶典之名,再次轟傳天下,令武林群雄如見蜜糖之雄蜂,趨之若鶩,奪典之爭,越演越烈。

殺了那麽多的人,孫百威反而隱隱有股興奮之感,遇到了這麽多的高手,他只覺得自己的武功在不停的進步,這些武林群豪,絕非是臨安城內的黑道們所能企及,有這些高手的磨礪,葵花寶典越發應用自如,孫百威只覺每次交手,自己的武功都要高出一線。

孫百威之女孫初慧雖頗有女諸葛之智,卻也無可奈何,所謂一力降十會,在絕對的武力面前,縱使她智慧超群,卻也一籌莫展。

好在有蕭華樓的安慰,孫初慧才不致於憂思成疾。

蕭華樓的武功,在孫百威父女眼中,深不可測,孫百威暗自長嘆,恍然大悟,怪不得當初臨安城中各幫派覬覦自己的葵花寶典時,唯獨逍遙幫無動於衷,卻是人家並未看上自己的葵花寶典罷了!

隨之他又有些疑惑,以蕭華樓的武功,若是放之於江湖,自是了不得的高手,卻為何只是做起了一個臨安城的地頭蛇?

不過,看到自己的女兒與蕭華樓感情日深,孫百威老懷大慰。

自己的女兒實在太過出色,以往見過的年輕男子,在他的感覺中,沒有一個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兒,而孫初慧的眼界亦高,若照此下去,怕是自己的女兒要終老一生了。

沒想到,竟然是姻緣天成,竟遇到了蕭華樓這般奇男子,真是慧兒之福啊!孫百威時不時的微著感嘆。

有了蕭華樓的暗中相助,孫百威數次危險皆被消彌於無形,否則,以他的武功,應付起那麽多人的群毆,怕也是力有未逮,畢竟這些武林群豪不同於傲天幫那些人。

接下來的日子,找上孫百威的人數銳減,雖然人們被葵花寶典所誘,被貪婪所驅,卻不會拿雞蛋碰石頭,比較一下死去的那些人與自己的武功,幾乎大多數人皆選擇了坐山觀虎鬥,希冀來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好戲,說不定自己便是那只黃雀呢。

但找上門來的,卻個個皆是高手,甚至很多門派的掌門與長老親自出馬,隨著孫百威殺的人越多,其威名越盛,其修練的葵花寶典之威力更令人垂涎心動。

……

龍虎山上 清正一宮 東隱院

上清正一宮非僅一座宮殿,而是有數十間道觀與宮殿組成,位於象山之腰,門對瀘溪,面雲林,枕臺石,是歷代天師供奉祭祀神仙之所,人稱仙靈都會,百神受職之所,極似傳說中的封神臺。

東隱院位於顯赫的上清宮內東側,整個院子皆雲霧繚繞,縹緲隱約,令人疑似一處仙境。

東隱院前,一棵松樹參天而立,蔭蔭華蓋,將半個院子籠罩其中,山間的清風拂來,尖細的松針簌簌而動,留下半院的碎影。

這棵古松粗逾一抱,古樸蒼勁,其年歲已不可考,怕是比得上這座上清正一宮的悠久。

正午時分,張天師頭戴上清芙蓉冠,身著鶴衣,坐於左首第一間丹房的雲榻上,正調息靜坐,養氣練神,姿態端正自然,和諧之極,令人觀之心中暢然,寧靜的丹房內,寬大的羽衣,令張天師的氣質越發顯得飄逸詳和,恍如神仙中人。

“篤篤”的聲音響起,松木門質松,令聲音響起來沈郁而又飽含彈韌,隱隱蘊著剛勁。

“進來。”張天師緩緩睜開微闔垂簾的雙目,從容出聲。

“真人。”一名身著青色道袍的小道童推門而入,揖首為禮,恭敬的說道,其面容拙樸,敦厚穩重的氣質蘊於一身。

“何事?”張天師掐訣的雙手慢慢松開,歸於丹田,藹然的問道,目光清澈,無悲無喜。

“真人,不知處何處飛來一只白鶴,落於咱們上清宮前,鶴嘴裏叼著一封書信,好像是給真人的,可是……,我們都靠近不了這只白鶴!”

小道童吐字清晰,一句一句的說得極為得體與從容,年歲雖小,卻已隱隱有大家之氣。

“白鶴?”張天師散訣的右手撫了撫頜下的清須,微微凝神,似在思索,究竟是何人遣鶴前來傳信。

很快便已猜得一人。

他放下右手,兩腿輕輕打開,緩緩自雲榻上落地,邁步便往外走,一舉一動帶著行雲流水般的自然與流暢,他心中實在好奇,想看看自己的猜測是否準確。

他步履從容,似慢實快,出了東隱院,經過古松華蓋之下,穿過灑落一地的碎影,張天師與身邊的道童經過一道月亮門,來到了上清正一宮的前院。

氣勢宏大的上清宮在正午的陽光下顯得莊嚴肅穆,重檐丹檻,其輝煌處,宛如皇宮大內。

甫一踏入上清宮廣闊的殿前,便見到青磚鋪就的殿前,在上清宮殿正前偏東,一群約有十幾個小道士聚在一處,圍成一團,正在觀看著什麽,一邊議論紛紛,臉上的神情皆是興高采烈,似是過年趕廟會一般的興奮。

“掌教真人到!”緊跟在張天師身後,神態輕松的古拙小道童重重喝了一聲,甚具威嚴。

正圍在一起看熱鬧的一眾小道士頓時噤若寒蟬,小心的喘著氣,貯崇敬的望著掌教真人,在他們的眼中,自己的掌教真人便是神人。

張天師並非是一個嚴厲之人,未出言責備,反而溫聲問道:“怎麽回事?”

“真人,是一只白鶴。”人群中一位年紀頗大的道士做揖回答,指了指身後眾人圍著的中心。

張天師舉步,小道士們自動讓開一條路,讓他一眼便看到了圍於中間的白鶴。

這只白鶴乍看之下,便知其不凡,渾身的羽毛宛如銀色綢緞,在正午的陽光下,一道道炫目的銀光宛如有生命般在它身上流轉,似欲隨時破體而出。

身處人群之中,這只神駿異常的白鶴卻如入定的老僧,長頸微蜷,一只腿獨立,雙眼微闔,周圍一道一道的目光絲毫無法撼動它的沈靜,似是站於山巔的青松之下般安然。

如此神異之鶴,張天師自是一眼便已認出,確實如自己的猜想,這只白鶴出自觀瀾山莊。

他以前去觀瀾山莊做客時,見過這只白鶴,而且知道這是一只雄鶴,那只雌鶴長得比它嬌小得多。

似是聽到了張天師的腳步聲,那只白鶴長頸緩緩舒展開來,睜開了微闔的雙眼,精芒四射,隨即漸漸隱去,只是眼睛比尋常白鶴晶瑩溫潤了許多。

在它轉頭一瞥之間,一股睥睨之氣頓然湧出,人群之中,內功頗為深厚的幾位小道士已覺察了其中異樣,這只白鶴的動作,竟隱隱泛著武功高手的氣度!

張天師並未如他的徒子徒孫般的驚訝,更奇異的事,他也在觀瀾山莊見識過,兩步跨出,行雲流水的來至白鶴跟前。

白鶴深深看了一眼張天師,長喙慢慢伸出,將嘴中叼著的書信送到了張天師的跟前。

張天師伸手攔住身後的古拙道童,親自伸手將長喙中的書信取下,微笑著沖白鶴點點頭,他知道此鶴已是通靈,神異無比,不容怠慢。

一聲清唳聲乍然響起,直沖雲霄,聲音雖清,卻並不脆,亦無刺人耳膜之感,醇厚柔和如春風,只是此聲宛如綿綿不絕之長江水,後浪推前浪,竟是傳遍整個龍虎山,眾人皆覺如在耳邊響起。

隨著清唳聲響起,白鶴長翅緩緩舒展,單腿一點,翩然而起,輕輕一扇翅之間,已斜縱上雲霄,扶搖直上,轉眼間即已隱入雲中,再不可見。

白鶴一扇動雙翅,周圍的這群小道士皆覺一股巨力湧至,推動著自己的身體,不停的後退,即使運功,亦是無法抵擋。

或退四五步,或退五六步,更有甚至,踉踉蹌蹌退了十多步,終於不支的倒在地上,功力的高低,一目了解。

張天師身上卻紋絲不動,即使是一片衣角、一絲頭發也不曾吹起,他並未去看周圍面紅耳赤的小道士們,讓他們大大的松了口氣,隨即心中驚駭莫名,紛紛望向天際白鶴騰空的方向,只是此時雲霧縹緲,鶴影杳杳,早已不可見。

他們又紛紛望向自己的掌教真人,盼望他能告訴自己這只白鶴的來歷,它羽翅一扇,竟能把自己推出幾步遠,無異於一流的武林高手,而它的飛得那般快,簡直有些匪夷所思,這究竟是誰家的呀?!

張天師卻沒有為他們解惑的心思,轉身往東隱院走,一邊走,一邊啟開信封。

裏面是一張硬紙請帖,附著一張精巧的月白素箋,素箋折疊的方式殊異,是觀瀾山莊所獨有。

“真人,那只白鶴是誰家的啊?”面容古拙的小道童小心翼翼的問道,一者自己心中好奇,二來看到了師兄師弟們的目光,知道他們也是極渴望知曉的。

“嗯?”張天師停了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小道童,見他滿臉的好奇,點點頭,步履放緩,聲音亦放緩:“……嗯,是觀瀾山莊!”

“啊,是觀瀾山莊!”小道童古拙的臉上滿是驚異。

對於觀瀾山莊,正一教中怕是甚少人知,但他隨侍在張天師身旁,自是知曉,在張天師的嘴中,他已經聽過很多次觀瀾山莊的名字,知道天師一直極為重視這個觀瀾山莊,而且關系極好,每次都要去一次那裏。

只是因為他的年紀太小,張天師怕他受不住長途跋涉之苦,故每次去觀瀾山莊時,皆未曾帶他隨行,小道童也一直引以為憾。

張天師回到了東隱院,坐回丹房中的雲榻上,仔細翻看著那張素箋與請帖。

請帖上說得不明不白,“逢靈鷲宮建宮之喜,敬請蒞臨”,究竟是誰要建宮,是蕭莊主?不太可能,有了觀瀾山莊,他何必還要另建一座靈鷲宮,再說,據他的觀察,這位蕭大莊主不是勤快之人,肯定不會去自找苦吃。

在素箋中,蕭月生倒是將具體情形解釋清楚,讓張天師坐在那裏莫名的笑了起來。

呵呵,原來如此,靈鷲宮的創建人是蕭莊主的意中人吶,怪不得要大張旗鼓的送來請帖,不過,唉,這個蕭莊主,也實在太過風流了,家裏都有六位嬌妻了,卻還沒有定下心來的勢頭,張天師搖頭嘆息,頗是羨慕他的心實在年輕。

第218-219章 紛繁

除了張天師收到了飛鶴傳信,符箓三山的其餘兩位掌教真人也收到了請帖。

閣皂山的楊真人正盤坐在煉丹爐前小心翼翼的煉丹,丹房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道。

丹爐小巧,卻並不玲瓏,樣式頗為粗糙,爐身黝黑無光澤,隱隱帶著沈凝與洗練,卻是玄鐵鑄造,爐上所刻唯有一個八封圖,並無一般鼎爐的各種螭龍紋與風雲紋。

能將玄鐵鑄成此爐,已是耗費了閣皂山先人無數的心血,豈能再去刻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徒耗心力。

楊真人面色沈靜,大手中拿著一柄小小的蒲扇,觀望著丹爐下的炭火,蒲扇時扇時停,小心仔細的所握著火候。

恰在此時,忽然聽到了門外道童的稟報。

面色微紫,臉方嘴闊、神態不怒自威的楊真人有些不耐煩的叱了小道童兩句,讓他別來打擾自己煉丹。

他正在煉的是九轉護心丹,具有延命護心之效,足以令瀕死之人拖上兩天,功效之強,舉世無匹。

這九轉護心丹的丹方可是楊真人死皮賴臉討來的,他費了好大的唇舌,許諾了數不勝數的好處,才讓觀瀾山莊的蕭莊主松了口,終於將九轉護心丹的煉法傳給了他。

煉制此丹,需要靈藥無數,百年老參,百年首烏,百年龜甲……,若是出一丁點兒差錯,毀了這爐丹,可是莫大的罪過,這可是能救許多條命的呀!

“掌教,好像是觀瀾山莊送來的書信。”小道童聲音清脆、不疾不徐的回答,並不因楊真人的威嚴凜凜而驚懼,也不因他的叱責的語氣而變得小心。

“……,把送信的人請過來吧。”楊真人頓了一頓,聽到是觀瀾山莊,還真的不敢怠慢,但這裏又離不開,否則,這一爐丹藥極可能毀於一旦,他可是已經煉了六日了。

“掌教,可是……,書信是一只白鶴送來的。”清秀的小道童微一遲疑,有些無奈的回答,他也知道掌教真人的為難。

“唉——!”楊真人另一只手撫了撫濃黑的長髯,面露無奈,宛如實質的目光自丹爐下的火炭中移開,又用力扇了兩下蒲扇,便要起身離座,去見見送信的白鶴。

忽然一聲清唳聲悠悠響起,婉轉悠揚,其悅耳,遠勝玉磬之鳴。

“啊!……師父,那只白鶴來了!”一直從容沈穩的小道童忽然驚叫了起來,大聲喊道,他畢竟仍是小孩子,心中驚異已極,便沒有了平日裏的從容。

“開門,請它進來吧!”楊真人忙道,他知曉觀瀾山莊的白鶴都是通靈之異物,能夠找得到自己,並不稀奇,而且也不能怠慢了它,免得再次相見時,找自己的麻煩。

門被吱的一聲推開,一道白光倏然而至,令人生起錯覺,仿佛這只白鶴原本便站在他面前一般。

這只白鶴體形優美,乍看之下,便覺得和諧舒暢,邁步伸喙皆透著優雅,比之前去龍虎山送信的白鶴體形略小,卻是那只雌鶴。

它的眼睛透著靈性,仿佛能夠像人一般表達出喜怒哀樂之情,見到楊真人站在那裏,它輕輕點頭,銀白的長喙伸至他跟前,將嘴中叼著的書信送出。

楊真人本是威嚴深重的臉龐露出笑容,放下蒲扇,雙手將書信接過。

白鶴兩腿一點,又是一聲清唳悠然響起,在丹房內繚繞不絕,它順著一蹬之力,斜斜飛出了煉丹房,化為一道白影,直上雲霄,轉瞬不見,倏然而至,倏然而去,仿佛從未出現。

楊真人見怪不怪,不以為異,轉頭看了一眼玄鐵丹爐下的炭火,然後啟開了信封。

“哈哈……”請帖與素箋剛被讀罷,他想了想,忽然仰天哈哈大笑,全沒有了一教之掌教的風範。

本是一直被白鶴的神異所驚呆的小道童見到,心中不由大駭,生出一股不祥之感,惴惴不安的思忖,莫不是掌教真人受了什麽刺激,他以前可從未如此大笑啊!

“松雲,去通知你師姑,收拾一下,明日我們去臨安。”楊真人笑夠之後,馬上收起了笑容,轉身瞪了一眼呆呆站著的小道童,沈聲吩咐,其面容本就不怒自威,此時表情稍一嚴肅,威嚴之氣便令人窒息。

這名叫做子羽的小道童忙應是,知機關門的退了出去,再留在這裏,說不定被掌教真人記恨,日後找自己的麻煩,這樣的事情,掌教真人可是絕對幹得出來!

匆匆之下,他仍不由自主的思忖,為何掌教真人要帶著自己的師姑去臨安?

自己的師姑可是閣皂山第一美女,讓人看了一眼,就再也無法自拔,徹底的迷失在她的絕世姿容中。

只是這位師姑是掌教真人的關門弟子,性情冷漠,一心向道,平日裏幾乎從不出夢真院,只知閉關修煉,據說已經是第二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即使是大師伯,也要差她幾疇,若非自己幸運,被選入隨侍掌教真人,怕是根本無緣見到師姑的芳顏。

國色天香,傾國傾城,松雲這個小道童再也不覺得這兩個字只是誇大其實,用來形容師姑,最是恰當不過,她那盈盈的眼波,微一顧盼,令人頓覺自己跌入了清澈的古潭中,渾身清涼透心,卻再也無法呼吸……

……

給清微劍派張清雲送信的,是觀瀾山莊的神鳥菲兒,它一日之間便尋上了正坐在書房、神態悠然、靜心讀書的張清雲,無聲無息的扒開窗戶,跳到了窗前的書案上,將腿上的竹管送到了她跟前。

張清雲聽到身前窗戶的動靜,剛一握上劍鞘,內力鼓蕩,卻見到自窗外飛進一只似是鴿子的雪白異鳥,不由松了口氣。

對於菲兒這只渾身雪白無暇的神鳥,曾去過觀瀾山莊的張清雲也是識得,見怪不怪的取下了竹管,取出了裏面的素箋,行動間極是小心,生怕它生出什麽誤會,她也知道這只僅比鴿子略大的異鳥之厲害。

蕭月生並未送她請帖,而是直接寫信邀請,對待她與對別人頗有幾分不同。

在寫這封信之前,蕭月生猶豫了一陣子,開始時,想讓謝曉蘭直接寫信,直接邀請張清雲過來,但沈吟了良久,最後莫名的笑了笑,還是親自執筆。

至於他奮筆疾書所寫的內容,則不足為外人道了,即使是楊若男也未來得及看,便被蕭月生收到了竹管中,口中發出一聲清嘯,召來了在萬裏長空上自由翺翔的菲兒,直接將張清雲的形象以神念傳入它的腦海,然後送了出去。

如他所料,張清雲看完了素箋,清冷的玉面更增幾分冰霜,“砰”的一聲,重重將素箋拍到身前的書案上,檀口忍不住冷冷的哼了一聲,雪白如編貝的玉齒緊咬了幾咬,提著玉劍,到了書房之外,一聲龍吟聲,拔劍出鞘,練起了劍法。

劍光如電,眩人眼目,殺氣盈盈,急風驟雨,如雷般的隱隱轟鳴聲響起,森森冷氣令周圍的花草萎靡了幾分。

這一套劍法威力宏大,其劍快如閃電,在她手中,已見不到劍身,唯覺一道水幕將她籠罩。

直至將累得自己嬌喘籲籲,香汗淋漓,張清雲方才罷休,心頭的郁郁之氣卻凝而不散,不得舒展。

清微劍派的大弟子段紫煙聽到了如春雷般的劍嘯聲,急忙自隔壁的院子趕了過來,進了書房,見到師傅玉面潮紅,嬌喘籲籲,月白道袍下的高聳胸脯起伏劇烈,一幅心中氣急的模樣,不由心焦,忙問緣由,為何師父如此生氣。

張清雲忙將素箋收了起來,玉臉微熱,只是她本就嬌喘籲籲,臉頰緋紅,倒也不虞大弟子看到自己的嬌羞。

“紫煙,準備一下,明日隨為師去臨安。”張清雲咬了咬碎玉細牙,終究還是無法拒絕蕭月生的邀請,只好冷冷的吩咐下來。

“去臨安?……師傅,為何去臨安?”段紫煙不由問道,柔美的臉龐帶著好奇,卻並非好奇她嘴上所問。

自己的師父生怕淡漠,萬事不縈於懷,除了觀瀾山莊的蕭莊主與師傅的大哥,還從未有人能夠將她氣成這樣,她好奇的是,究竟是何人將師傅氣成這樣。

“靈鷲宮開宮,要在臨湖居慶祝。”張清雲冷冷的回答,將一泓清水般的寶劍狠狠歸鞘。

“靈鷲宮?……要在臨湖居?”段紫煙自然的將屋角的幽香毛巾遞至張清雲跟前,嘴邊喃喃自語,彎彎的黛眉微蹙,似在思索。

段紫煙身為清微劍派的大弟子,派內的事務有一大半由她掌管,是張清雲的良助,靈鷲宮這個名字,自己未曾聽過,也算不得什麽,畢竟是新開的門派,但是在臨湖居宴客,卻非同尋常了。

清微劍派雖然根基尚淺,但畢竟是雄霸北方的大派,臨湖居的底細,她們豈能不清楚?!

“師傅,是蕭莊主要建靈鷲宮?”段紫煙素手接過張清雲擦完香汗的毛巾,擡眉問道。

“不是他!”張清雲臻首微搖,玉牙咬了咬,攏了一下垂下的烏黑鬢發,一捋月白素潔、一塵不染的道袍,坐回了書案之後的藤椅。

“那臨湖居……”段紫煙一邊將幽香的毛巾放回架上,一邊不解的轉頭望向張清雲。

“是謝曉蘭,……江南琴仙,竟然要重建靈鷲宮!”張清雲心緒漸漸平靜下來,也覺得自己這一股邪火發得有些莫名其妙,完全沒有了冰心之境。

段紫煙回到書案前,點了點頭:“這位江南琴仙確實身藏不露,直到上次在嘉興城遇到,才發覺她的武功竟是高明之極,咦?……重建靈鷲宮?”

“也難怪你不知道,靈鷲宮在百年前可是了不得的大派,只是後來忽然沒了消息,想必是遭到不測,沒想到百年之後,還能再次重建……”

張清雲將書拿起,瞥了大弟子一眼,頗有感慨的回答,她想到了自己的清微劍派。

白雲蒼狗,世事無常,即使強橫如靈鷲宮,亦難免覆滅之威,自己這個小小的清微劍派,最終怕也是難逃此途了……

少林寺與全真教亦收到了蕭月生送出的請帖,蕭月生這次為了謝曉蘭,也算是打破了一向低調行事的規矩。

他對少林寺有贈藝大恩,少林自是不會怠慢,而全真教與他的岳父郭靖淵源極深,也算得上是關系密切。

……

這幾日,貴為天子的理宗過得也頗不安寧。

自從楊太後服下了造化丹,不但病體痊愈,過了兩日,身上的異狀漸漸顯現出來。

本是雪白的頭發已變成半黑,臉上的皺紋散去大半,竟生生年輕了二十多歲,看上去,變成了一位風韻猶存的中年貴婦。

見到此丹如此神奇,楊太後知道終於遇到了真正的高人,也顧不上理宗的為難,非逼著他將那位子虛先生請進宮,要見一上面,當面致謝。

理宗也是愁得很,卻也無計可施,葉青蝶每天都守在王府,一天到晚賴著不走,非要等到子虛先生不可。

對於葉青蝶來說,這件差使倒也不錯,他也樂得在王府裏讀書,或者與老童聊聊天,其樂融融。

蕭月生為了躲開朝廷,躲到了桃花島上,順便將郭破虜與何雨竹帶到了桃花島,讓郭破虜專心習武,郭襄亦在桃花島上苦修。

夕陽西下,餘輝滿天,將西邊的天空映得火紅,晚霞燦爛,令人不由的想到回光反照。

郭襄正在海邊的桃花樹下練功,一招一式動作極緩,頗有些後世太極劍的味道,在夕陽之下,劍光似是變成了桔紅。

她身形苗條婀娜,似是在劍舞,其姿態雖略不如關盼盼那般臻美,卻也賞心悅目。

氣定神閑的收劍,靜了靜氣,轉身便見到郭破虜與何雨竹穿過桃林,聯袂而來,兩個人臉上的笑容怎麽遮也遮不住,郭襄不由重重哼了一聲。

但她畢竟是心胸開闊,只是瞪了郭破虜幾眼,便拉著何雨竹跑開,兩人開始竊竊私語。

郭破虜見到何雨竹不時投過來的眼波,便知道二姐定是正在說自己的壞話,但她積威已深,郭破虜也沒甚麽反抗的勇氣,權當作什麽也不知道,定下心來,專心的練功。

“蕭大哥,今兒怎麽有空過來了?……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呀!”

蕭月生乍一走到屋子後面的小花園中,正蹲在花叢中除草的三女紛紛擡頭望向他,陸無雙一身湖綠的勁裝,仰頭望著他,陰陽怪氣的嬌笑道。

蕭月生摸了摸鼻梁,看了一眼正低著頭,裝做沒看到自己的程英,一只玉簪挽起的秀發披散了一半在象牙般的香頸上,秀雅雪白面龐微露紅暈,夕陽的殘光透過花叢照到她身上,令她露出幾分嬌艷與嫵媚,堪比周圍的花嬌美。

“呵呵……,想你們了唄,過來看看。”蕭月生毫不臉紅的呵呵一笑,湊到了巧笑嫣然的完顏萍跟前,順手將一株白牡丹摘下,插到了完顏萍黑得發亮的雲鬢上。

自從他在這裏布置了陣法,桃花島頓時變得溫暖如春,萬物恢覆了生長,如今,這後花園裏的群花已開始競相開放,牡丹、芍藥、金菊、雪梅,等等,種類繁多,混在一起,有許多是完顏萍自觀瀾山莊後花園移植的奇花。

不過,群花開放,地下的野草也不甘落後,跟著瘋長,程英她們閑暇之餘,便過來除草。

完顏萍蹲在地下,一只胳膊圈著玉腿,另一只手拿著鋥亮的玲瓏小鋤,盈盈秋波瞥了一眼低著頭、緊咬著玉齒的程英,狠狠白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怨他又傷了程英的心。

蕭月生微微一笑,又掐了一朵紅牡丹,走到程英跟前,蹲了下來,不容程英站起,手中的那朵紅牡丹已落到了她的松散的烏黑秀發間,輕聲說道:“程英妹子,好久不見!”

“……最好不見!”程英螓首擡起,白皙皎潔的臉龐面無表情,淡漠的說道。

說罷,忽的站起身來,素手擡起,將發鬢上的紅牡丹摘了下來,順帶拔斷了一縷青絲,她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將嬌艷的牡丹向蕭月生身前一遞,冷冷說道:“小女子受不起,蕭莊主還是另送他人吧!”

說完,卻並未跑開,仍舊一撫玄色勁裝,曲腿蹲了下來,若無其事的拿起玲瓏小巧的鐵鋤,繼續除草。

蕭月生不由無聲的苦笑,盯著程英秀雅的白皙面龐看了又看,見她不為所動,目不傾視,鐵心不與自己的目光相觸,只能無奈的看了看完顏萍與陸無雙。

完顏萍與陸無雙兩人俱是忍俊不禁的無聲竊笑,一幅興災樂禍的表情。

蕭月生擡了擡眉,無奈的苦笑了一下,便裝做什麽事也沒有,撫了撫兩撇黑亮的八字胡,蹲到了程英身邊,即使如此,仍舊一派瀟灑的瀟灑的風範。

程英立即將嬌軀轉了個方向,留給他一個優美弧度的背部,裝作沒有見到這個人,手上的小鋤仍舊平穩的除著草,只是所除的草已被她除去,卻仍舊受著蹂躪,頗為淒慘。

“……大哥,臨安那邊準備得怎麽樣了?”完顏萍雖然心中對丈夫恨得癢癢的,見到他受窘,卻又有些不忍,便開口解困,柔聲問道。

“差不多了,有雪晴她們在那邊幫忙,用不著我去操心。”蕭月生伸手接過完顏萍手中精致的小鐵鋤,幫著鋤草,無形中表現出體貼之意,令一旁的陸無雙暗羨不已。

關於要在臨湖居宴請,宣布靈鷲宮重建的消息,蕭月生自是告訴了諸位嬌妻。

完顏萍與小玉小月都過去幫了兩天忙,對這類事情,完顏萍極為擅長,畢竟是出身於皇家宗室,眼光不凡,再加之小玉一旁執行,很快便將一切梳理得有處不絮。

然後留下了兩位觀瀾山莊的仆人主持,她們便離開了,其餘之事,這兩位原本出身宮廷女官的仆人勝任有餘。

幾乎長駐臨湖居的臨安四花自是幫著忙活,再加之有楊若男湊熱鬧,幹得熱火朝天,有滋有味。

“大哥,你想什麽進時候把謝妹妹娶進門?總不能一直這麽拖著吧?!”完顏萍雪白的素手握拳捶了捶自己的柳腰,明眸似水,似笑非笑的望著他。

蕭月生輕輕鋤了兩下,動作頗為熟練,看似老把式,聽到完顏萍的問話,便停了下來,眉頭微微皺起,有些為難的回答:“夫人做主罷,……不過芙兒才進門,太早了總覺得對不住她。”

完顏萍抿嘴嬌笑:“怪不得呢——!……好吧,要不,年末的時候再成婚?”

蕭月生瞪了她一眼,聽出她的調侃取笑。

完顏萍捂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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