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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旭日東升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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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和邵風觀點了點頭。在沙漠上行走,最怕的就是把這些死綠洲當作還活著的。遠遠望去,只能見一些樹,只道那是有水的地方,萬一趕到跟前發現那綠洲早已死了,這等失望之情足以將人的精神擊垮。

楚休紅道:“可是,邵將軍說看過去茫茫一片,竟然連一棵樹也不見,豈不是怪事?”

邵風觀點頭道:“難道,楚帥你是說……”

楚休紅指著地圖上的綠洲道:“這綠洲只怕還在原位,只是狄王設了什麽機關,令我們看不到。”

小王子道:“可萬一是因為過來的流沙較大,將綠洲全部埋在沙下呢?”

楚休紅道:“此地多風,流沙再大,不用太久,表面的浮沙也會被刮掉的,所以這裏才會有這麽多沙丘。兩年前這綠洲還有,就算綠洲被埋,那些死樹總不會已被風化,不至於連一點痕跡也沒有。若是甄礪之命人將綠洲盡數遮蓋一天,那頂上就被吹來的沙子蓋住,外面一點也看不出來了。甄礪之設這圈套,設得太過,將痕跡全都消除,在這兒便露了馬腳。”

小王子道:“綠洲那麽大,能遮得住麽?”

簡仲嵐點頭道:“楚帥說得有理。風沙大的地方,有些駝隊被流沙掩沒後,過上一兩年又會被吹開的,不會連一點痕跡也沒有。而這個綠洲在最大的時候也不過生活一千許人,如果狄王有四五千人聚在此地,一人一件駝皮襖便能遮住了。綠洲裏的樹都不高,駝皮襖又和沙土顏色相差無幾,遠處根本看不出來的。”

小王沈吟道:“若他們這般躲著,拒不出戰,那我們該如何是好?我們帶的糧草食水,頂多也只能堅持一個月。”

邵風觀道:“這個好辦,讓一些兄弟分組搜索,風軍團在空中支援,我們逐步推進,文侯要伏擊我們,最多也只能伏擊到這幾個搜索隊。”

楚休紅低下頭,想了想道:“這樣不好。一來搜索的弟兄太過危險,二來他們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層層推進,只怕效率也不高,一天能進個一裏地,那便是了不得的成就了,要搜遍這一帶,那要何年何月?”

楚休紅這般一說,眾人都無語。這沙漠太大了,大得幾乎無邊無際,雖然知道格勒綠洲就在這一帶,但要搜遍這兒方圓百裏,非得派出數十支搜索隊,搜上二三十天不可。在沙漠裏駐守二三十天,帝國軍縱然鋒銳如刀,那這刀刃也要鈍了。師老厭戰,糧草食水的儲量不說,士氣必定大大低落。

沈默了一會,一個地軍團的將領道:“楚帥,那是不是先派人搜捕近處狄人部落,從中問出底細來?”

楚休紅這時正走到那張地圖前仔細看著,他轉過身道:“臨出征時,我在想,甄礪之以敗逃之兵,遁入大漠,而狄王手下多半是些烏合之眾,實是勝之不武。現在看來,甄礪之雖是狼狽逃竄,卻依然未亂,他仍在隨時準備對我們還擊。看來,此次用兵,也將有些波折。當今之計,還是以風軍團在空中偵察為主。簡參軍,狄王能調動多少兵力?”

簡仲嵐沈吟了一下道:“狄人總數不過十萬,且散居在大漠各處,逐水草而居,雖然都奉狄王號令,但格勒綠洲一帶,充其量也只有四五萬狄人。而我們追得又緊,這麽短的時間,狄王能調來的狄兵,最多不會超過一萬。”

楚休紅道:“狄兵慣於野戰,很有點象初起時的蛇人,單兵雖強,但以軍團相爭,我們五千精兵打他們兩萬都不在話下,何況我們還有鐵甲戰車和飛行機。甄礪之雖然現在能調動狄兵,但狄兵久伏之下,定會露出馬腳,我們每日行軍一裏,步步為營,由風軍團用轟天雷開路,時刻註意他們的動靜。只消一發現格勒綠洲所在,那就是甄礪之的末日到了。”

邵風觀笑道:“楚帥,狄人大概見都沒見過轟天雷,聽得爆炸之聲,定會亂了陣腳。只消他們一出現,我便將所有的轟天雷擲下,把那綠洲炸上一遍,讓狄人作法自斃,炸得他陣腳大亂,而後地軍團便全線出擊,將他們一鼓殲滅。”

小王子忽然道:“這樣殺傷太大,有傷上天好生之德吧……”

邵風觀道:“殿下,你是擔心武昭老師吧?不要緊,轟天雷威力雖大,卻不是傷人的,只是為了讓那批躲起來的狄人炸出來。可惜這趟是來沙漠作戰,那些威力巨大的平地雷、八角雷都太過沈重,沒能帶來,不然,文侯就算躲在地下,也非炸得他粉身碎骨。”

小王子心事被人說中,臉不由一紅,卻仍是憂心忡忡,道:“武昭老師年紀老邁,若能將他生擒,那是最好的。”

小王子雖然貴為宗室,卻從來沒有一點宗室子弟的驕橫之氣,他對這四相軍團的四個指揮官,自幼便近乎崇拜,邵風觀這麽說他也不以為忤。他是武昭的關門弟子,據說武昭的交牙十二金槍術已盡數傳給他了,如果單從槍術而論,他可與楚休紅並稱為軍中雙璧。武昭一年無妻無子,對小王子也視若己出,小王子對他的感情,似乎比與自己的父親安樂王的感情還要好,自是怪不得他這般說。

邵風觀道:“殿下,請你放心,武昭老師也是我們的老師,自然盡量不會傷了他。”

小王子沈吟了片刻後道:“那好吧。明天天一亮,便照此辦理。楚帥,我們帶來幾輛鐵甲車?”

楚休紅道:“鐵甲車太過沈重,我只帶了五輛大號的,想來也夠了。以鐵甲車開路,便是甄礪之有埋伏……”

他剛說到這兒,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聽聲音,竟是全軍都在鼓噪。邵風觀臉色一變,打斷了楚休紅的話道:“出什麽事了?”

象是回答他的話,一個士兵跌跌撞撞地沖進來。一進帳中便嘶聲叫道:“不好了!全軍都嘩變了!”

小王子臉色也一下變得煞白。他經歷過的實戰最少,聽這這士兵這般說,猛地站了起來,叫道:“什麽?怎麽會嘩變的?”

這時帳外的聲音已傳了進來,果然夾雜著“打到霧雲城”之類的喊話。邵風觀也吃了一驚,道:“定是文侯派人來策反了地風兩軍!天啊,怎麽會有這等事?”他這般一說,帳中別的將領也都驚惶失措。此時高級將領都在小王子帳中,諸營無人彈壓,一旦有人嘩變,只怕會越卷越大,本來不想嘩變的人也卷進去了。

楚休紅也站了起來,沈聲道:“豈有全軍都嘩變之理。”他大踏步走出營帳,道:“諸將聽令,不得出聲,有出聲者,立斬不赦!有聽到此令的,速將此令傳下!”

他的聲音很大,守在小王子帳外的也是地軍團的人,聽到此令,登時有人四處散去。幾乎是霎那間,聲音一下小了下來,只聽得後營還有些聲音。楚休紅道:“定是甄礪之的人混入後營!帶馬!”

有人將座騎帶了過來,楚休紅轉過頭道:“殿下,你與邵將軍留在此處,護住糧草,其他人隨我去後營。”

他的命令幹脆利落,營中諸將紛紛上馬,簡仲嵐也跳上馬跟在楚休紅身後,一行人向後營飛奔而去。

四千八百人,連營大約有一裏多長,從中軍趕到後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一到後營,只見人頭攢動,馬嘶頻起,正亂成一片。楚休紅喝道:“楚休紅在此,全體噤聲入列!若再有人多言,立斬不赦!”

後營只有一千人,楚休紅的命令一下,將士紛紛帶馬向兩邊跑去,一下排成整整齊齊的兩個方陣,卻在當中留下了幾十人沒動。楚休紅嘴角抽動了一下,喝道:“將當中的人擒下!”

這些人本來趁亂在人群中擠來擠去,時不時將兵器胡亂照人捅去,使得秩序更加混亂,後營的人誰也不知道當中已夾了外人在內,更兼天色已黑,看不清對面到底是什麽人,後營更是混亂不堪。只是這些人沒想到楚休紅一到,本來亂得不可收拾的帝國軍一下恢覆秩序,他們無所遁其形,登時露在外面了,此時反而輪到他們不知所措,後營士兵登時沖上,將這數十人或擒或斬,轉眼間便收拾了。

等這些人一擒下,楚休紅道:“諸位將軍,馬上回本部彈壓,若有出聲叫嚷者,定是內奸無疑。”

那些將領答應一聲,紛紛散去。一座大營本來象開了鍋似的吵鬧不休,此時又馬上恢覆平靜。在一片寂靜中,卻聽得有一陣輕輕的蹄聲。楚休紅微微一笑,大聲道:“速開營門,把敵人放進來,準備迎敵。”

營門打開了,楚休紅已帶著一隊人到了營門處,來犯的敵人正全速沖來,見營門大開,只道內應已經成功,一下沖了進來。這批人足有七八百,以疾風之勢沖入,又無阻擋,沖入的速度極快。等敵軍沖到一半時,楚休紅喝道:“動手!”

來犯的敵人本來以為營門邊是派來的內應,反沒料到竟會在這時遭到伏擊。此時營門口的帝國軍也不過數百人,但敵人被切成兩半,當先數騎馬上被亂槍刺倒,馬上的騎士掉下來後還待反抗,已被士兵砍死,後面進來的人心知不好,扭頭要走,反而將營門堵得死死的,進也進不得,退又退不得,秩序登時大亂。在一片混亂中,只聽得有個蒼老的聲音喝道:“不要亂!不要亂!”但他喊得響,那些騎兵一大半都是狄人,根本聽不懂他的號令,仍是亂作一團,而帝國軍已是早有準備,此消彼長,敵人落馬的越來越多。

這時楚休紅揚聲道:“文侯府軍的弟兄,你們大多有家室在京都,難道你們不怕自己家人受牽連麽?”

夜襲的敵軍大多是些高鼻深目的狄人,當中也有不少是甄礪之帶出的府兵。在火把光下,只見他們面上驚疑不定。來時甄礪之告訴他們,這條計萬無一失,定能讓帝國軍一片混亂,到時沖進來,只是為接應先前混在這裏的人而已。哪知帝國軍亂是亂過一陣,卻轉眼間覆歸平靜,中圈套的反而成了他們自己。

這時,那個老將忽然厲聲喝道:“楚帥,事已如此,那你就來與我決一死戰吧。”

這人挺槍出來,白發白須,赫然正是有“軍中第一槍”之稱的武昭!

看到武昭,楚休紅不禁有些遲疑。他本來可下令,若來犯者不降,就將這沖進來的數百人盡數射死,可現在來夜襲的人居然是武昭領頭,他不由下不了這條命令。

武昭本來穿的便是帝國軍的甲胄,他手握長槍,一頭白發白須也隨風飄動,更是顯得英武。他騎著一匹高大的宛馬,威風凜凜。

楚休紅催馬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武昭老師,您好。”

武昭的槍在頭頂舞了個圈,道:“楚帥,十幾年前我們比試過一次,那次你就能看破我的幻變槍,但也擊不敗我。這十幾年來,不知你有沒有進步。”

楚休紅摘下槍來,仍是很恭敬地道:“武昭老師,末將這些年戎馬倥傯,也無暇與人比試,但在戰場上尚無人能在槍術上擊敗我,這都是老師你教導有方,末將至今深感於心。”

武昭大笑道:“楚帥,你還是跟十幾年前一樣,彬彬有禮,卻又不肯吃半點虧。好吧,今天我們就以真槍來決一勝負!”

楚休紅把槍舉了起來,剛要說什麽,簡仲嵐拍馬上前道:“楚帥,你不可中了他的下駟對上駟之計,敵人已是俎上魚肉,楚帥與他比試,勝亦無益,敗則誤事,還是命人以火槍將他擊落……”

他還沒說完,楚休紅已厲聲道:“簡參軍,你讓開!”簡仲嵐心知勸不住,只得將馬牽開,心中卻有些詫異自己為什麽要去勸阻。

營門口並不大,兩騎都無法用助跑來加大槍力,只能以腕力和臂力發槍。雙槍相交時,發出了一聲響,槍頭撞擊出一抹火花,卻聽得武昭悶喝了一聲,也不知吃了什麽虧。兩騎分開時,只見武昭的一條手臂有些發抖。

楚休紅在自己一邊勒住馬道:“武昭老師,甄礪之夜襲之計已然破產,你若不降,只怕要玉石俱焚,請老師三思。”

武昭把一條手臂甩了甩,大聲道:“楚帥,老朽庸碌一生,雖然得享大名,卻從未上過戰陣。今日,請楚帥成全我做一個武將的夢想吧。”

楚休紅的臉也沈了下來,低聲道:“武昭老師,僅僅為了這一個夢想,你便願捐生赴死麽?”

武昭笑道:“楚帥小氣了。”

他將槍舉到頭頂,厲聲道:“楚帥,我有交牙十二金槍術,你大概也知道。只是你恐怕不知,這交牙十二金槍術,本身是一路槍法,並不是指我會十二門槍術。這路槍法平常不能用,今天,請楚帥指正。”

楚休紅沒說話。武昭的交牙十二金槍術傳說的很多,但沒人知道是怎麽回事,他也舉起槍道:“好吧,請老師指教。”

他正要挺槍出擊,突然從身後疾沖過來一隊人馬,只聽得小王子的聲音叫道:“停!停手!”

小王子一馬當先,已風馳電掣般沖來,這時武昭已催馬攻了過來,正好被小王子接過。兩匹馬卷住一團,槍竿相撞之聲不絕於耳。楚休紅對這時跑過來的邵風觀道:“邵兄,你怎麽讓小王子過來了?”

邵風觀道:“有人報告說武昭老師在此,正與你決一死戰,你讓小王子過去啊。”

楚休紅面色大變,也不對邵風觀說了,轉頭對簡仲嵐喝道:“簡參軍,馬上調集人馬,護住中軍!”

邵風觀也情知情況有變,拍馬過來道:“楚帥,楚帥!”

楚休紅頭也不回,只是叫道:“邵兄,你給殿下掠陣,不能再出差錯。”

他話音剛落,中軍處已是一聲巨響,一道火光直沖雲霄。邵風觀面如死灰,驚叫道:“轟天雷!我的轟天雷!”

楚休紅已飛馬沖出,身後跟了十餘騎,直向中軍撲去。

此時,營門口的帝國軍發出了一陣歡呼,小王子來勢極猛,武昭兩個回合之後,被小王子一槍挑去了頭盔,一頭白發都隨風飄起。

※※※

中軍很是平靜。中軍本是重地,士兵本身不多,這回邵風觀和小王子一走,只留了十來個地軍團的士兵守衛。等楚休紅趕回來時,只見這十餘個士兵都身首異處,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原先堆放轟天雷的營帳已成為一片焦地。

此番出征,因為要在沙漠作戰,輜重很成問題,火器都太過沈重,神龍炮也無法運來,只得帶些輕便火器,能發出巨響和著物燃燒的轟天雷便成了首選。但轟天雷雖然不是太重,也只能帶四十個。這四十個轟天雷本放在中軍帳邊的一個帳篷裏,現在這帳篷已什麽也不剩了。

還好是轟天雷,炸掉的只是兩丈方圓,連中軍帳也沒有波及。若是有四十個平地雷被甄礪之派人來舍身炸掉的話,只怕半個軍營都要被炸上天。轟天雷聲響雖大,威力卻很小,距人一丈外炸開,便不能傷人,倒是可以將人的耳朵震聾。

一時大意啊,竟然被甄礪之得手!楚休紅看著這一地狼籍,不禁切齒。

簡仲嵐已隨著楚休紅回來了,見到這副景象,他也大吃一驚道:“楚帥,被偷襲了!”

楚休紅盯著這一片空地,慢慢地道:“簡參軍,你可知道,當年工部木府有兩個員外郎,以手工精巧無倫而齊名。”

簡仲嵐道:“知道,其中一個便是如今的薛尚書。”

“另一個人名叫葉飛鵠。他技藝不減薛工部,是他第一個發明的螺舟,但他心性殘忍歹毒,不為帝君所喜,後來被逐出工部,聽說,一直跟著甄礪之。聽說此人當初還想發明地螺舟,只是木頭無法承受泥土重量而作罷。”

簡仲嵐也聽說過這件事。這已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時對蛇人的戰爭正如火如荼,陸地上,楚休紅的地軍、邵風觀的風軍和畢煒的火軍聯合,節節勝利,壓得蛇人不斷敗退,但鄧滄瀾的水軍雖有天下第一水軍之稱,卻也仍然無法對蛇人發動有效攻勢。這情形直至帝國軍發明了螺舟而一舉扭轉,鄧滄瀾的水軍用螺舟一舉擊破蛇人與倭島聯合水軍,使蛇人失去了最後一項優勢,最終將蛇人一舉全殲。只是葉飛鵠因在請現在的帝君,當時的太子來觀看試驗時,因為口出不遜,且毫不在意試驗將士的性命,很為帝君不喜,勝利後反而被趕出工部。聽說此人被甄礪之所用,那時給文侯府做了不少精巧的機關之器,但也不見再有什麽大作為。這件事他聽了也就算,只是不知楚休紅提這做什麽。

楚休紅還在盯著地上,冷冷道:“木制的螺舟潛地不行,但潛沙卻是行的。葉飛鵠,不要走!”

他突然間大吼一聲,人從馬上一躍而起,跳起足有七八尺高。他的宛馬本來便極高大,這般跳走,竟然有近兩丈,在空中,楚休紅手中槍直直豎起,一下刺入地中。

難道有人竟然能在沙下行進麽?簡仲嵐吃了一驚,這時他才發現,這一片沙地上,有一道直直的痕跡,象是有人拖著重物走過一般。本來在中軍一帶人來人往得很多,重要物品也放在中軍帳周圍,根本不會有人註意,可仔細看來,只見這首痕跡中有一塊地方微微高起,正自顫動,象是沙下伏著什麽異獸,楚休紅此時以槍攻擊的正是這塊地方。他腦中一亮,喝道:“快去幫助楚帥!”

這時,簡仲嵐已心中雪亮,楚休紅所說的那人定正在甄礪之身邊,他們以螺舟潛行至中軍,讓別人制造混亂,又派人佯攻,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營中。等用計將駐守中軍的小王子和邵風觀調開後,他們便引爆了存放中軍的轟天雷,現在只怕正要出去。若是白天,這般一條長長的痕跡很是明顯,但現在是晚上,更加上另外數營一片混亂,竟然沒人註意地上有異。

楚休紅人在空中轉了兩個圈,一槍已刺入沙中,直入五尺,忽聽得“托”一聲,地面那塊微微高起的地方登時象開鍋的水一樣動了起來,有沙子直甩出來,真似有什麽沙中的巨獸受傷,正在負痛掙紮。

楚休紅落在了地上,喝道:“大家快讓開!”他從腰間拔出了刀,眼仍是緊緊盯著這塊地方。

地上,沙土翻滾得越發厲害,一些沙子竟然被甩到了丈許開外的地方。突然,只聽得“嘶”一聲響,從沙子裏一下鉆出一個黑黝黝的長形物,這長形物足有兩丈多長,頭上是一個錐形的螺紋,仍在不停轉動,發出了“嘶嘶”的響聲。

真的是地螺舟!簡仲嵐只覺心也抽緊了,叫道:“楚帥,當心!”

這地螺舟背上被楚休紅的槍刺入,無法再潛行,所以只能鉆出來了吧。裏面會是什麽呢?看這螺舟大小,只怕可以呆十來個人。簡仲嵐看看周圍,周圍已有三十幾人,而且馬上會有人增援過來,看來,不會有什麽大礙。他心下定了定,叫道:“護著楚帥,其餘人上前!”

幾個士兵催馬向前,長槍對著螺舟。螺舟頭上的螺紋此時已不再轉動,整個螺舟卻仍在發出“吱吱”的輕微聲響,倒象是一只裝死的巨大蟲子。那幾個士兵催馬向前,已靠得很近,其中一個用槍碰了碰螺舟的壁。

壁是用木頭做的,雖然打磨得並不很光滑,但也看得出做得相當精致,合榫處連一道縫隙也沒有,也不知道是從哪裏進出的。

一個士兵轉過頭,道:“楚帥……”

話音未落,螺舟一邊的壁上忽然掉落了一塊板,一道刀光激射而出,那士兵本湊得最近,刀光一光,他的頭顱也直飛起來,螺舟中已有一個人一躍而出,將他踢落馬下,奪馬而逃。

這人的一連串動作幹脆利落,出舟,殺人,奪馬,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連楚休紅也只覺眼前一花,但見這人催馬向營邊沖去。

大營的棚欄只有五尺高,馬本身也已有五尺了,到了柵欄邊,這人一提韁,馬一躍而起,他只道馬上便能脫困而去,正在高興,卻覺得身子忽然一震,馬登時落下。

一支長槍飛來,從馬後胯射入,刺穿了馬身,這馬也立時斃命,摔了下來。

這人一落地,在沙子上打了個滾,心中不由大駭。他已計算得沒一點遺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奪馬,然後躍墻而走,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定能成功,萬沒料到有人反應如此快法,投出的投槍快如閃電,又力愈千鈞,他的如意算盤根本打不響。

從地上一翻而起,他手握短刀,不住地喘息,眼角往回看了看,螺舟中還有幾個人,他們沒有他這般本事,已經束手就擒,他心知失去這個機會,此番定已無幸。

絕望以後,人反而鎮定起來,慢慢站起身道:“我是葉飛鵠。能以一槍留下我的,定是帝國軍第一大將楚帥吧。”

楚休紅道:“我是楚休紅,不過算不得第一大將。葉飛鵠,你文武全才,為何執意跟隨甄礪之錯到底?”

葉飛鵠看了看楚休紅,嘆道:“國士遇我,國士報之。楚帥,葉飛鵠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請楚帥成全。”

圍住他的地軍團士兵已越來越多,現在葉飛鵠有天大的本領也逃不掉了,就算還能有一艘螺舟能遁地而行,只怕也會被立刻挖出來。楚休紅嘆道:“葉先生,你刀鋸斧鑿,不在薛尚書之下,上陣殺人,也罕有其匹。這一身本領來之不易,葉先生,你何不投降我軍,以盡其才。”

葉飛鵠笑道:“楚帥,你名震宇內,原來也是個俗人。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身受甄侯大恩,帝君卻視我無物,我豈能再回頭為人所笑。楚帥,你要殺便殺吧。”

楚休紅一陣啞然。葉飛鵠名聲很壞,以前在工部時人人視他為小人,可是現在看看,葉飛鵠縱然不明事理,卻不失為是個敢作敢當的男子漢。

也許,他會有這般差的風評,只是因為帝君對他不喜,所以旁人自是人雲亦雲,葉飛鵠才會搞得處處碰壁吧。

他低了低頭,正要再出言相勸,忽然只覺一股厲風撲面而來,耳中只聽得旁人的驚呼。

不好!楚休紅頭也不曾擡起,按在刀鞘上的手一擡,“嗆”一聲,百辟刀脫鞘而出。他出手快極,已迎上了擊來的刀鋒,“當”地一聲響,兩把刀就在他眉毛前一尺處相交,火星四濺,射到了楚休紅臉上,楚休紅也不禁心頭一寒。

葉飛鵠此出仍要出手,那自是已萌死志,準備死中求活了。不知為什麽,他反而有一陣傷心和惋惜。

葉飛鵠這突如其來的一刀被楚休紅架住,便知這千載難逢的偷襲良機已然失去。但他卻不退去,刀急轉而下,刺向楚休紅胸口,但剛才楚休紅全無防備之下仍能架住他的刀,現在已是全神貫註,他哪裏還能得手?兩人一個出手快,一個招架快,兩人不停轉著,將沙子踢起,身形已看不清了,只聽得雙刀相交之聲不絕,其間有火星不斷射出,旁人縱想幫手,也哪裏幫得上忙。簡仲嵐摸了摸袖子裏的無形刀,本已準備沖出去,卻又站住了。

這時,突然間雙刀相擊的聲音一啞,這一連串聲響也嘎然而止,兩人登時分開了五六步。葉飛鵠本自視極高,經過這番偷襲,對楚休紅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看了看刀,慢慢道:“楚帥,死在你手裏,真是人生快事。”

楚休紅道:“葉飛鵠,我不殺你,你還是為我所用吧。你這一身本領,若不能為國出力,實在太可惜了。”

葉飛鵠搖搖頭,慘然一笑道:“楚帥,你還要說這些辱我的讕言。”

他將左手的刀舉起,邊上的士兵只道他又要偷襲,舉起槍來。葉飛鵠一笑,此時,只聽得營門處也傳來一片歡呼,有人高叫:“小王子勝了!小王子勝了!”聲音意氣昂揚,葉飛鵠淡淡一笑道:“武昭也敗了?真是慘勝啊。”

他們已炸光了帝國軍的轟天雷,此行目的已經達到,但來的人卻幾乎全部被擒殺,傷亡遠在帝國軍上,便是勝,那也是慘勝。他看了看手中的刀,他的刀原本亮得象冰,現在卻暗淡一片,旁人都看得到,那把刀象被打碎的銅鏡一般,都是裂紋。

楚休紅道:“葉飛鵠,你的刀也已毀了,還不肯投降麽?”

葉飛鵠道:“刀已毀,不能傷人,卻能傷已。”

他將刀回轉來,刀尖對準了自己心口。楚休紅驚道:“快制止他!”但哪裏還來得及?葉飛鵠的刀雖然裂紋密如蛛網,但直刺之下,刀已入體。這刀本已與楚休紅的百辟刀相擊了數百次,裂成了幾十片小片,刺入體內後登時裂開,幾十個碎片每一片都象一把小小的利刃,盡沒入體內,他手上只剩了個刀柄,血象箭一般射出來。

楚休紅不禁失色,他沖到葉飛鵠身前,但葉飛鵠這一刀用力極大,哪裏還救得活?葉飛鵠一見楚休紅過來,嘴角抽了抽,慢慢道:“可惜,我沒有……第二把刀……”

血和沙(下)

邊上人都圍了上來。葉飛鵠如此力戰,實是讓人心驚,想起剛才他偷襲楚休紅時,更是令人心生懼意。楚休紅嘆了口氣,道:“將他好好安葬吧,可惜。”他說著,將百辟刀收入鞘中。

只有他自己知道,百辟刀也已裂成了十幾個小塊了。

這時小王子與邵風觀已帶馬回來,小王子象是大病一場,在馬上似乎搖搖欲墜。楚休紅走上前,向小王子行了一禮,道:“殿下,事已如何?”

小王子看著楚休紅,眼圈也有些紅紅的。他雖則比楚休紅年紀小不了多少,但從認識楚休紅那一天起,便對他視若長輩。他哽咽著道:“武昭老師……他……”

他的聲音已是斷斷續續,語不成聲。楚休紅知道小王子雖然也已經是一軍統帥,槍術也隱隱有超越自己之勢,但內心仍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孩子,還不曾被戰火煉得如鐵如石。他又深施一禮道:“殿下,萬事自有天註定,請不必多想了。來人,請殿下回帳歇息。”

小王子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那自是甄礪之利用他對武昭的關切之情,楚休紅也不忍去責備他。等小王子走後,他小聲對邵風觀道:“邵兄,中軍重地,你怎麽能那麽大意,任由殿下出來?”

小王子和邵風觀若守在中軍,葉飛鵠的地螺舟就算再神奇也無從施展,那些轟天雷也絕不會盡數被炸。邵風觀看著在整理火藥庫的士兵,臉也一陣陣發白,道:“楚帥,末將知罪,請楚帥責罰。不過小王子因為手刺武昭老師落馬,他心中極是悲痛,楚帥請你不要責怪他。”

小王子對楚休紅一向極為服膺,雖然他其實是北征軍職位最高的軍官,但自知領兵方略不能與楚休紅相比,因此事無巨細都聽從楚休紅的,見楚休紅也有三分敬畏。楚休紅嘆了口氣道:“軍法也不是絲毫不通情面的,我也有過錯,不曾仔細關照你,以至於中計,此事便算了吧。不過,邵兄,你的轟天雷已沒有了,那我們商議的戰術可就行不通了。”

邵風觀看著北邊。黑夜中,茫茫一片,黑暗中也沒半點亮光,放眼望去,只是高高低低的沙丘,明知甄礪之就在前方,可就是不知到底在何處。沙漠上的地圖與尋常的大為不同,標註地點也只是個大概,若要找到那個綠洲,仍是得靠全軍在地面搜尋。可有甄礪之在一邊虎視眈眈,誰知道會再發生什麽事。邵風觀道:“唉,若是文侯死不出戰,一味隱藏,那他據有水源,我們可不能支持多久了。”

楚休紅看著遠處,輕聲道:“邵兄,你放心吧,甄礪之一定馬上就會找我們決戰的。”

邵風觀眉毛一揚,道:“楚帥,這話何以見得?”

“邵將軍,你可曾註意到,甄礪之此番夜襲,首先並不曾破壞軍中食水,反而將我們的轟天雷盡數引爆。”

邵風觀道:“是啊,這怎麽說?”

“那就是說,甄礪之有狄王騎軍相助,並不怕與我們決戰。只怕他一心想的,是要將我們全軍擊潰,說不定連收服我們為他所用的心也有。他怕的只是我們以轟天雷攻擊,所以首要是炸毀我們的轟天雷。”

邵風觀低下頭想了想道:“楚帥,你說得有理。可是,如今我們已沒了轟天雷,風軍團便如折了一翼,威力大減了。”

楚休紅道:“邵兄,你一向無所畏懼,難道現在怕了麽?我們地風軍團當初被數萬蛇人包圍時,你也不曾怕,何況這次甄礪之夜襲,連葉飛鵠和武昭老師也折了,我們也擒了兩三百狄人騎軍,給他們的打擊也不算小。”

這時簡仲嵐過來道:“稟楚帥,此役我軍陣亡三十三人,傷十九人,斬級一百十七,擒獲兩百零五人。問那些狄人甄礪之下落,他們都說不知。請問,該如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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