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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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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允這邊接到含藜的信,只幾句:姑惡,姑惡。姑不惡,妾命薄。

知道曼婥又生了孩子,曼婥的脾氣即便再不熟識的人也知道,一定借著自己的孩子在她跟前炫耀,暗諷她不能生育了。這是這小丫頭的死穴。

第二封寫道:清鱸魚、蟹黃菊、嫩蒓菜,烹茶煮酒,萬般好,想起君不在。

恒允嘆了口氣,把信收在信匣裏,這只大匣子已經要裝不下了。這小丫頭近日看來又愁腸百轉,相思難解了。想起她下廚做好一桌子珍饈美味,想著和他一起吃,他不再,對著珍饈美味又吃不下。

這時候境安拿著一封信道:“又有信來了。”

“她到底寫了幾封啊?”

“這不是王妃來的。”聽著這陰陽怪氣的口氣,恒允知道是誰寄來的了。

自從兩個月前和馮仙舞見面之後,她又下帖邀請過他,他沒有赴約,更加沒有回覆。想來她知曉他的態度,也不會再主動,沒想到過了幾個月又來信了。

“可不要惹上麻煩。”恒允心裏這樣想,想完又覺得可笑。這樣一個交際花自己竟然還會顧慮她,要是被家裏的狐貍知道,自己可真是顏面掃地。

“這怕是對王爺動了真心了。”

“少來,我敢說我若去了,這真心也就沒了。”

境安笑嘻嘻道:“那王爺姑且就去一次,叫她死了心。反正咱們也不吃虧。”

恒允拿著信紙向他頭上打了一下道:“死小子,我竟是那種人嗎?”

“王爺潔身自好的人,自然不會沾染這樣的女人。”

恒允搖搖頭。他並不是覺得這樣的歡場女子低賤,不過馮仙舞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招惹她也不值當。

“收拾了吧。”恒允把那封信交給境安,他笑嘻嘻的應了個“是”退出去。

心裏道:“主子不沾染這樣的女子也是好的。到底還要是我們主子,不是那等不幹不凈的皇子龍孫。”

轉眼又過了幾個月,恒允那只足有三尺寬五尺長的大信匣子總算填滿換了新的信匣。

境安幫忙恒允收拾著道:“王妃寫了這麽多的信,都能考狀元了。”

“你們娘娘念的書本來也夠靠狀元的了。”

“那不如叫娘娘考考試試。夫子廟那邊不是還有個女狀元廟嗎?”

當地有一個傳說,青石巷有一位女子,生得美麗聰明,又飽讀詩書。丈夫屢試不第,自己和丈夫賭氣去考,竟考中了狀元,因為辦事得力,進京做了大學士。後來因為有了身孕不得不申請外調,又回到江南,一直到年老卸任。

“她最討厭寫那些科舉文了,怕是不願意去的。”

恒允也不喜歡寫場面文章,好些都是含藜代筆。她也不願意寫,不過還是喜歡遷就他。

“誰家有個女狀元做娘子再有福氣沒有了。”

“這倒是,不過若是做丈夫的無能就是煞風景了。”

“總之王爺最是鎮得住王妃的,王妃再有本事還是比不過王爺的。”

“你這話到了你們娘娘面前看還敢不敢說了。”

“這有什麽不敢。我在王妃面前早說過,王妃還很高興的樣子。哪個女人不願意丈夫比自己強的。”

恒允笑道:“這倒是真的。”

外面正下著小雨,等收拾完這些信件,也雨過天晴。恒允站在窗口望著雨過天晴的青色道:“這倒是賞荷花的好時候。”

“奴才這就叫人備車,王爺要去看荷花嗎?碧溪湖那的荷花聽說最好看。”

恒允點點頭,雨停的時候他們總是喜歡去封地的泠影閣上賞荷,天熱的時候去乘涼。她總是壁虎一樣粘著他,不管天有多熱,她就是不肯離開。現在想來,也不知再有是何年何月了。

碧溪湖非常的大,湖上的荷花是不同時候種的,有好幾種。東面這片是白荷,多是白鳳和冷影兩種,這兩種白荷花花瓣長而密,好像重重疊疊的羽毛,恒允想起含藜提到的那只大白鳳。心想應該夜裏秉燭夜游而賞。

白荷裏冒出一朵小紅蓮來,恒允笑道:“這是哪裏冒出來的。可是特立獨行了。”

說著向西面那片紅蓮望去。紅蓮離這裏很遠,竄根也竄不到這裏來的。紅蓮裏湖上也飄著一只畫舫。

境安道:“那邊也有人游湖,船倒比我們的還華麗。”

恒允也道那船太張揚了。

等到恒允的船游玩一番上了岸,見那只畫舫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在岸邊。這時有人稟報馮小姐請王爺去船上一敘。

恒允猶豫一下,對境安道:“走吧。”

境安點點頭,眼神那意思是怎麽還要去。

恒允心裏道:“說清楚也好了。”

上回初次見面,一來直接把話說明未免太駁了她的面子;二來人家也並沒有說什麽,萬一沒有那個意思,自己豈不是自作多情被人恥笑。

進到船裏和上次閨房布置差不多。一只靠窗戶紅木桌子上放著一只寶藍色瓷瓶,裏面插著一大束紅玫瑰花,同窗外的素凈荷花很不搭配,好像水火不容一樣。

馮仙舞此次見他不像上一次那樣笑得千嬌百媚的。淺笑裏帶著些許局促不安,恒允坐實了心裏的猜測。

她先也不說話,親自端了茶給他,又親自切白蜜瓜。

“這是怎麽了,姐姐還怕起我來了。”

她也不接茬,道:“上次請王爺來,王爺卻不肯賞臉。”

“姐姐有事?”

她目光避開他,故意回避他的話。

“這荷花真好看,沒想到還是要遇到的。”

“人之一世如此之長,要遇到的人多了。”

“可是有沒有正果卻不知道了。”

馮仙舞期待的望著他,他卻故意移開目光去看窗外的湖景。

此時一陣清風吹過荷塘,卷起幾滴荷葉上的雨水飛進船艙裏。恒允的臉上沾上了幾滴,帶著淡淡的荷香。

他從懷裏掏出手帕輕輕拭去,嗅了嗅手帕道:“還真是荷風送香氣。”

馮仙舞不聲不響的拿過那手帕,恒允也沒阻攔,任她拿去看。

她雙手捧著一方淡淡的湖青色手帕,上面繡著一棵丁香一棵瓊花,旁邊一行小字:“蔦與女蘿,施於松上。”

“這是穆王妃的針線吧。我說嘛,巾絹怎麽會珍重的揣在懷裏。”

這是含藜收到瓊花以後繡給他的,他收到帕子也知道瓊花一定活了過來。

恒允拿回手帕,仍舊揣好道:“人之真心不可辜負,何況夫妻之情呢?”

馮仙舞道:“那我之真心為何王爺不懂呢?”

她的眼神含嗔帶怨,泛著點點淚光。恒允知道這不是戲謔的話。難不成這女人真的對自己動了情。自己這樣不解風情的人,一個含藜就已經夠吃驚的,怎麽又惹上桃花。不過她們這群人和含藜不一樣,雖也是性情中人,但情義也是落花流水,來的洶湧,去的也快。說到底還是征服欲在作怪,真正愛的人只有她們自己。

“我不懂。”恒允淡淡的道。

“除非你是傻瓜。”馮仙舞眼睜睜的望著他。

恒允戲虐道:“姐姐不會說是對我動心吧。”

聽他這樣的語氣,知道他心裏一定在嘲諷自己。馮仙舞斂容道:“怎麽?我就不能喜歡人嗎?難道只有你的王妃才有資格對一個男人動真心。”

“我哪裏有那個意思。姐姐的心意是風雲變幻,難以揣測。”

“你們男人總是喜歡把人想得太覆雜。其實我的心很簡單,是你覺得我的心思不純,是急功近利的人,才會不知道我的心思。若是你的王妃,你會不知道她的心意嗎?”

被她這樣一語道破,恒允也突然恍然大悟。即便是剛剛他也不確定馮仙舞對他有心。從一開始他就認為她是口不應心,他所見到她的言行舉止都不是她真正心中所想的。他也沒有心去想為什麽會對她有這樣的印象。原來癥結在此。

“為什麽不同,她是清白人家的女兒,我和她不能相提並論。”

馮仙舞的話越說越激動。恒允神色沒有變化,心裏卻是肯定了。

這樣的女人自然比不上自己的王妃。若說是貞烈節氣卻也不全是。他對風塵女子素來沒有什麽偏見,有時也是十分欽佩。就如同前朝星月樓的楚紅薔,雖然無奈生為樂戶,生下來就不得不淪落風塵,但一生有情有義,為了心上人不惜以死相報。恒允聽過這個故事很是惋惜有情人不得相守,青春年少,無奈天人永隔,飽受相思之苦。

他想這個故事若是後人杜撰,那樣知道不是真事心裏好受些,後來才知是前朝首輔親身的真事。當初為了和她在一起不惜和家族決裂,放棄仕途。楚紅薔為了不斷送他的前程,要家裏再認他這個子孫,撞死在了府門前的石獅子上。這才又回歸宗族,有了以後的兩朝宰相,聲名顯赫。

他一生再未和人提及過那個女人,但每到祭日定然到墓冢拜祭,一日才去。臨死要家人將他同生前愛侶合葬,怕兒孫不許,留下遺言,若是不能遂心願,死不可瞑目。

歲月流轉多年,恒允到蘇後特意到墓前拜祭,還摘下一朵紅薔薇花壓在書裏風幹了寄給含藜,說明出處。以前見到紅薔薇就會令他想到曼婥,難免殃及池魚對花也帶了偏見,唯獨這一次,一點也沒有,覺得只有這花才配的上那兩個人不顧世俗,轟轟烈烈的感情。

恒允此刻神游到淮水旁那一大片的紅薔薇花處,竟忘了眼前的美人。

“王爺怎麽不說話。”

恒允回過神兒來,神游一圈再見眼前的女子,傾國傾城的模樣,楚紅薔生前也不過如此吧。自己卻想著故事裏早已化為塵土的美人出神,全然忘了眼前活生生的美人。心裏自嘲還真是不解風情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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