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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七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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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縱使他有再多的假設,也抵不過冰冷的現實。

她的心裏,早已另有所屬。

馮希文的耳邊又一次回響起退婚那天傅靜秋的哭訴,她說她對不起他,說她愛上了梁哲,說如果他能放手,她一輩子承他的情。

那種火辣辣的羞恥感再一次的湧上了馮希文的心頭,而這一次,分明又夾雜了三分苦澀。

然而很快,他的心底又響起了另一道聲音:她和梁哲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那個回到了城市,見識了新世界的男人將會像揮去一粒塵埃一樣,無情的拋棄她。

如果他想要她,不是沒有可能。

互相矛盾的想法在他腦中打起了架,馮希文煩躁的揉了揉太陽穴,從井裏打了一桶涼水,狠狠的澆在了自己頭上。

涼風吹拂著他潤濕的碎發,他搓了搓臉,命令自己將這些紛紛擾擾的心緒全部甩開。

眼下,他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愛情,對於仍然一無所有的他老說,實在是件奢侈品。

隨手扯過晾在竹竿上的褂子,馮希文甩了甩濕發,進屋掏出了自己從省城買回來的課本看起了書。

然而不知是因為受到了身體年齡的影響,還是他本身的基礎太差。後世他雖然也認真深造過。但除了英語,剩下的化學,物理都是那麽的晦澀難懂。他看了一會,卻覺得心裏越/發心浮氣躁。

捏著小鉛筆坐在對面描字的馮希琴伸手撓了撓臉,軟軟的問道:“哥哥也要學習嗎?”

馮希文點了點頭,“對,哥哥打算考大學,到時候,帶你和小武去一個可以看見海的城市好不好?”

“海是什麽?”

“海很大,很藍,很寬闊,就像天空一樣。”

馮希琴咬著手指想了想,懵懂的點了點頭,“藍色好看,那我喜歡海。”

看著馮希文手邊只字未動的白紙,已經寫完了半版的馮希琴忍不住問道:“哥哥不會寫作業嗎?不會寫的話可以向老師提問的。”

這是傅靜秋在課堂上指導孩子們寫課堂作業時說的話,卻沒想到,被馮希琴記在了心底,用在了這個時候。

馮希文被妹妹古靈精怪的話逗得啞然失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真想看看你這小腦袋瓜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麽。”

見哥哥沒把自己說的話當一回事,馮希琴偷偷撅了撅嘴,心裏卻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

深夜,傅家

聽說馮老大找到了一份好差事,坐在燈下梳著長發的錢小蝶忍不住對傅東說道:“小軍他爸,我聽隔壁的王嬸子說,他們家大壯今天打了幾十斤魚,賺了三塊多錢呢。”

“要不……你也去打點魚吧。”

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傅東翻了個身,“不去。”

“這幹一天就能賺好幾塊的事情,不比你下地強?” 錢小蝶趴到了床邊,拉著傅東的胳膊柔聲勸道:“小軍還小,以後,我還想送他去考大學呢。瞧瞧村裏那些考上大學的知青,多風光啊!為了孩子,咱們不得多攢點錢啊。”

事關兒子的前程,傅東心中頓時有些意動。

然而想起退親那天那傅家小子狼一樣的眼神,他就脊背發涼。再說,村裏人人知道是他傅家看不上馮家,他要是再舔/著臉給馮家小子打工,那他成什麽了?村裏人該怎麽看他?

想到這,傅東胳膊一抽,悶聲拒絕:“不去,我可丟不起那個人。”

擔心錢小蝶以為他不重視兒子,他又補充道:“小軍還小,大不了以後我多犁點地,多掙點工分換錢。”

看著眼前一臉想當然的丈夫,錢小蝶扯了扯嘴角,幹幹的回道:“也行,那啥,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睡,我去看看兩個孩子。”

走出房間,錢小蝶臉上的笑意淡去,眼中多了幾分冷。

犁地?他就是像老黃牛一樣累死,又能掙幾個錢。當初看這個男人家裏有敞亮的大瓦房,爹又是村支書,這才委屈嫁過來當後媽。

結果呢?根本就是個三棍打不出個屁的憨貨,整天就知道靠蠻力,哪裏比得上周陽……

想到這,錢小蝶眉間又多了幾分黯然,這冤家好狠的心,一去就是六年,難道已經徹底把自己忘了嗎?

周陽是這十裏八鄉有名的貨郎,擔著個扁擔賣些針頭線腦,麥芽糖,老鼠藥。

他不僅人生的白凈俊俏,嘴巴更是像抹了蜜一樣甜。小媳婦大姑娘都喜歡在他那買些小玩意。錢小蝶前夫身體不好,得了癆病早早去世了。她一個人帶著何燕,閨中寂寞,一來二去,就和周陽有了私情。

只是沒想到,突然有一天,周陽就消失了。

偏偏她肚子裏恰好懷了身孕,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要是被人發現,說不得就要拉她去游/街示眾,關牛棚剃陰陽頭。她一個女/人家,哪裏受得了被批/鬥的苦。

還好那時正值傅東找人相看,嫁進傅家後,她費盡心思,才讓眾人相信傅軍是早產兒。還好傅軍剛出生時很是瘦小,倒是沒有引起傅東的懷疑。

一直以來,她之所以用心教養兒子,就是因為從前周陽跟她說,城裏人之所以比他們農村人強,就是因為他們重視孩子學習。

他這輩子最吃虧的,就是沒有好好讀書,只能當個走街竄巷的貨郎。所以孩子一定要讀書識字見世面,這樣以後才能有出息。雖然他不見了,但錢小蝶卻一直恪守著他當時的囑咐,一定要讓他們的孩子出人頭地。

想到這,錢小蝶暗自下定了決心,傅東不去,她去。面子能值幾個錢,實打實攥到手裏的鈔票才是硬通貨。

第二天一大早,錢小蝶就拉著睡眼朦朧的何燕去河邊撈魚,“好了,娘答應你,這次你撈魚掙的錢都歸你。行不?”

話說到這,百般不願的何燕頓時多了幾分積極性。她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相看人家訂親了。村裏和她同年紀的,都已經訂婚嫁人了,只有她被留成了老姑娘。

只怪她娘眼界高,非要比照著傅靜秋那死丫頭的100塊彩禮,害得她高不成低不就,生生拖到了20歲。

她也不傻,能拿得出高彩禮的,不是指望著高陪嫁就是有問題的鰥夫,瘸子。前者她娘不會出錢,後者,她寧可當一輩子老姑娘也不會願意。

說到底,在她娘心裏弟弟才是第一位。想到這,何燕眼神一暗,越/發積極的撈起魚來。

她也是時候為自己多打算打算了。

兩個人都是新手,累了一上午也不過撈到六七斤魚,其中大部分還是何燕撈到的。錢小蝶也沒想到,這份錢這麽不好掙,白白曬了一上午的太陽,最後不過掙到一兩毛錢。

揉著曬得起皮的臉頰,錢小蝶在心裏打起了退堂鼓。

何燕倒是很高興,和錢小蝶一前一後的往馮家走。到了馮家,只見穿著跨欄背心的馮希文正在稱秤點魚,見兩人來了,他眼中劃過一絲驚訝,面上卻若無其事的接過木桶,痛快的點了七毛錢。

何燕沒有想到,馮希文那系在腰間鼓囊囊的布包裏居然都是錢。

曾經的窮小子突然化身成了能辦大事的能耐人。何燕咽了咽口水,第一次放下了從前瞧不起黑五類的有色眼鏡,認真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陽光下,男人的俊臉上覆著一層薄汗,汗珠蜿蜒著從他高/挺的鼻梁滾落至頸間,胸口。緊實有力的胸肌將背心撐得緊繃繃的,提水桶時,他古銅色的手臂便賁張出一段流暢緊實的肌肉線條。

何燕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心中小鹿亂撞,撲通撲通地心跳快的要從嗓子了跳出來。

“燕子,走了。”

“哦。”

何燕留戀的最後看了一眼埋頭稱魚的馮希文,跟在錢小蝶身後出了馮家。

是啊!她從前怎麽就沒想到馮老大呢?

雖然他成分不好,家裏還有兩個拖油瓶。但兩個小的年紀小,只要她跟她娘一樣,攏住了男人,那兩個小的還不是任她揉搓嗎?

越想,何燕心越動。馮老大人長得俊,如今又能掙錢。不行,她得趁其他人發現他的好之前早早把他定下來才行。

想到這,何燕加快了腳步,興沖沖得沖回屋細細做起了打算。

傅靜秋今天只用帶第一節課,和另一位老師打過招呼,她便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家。沒想到剛出辦公室,就被跌跌撞撞沖出來追她的馮希琴拉住了衣角。

“傅老師,等一下。”

傅靜秋回身半蹲在小姑娘身前,“怎麽了?是不是想回家?小琴,你一會還有課,可不能中途跑回家。哥哥還在教室呢。”

馮希琴搖了搖頭,踮起腳尖湊到傅靜秋耳邊說道:“傅老師,我大哥也想學習呢。可是他沒有老師,笨笨的都看不懂。”

“你能不能也給他當老師啊?”

傅靜秋驚訝的挑了挑眉,“你說你大哥也要學習?”

馮希琴認真的點了點頭,“他說,以後會帶我們去看大海。大海特別藍,特別好看。為了大海,所以要學習。”

小姑娘比劃了半天,傅靜秋才靠著半猜半蒙聽懂她的意思。

原來,馮希文也要參加下半年的高考,不愧是重生者,他把他的人生規劃的很好。

傅靜秋瞇了瞇眼,伸手拍了拍馮希琴的小腦袋,“老師知道了,老師會幫忙的。馬上就要上課了,快回教室吧。”

離開了學校,傅靜秋想了想,回家拿了幾本書,轉頭向馮家走去。

中午太陽正熱,下一波來送魚的人定在了傍晚。馮希文便關了門,準備隨便做點東西將就一頓。

沒想到還沒開始做飯,門外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他以為又有人過來送魚,卻沒想到剛打開門,就看見一臉糾結的傅靜秋絞著手站在門外。

少女輕/咬著紅唇,柔/嫩的小手糾纏成了一個個白玉小結,見他開了門,她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將手裏的書塞到了馮希文手中。

“我聽小琴說,馮大哥你也要考高考。” 似乎擔心被打斷,少女一鼓作氣的說道:“這是我總結的一點資料,希望對你有幫助。”

看著筆記本上娟秀的字跡,馮希文眸色漸深,他隨手翻了翻筆記,淡淡說道:“我看不懂。”

“啊?”

傅靜秋紅唇微張,濃密的睫羽茫然的亂顫著,“那……那怎麽辦?”

少女微垂的睫羽仿佛蝶翼,紛飛間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撩/撥。馮希文咽了咽喉,暗暗伸指摩挲了書面片刻,啞著嗓子說道:“不如,你來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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