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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君奪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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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穆元獨自站在冷寂森嚴的祠堂裏,看著木架上排列整齊的祖宗牌位,心中思緒萬千。

“這鎮國公府的爵位傳到你我父子手中,已經是第六代了。”

穆元回頭,看向背著手立在門檻處的父親。

“你可還記得你幼時在國子監讀書時的情形?你那時學起四書五經來過目不忘,天賦異稟,你想要參加童生試,但我卻不許你去。”

鎮國公緩緩走進祠堂,“那時你也是這樣,一個人偷偷跑到了祠堂。”

穆元聲音有些幹澀,“那時兒子尚不知父親的為難,……”

“是啊,只因為文武相隔,君臣相忌,無論是文臣還是皇上,都不會允許一個鎮國公世子成為進士。”鎮國公點起了一支線香,恭敬的插在了香爐上。

“祖宗保佑,讓你平安歸來。元兒,你也來拜一拜。”

穆元跪下/身子磕了幾個頭,想要起身時卻被鎮國公按住了肩膀。

“童生試那日,你大病了一場。從此便離開了國子監進了軍營,學習行軍兵法,卻只因為父昔日開罪了陛下,讓你只能困於京畿。好不容易有機會鎮壓白蓮教,卻……”

“你看著列祖列宗的牌位告訴為父,你是不是要一輩子做一個碌碌無為的世子,困在京城引頸受戮等著皇上的鍘刀徹底鏟除我們穆家?”

穆元只覺得青石地板陰冷的涼意順著膝蓋一路攀附進心底,他攥緊了腰間懸掛的玉佩,緊的手上青筋暴起,“可是……可是兒子怎可停妻再娶。”

“夠了,你與那汪氏既無媒妁之言,又無父母同意,怎麽算妻。”

穆元聞言昂起頭,“可是在兒子心中,她,她就是我的妻子。”

鎮國公瞇了瞇眼睛,細細打量著眼前為了一個女子苦苦掙紮的兒子,突然倒退幾步,掀起衣擺就要向兒子跪下,“千錯萬錯,都是為父的錯。”

說著掏出匕首,“倘若老夫死去,皇上也許就能消氣擡手放穆家一馬。”

穆元大驚,一把奪過了父親手中的匕首。他死死捏著刀刃,雙目通紅,看著佝僂的父親,終於喃喃道:“父親何至於此,兒子,兒子答應就是。”

此言一出,穆元只覺得撕裂般的疼痛一寸寸自心頭湧起。他更加用力的攥著匕首,仿佛能借鮮血洗去心中的罪惡感,妻子臨行前的殷殷守望猶在眼前,他卻辜負了她的期望。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汪聽雪臨行前系在他腰間的玉佩突然跌落在地,玉石相撞,發出了玎玲的響聲。

穆元松開匕首,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玉佩,心痛的發現無暇美玉磕破了一個小角。

他掌間不斷湧/出的鮮血染紅了潔白的玉佩,血漬勾勒出小篆銘刻的“不離不棄,莫失莫忘”。穆元心頭一跳,連忙伸出袖子擦拭血跡,仿佛這樣就能擦去他心頭的陰霾。

鎮國公冷眼看著兒子癡狂的樣子,心中越發不虞,面上卻退了一步,“孫彭澤承諾,婚後會向皇上舉薦你出征漠北。等到你有了軍功,便將那汪氏納進門做二房貴妾吧。這樣也不算辱沒她商家女的身份了。”

穆元卻只顧著低頭擦玉佩,鎮國公目的達成,也不再過分逼迫,只搖了搖頭,轉身出了祠堂。

腳步聲漸漸遠去,安靜的祠堂裏只能聽見風吹過窗棱時嘎吱的開闔聲,穆元放下手中玉佩,失魂落魄的倒在了地上。

躺在冰冷的地上,他側頭看著昏黃燭火裏森嚴的祖宗牌位,這些昔日在他眼中的家族榮耀,此刻卻猶如泰山壓頂般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將要娶另外一個女子為妻,松州的汪淮,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的在他身體裏死去。

汪聽雪愜意的躺在蒸騰的浴池中享受著天然溫泉的柔軟水波,這個小莊子的管事是她母親生前的陪嫁丫鬟,對她很是感念熱情。

在享用過了一頓鮮美地道的農家晚餐後,管事又為她整理了為主家預留的正房,其中綠苞如珠,花木繁盛,處處可見玲瓏巧思,而最得汪聽雪喜歡的,就是臥房旁的浴間。

她命兩個受了驚的丫鬟自行去休息,自己卻忍不住泡在熱氣騰騰的蘭湯裏沐浴。

“主人,穆元剛剛填滿了第六朵花。”

推開粉/白相間的蘭草花瓣,汪聽雪掬水沖過半露在池面的香/肩,細小的水珠顆顆從凝脂般的肌膚上滾落。她撣了撣貼在臉上的鬢發,慵懶的舔/了舔唇,“算算時間,他也該去孫家上門提親了。這個時候漲一朵花,想必是出於對我的愧疚吧。”

小熊貓學著主人的樣子在水中翻滾,剛想說話,就被從天而降的男人嚇得沈進了水底。

僅著月白中衣的容承衍剛落入水中,就伸手捂住了汪聽雪想要呼喚下人的紅唇,潤濕的長發垂在少女胸口,水面蒸騰的熱氣與漂浮的花瓣為汪聽雪玲瓏玉/體提供了影影綽綽的面紗,若有若無間更添幾分撩人美色。

汪聽雪下意識的向水下沈去,淡眉微蹙,纖濃的羽睫不安的震顫著,在男人小麥色的大手下,她巴掌大的雪色小/臉脆弱的仿佛一捏就碎。

兩只小手無力的試圖扳/開容承衍捂在唇/間的手,卻在起伏間露出半痕豐盈。

容承衍瞇眼看著眼前少女泫然欲泣的媚/態,聲音嘶啞,“我松開手,但是你不許叫。”

汪聽雪眨著眼點頭,大手甫一離開,她就怯怯的說道:“你轉過身去!”

男人聽話的轉身,只聽見嘩嘩水聲,接著就是窸窸窣窣的穿衣聲。他咽了咽喉,強行打斷自己浮想聯翩的綺思,“範家人設局,夜間想要伏殺我。我趁亂逃了出來,沒想到會撞到你在洗浴。”

範家確實是借設宴想要殺人滅口,但就憑那幾個武師還奈何不得容承衍的王府護衛。但他現在暫時還不能直接和孫首輔撕破臉,因此假作不敵逃了出來。

一個財大氣粗的蜀州商人,貿然得罪了本土地頭蛇。現在知道厲害了,趁機潛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反正,他已經弄清楚這些淮城人背後的貓膩,只待日後好好收拾他們了。

原本應當策馬趕回烏州,但途徑汪淮雪所在的小莊子時,他鬼使神差間便想再見她最後一面。恰好遠方傳來範家不死心的四處搜查聲,他便就勢逃入了小莊子。

只是沒想到,會正/撞上她沐浴之時。

汪聽雪披上丫鬟臨走前為她準備的雪緞繡纏枝紅梅領袍,隨手拿起一支白玉孔雀簪將長發挽起,這才輕聲讓容承衍回頭。

芬芳氤氳的浴/室裏,高大男子與盈弱少女各占一角,水光脈脈中氣氛奇異又暧昧,“範家人為何要害你?”

汪聽雪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容承衍濃眉深蹙,大步上前就撈起池邊的汪聽雪沈進了水底。

“哎呀,範媽媽,都說了我們這個莊子沒有進生人了。你怎麽就是不信呢?你們茶莊進了賊,那應該去報官吶,到我們這搜有什麽用啊。”管事刻意提著嗓子尖聲抱怨。

“找到了賊人,你們也能放心不是?哎,許管事,這個浴/室怎麽亮著燈?”一個女聲疑惑的問道。

“怎麽了,主家好幾年沒來了,還不能讓我們這些管莊子的泡一泡啊。”

管事又哎呦呦的開始抱怨,“範媽媽,你這也太寸了,我這幾天腰酸背痛的,正想泡一泡呢。”

浴/室的雕花木門又嘎吱一聲合上了,兩人的交談聲隨著腳步漸漸遠去。汪聽雪知道許管事這是因為方才同她說,不要將自己的行蹤透露出去的緣故。卻沒想到正好便宜了容承衍,反倒替他打了掩護。

無奈的看著自己濕透的衣服,她出城時只帶了一套備用的衣裙,現在好了,連個換洗的衣服都沒有了。

“多謝汪小姐替我打掩護,方才得罪了。”容承衍還站在水中,輕薄的單衣打濕後緊緊貼在他精壯緊實的身體上,寬肩窄腰,線條分明的肌肉起伏間充滿了力量。

水珠自男人高/挺的鼻梁間滑落,他緊繃的下頜線條仿佛刀削一般鋒利。汪聽雪不敢再看,窘迫的低著頭不安的說道:“尹少爺也曾救過我一命,我這也……”

她突然止住話頭,擡眼細細打量著正向後捋發的容承衍,“不對,你不是什麽蜀州行商,你是皇族中人!”

修長指節停下了動作,容承衍眸色漸深,面上卻看不住喜怒,他低低的笑了起來,“汪小姐真是語出驚人。”

“你胸口的那個刺青,分明就是金文的容字,容是皇姓,除了皇族中人,誰敢紋這個字。”

汪聽雪起身站起,“如今皇室男丁雕敝,從你的年齡推斷,什麽尹肅。你分明就是肅王。”

容承衍垂眸看著中衣下若隱若現的金色刺青,這是自開國皇帝傳下來的慣例,每一個容氏血脈都會在成/人那天刻下一個金文的容字,以示血脈傳承。

金文晦澀難懂,除了醉心於此的大儒,很少有人能僅憑一點輪廓就認出這個字。他也因此放松了警惕,卻沒想到竟恰好被汪聽雪一眼識破。

身為藩王卻私自離開封地,這樣的重罪若是傳到一直視肅王為眼中釘的南黨耳中,勢必會給現階段還需養精蓄銳的他帶來不小的麻煩。

但容承衍卻並沒有被道破/身份的惱怒,他旁若無人的鼓起掌,“想不到民間真是藏龍臥虎,汪小姐博聞強識,本王佩服佩服。”

“只是。”他收了笑,眉間生出幾分興味,“汪小姐知道了本王的秘密,這下,本王該如何處置你呢?”

他閑適的一步步走向面色慘白的汪聽雪,仿佛蓄勢待發的黑豹,正逗玩著掌下的獵物。

汪聽雪身子發軟,看著漸漸逼近的男人,踉蹌著一步步倒退,直到退無可退,跌坐在墻邊的貴妃榻上,抱著膝,眼中漸漸升起了霧氣。

容承衍停下腳步,半倚在屏風前,嘴角噙著懶洋洋的輕笑。方才還像一個志得意滿的小狐貍呢,現在又變成柔弱可憐的小白兔了。

看著小兔子水潤潤的眼睛,容承衍語帶笑意,“看來汪小姐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這可怎麽辦?”

汪聽雪纖纖玉/指揉著裙角,仰頭看著燭光下不怒而威的肅王,舔/了舔唇,“我,民女就當不知道,還請,還請肅王饒我一命。”

聲音軟糯,嚶嚶還帶著幾分哭腔。容承衍強行壓下想要上揚的嘴角,面沈如水,“保證?本王……”

“肅王殿下來松州,肯定不是為了收茶。王爺可是想要調查淮城人?我願意為王爺效勞!”汪聽雪生怕肅王說出什麽不可挽回的話,急切的插言。

容承衍眼中閃過一絲讚嘆,收起了逗弄眼前少女的心思,邁步坐在了貴妃榻上,看著身邊柔弱少女低聲誘哄,“你還知道些什麽?都說出來聽聽,說的好,本王,我就饒過你。”

他下意識的不想用王爺的自稱,方才不過是有意在少女面前顯得威嚴罷了。

平日裏,他寧可自稱我,也不願用本王。屬下都以為他這是平易近人,各個感恩戴德。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時因為怨恨,肅王這個稱號,代表著他的屈服與失敗。代表著那個曾經困在深宮裏,只能搖尾乞憐求存的自己。

總有一日,他會重新回到金鑾殿,回到他曾屈膝跪拜的地方,用鮮血來祭奠母親和那些為了保護他死在孫家父女手中的所有人。

容承衍回想起心頭大恨,眼中射/出了滲人的狠戾。汪聽雪還以為這是沖自己來的,瑟縮著纖薄肩膀小心的向軟榻深處挪了挪。

被少女的動作拉回了思緒,容承衍啞然失笑,他狀似無意的向後仰了仰身子,長腿更近一步的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汪聽雪不敢再動,鼓起勇氣看向意定神閑的肅王,“松州的茶葉自十幾年起便一直被淮城壟斷,除了銷往江南的高端茶葉,剩下的中低端茶葉都被他們收走了。大家都曾戲言,這幾年我們簡直就是為淮城人種茶的茶農。”

“他們量要得大,價錢卻一直壓得緊,這也是為何蘇會長願意將茶葉賣給殿下的緣故。城中茶商有默默屈服的,有苦心研發高端茶葉開拓市場的,也有如範家和淮城人攀上關系的。”

汪聽雪一邊說著一邊偷偷拿眼打量身邊沈吟不語的男人,咬了咬唇放下重磅炸/彈,

“我曾命手下掌櫃打探過淮城的用茶情況,絕對消耗不了如此大的供應量。其實民女上一次同殿下談茶葉消費群體時,還有一種人沒有說。”

迎著男人深沈的目光,“那就是漠北狄族,他們以放牧為生,缺乏果蔬,因此視茶如珍寶。也是對茶葉依賴性最大的一個群體。”

“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他們將這些收購來的茶賣去了漠北。因此才會一日比一日豪奢。”

“然而,這卻是……”少女吞吞吐吐,不敢再說。

“這卻是通敵叛國的大罪。”容承衍淡淡補充道,深邃雙眸射/出鋒銳利芒。他夜間在範家打探得到的消息,汪聽雪居然僅憑推算就猜得八/九不離十。

為了控制北方狄族,朝廷自開國起便一直嚴格限制榷場的交易份額。而淮城人卻為了暴利,公然走/私。從南至北,這背後的關系網,想必也是盤根錯節。

“一切只是民女的一點揣測,並無真憑實據,還請殿下恕我妄言。”

看著忐忑不安的少女,容承衍心頭油然而生一股欲望,那是磅礴的占有欲。在她嬌花照水般嫵媚動人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機敏聰慧的心。

這樣才貌雙全的佳人,卻偏偏是開在別人枝頭上的嬌花。想到這,容承衍雙拳緊握,如果說殘酷宮廷讓他從小就感情斷絕,那麽骨子裏的皇室血脈卻讓他無師自通的就懂得,如果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就算是用盡千般手段,也一定要得到。

皇位是如此,眼前的佳人亦是如此。別人的妻子又怎麽樣,他看中的女/人,命中的姻緣,註定了是他的。

更何況,京中傳來的暗報顯示穆元即將停妻另娶,這個無依無靠的小可憐,註定要落入自己的懷抱。

容承衍心中打定主意,看向汪聽雪的眼神越發熾/熱噬人,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

“我今日在範家,聽說松州城風傳汪小姐身遇意外,已經不治而亡。不知汪小姐現在可有什麽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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