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算什麽懲罰？”

嚴老八明顯是不想開燈的，要是開燈了，小家夥立馬就會見到厲炎夜身上的傷痕，要是遷怒在他這個施暴者身上，可就不太妙了。

“要不還是八哥給你念書吧！這裏太臭，會影響你聽故事的心情的！”

“再臭也比你的臭腳香！廢話少說，快點開燈！”

拗不過小家夥，嚴老八就只能將燈全部開了。

“深深……快過來爸爸這裏……”厲炎夜久未見過光亮，一下子不太適應突如其來的光，所以他就下意識瞇了一會。等到看清了站在鐵柵欄外面的兒子，他恨不得沖出去將兒子緊緊抱緊懷裏。

可是他的身體只能夠碰撞在鐵柵欄上，雙手努力地往外面伸著，想要觸到兒子的小臉。

可是那副手銬也緊緊束縛了厲炎夜的手。

小家夥一聲不吭，就是站在外面靜靜看著厲炎夜。

他的孩子就在眼前，卻如同隔著天涯，無法觸摸得到。

對一個父親來說，最悲哀的莫過於此。

“深深，再過來一點，讓爸爸……混蛋親爹好好看看你……”厲炎夜換上了一個兒子喜歡的稱呼，想要討好著面前的小家夥，將他哄到自己懷裏。

而小家夥仍然是一動不動，靜靜看著厲炎夜將自己的雙手不斷伸長著，怎麽都夠不著。

小家夥一步都沒有前進或者是後退，目不轉睛地看著厲炎夜。那麽狼狽的親爹厲炎夜。

他看見了外面被打翻的黑米粥和培根卷，頓時就明白了媽咪夏雲初為什麽要給他塞巧克力豆了。

小家夥抿了抿唇，才緩聲開口，“厲炎夜，為什麽你要傻乎乎地跑過來給我義父當囚犯？”

厲炎夜的臉貼上了鐵柵欄，一直舉著的手卻緩緩垂了下去。

“因為我的老婆跟孩子都在這裏，我只是想離你們近一點……想要跟你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厲炎夜原本只是想要說一些兒子夏深這個年紀能夠理解的話，卻達到了煽情的效果。

“你是在懺悔嗎？懺悔自己兩次做出拋妻棄子的行為？”小家夥又問了一句。

每次這四個字從兒子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厲炎夜的心都會像是被刀刺一樣，疼到流血。

“深深，爸爸不是想要找任何的理由或者是借口為自己洗脫這個罪名，但是你總會懂得，生活在世上，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逼不得已。”

“就像五年前，我想救下你大伯，也想要救下你媽咪；五年後，我想接住你，可是也想同時接住你的妹妹玲玲。可是我沒辦法做到。所以我想到的辦法就是救下你大伯，我跟著你媽咪一起死。而看到海洋池之前，我一直都是向著你的方向的。”

“對你，我一直都很愧疚，還有你媽咪……我一直都想要找個機會彌補你們……但是我沒有找到那個機會。只有你們母子願意，我才會擁有那個機會！”

厲炎夜說了很多，他不知道年僅五歲的孩子能夠聽懂多少，可是他將自己的心聲全部都說了出來。就像是一種：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感覺。

夏深小朋友靜靜聽著親爹厲炎夜的話，他所謂的‘借口或者是理由’，然後長時間地沈默著。

“好了，十五，時候也不早了。你趕緊過去找你媽咪睡覺吧！”

嚴老八是一個成年人，他知道厲炎夜說的代表什麽，也知道小家夥似乎已經有點動搖。他就出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因為嚴老八不希望小十五跟厲炎夜能夠再續父子之情。

義父河屯跟厲炎夜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如果小十五對厲炎夜重新產生好感，那麽等到義父河屯要逼著他跟厲炎夜自相殘殺的時候，痛苦的還是他們的小十五。

嚴老八其實還是很疼愛這個小家夥的。

“我不跟媽咪睡！我今晚要跟你睡，請你把你的臭腳丫洗幹凈，要是熏到我了，我一定會讓義父將你的臭腳給剁掉的！”

小家夥這個回答，讓嚴老八受寵若驚。

小東西向來都是傲嬌的，別人想要討好他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他忽然提出這麽一個要求，倒是讓嚴老八吃了一驚。

“那個……陪我睡還是什麽的就算了吧！小十五身嬌肉貴的，八哥無福消受啊……”

嚴老八就像一個冷宮中忽然被點到名字的冷妃一樣，被這麽點名說要伺候皇上，還真是有點腦袋轉不過彎。

“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你睡地上我睡床！”

小家夥冷冷給了嚴老八一個小白眼，“趕緊將你的腳丫子洗幹凈去！別在這裏晃悠。我一會就過去你房間！”

嚴老八點頭，表示知道一樣退了出去，卻沒有完全走出去。因為他想要聽聽厲炎夜會跟小十五說什麽。

“深深，快來爸爸這裏！”見到嚴老八離開之後，厲炎夜頓時就輕聲叫喚著兒子夏深。

可是小家夥只是遞出那本童話故事書，自己的人卻沒有上前。

“你讀給我聽吧！”

厲炎夜一怔，立馬就聯想到會不會是夏雲初在裏面給他夾了什麽東西，紙條之類的。

可是他翻遍了都沒有發現有什麽，就是一本普通的故事書。

“你不想給我念嗎？”

“不，我願意！”厲炎夜馬上回應。

“嚴冬時節，鵝毛一樣的大雪片在天空中到處飛舞著，有一個王後坐在王宮裏的一扇窗子邊，正在為她的女兒做針線活兒……”

聽著厲炎夜的聲音，小家夥的大眼睛緊緊盯著他。似乎覺得跟想象中的父愛不一樣，這樣的陪伴要不對味。

在小家夥的認知裏，他的父親，應該如同一個蓋世英雄，來保護愛護自己跟媽咪。不是像現在這樣……這麽狼狽地在這裏給別人當什麽階下囚！

可是……夏深還是渴望著如同階下囚的父親的一點點愛。

“不久，國王又娶了一個妻子。這個王後長得非常漂亮，但她很驕傲自負，嫉妒心極強……”

“為什麽國王又娶了另外一個女人？他不愛自己原本的老婆跟孩子嗎？”

小家夥輕輕蹙著眉頭，硬是打斷了厲炎夜的朗誦。

厲炎夜被他問得一怔，其實他也不知道，這是書裏的故事，不是他寫的。

難道要跟兒子說這只不過是杜撰出來的文章？還是說故事裏就是可以三妻四妾？

“應該是不愛吧，要是我是那個國王，我一定不會再娶。這一生爸爸都只會認定你跟你媽咪！”

厲炎夜眼眶熱熱的，深深凝視著兒子略帶稚氣的臉龐，溫柔回答。

兩父子就這麽四目對視著，在他們之間流動著只有他們才懂的，那一脈相承的情愫。

半晌，夏深才小心翼翼地回頭望了一眼，邁出小小的步伐，讓厲炎夜可以觸碰到他。

“深深……你真是爸爸的乖孩子！”

厲炎夜終於如願所償，將兒子擁入懷中。鼻間泛起了酸意。

隱約間，他可以感受到兒子不停地往自己的口袋裏面塞東西。連續了好幾次。

夏深是趁著跟親爹擁抱的阻擋，就將口袋裏面的巧克力全部塞進厲炎夜的口袋中。

而就在厲炎夜準備往口袋抹去的時候，兒子夏深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他伸手握住厲炎夜的右手，那裏被打了，還被電得發焦。

“沒事的，乖，爸爸不疼。”

厲炎夜出聲安慰著懷裏正傷感的兒子深深。

他的大眼裏蘊含著一片晶瑩，卻始終沒有落下。

“我不聽了，厲炎夜你念的真難聽……我要走了，你待在這裏吧！”小家夥說完，從他的懷裏退了出來，並且是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深深！深深！”厲炎夜又是高聲叫喚了兩聲，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知道通道裏傳來了兩聲沈重的落門聲。

厲炎夜垂著頭，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將手伸進口袋裏，就摸出了幾包圓圓的東西。

竟然……是巧克力豆。

重歸黑暗一片的地下室正好將厲炎夜眼中的淚水給掩蓋了。

幾秒過後，鐵柵欄裏面傳來了隱忍的低沈哽咽聲，並且久久的在地下室裏面回蕩著。

小家夥坐在嚴老八的床邊，並沒有脫衣服睡覺，只是靜靜地用他那雙澄澈的大眼看著嚴老八。

才一個五歲的孩子，居然能夠將嚴老八瞪到心虛起來。

其實他畏懼的不適這個小家夥，而是他身後的靠山。

嚴老八知道河屯寵愛著小家夥，甚至到沒有原則的地步。

之前嚴老五就試過大冬天裏被懲罰，讓他在冰水裏泡了幾個鐘。以嚴老五這麽強壯的身體，是不會要了他的命，可是絕對不好受。

而被懲罰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嚴老五聽從河屯的命令，不讓小家夥大冬天出去思佩堡外面玩耍。

小家夥就胡亂扯了一個借口，撒潑滾打的，一定要河屯懲罰嚴老五。

不僅僅是委屈而已，甚至是憋屈了。

“十五，你是不是睡不著？別委屈自己了，回去跟你媽咪睡吧。”嚴老八比嚴老五可是聰明多了。

“老八，厲炎夜手上的傷，是不是你打的？”

小家夥醞釀了這麽久，才冷聲說道。

嚴老八的心裏一頓，果然是因為他親爹的事，看來他心裏還是有著他親爹的位置的。

“嗯，不過那個是義父的意思，我做不了主。我已經盡量輕柔了。”

小家夥會利用河屯去欺壓他們，嚴老八自然也會用河屯來反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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