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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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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闌珊的早晨,漫山遍野的紫丁香,她背著裝滿青蒿紫藜的竹筐,手裏拿著一大束剛剛摘下來帶著露水的丁香。他和郝琳宮迎面走過來,他從她身旁經過,她手裏的花滑落到地上。他餘光看了她一眼,只有一眼,連頭都懶得轉過來,這是她和他第一次相遇。

含藜醒過來,又是這個夢。她不耐煩的把被子蒙住頭。

她被哀夫人收為義女,後又被段皇後接入宮中撫養。因為出嫁要從娘家走,又搬回哀家來住。最近心事重重總是睡不長,輾轉反側好久起來天空才隱隱泛著青藍色。給哀夫人請安還早,含藜到後園剪了幾枝荼蘼插在白瓷瓶裏。

從哀夫人房裏回來見水蒓正收拾字畫。

“我出去一趟,夫人問起來就說是去寺裏還願了。”

瑤函正疊帳子,道:“眼看就要出嫁了,姑娘這樣三天兩頭就往外面跑,要夫人知道了要怪罪的,女孩子家家太不莊重。”

“不妨礙的。”

“就是要出去也該有人服侍才好,姑娘不好總是一個人。”

含藜只笑笑,徑直出門去了。過去她是不敢的,不過現在仗著馬上就是別人家的人了,也敢有點脾氣。

說還願不過是對哀家那樣講,她是不信佛的。皇家侯門敬佛成風,為了上下討好她只能裝出虔誠皈依的樣子。婚期將近,他又不是真心想娶她,以後的日子怎麽樣真的不知道。皇宮還是哀家都讓她喘不過氣來。

“王爺求得佳偶可喜可賀。”

“你罵我幾句也好,何必說這樣的氣話。”

“王爺要我像那些怨女妒婦一樣呼天搶地,尋死覓活我卻做不到。”

“你怎麽會是那種人呢?終究是我辜負了你。我也不敢要你不要怨我。為了將來我不能不娶她。”

“男兒志在經天緯地,兒女情長不過是過眼雲煙,我也沒有那個福氣要王爺為了我斷送前程。即便王爺非要娶我不可,皇上皇後也是不會答應的。父母之命不可違,這與孝道也不符。”

“你不僅容貌無雙,更是少有大賢大德的女子。”

郝琳宮聽到他這樣說撲簌簌落下淚來,梗咽道:“可惜自古紅顏多薄命。賢德有沒有不知道,人微福薄是沒有錯了。”

“你不要說這樣不吉的話,你等著我。總有一天。”

還沒等恒允講完,郝琳宮見到荼蘼叢後那張冷若冰霜的臉,拭幹眼淚轉頭離開。

“怎麽了?”

恒允上前拉住她的衣袖,郝琳宮掙脫開慌張跑開了。恒允回過頭,看見她在花叢後站著。

“大婚之前我總要和她說清楚。”

他的話冷冷的,神色很冷峻。她知道他是在克制自己的怒氣。本來成婚之前和心儀之人最後一次互述衷腸,已經夠肝腸寸斷,卻也被她給攪和了。心裏傷心,但有種兩敗俱傷的快感。

“我又沒有說什麽。”

“你怎麽會來這裏的?”

“紅顏薄命只有她嗎?難道別人都是東施效顰了。”

“你這是什麽話?”

含藜沒有回答他,轉身離開。

東施效顰,不是的,在他們眼裏她不過是沐猴而冠,根本連人都不是。

“小姐這是怎麽了?”見琳宮哭哭啼啼的跑過來,丫鬟連忙跟上前去攙扶,深怕早晨山路滑膩滑倒了她。

上了車郝琳宮仍是默默流淚,丫鬟知道她此次來是同穆王訣別,也不問她。快到家裏郝琳宮拭幹眼淚道:“今天的事情千萬不可對人說起,尤其是父母大人,就是哥哥和宅美也不許。”

“奴婢知道,絕不敢告訴一個人。”

郝琳宮點點頭,主仆兩個又是誰也不言語。

“我真是不敢相信,穆王竟然真的要娶那個有人生沒人養砍柴采野菜的賤人了。”

“何止是你,就連我到了今時今日也不敢相信。不過如今事已成定局了,我們誰也無力回天。再過兩天那個賤人就是名正言順的穆王妃了。”

“作不作王妃到不要緊,我們家的女兒,就是作皇後也不為過。只是想到輸給那個祖宗八代都吃不上飽飯的下賤丫頭,連我這個作妹妹的都羞的無言見人了。我們郝家,世代詩禮大家,竟然還不如她們家了,她算個什麽東西!”

“她自然算不上什麽東西,娶她作王妃還不是因為她後面哀鴻儀那座大山。這也是父親這些年來太不在意迎合聖意,在聖上和皇後跟前失了寵。哀家又沒有女兒,剛好便宜了她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窮親戚。不過說來也奇怪,哀夫人如何驕傲蠻狠的人,如何會收她作幹女兒,我是怎樣也想不通。”

郝宅美道:“賤人自有賤招數,那樣幹幹凈凈的人家如何知道。真是可憐了姐姐,因為那個賤人,王妃作不成也就算了,還要離開京城,避到老家去住。我們竟要給她騰地方了。”

“不過琳宮一大早到底去哪了,現在也不見人。”郝貝錦問道。

郝宅美挑了挑眉毛道:“這還用說,皇後棒打鴛鴦,臨走之前還不得溫存纏綿,互訴衷腸一場。”

郝琳宮一到了閨房門口就聽見她哥哥和妹妹在裏面說話,起初只躲在門後聽她們講什麽,聽裏面左一個賤人右一個賤人的罵,心裏也暢快許多。現在聽她妹妹猜到她去見恒允,言語又如此輕佻,丫鬟在一旁也聽個一清二楚了,連忙紅著臉進去氣沖沖道:“嘴裏不幹不凈胡說個什麽呢!”

郝宅美見她一臉慍怒,連忙賠笑道:“姐姐,我不是和哥哥說笑嗎?何必認真。”

“嫡親的姐妹,背後如此編排我,說的如此淫蕩汙穢,還敢說是玩笑話。”

郝貝錦見他妹妹臉漲得通紅,眼圈紅紅的,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連忙到跟前道:“好妹妹,自家骨肉怎麽還認真生起氣來了。宅美你還不知道,嘴上沒有個算計,早晚斷送她那張嘴上。”

“你才死在一張嘴上呢?”

“不要插話,我這正勸琳宮呢?”郝貝錦拿出手帕給他妹妹拭淚道:“我和宅美都是替你抱不平,自從你懂得人事起,就認定自己將來是他的人,出這樣的變故,不要說你和父親母親,就連我們心裏也是氣不過的。”

郝貝錦不說還好,聽他也這樣講,郝琳宮更覺得自己委屈,撲到床上哭道:“我又未曾和他訂下婚約,有什麽委屈?”

郝宅美到跟前坐下道:“姐,你打起精神來。天下又不是統共就穆王一個男人了。穆王雖是皇後親生的,但他是次子,上面還有靜王一個嫡長子在。那個賤丫頭就算做了王妃,做夢也別想當上皇後。盛曼婥那樣掐尖逞強的人,當了王妃還不天天攛掇靜王和穆王作對,你的性子和她做了妯娌,還會有好日子過。那丫頭現在得意洋洋自己作了王妃,不知道她的苦日子在後頭呢?”

郝貝錦聽他小妹又伊利哇啦的胡言亂語,沒個體統,打斷道:“你就不要胡說了,我還有話同大妹妹說,你先回自己房裏去。”

“憑什麽,親兄妹,我是外人嗎?說話還有背著我。”

“你就不要任性了,我自有道理。”

郝貝錦把他小妹推出房門,好不容易把她哄走了,又摒推丫鬟,四下看屋子外再沒有人才掩上房門,到她妹妹跟前勸道:“此事雖揪心,但也是無奈之舉。你姑且委屈幾年,將來自然有出頭的一天。”

“還有什麽出頭的?”

“此事可以說是先苦後甘,雖然受苦的是你和王爺兩人,但最後得益最多的也是你們兩個。”

“他此後與我再無相幹的,我又何益而有?”

“妹妹不是糊塗人。你從小心儀穆王,我和父親更是他的心腹。可是你也知道,穆王雖為皇後親子,但並非長子。我郝家失勢已久,想要扶持他謀得太子之位更是艱難。哀鴻儀如今正如日中天,是皇上皇後跟前的紅人。如果有他的支持,穆王繼承大統的機會就更大了。你我尚且看不上那個小丫頭,穆王如何進的了眼。穆王也是忍辱負重,他日一旦得償所願,中宮皇後還不是你的,誰也不會相信那樣一個出身卑賤的丫頭會被立為皇後的。如今即便你做了王妃,和穆王雙宿雙飛,也不過博得一個才子佳人的無用虛名,相比日後更大的榮華富貴,孰重孰輕?”

郝琳宮聽了她哥哥的話,也不哭了,道:“儲君之事自有皇上裁定,我們做臣子的怎麽能妄加議論。子女婚事,自古無論王侯將相,還是平民百姓,都是父母之命。皇上皇後為穆王訂下哀家義女,定然有道理,我們凡夫俗子豈能明白。我自知自己福薄,沒有那個造化,哥哥方才說的那些瘋話,我全當什麽都不曾聽見。”

郝貝錦笑道:“我的傻妹妹,你就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了。我的點播你早一清二楚。只委屈幾年,你暫時的犧牲換取的不僅是你自己日後的榮華富貴,還有我們郝家的興盛。不僅穆王會感激你,就連父母大人和我也會把你奉為恩人。”

“哥哥再不要說了,我不要聽!”

“好好,我不說了,那你說我聽。今日穆王同你講什麽了?”

抵不過再三追問,郝琳宮把早上恒允和她講的話一五一十的同她哥哥講了。郝貝錦聽完笑道:“這就對了,他都對你這樣說了,你還疑心什麽?”

郝琳宮臉一紅,扭過頭去害羞的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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