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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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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是說是,謝成歡會不會給她當場表演一個清理門戶?

柳棉搖頭,聲音發悶:“是我太弱了,根本用不好它們。”

謝成歡這才沈默。

這次等柳棉立好木牌,他才彎下腰,握住柳棉手腕。

命門被扣。

柳棉手臂一僵,任由謝成歡將自己拉起,聽他語帶嘆息:“這次委屈你了。”

說罷,他將一只手鐲放在柳棉手心。

柳棉一眼便認出,這是個超三品的法器。

謝成歡為安撫她,還挺舍得花血本的。

可惜在情魄的記憶裏,以往這個時候,她總是擺手說不要不要。

至於柳棉嘛……

算了,明天她再當個好人吧!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柳棉一面蜷縮手指抓住雕琢花紋的鐲身,一面擡眼去看謝成歡。

謝成歡沖她笑:“不傷心了,嗯?只要有師父在,絕不會讓你委屈太久。”

那潛臺詞不就是,她不能沒有他嗎?

假使沒有他,她就要委屈很久了?

謝成歡還真是個中高手啊。

高手過招,細節致命!

柳棉的眼圈立馬就紅了。

如新荷吐露,梨花帶雨,好不楚楚可憐,看得謝成歡都心軟了。

她確實生得貌美。

如今變得鮮活,簡直光彩奪目,令人不可逼視。甚至比這天地間最壯美的夕陽都要美上三分。

謝成歡心頭一動,再開口時,聲音更低更沈,左手也放到她的頭頂,順著柔滑黑發輕輕撫摸:“一直以來,都委屈你了。作為大師姐,你做得很好,愛護同門,忍讓小雪,沒叫她使性子繼續鬧下去。”

少女搖頭,動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就甩開了謝成歡的手。

只是這等氣氛下,他兩誰都沒在意。

尤其是在少女含著哭腔喊“師父”以後,謝成歡更是不做他想。

看來泥人也有三分性子。

如此一來,有了今天這出倒好,正巧能讓柳棉發洩一下。

免得她一直憋在心裏,長此以往,難免會引發其他心思。

謝成歡心頭稍松,放開她的手腕,剛要擡手抹去她的眼淚,手指便被少女怯生生抓住。

謝成歡手一頓,聲音放輕:“怎麽了?”

柳棉用水洗過的琉璃瞳靜盯著他:“不委屈,因為我知道,有師父在。”

謝成歡又嘆又笑,只聽她續道:“只要師父需要,我就會做到最好。師父,我是不是最乖最聽你話的弟子?”

謝成歡微怔之後,毫不猶豫點頭:“自然。”

柳棉便笑了起來,仿佛有他這麽一句話就心滿意足,再無他求。

謝成歡突然覺得,待她日後結丹他們雙修,他或許不必行涸澤而漁之事,當循次而進、緩緩圖之。

溫情的氛圍讓人沈迷,好在謝成歡心性堅定,不一會兒緩過神來,想起自己來前的打算。

就算他現在已對柳棉放下戒心,但該詢問的還是要詢問:“小柳兒今天用的劍招倒是出乎為師意料,以往從未見你用過。莫不是上次歷練時,從那位玄元宗弟子身上所得?”

柳棉搖頭:“不是。程昭從未教過弟子這些。是弟子與師妹對戰時靈機一動,忽然想到的。”

謝成歡望著她,沒說相信,也沒說不信。

“這是真的!師父信我!程昭他雖與弟子雙修過幾次,但每次結束他都匆匆離去,不曾與弟子多談。弟子就是想從他那裏偷學一星半式,也沒有機會!”

謝成歡方才笑道:“看來,無為劍骨真是不同凡響,能讓小柳兒你這樣從未系統學過劍法的人也能靈光一現、偶有所得。你那雙修對象不願透露師門招式也無妨,為師會替你留意真正適合你的劍法秘籍。”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謝謝師父!”

謝成歡一笑:“這些招式都是次要,重要的還是你本身的境界。只要境界夠高,靈力充裕,你就是一個劍招也依然會是強者。所以小柳兒,你還得抓緊時間,盡快結丹才是。”

柳棉點頭:“我都聽師父的。”

謝成歡頷首,從儲物袋裏掏出一個瓷瓶,想了想,又掏出另一個,將兩只都遞給柳棉,“把這個給你師妹送去吧。女兒家愛美,今天的意外可是傷透了她的心。你就趁送藥之際,給你師妹道個歉,叫她寬心,也免得讓你們師姐妹之間生出罅隙。至於另一個,是上品補氣丸,能幫你短時間內補足靈氣,你自己留著就是。”

瓷瓶是用白玉做的,做工精致,瓶身圓滑,在夕陽下泛著潤澤的光。

柳棉順著拿瓷瓶的手,一路向上,看進謝成歡眼底,最後將兩者都攏進手心:“好啊,師父!您放心!我一定照您說的做,現在就去給師妹送藥!”

柳棉看得清楚,一開始謝成歡只拿出一個瓷瓶,說明那才是他原本的打算。

估計是她先前那番唱念俱佳的表演,打動了他,才拿出第二瓶補氣丸。

狗男人。

也知道自己這事幹得不地道啊。

明明直到不地道,還這麽吩咐了,他的疑心病到底有多重。

三番兩次言語試探還不夠,還必須要她用實際行動拿出證明是吧?

行!

她就證明給他看!

只希望他之後不要後悔才是!

柳棉沖謝成歡甜甜一笑,再次強調了一遍:“那我現在就照師父吩咐的去辦?”

顯然,對她這般反應,謝成歡很滿意。

他老人家甚至擡起手,拍拍她肩膀,以資鼓勵:“去吧。你師妹師弟都還在等著你呢。”

哦?

他說的是“師妹師弟”?

看來他真的早就做好了打算,定是要她送藥給長孫雪了。不然怎麽會提前讓齊知禮去長孫雪那兒,肯定也是通知長孫雪,你的出氣筒大師姐來啦!

可惜,她不想做出氣筒,更想當打氣的那個。

柳棉興高采烈走了,留下謝成歡一個人盯著她的背影陷入沈思。

為什麽他這個弟子會這麽高興?

被迫去給欺辱自己的人道歉,正常人會是這個反應嗎?

總不能是自己這次做得太過火,讓她徹底壞掉了吧。

謝成歡搖搖頭,先否定了這個猜測。

那就是,她覺得受到自己重視,被委以重任了?

結合柳棉先前說的一系列話,還有她一系列的表情反應,謝成歡越想越認為有道理。

她不是說了麽,只要自己需要,她做什麽都可以,因為她才是整個師門裏最聽他話的人。

她已經被他徹底馴服了。

不錯。

自己這麽些年的精心調教還是很有效的。

只是就這麽輕易被馴服,還真是讓人意猶未盡。

謝成歡再次搖搖頭,這次心情卻沒那麽高昂了。

他站在原地,頗為無聊地掃了圈周圍,瞥到柳棉剛立的劍冢木牌後,嗤笑一聲,轉身離去。

不過如此。

“她柳棉不過如此!”

長孫雪的住處,齊知禮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她隱忍多年、謀算多時又如何!還不是要聽師父的命令,來給師妹你賠禮道歉!師妹,待會兒她上門,你可以好好出口惡氣了!”

長孫雪頭包一條雲煙紫的紗巾,表情倦倦,聽齊知禮這麽說,才勉強打起精神,冷冷道:“自然。她算個什麽東西!”

不過是師尊養的一個爐鼎,只等著結丹後用以療傷的工具,竟敢這麽對自己!

往日裏唯唯諾諾,任打任罵也就算了。

今天居然敢反擊!

還敢削自己頭發!

若是不抓住師尊送過來的這個機會反擊回去,她長孫雪幹脆改姓“龜孫”好了!

少女嬌美的臉孔扭曲。

特意留長的水蔥玉指按在榻面上,拉出長長劃痕。

長孫雪無意中掃見,計上心頭,一邊放松手指防止折斷了精心養護的玉甲,一邊朝旁邊的齊知禮招手:“師兄,待會兒你可要幫我一個忙。”

齊知禮俯身過去,聽完猶豫:“這不太好吧。畢竟她是師父讓過來的,我們這般做,豈不是在打師父他老人家的臉?”

他是鼓動長孫雪給柳棉一個難堪來著。

但只是想讓小師妹給予言語上的羞辱,沒想過要毀柳棉容啊!

師父一面親自去找柳棉,讓柳棉來給師妹送藥加道歉,一面又讓自己來告知師妹這個好消息,正是希望師妹能消消氣,這件事在柳棉道完歉以後就到此為止。

師妹現在打算趁機毀容,正是再挑事端啊!

到那時,自己這個在場的第三者,肯定會被師父遷怒的!更何況,這事是他先挑的頭!

齊知禮打了個寒噤,難得對小師妹的提議不太情願。又不好直言拒絕,只能勸道:“柳棉拿藥過來看你,是師父的意思。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次她代表的是師父啊。”

話一出口,他心裏咯噔一下,卻來不及收回了。

果然,長孫雪柳眉倒豎,一把將手邊放著的茶杯掃翻。

清脆的瓷器碎裂聲中,她恨聲道:“誰代表師父?她憑什麽代表師父?!她有什麽資格!不過一備用爐鼎!連當我們同門的資格都沒有!更別提什麽大師姐了!師父只是為了對外說著好聽,你我明明心裏都清楚這一點!齊師兄,你該不會平日裏喊著喊著就當真了吧!”

齊知禮後悔不已。

他就知道小師妹會爆發。

小師妹千好萬好,就是在對柳棉和師尊的關系上,頗為執拗。

她無數次去找柳棉麻煩也好,想方設法打壓柳棉也罷,都是由於不認柳棉這個大師姐身份。

她更不肯承認,柳棉作為師父的備用爐鼎,跟師父的關系其實比她跟緊密……

齊知禮嘆息不已,長孫雪卻愈加暴怒,坐直身體,手掌在榻上連連拍動,連長指甲不小心折了兩根都不覺:“她毀了我的容,道個歉就完事了嗎?!師兄該不會是被那兩劍嚇著了吧?”

齊知禮連連擺手:“怎麽可能!她那點三腳貓功夫,我還不放在眼裏!”

“那師兄就是嫌棄我,不肯幫我了?”

齊知禮只好道:“就按你說得辦!”

長孫雪這才笑逐顏開,又擡起折斷了指甲的手送到他面前撒嬌:“師兄你看,都怪柳棉,折了兩根。好疼啊。”

就在齊知禮對小師妹噓寒問暖之際,柳棉正往長孫雪居所而來。

從立劍冢的山崖到長孫雪住處,共有兩條路。

一條是小路,距離近,但道路久未打理,平日無人經過,因此野草橫生,甚是難行。

另一條是大路,距離遠,途中會經過合歡宗內大部分建築,一定會遇見很多宗門弟子。

其實,還有一條路,走直線,距離最近,還不怕有障礙物。

無奈柳棉現在還是築基期,靈力不是很夠用,沒必要浪費在禦劍飛行上。

如果是情魄,為了盡快將生發藥送到師妹手上,可能就走小路。

可柳棉沒這麽好心。

謝成歡不是要她好好道歉,以便安撫住長孫雪嗎。

那她一定會讓他們看到她的最大誠意!

柳棉哼著小曲兒,腳步輕快地走在石階上。

合歡宗依山而建,宗內行道四通八達,主路大多修有石階。

柳棉就踩著無數高矮不一的臺階,慢悠悠往目的地走。過程中絕不走近路,怎麽繞路怎麽走,爭取一口氣逛遍整個合歡宗。

她這樣到處亂晃,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註意。

有的人只是遠遠看著,有的人則主動迎了上來。

“你這是去哪兒啊?”紫衣少女帶著一幫人堵在柳棉面前,眼神掃過後者手中瓷瓶,輕蔑一笑,“受了傷還不趕緊吃藥調息,還在這兒到處亂走,你還真是越發長進了啊。”

柳棉盯著少女的臉,回憶了好半晌,才想起對方身份。

合歡宗掌門之女,黎娥。

黎娥被她直勾勾看了半天,冷下臉:“餵!我問你話呢!你難不成被打傻了?”

柳棉若有所思:“你怎麽知道,我今兒跟人比試了?”

黎娥一楞,挺挺胸脯:“我消息靈通得很,總有人告訴我。不像你……”

“哦。這不是我吃的藥。”柳棉兩手環胸,拋了拋瓷瓶,掃了眼黎娥以及身後跟的一群人。

這個黎娥,在情魄記憶中是個在宗門裏呼風喚雨的人。

因是掌門之女,備受嬌寵,其程度甚至在長孫雪之上。

長孫雪都沒她這麽招搖,走到哪兒都帶著十幾個小弟小妹。

如今倒是便宜了柳棉。

十幾雙眼睛的註視下,柳棉莞爾一笑:“這次比試,是我師妹輸了。我奉師父之命,正準備去給她送藥。”

黎娥瞪大眼:“等等!你贏了?!不對,你贏了還要去給她送藥?以前你輸的時候,怎麽沒見長孫雪這麽好心呢!”

柳棉這下真笑了:“你很關註我啊。”

黎娥一呆,雪白小臉頓時飛起紅暈:“誰、誰關註你了。我只是,我只是消息靈通……沒錯!我只是消息太靈通了!你可別自作多情!”

“哦。沒關系,我不介意你的關註。”

不等黎娥瞪大眼反駁,柳棉話鋒一轉,“只是現在麻煩你讓一讓,我師妹還在等著我呢。”

“……如果我不讓呢?”黎娥渾身剛漲的情緒忽然落了下去。

她閃電般伸手,從柳棉手中奪過那個瓷瓶,冷笑:“你是奉浮霄長老之命是吧。如果你辦砸了這件差事,你說浮霄長老會不會生氣?”

柳棉盯著那個瓷瓶,同樣沈下臉:“還給我。”

“不給!有本事你來搶啊!”黎娥隨手把瓷瓶扔給身後某個弟子,自己則帶著其他人將柳棉團團圍在中間。

“你知道嗎,”柳棉直視黎娥雙眼,“像你這種做法,這輩子都交不到朋友。”

“什……”

這次不等黎娥說完話,柳棉身形一動,飛身沖向那名保管瓷瓶的弟子。

她踩的是二十八星宿步,暗合天圓十二綱,地方十二紀,周圍人反應不及,根本攔不住。

連黎娥本人都未反應過來,只覺輕風一掃,被團團圍住的人就沒了蹤影。

柳棉就聽身後黎娥在尖叫:“給我砸了她的藥!我看她拿什麽給長孫雪!”

上鉤了。

柳棉按平剛剛翹起的嘴角,故意遲一步追上,眼睜睜看著那枚白瓷瓶在自己面前碎成數瓣,當中濃黑色的粘稠液體濺了滿地。

“你!”柳棉故作生氣地轉過身,瞪著黎娥怒道,“你把藥砸了,我師妹的頭發怎麽辦?!”

“哼,又不是我砸……等等,什麽頭發?”

柳棉一副驚怒交加的模樣,啪啪啪把今天比試中發生的“意外”全說了出去。

果然看到黎娥那一幫人目瞪口呆的表情。

好半晌,黎娥才張開嘴:“這就是……長孫雪的傷?”

柳棉痛心疾首:“這如何不是傷?!師妹年紀輕輕,竟然就禿了!這對女孩子來說,豈不是比一般的傷更傷!那柄斷刃,正好是從師妹頭頂劃過去的,以至於除了頭頂,周圍一圈都還有頭發!只要送藥及時,顱頂的頭發很快就會長出來,到那時師妹就會恢覆正常……現在全被你們毀了!”

黎娥的臉扭曲成了奇怪的模樣。

而她身後那幫人裏,已有不少人“噗嗤”笑出了聲,在柳棉看過去以後,他們才勉強憋住,表情扭曲猙獰。

何必呢,想笑就笑啊。

最好笑得大聲點。

柳棉收回視線,再次看向黎娥,一臉義正言辭:“我不管,這事由你而起,你要負責。必須賠我一副新的生發藥膏。”

黎娥終於笑出了聲,甚至笑出鵝叫:“我可沒有斑禿煩惱,哪裏會有生發藥。”

這丫頭不太聰明的樣子啊!

這麽好的機會,怎麽抓不住!

柳棉只得掏出早準備好的說辭:“不管是找掌門討要也好,還是去管事堂用師門貢獻兌換,亦或者是去找其他同門要……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我今天一定要帶著生發藥膏去師妹那兒!”

黎娥朝天翻了個白眼,突然想起什麽,表情一頓,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激動起來:“好吧!既然你這麽殷切懇求,那我就勉為其難幫你一下。走,我帶你去松煙堂取藥,保管你拿到的是最好的生發藥!”

柳棉也很激動:“那如果松煙堂沒有怎麽辦!”

黎娥又一次笑出鵝叫,這次連淚花都笑出來了:“那我就去找我爹,找其他長老。總之,找遍整個合歡宗,我一定會幫你拿到藥!”

那樣的話,整個合歡宗都會知道長孫雪輸了且禿了!

柳棉心滿意足,以“抿唇嘆氣”給這次做戲畫上句號:“只能如此了。希望師妹不要等急了。”

作者有話說:

長孫雪:急你x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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