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齊整了整身上本來就一個褶子都沒有的西裝，叫了老張，直奔姜家去。

路上還給姜承禦打電話，問他顧淺妝怎麽著了。

老齊也是見多了世面的，嚴女士不是那種刻薄婆婆，會折騰兒媳婦，但她作為一個母親，顯然會更偏心自己的孩子。

大孫子，小兒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她既有心報喜，顯見著寶寶是沒有問題的，顧淺妝倒沒聽她提及。

姜承禦到了這會兒，已是正經緩過來了，老齊打來，他就接了。

按說老齊不過是顧家的管家，有什麽事兒，也輪不著他來問責姜家。

但，姜承禦還是挺重視他的。

顧則炎不在，顧家裏裏外外，就靠著老齊撐著。

顧淺妝對老齊可信任著呢，宅子跟弟妹都托給了他。

因為需要操心的事兒更多了，顧淺妝也不含糊，給他提了薪水。

再者說，老齊越是震怒，就表示他越是記掛顧淺妝。

這是他的忠心。

像姜家這樣人口眾多的家族，對忠心的人亦是十分看重。

過年時，老齊也護著顧明睿與顧雲蘿往姜家來拜年。

姜家姻親故舊極多，得知老齊的身份，不免有些詫異——顧家的當家不在了，總還有別的親人在，怎麽讓管家帶著孩子呀。

顧淺妝親自出面招待了老齊並小雙胞胎，待老齊很是客氣恭敬，又少不得同好奇的姻親們解釋一番。

老齊雖明面上擔著管家的名頭，實則是顧則炎知己，兩人是過命的交情。

按說，這樣的親近，老齊合該在公司裏襄助顧則炎。

可老齊一身本事，偏偏愛宅，不喜在商場上廝殺。

姻親們都是人精，顧淺妝這樣一說，各自了然。

這齊管家乃是孑然一身，在哪兒都是一只碗一雙筷子，冷冷清清。

且，顧家那位新太太趙舒蘭女士，做事兒不太著調，顧先生疲於在公司與內宅中奔波，齊管家這才沒有走的。

這一想通，頓時就有些唏噓，看老齊也和善多了，隱約還有幾分敬意。

姜太太顯見著待這位齊管家是親近的，他們雖是姻親，到底不好多說什麽的。

看在姜太太的面子，也該對齊管家客氣些。

顧淺妝在孕中後期，身體就不大好，一直虛弱，查不出原因，吃什麽都沒用。

這回生產，倒是虛驚一場。

老齊不是外人，姜承禦便把這前因後果給講了一遍。

老齊一聽，頓時松了口氣。

這女人啊，再如何要強，懷孕生孩子都是一道坎兒。

多少女中豪傑，就倒在這坎兒上。

老齊腦補得更多。

像顧家這樣的門第，倘若不是顧則炎早早顯露出冷酷的一面，也不知道要被拖累多少。

再是血脈至親，面對絕對利益，也難免有自己的小算盤。

算計別人，向來比勉力克制要容易得多。

遠的不提，當年顧則炎與裴輕言兩情相悅，可這門婚事，不僅裴家不樂意，就連顧家內部，也有添亂的呢。

老齊一聽顧淺妝早產了，頓時就腦補了一場豪門大戲——姜家有人見不得姜承禦有後，對顧淺妝下了黑手。

這個可能性當然是很大的，可操作性也很強。

在老齊眼裏，顧淺妝跟深沈啊，心機啊，手段高明啊，是完全不搭邊兒的。

他家大小姐，就是個率直純真的人，被人算計再正常不過了。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

老齊被自己的腦補嚇了一跳，聽了姜承禦的解釋，想著這都出來了，不去看看到底放心不下。

姜承禦自然不會攔他。

事實上，姜承禦現在面上毫無異色，其實心裏邊還怦怦亂跳呢。

這種忐忑的心情與他一貫的形象不符，他得找個人傾吐一番——這個人不能太親近，不然他拉不下臉，又要嘴嚴，老齊就很合適。

老齊完全沒有想到，姜承禦會把自己當做垃圾桶，發洩心中的灰暗。

幸好，老齊也是熟練工種了，左耳進右耳出的絕技依然爐火純青。

這些年，顧則炎可沒少禍害他的耳朵啊。

要不是交情深厚，他又實在懶得挪窩，早就甩手不幹了。

老齊到的時候，顧淺妝與寶寶都睡著。

在姜承禦的帶領陪同下，老齊躡手躡腳地進了房間，抻著脖子看了一眼顧淺妝，見她面色平靜，雖有些蒼白，卻無痛苦憔悴之色，就更放心了。

寶寶被顧淺妝護在身體一側，嚴嚴實實地擋住了。

老齊有些眼饞，但也不好在近前了，暫且作罷。

隨後，他被請到小書房裏，聽姜承禦說那些緊張，擔憂甚至恐懼的心情。

老齊只在顧家，就見了幾場生離死別。

有人去世，有人出生。

傷心，歡笑，壽終，希望，他都感同身受。

姜承禦頭一次做父親，妻子身體不好，又是早產，他的心情焦灼是很正常的。

哪怕化險為夷，母子均安，當時的心情，也不會馬上平息。

最重要的是，姜承禦年紀輕輕，就做了家主，習慣什麽都自己扛。

他倒是有親爹，可有爹跟沒爹差不多。

若是顧則炎還在，岳婿兩個一塊兒著急上火，也有個比照不是。

人心都是偏的，老齊也不能免俗。

姜承禦跟顧淺妝兩個，他當然偏心自家大小姐。

若是姜承禦跟別的人，他偏心的就是自家姑爺了。

雖然心裏多少有點兒憐惜姜承禦的意思，但他面上是一丁點也沒有表現出來。

無論是顧則炎也好，姜承禦也好，單純就是為了發洩，可不是為了博取同情的。

知道顧淺妝安然無恙，又被當了一回垃圾桶，老齊匆匆趕回去了。

顧宅裏邊，桂姨還等著呢。

不早點兒給她報個信兒，這中午就甭想吃好了。

姜承禦原想留他用餐的，說不定顧淺妝睡一會兒就要醒來的，畢竟寶寶不經餓，可能要吃奶的——姜家倒是不差月嫂，奈何顧淺妝就要自個兒帶孩子。

老齊擺擺手，堅持要回去，又問了小公子是擺洗三宴呢，還是滿月呢，還是都擺。

姜承禦想著顧淺妝要坐月子，寶寶身子也不大硬朗，不如再養養，便不準備辦洗三了，直接辦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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