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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君奪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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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城門的小卒接過穆元的路引,上下掃了掃風塵仆仆的高大男子,見是從松州來的,隨口問道:“來京城有何事?”

穆元梭巡著熟悉的內城門,沈聲回道:“進京探親。”

小卒便將路引扔還給他,開始問下一個。

如今天下承平已久,戶籍管理便不如開國時嚴格,即使是京城,也有來自全國各地的行商。

看著繁華的街市,感受著人煙阜盛的喧鬧,穆元不由加快了步子,往鎮國公府所在的東三坊走去。

門庭巍峨的獸頭府門大門緊閉,撫了撫門前盤踞的兩只石獅子,穆元整了整衣袖,上前敲擊獸面銜環。

小廝開了門,剛想說今日公府不見客,就被熟悉的聲音嚇得倒仰,“孤星,父親可還好?”

小廝孤星揉了揉眼,結結巴巴的回道:“世……世子?”

穆元徑直進了門,大步向正院走去。孤星跌跌撞撞的跟在身後,“世子?可是世子回來了!”

推開榮恩院的大門,就見身穿家常銀鼠皮裘襖的父親正安坐在太師椅上,神情依舊堅毅,卻頭發斑白,滿面風霜。

“父親。”他快步走進屋中,直/挺/挺的跪了下來。

鎮國公穆昊一下子站了起來,顧不得被他衣袖帶翻的茶盞,細細端詳著眼前淚流滿面的兒子,終於也忍不住老淚縱橫,緊緊握住穆元的手不肯松開。

“父親,身體可還無恙,我聽說……”

穆昊將兒子拉了起來,“那日,我是故意從馬上摔下來的。”

他看著掬起熱帕子擦臉的兒子,無奈長嘆,“陛下命我為他開箭,那是把我架在火上烤。逐鹿素來是帝王象征,我一個臣子,怎麽能先於皇上射箭。”

“當時情況緊急,我只能自汙做老邁之態,從馬上栽了下來,這才逃過了陛下的捧殺。”

穆元濃眉深蹙,“陛下忌我鎮國公府之心,竟至於此了嗎?”

鎮國公搖了搖頭,“你遭遇不測的消息傳回京後,我曾動念在老家選一名遠房子弟過繼。然而陛下卻駁回了我的奏請,那時我便知道,皇上這是要借機奪去鎮國公的爵位。”

“這兩年,陛下將邊關幾位將領都調回京城接管京營,就是為了一步步消除我們穆家在京營的影響。若不是為父我還是五軍都督大都督,恐怕早就人走茶涼了。”

穆元放下漸漸冰涼的棉帕,只覺得內衫緊貼,才發覺內衫竟已汗濕。他愧疚的看著老態橫生的父親,“是兒子不孝,若是兒子沒有出事,父親也不至於如此嘔心瀝血。”

鎮國公卻擺了擺手,“你能安然無恙回家,已經是祖宗保佑。快同為父說說,這兩年你究竟身在何方?”

穆元正要作答,就被擁入一個柔軟的懷抱,身穿豆綠八寶雲紋綢襖的中年婦人又驚又喜的抱著失而覆得的兒子,一邊哭一邊殷殷喚著我兒。

來者正是鎮國公府夫人,穆元任由母親抱著自己哭了一會,直到她情緒平覆,這才繼續說自己這兩年的經歷。

他把自己跌落淮江後被汪聽雪所救,這兩年失憶後一直在松州當茶商,偶遇昔日故人楊文康後得他介紹由智明大師治好失憶癥的經歷娓娓道來。

擔心父母對汪聽雪心生反感,他特意略去了曾入贅汪家的經歷,只說兩人漸生情愫,汪父臨死托孤,便因此結為了夫妻。

穆夫人喃喃自語著要好好感謝楊文康,這樣大的恩情,一定要登門致謝。鎮國公卻面色凝重,他定定的看著忐忑不安的兒子,沈吟道:“你可是要將那汪氏,立為正妻?”

穆元心頭一沈,面上卻滿是認真,“汪氏與我有救命之恩,父親自幼便要求兒子做一個頂天立地問心無愧的君子,兒子既已娶了汪氏,她當然是我的結發妻子。”

穆夫人似乎這才反應過來,她不安的視線游弋在兩父子之間,吞吞吐吐道:“可是,你父親已為你說定了一門親事,只等請媒人上門提親了。”

“不可!”穆元一下子站了起來,“兒子已有妻子,怎可二娶。”他回視著面色深沈的鎮國公,執拗的表達自己的堅定。

“柔娘,元兒剛回來,你去將他的世子院好好收拾收拾。”鎮國公避開兒子的視線,出聲支開妻子。

鎮國公夫人訥訥起身,她出身富貴,自幼被父母嬌寵著長大,自嫁給鎮國公後過得也是安閑自在的貴婦人生活。鎮國公後院簡單,兩人只有彼此的生活了幾十年,她是萬事聽從夫君指示,眼前只有家中這方寸之地。

因此雖然不舍死而覆生的兒子,但也聽話的帶著幾個小丫鬟出了正院。

看著夫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後,鎮國公挺拔的身影漸漸萎頓了下來。“我為你訂下了孫首輔的孫女,你休息幾日,便去上門提親吧。”

“我已有……”

“孫學士願意以聯姻為交換,在皇上面前為我們轉圜。”鎮國公打斷了想要出言反駁的兒子,一字一句的說道,“更重要的是,你將有機會親率一軍,出征漠北。”

這邊兩父子正在對峙,而遠在萬裏之外的松州,汪聽雪卻身在松州城外的茶園,這幾日松州氣溫驟降,是典型的“倒春寒。”

此時本就是茶園淺耕施肥,促進春茶早發的時候,這關系到了茶園一年的產量,因此身為主家的汪聽雪特意趕到城外茶園督促眾人覆草,熏煙,做好土壤保溫。

自汪父還在便一直為汪記做事的大掌櫃錢全撚著胡須跟在汪聽雪身後,低聲匯報這一旬的經營狀況。

“蘇會長介紹的蜀州商人來茶園看過了早茶種植的情況,訂下了我們今年六成的春茶。我算了算價格,比往年淮城人給的價要高出了三成。聽說在蘇會長的穿針引線下,今年松城的茶葉大部分都賣給了他們。”

汪聽雪摘了朵茶芽在手心打量,漫不經心的回道:“既然大家都賣給他們,那我們也賣給這些蜀州人好了。我一會簽了單子,你就同他們正式訂契吧。”

“這些蜀州人給錢大方,自然是好。只是那些淮城人今年收不到茶,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啊。”錢掌櫃小心翼翼的覷著纖弱秾麗的汪聽雪,心中冷笑,自己可是盡過義務提醒了這位主家了。

這蘇會長把茶葉賣給外鄉人,得罪的可是淮城人。用汪族老的話說,那淮城人背後可是通著天的,這下子,蘇會長可是捅大簍子了。

汪聽雪抿唇一笑:“淮城人厲害,這蜀州人,難道就是好對付的?”看著胸有成竹的汪聽雪,錢掌櫃心中頓時又有些打鼓。

老成於事的姑爺不在,本是天降良機。那一日蘇會長邀請全城茶商參加茶商大會,他面上雖然擔憂汪聽雪,心裏卻是撫掌大笑,只冷眼等汪聽雪露怯。沒想到她卻落落大方,反而談下了一筆大生意。

今日聽她對汪記生意的幾個問題,針針見血,分明是熟爛於心。看著神采奕奕的汪聽雪熟稔的談論起家中生意的樣子,他眼前頓時浮現起老東家精明幹練的樣子。一時對自己和汪家族老的謀劃能否成功又有些摸不著底。

汪聽雪漸漸走遠,心中有事的錢掌櫃一時停在了原地,直到身邊幾個小廝提醒才倉皇的追了上去。

跌跌撞撞的追著汪聽雪,錢掌櫃心中卻越發不滿。這麽多年,自己為了汪記嘔心瀝血,汪記能有今天的規模,他錢全可謂是勞苦功高。可現如今呢?卻還要任這個黃毛丫頭驅使。

看著茶園深處一襲鵝黃曲水紋襦裙的汪聽雪,錢掌櫃頓時心下發狠。任她才智再高,也只是一介女流之輩,又至今沒有子嗣。至於那不知去向的姑爺,到時候木已成舟,他一個無根浮萍似的外鄉人,難道還能幹得過地頭蛇不成?

汪族老的大兒子可是考中了秀才的,還加入了個什麽什麽社,他錢全雖然只是一介掌櫃,但也知道這些書生聚眾結社的威力,等閑縣令都不敢得罪他們呢。

管他汪平裕生前多麽老謀深算,如今也不過黃土一抔,他當年不願過繼族中子弟,就要做好準備今日被別人吃絕戶。

一想到汪族老允諾自己的北大街上正面臉的大鋪子,錢掌櫃心底的虛浮膽怯頓時消弭,只剩下對事成後自己翻身做主的浮想聯翩。

追上了汪聽雪,他不露痕跡的打探道:“不知姑爺去了哪?這汪記,可還有許多事情等著姑爺決斷呢。”

汪聽雪接過丫鬟遞上來的帕子擦手,聞言手一頓,目中露出幾分擔憂,“算上時間,他也應該到了。也不知情況如何。”

說著又掩飾的一笑,“夫君不在,有什麽需要他決斷的,錢掌櫃就搬來給我吧,家中的十幾個鋪子的掌櫃,我還不曾一一見過呢。”

錢掌櫃頓時暗罵自己嘴臭,哪壺不開提哪壺,除了和他相熟的幾個積年的老掌櫃,汪記遍布江南的十幾個掌櫃都是姑爺汪淮的親信。

如今正是要掩人耳目的時候,若是把他們都給叫了回來,這行/事的難度,可陡然棘手了幾分。

他面上堆笑:“如今正是春茶早發的時候,各個掌櫃估計也是忙得腳不沾地。小姐不如等過了這個月再召集大家。”

汪聽雪扭頭看著笑得五官都團在了一起的錢掌櫃,心中暗嘆,真是一啄一飲,皆有定數。

前世汪聽雪悶在深閨不通俗務,這錢掌櫃配合汪家族老竊奪了汪家財產,卻顧及和汪父有幾分香火情的蘇會長留下了汪聽雪一命。

今生汪聽雪表現出了對生意的敏銳掌控,這蘇會長又即將自身難保,也怪不得消息靈通的汪族老改了主意,要置汪聽雪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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