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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葵花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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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先生與蓮柔郡主顧不得再說話,忙到外屋穿上繡花錦鞋,匆匆出了靜園,往王府大廳走去。

蓮柔郡主的體質之強,在這一路上,盡顯無遺,步履匆匆之下,仍舊氣息悠長,毫不急促,騰騰的白氣自她瓊鼻中湧出很遠,方才消散。

兩人來至大廳時,瑞王爺夫婦四人與蓮靜郡主已經坐在廳中,雖是坐著,卻身體不停的微微扭動,有些坐不住的架式,面色隱隱透著焦急,不時望向大廳門口。

大廳門口掛著的氈簾已經卷起,能夠看到庭前蕭蕭颯颯的竹林與有些冷清的花叢。

“還沒來麽?”錦制繡鞋一踏進大廳,蓮柔郡主便不由問道。

“快了,子虛先生已經到家了,很快便會過來!”瑞王爺安靜了下來,撫了撫清須,目光柔和的望著蓮柔,笑了笑,便緩緩闔目,不再去看廳口,微紫的面容一片平靜,似在養神。

蓮柔郡主瞪了一眼坐於最後頭的蓮靜,聽她催得那麽急,還以為人已經到了呢!

“唉,這個子虛先生什麽都好,就是架子有點兒大了!”一位嫵媚而雍容的王妃忍不住開口抱怨,雖已屆中年,卻是風韻猶存,語氣輕柔,似是自語,卻恰能被人聽到。

“妹妹不可如此說!”瑞王爺身旁的大王妃忙制止,見到了微闔雙目的丈夫紫面上露出不悅,拂須的手也頓了一頓,她忙說道:“……子虛先生乃世外高人,行事自然與平常人不同,豈能以世人的眼光卻看他!”

肌膚細膩、容貌端麗的大王妃對二王妃之言雖有同感,但子虛先生畢竟對柔兒有再造之恩,如今唯恐怠慢了他,與其所施大恩大惠相比,這點兒失禮之處,根本不值一提。

她又白了一眼低下頭的二王妃,她這個直爽的性子總也改不掉,與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一點兒也未改進。

這般情形已非一次兩次,其餘諸人權當做未聽到,正襟危坐,細品茶茗。

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一個青衣小廝腳下挾著風般沖了進來,跪倒在地,輕聲稟報:“王爺,子虛先生到了!”

“哦,快請!”一直微閉雙目,靜心養神的瑞王爺雙目陡然大張,撫須的大手放下,一甩袖子,便要往外走。

“呵呵……,不敢有勞王爺出迎!……山人來得晚了,王爺及諸位王妃莫要見怪才是!”

清朗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大廳口忽然閃現一道身影,八字長須,黑亮異常,雙眸深邃如古潭,帶著致命的吸引力,面帶溫煦的微笑,透著沈靜與從容,正是他們苦苦等候的蕭月生。

“哈哈……,先生能夠撥冗前來,孤已是喜出望外,快請快請!”瑞王爺哈哈大笑,極是豪邁,大手一揮,轉身向前一伸,延請蕭月生入座。

蕭月生微笑著輕輕點頭,向三位王妃致意,對蓮柔蓮靜兩位郡主的斂衽行禮虛虛一扶,暗湧的內力將二人扶住,他神態輕淡而瀟灑,眾人雖覺其禮節簡單,卻絲毫未給人以失禮之感,廳內的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他的關註。

蓮柔郡主只見過蕭月生一次,體會不深,蓮靜郡主與柳先生卻感覺得到,眼前的子虛先生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宛如短短的幾天,他便年輕了十幾歲。

眉宇之間,不僅沒有了原來的那般冷漠與滄桑,反而溫煦如春風,顧盼之間,神采飛揚,又不失沈靜,一身雪白貂皮裘衣仿佛專為他而坐,將其襯得雍容而瀟灑,仿佛冬日裏天空的太陽,雖不耀眼,卻令人無法轉開目光。

下人們很快輕手輕腳的端上茶茗,接著眾人又寒暄了幾句,很快便入席開飯,畢竟時候已經不早了。

以當時社會的習俗,家裏宴客,女人們便要躲回後院,不能拋頭露面,即使是皇帝陛下駕到,也無權讓女主人出來相陪。

唯有一種情況之下,女人可以陪席,那便是家宴,是將客人當成了家裏的一份子,自是不必忌諱男女之別。

三位王妃與兩位郡主還有西席先生皆相陪,這等待客之重,怕是王府的第一次。

蕭月生也未露出受寵若驚之態,並未他不懂世事,在他看來,此類種種,皆是虛而不實之象,並未放於他的心上。

蕭月生坐於主賓之坐,柳先生坐於蕭月生下首,蓮柔蓮靜兩位郡主則坐於末座,幾人剛剛入席,酒菜便流水介源源不斷的端了上來,眨眼間將紫色大木圓桌擺滿,酒菜飄香,大廳內頓時被香氣溢滿。

習慣了小鳳的手藝,去別處赴宴,對於蕭月生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麽美差,雖然從色香上差不太多,但吃起來,卻是天壤之別,又不能一口不吃,顯得太過失禮,只能勉強吃了幾口,意思一下。

蕭月生五識之敏銳,遠愈常人,能夠感覺得到身旁安靜清冷的柳先生的氣息,寧靜而清涼,仿佛炎炎烈夏中清泉中的芙蓉,極具令人心神安寧鎮靜之效,他不想便知,這位柳先生的心法特異,與小龍女的玉女心經極為相似。

他一眼便察知其內功循行路線,柳先生的心法比之玉女心經雖略有不如,卻也是難得的高明了,武林之中,倒也真是臥虎藏龍,柳先生若去闖蕩武林,又是一方高手。

而且那嬌嬌柔柔、最是美貌的三王妃,看上去似是弱不禁風,楚楚可憐,她卻也是懷有頗深的內功,其內功心法與柳先生相同,看來兩人是師出同門。

“不知先生平日裏都做些什麽?”瑞王爺見蕭月生放下了銀箸,也跟著停了下來,撫了撫清須,微笑著問道。

眾女也紛紛停下了銀箸,以絲帕拭嘴角,眼波有意無意的瞄向他,顯然心中也甚是好奇。

“嗯……,游山逛水,曬曬太陽,讀讀書,呵呵……,聊以打發時光罷了!”蕭月生想了想,說著話,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此刻,坐於燈火輝煌的大廳,金器銀皿令人眼花繚亂,美味佳肴,更有秀色可餐的美女環坐,香氣幽幽中,他忽然覺得,自己活得也太無為了些。

逍遙則逍遙矣,卻不夠精彩,時間一長,便有些無聊之感,自己的歲月不知有多長,便如那不知永遠有多遠,難道就這麽任其自然的活下去麽?

“呵呵……,果然是世外高人,能夠如此逍遙,孤好生羨慕先生啊——!”瑞王爺呵呵一笑,紫面微露艷羨之色。

本來身為皇室貴胄,龍子龍孫,他亦可如此逍遙度日,但天公不做美,讓自己的女兒患上絕癥,他心頭始終有一塊兒大石壓於其上,喘不上氣來,活得甚是辛苦,豈能得逍遙!

瑞王爺的心念毫無遺漏的反映於蕭月生腦海,他心下不由自失一笑,嘆自己終於還是免不了常人的弱點,喜新厭舊,站於此峰,便覺彼峰高,沒有知足之心,自己羨世人之精彩,世人卻慕自己之逍遙。

“如今郡主天賜康健,王爺從此無憂,實在是可喜可賀啊!”蕭月生自心思中脫出心神,微微笑道。

“正是如此,此皆乃先生所賜,孤王感激不盡!”瑞王爺面色一肅,忽然站起,躬身便要向蕭月生行禮,卻覺一團柔和綿綿的墊在自己胳膊下,用力下壓,卻無濟於事,根本無法躬身行揖。

瑞王爺的這番舉止令在座諸女有些失措,不知是否要隨他一起向端坐的子虛先生行禮。

“王爺不必如此,相遇即是有緣,也是郡主命不該絕,在下只是順勢而為,算不得什麽!”

蕭月生站起身來,抱拳拱手,算做還禮,呵呵笑道:“王爺再如此多禮,便是要趕在下離開了!”

“好罷,本王便不再多說了!”

瑞王爺也非尋常之人,氣魄過人,聞言點了點頭,又緩緩坐回桌旁,拿起銀箸,點了點剛剛由丫環端上來、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龐大熊掌,對蕭月生呵呵笑道:“來來,先生千萬不要客氣!”

蕭月生對這道菜倒有些興趣,亞聖的名句“魚與熊掌不可得兼”,使熊掌的美味流傳了下來,也使熊遭了殃,小鳳對此是深惡痛絕。

熊的性情並非人們想象中的殘暴,反而是一種算得上是溫和的動物,聰明得很,即使人遇到了它,不去主動招惹,它甚少會襲擊人,當然,如果它曾經嘗過人的味道,那又另當別論。

觀瀾山莊周圍的樹木中,便放養著幾只熊,諸女無事時,便去找找它們,看其憨態可掬的樣子,尤其是它們喜歡掏蜂蜜吃,每次掏完,都要被滾滾而至的群蜂追得捂著臉,趴在地上躲避,其模樣最是逗人。

蕭月生雖具愛心,不會親手殺熊,但對於已經做好的熊掌,他也並不拒絕,於是對瑞王爺之邀順水推舟,大方的動箸,大朵塊頤。

兩個男人也不管女人們,銀杯不停的在嘴邊舉起放下,銀箸也不停的隨著嘴巴的翕張而伸縮。

蕭月生的胃口被這盤熊掌打通,再加上王府上的酒是宮廷禦酒長春法酒,勁力十足,味道雖不如自己的碧蕪與紫蘅,卻也別有一番勁辣的滋味,兩人一口菜,一杯酒,較上了酒勁。

瑞王爺酒量極豪,成心要灌醉子虛先生,只是一壇長春法酒下去,蕭月生面色如常,瑞王爺本是微紫的卻面色變深,眼神有些飄忽。

灌酒便是這般殘酷,頗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激烈,他沒有灌倒蕭月生,卻已經不行了。

“子虛先生若是有時間,能否……能否前來敝府,教導一下小女?”正要一飲而盡的瑞王爺忽然頓了一下,頗是突兀的蹦出了這麽一句,令已一飲而盡,銀杯放下,酒尚在口中、未曾咽下的蕭月生差點兒忍不住噴了出來。

蕭月生忙又拿起手邊的銀杯,銀杯已被身後的丫環斟滿,他忙再飲一口,將口中之酒送入肚中,方才長舒了口氣,放下銀杯,苦笑了一聲:“王爺莫不是說笑吧?”

“本王從不說笑!”已微有醉意的瑞王爺眼睛一瞪,威嚴之氣陡增,氣度懾人,可惜遇到了蕭月生,毫無效果。

他用力眨了眨丹鳳雙目,將飄忽的眼神對準蕭月生,口齒卻頗為清晰:“……即使是柳先生,也對先生欽佩萬分,……孤也知道,先生乃世外高人,不拘於物,但孤只求先生稍有餘暇時,前來府中一坐,點撥幾下小女即可!”

瑞王爺深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之理,趁著酒酣耳熱,此時不說何時說!

蕭月生一看便知這個瑞王爺在裝醉,真是狡猾的很吶,趁著酒意,說出非分的請求,即使被拒絕,也有酒蒙著臉,第二日大可裝做什麽也不知道!

“呵呵……,沒……沒問題!”蕭月生眼神也變得朦朧,舌頭有些打結的呵呵一笑,露出幾分憨態,令一直暗暗註意著他的蓮柔蓮靜兩位郡主不由得想笑,實在反差太大,醉態可掬。

在他身旁而坐的柳先生卻暗暗扶了他一下,掌心一股清涼的氣息輸入他的體內,欲要幫他化去酒意。

蕭月生卻一把推開她溫潤的玉掌,又是呵呵一笑,擺了擺手:“不用,不用,……喝酒怎麽能用內功呢?……那不是……不是糟蹋好酒……嘛!”

他開始時還暗讚自己演技高明,但說了幾句,卻有些入戲了,渾不知真醉還是假醉,好久沒有這種飄飄忽忽的感覺了,便放任這種感覺占據自己的身體。

蕭月生這個世外高人,做與不做,總是在一念之間,耍起賴來,也毫不猶豫,裝著醉酒,明日便將今日之言推得一幹二凈,要給瑞王爺來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瑞王爺聽了此言,自是喜出望外,本是裝醉的他,便存了舍命陪君子的心思,忙高呼上酒,又一壇府內珍藏的長春法酒端了上來。

長春法酒是大內禦酒,便是大內宮廷,此酒也數量有限,實因其配方需數十種珍貴藥材,酒力非凡,對身體又有大補,端是難得。

瑞王爺得賜了兩壇,今天皆被他取了出來。

兩人的銀杯換成了大碗,一碗一碗的喝,喝得昏天暗地,令一旁的諸女有些目瞪口呆。

三位王妃可從未見過王爺這般喝酒之態,而蓮柔蓮靜兩位郡主心中大喜之餘,能得子虛先生的指點,實是天幸!

兩位郡主也暗暗有些失望,自他進得門來,看向自己的目光,實在屈指可數,仿佛眼中沒有自己的存在一般,身為金枝玉葉的她們,何曾受過這般冷落?

縱酒狂歌,人生幾何,喝完了酒,再大聲唱起歌來,實是最爽之事,蕭月生便有這般愛好,半壇酒下去,兩人都真的醉了,蕭月生的歌聲便響起。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沈隨浪……只記今朝……,蒼天笑……,世上紛擾……”

清朗的歌聲被他無意中運起的神元所激,頓時響徹整個臨安行在,便是涉華閣內正摟著賈貴妃安寢的理宗,也忽然驚醒,猛然坐起,歌聲清朗激越中透著豪邁與睥睨之氣,仿佛唱歌之人便在身旁。

“陛下,何人這般狷狂?……大呼小叫,擾人清夢!”一只藕臂自錦被中伸出,摟住理宗的腰,有些慵懶的不耐煩,聲音酥軟柔膩,惹人心神蕩漾。

整個臨安城,大多數正在睡覺的人,都如賈貴妃這般不滿,深更半夜,大呼小叫,真是紈絝子弟啊——!

不過這類狂生,臨安城還有不少,不值得大驚小怪,被驚醒的人們發了幾句牢騷,便又躺下接著睡。

“哈哈……,痛快,痛快!琴呢……,琴呢……!”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聲響起,隨即聲音沈寂了下來。

柳先生見一直莫測高深的子虛先生這般失態,其一手拿著大碗,一手摟著酒壇,縱聲高歌,肆無忌憚。實不像一個世外高人。

蕭月生唱了幾句,忽然省起沒有琴聲伴奏,少了幾分滋味,於是便眼睛大睜,瞪向身旁的柳先生,高聲問道:“琴呢……,琴呢?”

柳先生清冷如玉的面龐在他肆無忌憚的目光之下,兩朵紅雲悄悄湧上,她看了一眼已趴在桌上的瑞王爺,顧不得想別的,出手如電,纖纖如蔥的玉指已點上了蕭月生身上的睡穴。

一指下去,她心頓時松了下來,小心準備,準備扶住他,不讓其昏倒於地上。

可惜蕭月生恍如未覺,指了指趴在紫木桌上的瑞王爺,哈哈大笑,口齒反而更加清晰:“王爺,你醉了!哈哈……,酒量太差啊!……來,來……,我們接著喝!”

柳先生驚詫的望著哈哈大笑的子虛先生,如電般又點出一指,玉指蘊含的內力又增加兩分,自己蘭心谷的蘭花指威力奇高,何時竟無法點住穴道了?

“我沒醉!……接著……接著喝!”本趴在桌上養精蓄銳的瑞王爺最聽不得說自己醉了,馬上直起身來,手搖擺著伸出去,去拿斟酒的大碗。

蘭花指穩穩點中蕭月生的昏睡穴,柳先生卻覺著自己手指仿佛點入了一團棉絮之中,虛軟不著力,指中蘊含的內力幾乎欲要破指而出,虛不著力之感,幾欲令她噴血。

蕭月生忽然轉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中的沈靜更令她驚詫,她有些懷疑,這個子虛先生是否真的醉了,還是他真有那般神通,即使是醉酒,也仍能保持心神的清明?

柳先生這兩指點下去,並非毫無作用,雖然蕭月生的身體已非肉體凡胎,不懼點穴,但這兩指蘊著的內力,卻令蕭月生體內游散的神元下意識的警覺反應,微一運轉,體內的酒力頓時被化得一幹二凈,醉意盡被驅除,蕭月生心中反而有些遺憾。

不過也好,若非自己醒過神來,再多唱兩句,定會鬧出不少笑話,這個柳先生卻是個面冷心熱之人呢!

於是向她投去一記似笑非笑的眼神。

這一席酒宴,在兩個男人雙雙醉倒中結束。

瑞王爺酒品極佳,醉了之後,並不耍酒瘋,只是任由仆人丫環們將其扶回寢室榻上。

蕭月生卻並不安分,非要嚷著回自己的府中,不想留在此處,三位王妃沒有辦法,只好令幾名侍衛將其扶上馬車,送回王府。

回到自己的寢室,蕭月生恢覆如常,想想今夜的宴席,倒也並非那般乏味,與瑞王爺那只老狐貍逗樂子,也是件好玩之事。

“老童,讓你寫的那本葵花寶典寫好了沒?”蕭月生懶懶坐於榻前的藤椅中,接過老童遞過來的茶茗,輕掀盞蓋,聞著裊裊熱氣帶著的清香,漫不經心的問道。

“公子,已經寫好了,不過……”低眉順眼的老童躬身回答,聲音依舊那般雅正悅耳,紅潤的臉上卻露出幾分遲疑。

“不過什麽?”蕭月生細品了一口茶茗,感覺還是自家的東西好,瑞王府上的茶實在差得遠,隨口問道。

“不過老奴的武功低微,怕是入不了別人的眼!”老童恭聲回答。

“呵呵……,你這老家夥!練至陰極陽生之境,還說不入眼,別在這裏賣乖!”蕭月生不由笑罵,放下茶盞,神色漸斂,溫聲問道:“……你的心法共有九層,在葵花寶典上你錄了幾層?”

“老奴錄了三層,……不知要不要再加上幾層?”

老童小心翼翼的問道,自己的心法確實太過陰毒,練得越深,所受之害越大,自己如沒有駙馬爺的相助,怕如今早已被自己的內功所噬,全身凍僵而亡。

“三層……,嗯,足夠成為一流高手了!”蕭月生點了點頭,微微沈吟,手輕輕擺了擺,老童悄然退下。

第169-170章 怒火

老童所練的心法,並非是什麽葵花寶典,只是蕭月生有惡作劇的心理,非要重新命名,改作葵花神功罷了。

葵花神功的前兩層,是進陽退陰之法,第三層,則是祛濁補陰之術,令身體變成純陰之質,自可輕捷如羽,迅疾如電。

這是大金皇宮內宦口口相傳的秘術奇功,前三層屬於入門,極為容易,只要心志堅定,熬過陽氣過盛,欲火焚身之苦即可,過了前三層,越往後修習,越趨於極陰,越是艱難兇險,動輒有走火入魔之危。

欲練神功,揮刀自宮,這八個字,蕭月生倒未真的寫在葵花寶典上,萬一真的有心志堅毅之徒,不必自宮但能夠熬過這一關呢,豈不是太過委屈了人家?

他在心中又念了一遍無毒不丈夫,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徹底下定決心,要將葵花寶典推將出去,令其自由擇主,福禍無門,唯人自招,看各人的造化了。

心思一定,發覺自己正獨自一人,身邊沒有美人的陪伴,卻也罕見得很。

剎那間,蕭月生的身影消失於屋內,出現在了天山之巔。

弦月凝空,清輝遍灑,天山諸峰,銀光流轉,冰川之下,皚皚白雪變成了蒼藍,宇內一片澄凈。

如斯壯美與靜謐的夜景,如非有他這般輕功,可是無緣一觀。

站於峰上,凝望天空之月,雪白的裘衣微飄,凜凜的寒風在他感覺,無異於拂面之春風,稍微有些涼而已。

如此美景良宵,惜乎無美人在側,不過卻也有清靜之樂,手中倏然而現一只玉杯,接著是一只碧玉酒壺,他心中頗有青蓮居士的對影成三人之感。

看著天上清冷的弦月與諸山的銀妝素裹,他不禁又想起了蘇東坡的那首《水歌調頭》。

斟上一杯碧蕪酒,他迎風而立,衣裾微飄中,一飲而盡,低低而吟:“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呵呵……”

吟到此處,他忽然莫名的笑了起來,心下暗樂,看來這位蘇學士不懂武功啊!心境也不夠博大,否則,怎有高處不勝寒之感慨?

自己站於高處,卻絲毫不覺寒冷,卻能欣賞到別人無法企及的風景,這便是高有高的妙處啊!豈能以懼寒而掩一切諸妙!

他詩興大發,忍不住想做出一首詩來,卻發覺此等美景,實非言語所能表達,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也!

整整一壺酒喝進肚中,待月上中空,他才罷興而歸,來到了天池邊上那座小木屋前。

那是當初他與謝曉蘭來此處時所建的木屋,雖說是他隨手而制,卻也不失堅固結實,兼之有幾分古樸美觀,在月光銀輝下,靜靜而立。

踩著柔軟的茵茵綠草,聞著青草濕潤的氣息,他進得屋去,發覺裏面竟然已經有了客人,卻是四只小白鹿正偎在一起,脖頸相交,躺於木屋的客廳墻角處,身下木板上墊著厚厚的枯草。

見到有人進來,這四只白鹿也不驚懼,只是眨動純真的眼睛,怔怔的看著他。

蕭月生不由有些失笑,也不去驅趕它們,一人四鹿彼此打量了一番,他手腳放輕,溫煦一笑,轉身進了寢室,裏面被褥整齊,潔凈依舊,謝曉蘭素有潔癖,是容不得汙垢的。

原本的松脂味已經消散,只餘淡淡的松香,有些沁人心脾的味道,煞是好聞。

那四只趴在外間客廳的白鹿並未離開,只是呦呦呦呦的輕叫了幾聲,又安靜了下來,蕭月生心境平和博愛,包容萬物,氣息如春風,白鹿見到他,自是不會驚嚇提防,甚至還有親近之意。

蕭月生推開軒窗,谷內風景盡皆入畫。

雖然只是弦月,但周圍山峰如鏡,不停的反光,令整個山谷帶著淡淡的銀輝,天池光亮如鑒,將整個星空與弦月倒映其中,偶爾輕風拂動,微波蕩漾,便將月華輕灑於周圍。

他心中一片寧靜,在瑞王府晚宴之上的燥動漸漸歸於虛無,似乎漸漸與周圍的一切融入一體,無分彼此。

這一夜,他睡得無比深沈,仿佛進入母胎一般的寧靜。

第二天醒來,他並未急著回去,先是在天池邊上,洗了洗臉,盤膝坐於茵茵綠草之上,自須彌空間內取出美食與餐具,悠然自得的開始自己的早餐。

空氣清新泌人,薄霧繚繞如絲,將周圍的樹林弄得隱隱約約,幾只白鹿在平坦厚軟的草地上追逐嬉戲,呦呦的叫聲時而響起,一些貍鼠類的小動物也醒來,跑到天池邊上飲水,一切恍如仙境之中。

昨晚的四只白鹿見他盤膝而坐,雖然小心的試探了一番,卻終究還是靠了過來,被蕭月生餵了幾塊香餅,便再也不想離開。

吃完早膳,他起身繞著天池緩緩散步,漫不經心的走,心中卻在思忖如何對待藏於天池深底的那只海蛟。

一襲雪白貂裘的他,身後四只白鹿緊緊相隨,亦步亦趨,其景足可入畫。

若是換成現代的蕭月生,說起海蛟如何如何,定會嗤之以鼻,謂其子虛烏有,世間哪有什麽海蛟,只是古人的杜撰罷了!

到了這裏,他倒要笑原來的自己太過淺薄,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不能因為沒有見過,便謂之曰無,龐然大物的海蛟,如今便真實的存在於天池之底。

只是天池深通地底,實不知究竟有多深,以他之神念,也只是堪堪能夠感應得到。

伏藏於深寒之境,莫不是他已經休眠了?以蕭月生的估計,那般深寒之下,怕是無物能以生還,只是世間之物,奇妙者不計其數,也不能妄下結論。

他也曾想過在天池邊上布上陣法,但一旦布陣,則周圍動物便沒有了水源,雖說可以去周圍的山峰取雪,但並非所有的動物都那般聰明,知道雪可以充水,如此一來,無異於滅絕其物種,蕭月生實不忍心。

於是,他只能在此布了一個小小的感應陣,將玉符丟於池內,若有異動,自己便能感應得到,瞬間可至。

揮別了四只白鹿,四塊香餅丟到它們跟前,蕭月生的身影消失無蹤,出現於靈鷲宮內。

此時的靈鷲宮與先前大為迥異,宮內溫暖如春,草木花樹皆開始覆蘇,發出嫩芽,他布下的幾個大陣已經發揮了效用。

蕭月生站於大廳前的青石板上,神念舒展,將周圍的一切映入腦海,細細查看,看幾個陣法同時作用,是否出現不妥。

還好,他當初布陣時,已經考慮得極為周全,並未出現沖突之現象,數種陣法相輔相成,將這處靈鷲宮變成了一個冰川上的桃源勝地。

只是將來謝曉蘭究竟能不能來這裏開宗立派,卻仍是一個未知,雖說他們的時間多的是,早一些晚一些,沒甚區別,只是眼見謝曉蘭對自己越來越依戀,怕是不想跑到這裏吧。

……

逛完天山,他回到觀瀾山莊,將郭芙送回襄陽城郭府,趁著岳父郭靖還未察覺,前來抓自己去巡城之前,一溜煙跑回了桃花島,陪著完顏萍與程英她們說話,看著她們織布。

張清雲師徒三人則由小鳳與小玉帶著去了觀瀾山莊前面的南湖,隨著畫舫在湖上飄蕩,到了煙雨樓,煙雨樓所在小島還有一座佛塔,皆是她們游覽之處。

美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有一股醉人的風情,看著完顏萍與程英她們手腳齊動,麻利的織著布,兼之她們身上散發的幽香,令蕭月生沈醉不已。

他也未閑著,自須彌空間內取出一鼎丹爐。

丹爐玄黑中透著金色,頗為小巧,呈六角形,約有兩尺高矮,蕭月生盤膝坐於地上時,丹爐恰好與其眼睛齊平。

爐壁以陽刻法雕著龍與虎,風從龍,雲從虎,將一龍一虎映得威勢十足,栩栩如生,龍虎俱是雙眼有神,似欲噬人。

此丹爐看著玲瓏精美,與尋常笨大的丹爐大是不同,有一處更為奇異,其底下並沒有火竈,無法燃柴加火。

蕭月生早已不用炭柴煉丹,而是其神元所聚的純陽真火,其溫度之高,遠非木炭所能並論。

燃薪煉丹,所需火候極苛,或武火,或文火,進陰去陰,去武進文,不容絲毫差錯,一絲火候不對,便功虧一簣,對於修道之人,煉丹實是耗時長久,極費心力之舉。

而蕭月生有純陽真火相助,煉起丹來,實是如探囊取物,輕而易舉,火候輕重,皆在心神,運轉如意,絲毫不爽,而且純陽真火溫度之高,舉世難匹,所需時間,亦大為縮短。

完顏萍她們織布,他煉丹,相處一室,說著一些笑話,其樂融融,與程英之間,也感覺融洽了許多,四目相對,不再是一觸即分,而有些相持時間。

開始,程英與陸無雙在他拿出丹爐時,有些驚異,這麽一大件東西,不知被他藏於何處,竟憑空出現,好在他本領無窮,也不值得大驚小怪,最怕他在此煉丹,萬一不小心,蹦出一丁點兒火星來,將屋裏的布點著了,那可不得了。

後來,見他一只手抵在爐上,接著便是淡淡的香氣飄溢出來,彌漫於整個屋子,似是輕霧般繚繞不絕,聞到泌人的香味,心神便不由的一振,全身仿佛毛孔皆開,通透不已,輕爽萬分。

她們決定不再關註其奇異之處,見怪不怪最好。

“公子爺,你終於回來了!”蕭月生煉完一爐玉肌雪膚丸,感覺肚子有些餓了,便返回觀瀾山莊,剛踏入觀瀾山莊的大廳,便見小玉身著月白夾襖襦裙,身形如電,瞬間而至,宛如仙子淩波。

她姿態曼妙嫻雅,雖然聲音溫婉從容,蕭月生卻能聽出其急切凝重之意。

“怎麽了?”蕭月生大是驚異,小玉素來沈靜嫻如,這般急切之態,實是難得一見。

“出事了,丐幫又折了十名弟子!”

小玉一邊將他身上的雪白貂裘脫下,拿到大廳門旁的檀木衣架上掛上,嘴裏語氣卻越發凝重。

“嗯——!……折了十個人?”蕭月生微楞,蹙了蹙眉,踱了幾步,坐回八仙椅中,沈沈問道:“誰幹的?”

“怕是我們猜測的那個韋天川!”小玉手腳麻利的傾壺倒茶,將一只雪白的茶盞雙手遞給公子,檀口吐出的話,卻帶著肯定的語氣。

“無影神魔韋天川?”蕭月生接過白玉茶盞,撫摸著溫潤的盞身,漫聲問道,此時他臉上的神色已恢覆如常,似是未曾聽聞這般糟糕的消息。

“嗯,死前有一個丐幫弟子用血在身體下面寫了個‘韋’字,估計應是韋天川下的手,先前,他們這一組弟子已經上報了分舵,說是已經發現了韋天川的蹤跡。”

小玉忙活完了,挾著淡淡的幽香,坐回蕭月生的身邊,檀口翕張,娓娓而談,條理清晰,將前後交待得一清二楚,省去了蕭月生的發問。

蕭月生放下白玉茶盞,左手撫了撫自己的八字胡,轉身問道:“什麽時候的事?在哪裏?”

“在紹興府與安慶府之間,應該是發生在昨天上午,可能畫像剛剛傳到分舵,他們便發現了人。”小玉想了想,推測道。

蕭月生轉頭看了看廳口,陽光斜照,仍未至中午,他嘆息一聲,起身招手,懸掛於廳口檀木架上的貂皮裘衣冉冉飛來。

“看看能不能來得及救人吧!”蕭月生大伸著胳膊,任由小玉幫他穿衣系扣,聞著小玉身上泌人的淡淡幽香,搖頭苦笑道:“這幾日,我比小鳳更像個大夫,救死扶傷,不知能造多少浮屠啊!”

小玉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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