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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溫潤如玉是席初(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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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任憑虞謠如何旁敲側擊,席初還是什麽都沒說。

虞謠有點氣餒, 只得作罷, 默默問白澤:“要不我再暈一次?”

白澤:“?”

虞謠認真地開腦洞:“我再暈一次,然後就告訴他我得了重病,他肯定很不忍心, 我要知道什麽他都會告訴我的!”

白澤:“腦瘤警告。”

虞謠閉嘴。

宴席散後, 虞謠還是叫了席初一起回正德殿。對於她最近專寵貴君的問題, 後宮眾人都覺得很詭異, 又在詭異中不得不接受這個設定。

盥洗更衣,躺下睡覺。虞謠這一天累得夠嗆, 一碰到枕頭就睡過去了。

翌日寅時,宮人照例來叫她起床上朝, 席初也照例一並起了床。

只有他是這樣。她搜尋記憶,清楚後宮裏其他人都不是如此。她上朝的時間很早, 常規起床的時間換算成二十四小時制還不到五點,大家一起這樣早起真的很虐。所以一般來說, 只要她開口說一句“你睡你的”,別人就心安理得地繼續睡了。

席初從前其實也是這樣,現下的情況只說明, 他對這一切都還是不信任。

洗臉漱口的過程中, 虞謠一直迷迷瞪瞪的, 腦子裏一團漿糊,腳也仿佛踩在雲裏,根本沒什麽勁兒。

直至坐到妝臺前她才緩過來一點, 擡眸從鏡子裏看看站到她身後的席初,楞了一下,又仔細看看。

“沒睡好?”她問。

他看起來很有些憔悴,面色愈顯蒼白,眼下掛著烏青。

聽她問,他簡短地笑了下,含糊其辭:“還好。”

虞謠擡手向後一探,把他手裏的梳子拿了過來:“你去睡,原也不用你跟著我早起。這麽多宮人呢,不非要你幫忙。”

大約是她態度堅決,席初稍滯了滯,就轉身向床榻走去。

走了幾步,他卻又停住,虞謠的目光掃了眼鏡子,恰好瞧見他站在那裏怔神,不解地喚了聲:“貴君?”

他轉過來,淡泊的面容下好似有些並不平靜的情緒:“陛下。”

深緩了一口氣,他說:“臣有些事,想跟陛下說。”

虞謠會意,擺手讓宮人皆盡退下,從鏡子裏朝他笑笑:“說吧。”

席初折回來,回到她背後,被一股奇怪的情緒驅使著,擡手去順她的頭發。

她的頭發保護得很好,一直柔軟順滑,和十一二歲時沒什麽分別。

十一二歲那會兒,他就總玩她的頭發。

那時他們常躺在一起睡午覺,不過主要是她睡,他通常睡不著。睡不著又沒事幹,他就順一縷她的頭發過來,悄無聲息地編個麻花辮。

她不喜歡麻花辮。在東宮裏,只有奴籍裏的小丫頭才會梳麻花辮,所以她一醒他立刻就會翻下床開溜,她察覺到發生了什麽,便滿寢殿地追著他打,氣鼓鼓地抄起果盤裏的香蕉蘋果橘子梨砸他。

那時候一切都很好。後來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開始嫌他對她不夠恭敬了。

再後來她登了基,身邊有了元君,後宮也充裕起來,他連見她一面都變得很難。

每個人都比他更會讓她開心,他自己都覺得,她沒什麽喜歡他的理由。

回首過去,令席初不寧的心神平靜下來許多。他的手指在她發間劃著,輕聲道:“陛下昨天問臣怎麽看和君……”

虞謠的神經一下繃緊了,目不轉睛地盯著鏡子裏的他。

他好似又措辭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臣覺得,和君與衛家或有不臣之心,但現下也未必會做什麽。陛下當心一些,別與他生下皇女便是了。”

“什麽意思?”她吸著涼氣問。

簡短的話猶如閃電擊進她的腦海,幾個詞條連貫在一起,讓她有了些許猜測。

擡眸看他,他眼底微顫,退開了半步。

虞謠轉過身,靜住神,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語氣有點沖,便盡力地放緩語調:“你是……想這個想得一夜沒睡嗎?”

他遲疑了一下:“算是。”

或許也不算是,因為這件事沒那麽難想清楚。他只是花了一夜時間去說服自己,她最近的溫柔是真的。

相信這一點,很難。他大約最後也沒有成功,只是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他已經信了。

虞謠想了一想,又問:“元君的事,跟這有關系吧?”

“是。”他道。

她問得更明白了點:“元君也有野心,是不是?”

這回他沒有說話,點一點頭,接著道:“陛下恕罪。”

她不許他說元君的不好,但他沒再驚慌失措地跪地謝罪。因為如果她要為這個治他的罪,今日大概就是最後一次治罪了。

他想走得體面一點。

虞謠定定地看著他,從他的神色中慢慢感受到了,他跟她說這些用了多大的勇氣。

他完全可以不告訴她的。明哲保身,是皇宮裏的生存之道。

可他還是說出來了。

虞謠淚意上湧,覺得眼睛鼻子都酸酸澀澀的,站起身哭唧唧地抱他。

這突然而然的投懷送抱把席初搞懵了。

他半晌沒有一點反應,終於試探著出聲:“陛下?”

面前一聲抽噎,接著揚音:“來人!”

被屏退的宮人們應聲入殿,女皇眼睛紅紅地看過去:“去傳話,今天免朝了。”

“陛下?”席初的聲音驚訝又迷茫。

虞謠把臉埋回他懷裏,哽咽著不再說話。

她還要在這裏待很長時間,過完一輩子,一次又一次地上朝。

所以現在,她想任性一次。

任性地為他免一回朝,在他為她用盡了勇氣的這一天裏,好好地跟他待在一起。

她不能這個時候扔下他,讓他獨自忐忑不安。

每個人都有渴望陪伴的時候,而她已經欠他很多次了。

她抱著他很投入地哭了半晌,他小心地摟一摟她:“陛下是不是想問問細由?”

但她堅定搖頭:“不!”

席初噤聲,她掛滿淚痕的小臉擡起來:“那些我們可以晚點再說。你先補覺,我陪著你。”

席初:“?”

他困惑不解地看她,心中倒是放松了。

她眼圈紅紅地推他去床上,看著他邊一臉費解地打量她邊脫去外衣。

等他躺下來,她便也躺下,耍賴似的往他身上一纏:“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席初失笑,心說這哪睡得著?

過不多時,他卻真的睡著了。

一整夜的凝神思量太磨人,他不僅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沈。

她竟然沒怪他。

夢裏他想,她的溫柔可能真的是真的呢?

他就要淪陷了。

虞謠平覆下心身後便不再這樣“纏”他了,收回手腳乖乖側躺著,讓他好好睡。

她仔仔細細地看他,他睡容平靜,呼吸安穩。腦海裏很多久遠的記憶突然浮上來,他無數安睡的樣子都和眼前的面容重合,從孩提到少年,再在某一個年月戛然而止。

——在她的後宮充裕之後,她就沒再這樣看著他過了。

為什麽呢?虞謠這樣自問過很多次,但大多時候都是唏噓慨嘆,這一次,她卻鬼使神差地細思了起來。

她便逐漸摸索到了自己心態轉變的整個過程,其實也沒有很覆雜,一言以蔽之,就是萬人之上的生活讓她慢慢看不清誰真的對她好了。

每個人都順著她哄著她。為了侍奉她而進後宮的男人們,自會絞盡腦汁地讓她稱心如意。相比之下,這個一直陪伴她長大的人,更真實了些,也就更直白了些。

他會在她流連後宮的時候直言不妥,甚至直接出手壓制那些糾纏她太過的後宮男眷。

在記憶中,她因此而有所收斂,現下的政治清明也與此不無關系。但她當時對他卻在一步步生厭。

每個人都對她畢恭畢敬,他的不馴顯得那麽不合群。

忠言逆耳利於行。

這句她在書上讀過無數遍的話,做起來卻並不容易。

所以,元君的事看起來是一切變故的開始,但其實早在那之前,她就已經厭棄他了。

如果她肯好好聽他說話,他大概也不會那樣孤註一擲。

可她明明不該那樣討厭他啊。要討好她有什麽難,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沒有一味地討好,不過是因為他想讓她當個好皇帝而已。

席初這一覺一直睡過了晌午,醒來的時候,虞謠正靠在旁邊看折子。

看到他醒,她把折子放下了:“餓嗎?”她問。

他睡著之後她餓得不行,就不厚道地先自己用了個膳。他一覺睡到這會兒,可什麽都沒吃。

“還好。”席初坐起來,覺得腦袋一側有點沈,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下。

然後他就僵住了。

虞謠似笑非笑地等著他的反應,少頃,他一分分扭過頭來,神情十分古怪:“想不到陛下還記這個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虞謠一秒笑崩。她本來沒想捉弄他,但翻找記憶發現他竟然曾經這樣惡作劇過,感覺實在奇妙,就手賤地玩了起來。

席初窘迫不已,擡手去拽那縷不用看都知道出現在他頭上一定很奇怪的麻花,虞謠又忙撲過去,邊笑邊幫他拆:“我來我來,你別亂拽,會打結的!”

他努力地繃了一繃,還是撲哧笑了。

笑音一出他便別頭伏向墻壁,臉埋在臂彎裏,好像這是一件很丟人的事。

虞謠驚奇地探頭瞅瞅:

笑啦?

拋開那些本不屬於她的記憶不算,她穿越過來後,都沒見過他真正笑過。

又往前探一探,她湊過去,在他額角上親了一下!

席初猝然擡頭,臉都紅了:“幹什麽?”

“什麽幹什麽,你偷親我好多次,也沒見你不好意思啊!”虞謠把這件事挑了出來。

這一個多月裏,他都常常在一起睡覺的時候偷偷親她,小心又克制。她早就get到了他這種隱忍的愛意,只是隔著他的提防,也不好做出回應。

現在,很多事都可以慢慢挑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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