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嵐不在意林勵, 她已經自己把自己判出局, 現在也只不過是在光明正大地發洩怨氣，不存在任何威脅性；她在意方子都, 事實不重要，態度很重要，他的表現, 不合格。

她腳步邁得很快, 小腦瓜在瘋狂轉動，和方子都拼智力是自尋死路，她婆婆大人直接不聽他任何論述的事給了她很大的啟發；比拼天賦, 顯然她也是落敗的；至於耍任性，呵呵，她已經被方子都狠狠嚇過一回，顯然他比她狠, 這個也是行不通的；智力、天賦和決心都不能獲勝，難道要比拼性別優勢？

思考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她眼角餘光瞄見他不遠不近地跟著自己, 一派輕松無事的樣子，心裏更生氣了, 小步快跑，走出學校後門, 下地鐵站臺。

方子都慢吞吞跟在她身後，笑瞇瞇地跟著她。

小兩口第一次鬧別扭，不符合邏輯思維, 但很有意思。

他看著她氣鼓鼓埋頭沖在前面，偶爾還假裝不在意地東張西望，碰上他的視線就甩一個眼刀，爾後繼續向前沖。

過地鐵安檢，向嵐被攔住了，包裏裝了一大瓶水，安檢員要求她打開書包拿出水來喝一口。她看著方子都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手上慌亂，拉鏈來開，包裏亂七八糟的東西全撒了出來。

原本順利的安檢大長龍在她這裏堵塞了，造成了小小的不便，她忙彎腰去撿各種錢包、鑰匙串、門卡和飯卡。方子都沒帶包，空著一雙手，越過人群，幫她撿了幾樣，站到安檢臺邊，遞給她。

向嵐紅著臉，埋頭，一把奪過他手裏的東西胡亂塞在包裏，太丟臉了。

“我幫你拿吧！”方子都抓著她的書包帶子。

她立刻松手，大人大量，不和他在公共場合爭論高低。

刷卡進站，候車的人太多，排隊也擁擠，向嵐在女生中算不矮的，但丟在人群裏，馬上被淹沒。方子都單肩跨著書包，左手將她按在自己懷裏，道，“站在我這邊，人太多了。”

向嵐趴她懷裏，吸著他的味道抵抗混雜的人味兒，見他用右手摸出手機來，單手快速地發短信。她好奇地踮腳尖去看，他很體貼地把手機放低，她瞄一眼，大概是關於實驗室裏各種資料布置和交代下午工作的事宜。

方子都輕笑一聲，“看見什麽了？”

臉更紅了，移開眼睛，道，“誰稀罕看了？”

他擁著她往前挪，“誰看誰稀罕。”

“你自己放我眼睛前面，我又沒瞎，勉為其難看一看，怎麽了？”

“沒怎麽呀？”方子都攬著她的手捏捏她的臉蛋兒，“所以我問你看見什麽啦？”

“一堆無聊的東西。”

他繼續發短信，“是挺無聊的，現在項目的資金還沒下來，新辦公室的申請也還沒批，臨時給找了個地方安置我們這一批人。我得安排他們抓緊時間把實驗室簡單收拾出來，盡快開展工作——”

“耽誤你時間了。”

方子都垂眼看一下她，果然還是一副很生氣的樣子，說話也是酸溜溜，他想了一下，道，“沒有耽誤，我安排好就可以了。”

“我會把今天占用你的時間，從別的地方扣回來，你放心。”賭氣。

他再捏一下她的臉，怎麽這麽可愛——

“你別一直捏我，別惹我，我現在還很生氣。”

“氣一會兒就好啦。”

“我會氣很久。”

“多久？”禮貌性詢問。

向嵐瞪眼，“我樂意多久就多久。”

“好吧，我會陪著你。”

這種又生氣又窩心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

即使是中午，地鐵上的人也超級多，向嵐被擠得東倒西歪，方子都擁著她走到車廂和車廂交接的位置，讓她背靠車壁，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給她隔出一個小空間來。

她忍不住就讓手去環抱他的腰，一邊感受他勁瘦的腰身，內心一邊唾棄自己經不起誘惑，卻還是不和他說話，她已經決定了，如果他不道歉不哄她，絕對不會主動開口。

方子都也不著急，低頭看她變幻不定的臉，在她頭頂上親了親。

向嵐伸手捂頭，瞪著他。

他越看越覺得可愛，低頭，在她重新鼓起來的臉頰上親一口。

她側頭，躲避他的親吻，他追著她的臉，在耳垂上輕輕咬了一下。

向嵐急了，從來都是她對他耍流氓，現在他對她動手動腳，自己居然毫無招架之力。

方子都看著她滿面紅暈，雙臂垂下來，摟著她的腰，嘴巴在她耳邊道，“別生氣了，好嗎？”

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一種少年的清甜味道，“好不好？”

她手足無措，心臟仿佛要跳出胸腔，怎麽辦？只是這樣來一下而已，她就要爆血管了，要是脫|光了在床上這樣那樣，她只有立仆。

“向嵐？嵐嵐？”他歪頭看著她，帶著幾分撒嬌的意思，“還生氣嗎？”

她微微張口，不生氣三個字眼見著就要吐出來，車體晃了一下，她馬上回神，一把推開他，杜絕勾|引。

車到站，向嵐慌慌張張推開他，跟著人|流擠下車，一溜煙竄了出去，方子都無奈，她害羞起來的樣子，真是——

向嵐和劉澤文約在一家私人的裁縫店，地址在一個七彎八拐的小巷子裏，下了車走了約莫一公裏才到。

隱藏在鬧市小巷裏，招牌和門面設計，每一寸都顯露出非凡的品味。兩人推門進去，立刻有相熟的店員把她給引了進去，劉澤文和胡理對著廳中央一件掛起來的長尾白婚紗看。

“嵐嵐，快過來看，喜歡嗎？”劉澤文興高采烈。

向嵐悶頭走過去，站到胡理身邊，低聲叫了兩聲，對婚紗並沒什麽興趣。方子都進來，恭恭敬敬打了招呼。

胡理看她臉色不太對，再看方子都，他反而是滿臉輕松的樣子，估摸著是鬧別扭了，道，“子都，這一套是你的，進去換了試試看。”

“好的。”

方子都走開，劉澤文道，“怎麽垂頭喪氣的？吵架了？”

“沒有。”向嵐嘆氣，“我也去換衣服唄——”

婚紗繁覆，一個店員引著她往寬敞私密的更衣間走，一個推著掛衣服的小車跟在後面。走進更衣間，巨大的鏡子和明亮的燈光，她將書包和外套甩在一旁的軟皮沙發上，剛要脫貼身的衣服，頓了一下。

以前沒懷孕，身材還不錯，也不怕人看，現在懷孕快三個月了，她有點沒自信了。

“你們出去，我自己換。”

兩個店員勸解，婚紗很重，後背的拉鏈太長，一個人不好穿，最好還是留人幫忙，向嵐堅決地拒絕了。

只剩下她一個人後，慢吞吞脫了衣服，取下婚紗拖在地板上，艱難地套上身，拉直。各種蕾絲和水晶裝飾累贅著，一會兒掛了頭發，一會兒又怕手指甲劃傷了絲綢面料，折騰了十來分鐘，勉勉強強掛端正。後背的拉鏈還沒拉上，腰腹的位置包裹得很緊，可見，這衣服是按照她以前的尺寸來做的，而現在的她，胖了。

艱難地接受了這個現實，她拎著長裙擺走到門口，準備開門叫店員幫忙拉拉鏈以及整理裙擺。門一開，方子都側身靠在門框邊和一個店員說著什麽，聽見聲音，擡頭看她。

向嵐只覺得呼吸困難，精心打扮的方子都，艷光四射，舉手投足都是貴氣。

向家人對方子都身體尺寸不清楚，詢問的時候也只是簡單的口頭交流，但是沒想到這一套禮服做出來穿在他身上如此合體。白色的襯衫，小馬甲和白色的西裝外套，依然是修身的樣式，越發顯得他袖長挺拔，翹臀長腿。

他慢慢站直，走過來，“需要幫忙嗎？”

天人交戰啊，到底是繼續生氣呢，還是原諒他，享受他的殷勤？這是一個問題——

方子都不給她思考的機會，直接推著她進去，甩上了門。

落地穿衣鏡裏，兩個衣冠楚楚的年輕男女，少年微笑著，少女垂著頭，雙手在身前交握。

“我幫你穿。”他走到她身後，看她露出來的那一段雪白後背，手指滑上去，從她的頸項一直摸到尾椎骨，羽毛一般的觸感，令寒毛倒豎。

向嵐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轉身推他，他順勢笑嘻嘻地抱著她，低聲，“還生氣呢？”

她堅持不住了，沒骨氣地開口撒嬌道，“生氣——”

他笑出了聲音，手滑下去，拉著拉鎖，緩緩向上，另一手撩開她的頭發，露出優美的頸項，低頭在她肩頸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好吧好吧，原諒他了。

“腰太緊了。”她摸著腰腹，吸氣，“再過一個月，肯定穿不上。”

方子都幫她整理胸前的蕾絲和水鉆，躬身將裙擺撒開，裙尾太長，令他幾乎是跪下。她低頭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嘴唇忍不住翹起來，擺出了接受求婚的姿勢，將手伸到他面前，仰起下巴道，“方子都，你擡頭。”

他擡頭，看見她向自己伸出的手，有點詫異，又有點動容。

“方子都，快說請你嫁給我吧。”

他動了動嘴唇，手本能地伸向口袋。

“嘿，美人兒，說你呢，別發呆，沒聽見你的公主在說什麽嗎？”

他慢慢放平身體，單膝跪地，雙手接住她的手，低頭吻了一口，道，“向嵐，你——”

不等他說完，向嵐有些為難他的意思，也有點玩笑，道，“我願意。好了，該給我戴戒指了。”

方子都擡頭，微笑，“你故意的？”

“當然。誰讓你惹我生氣——”

“向嵐，我該說你什麽好呢？你破壞了我完美的計劃。”他緩緩將手探入口袋中，摸出一個絲絨的盒子，“幸好我隨身帶了這個，不然該怎麽辦才好？”

她詫異地看著他，他單手打開盒蓋，露出一個樸素的白金戒圈。取出來，套上她纖細的手指，慢慢推上去，尺寸剛好。

“你——”向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擡手看，不過是一個最簡單的戒圈，她卻感覺這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

她有點想哭的沖動，卻瞥見門鎖擰動，爾後劉澤文叫門的聲音，她忙用力將他拉起來，掩飾臉上的潮紅。方子都撥一下她沾在臉上的頭發，在她唇上親了一口，道，“我去給媽媽開門，你要保持最美的笑容，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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