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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帳中之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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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藥的炸響,我們已不算太意外了,但這聲巨響實在太響了,連大地也一陣顫動,飛羽也不禁長嘶一聲。我拉了拉韁繩,但身後車上那一批女子卻又發出了一陣驚叫。這陣驚叫尖厲得像刀鋒,讓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我回頭叫道:“閉嘴!”抖抖韁繩,讓飛羽靜一靜。

在那堆柴禾下,像是突然出現了一個火焰的噴泉,火舌噴上來足有丈許高,火星到處飛濺,一些沖在最前的蛇人被炸得血肉橫飛,散了一地。雖然炸死的蛇人不過是一兩個,但這聲巨響和火焰讓蛇人都頓了頓,大概也被嚇住了。

沒想到把火藥埋在地下,竟然威力更大。我一陣驚喜,叫道:“快走!”

邢鐵風和錢文義已趕到前面,我們幾輛車在中間,最後則是陶昌時的狼兵。沖過一陣,我們和楊易一部合在一起,接著向前沖。那陣火焰擋了擋蛇人,但蛇人又開始沖上來,已經在和陶昌時接戰,從身後傳來的廝殺聲與慘叫聲不斷,空中不時飛起殘肢,有人的,也有蛇人的。

甄以寧催馬到我身邊,道:“統制,我這兒還剩五個竹筒了。”

在另外幾隊中不知還剩多少,不過我想也已經不會多了,前面也不時傳來一陣陣巨響。可惜埋在地裏太過麻煩,不然威力更大。

沖了一陣,前面不時出現死人的肢體,看衣甲,正是卞真那一軍。看著這副淒慘的景象,甄以寧皺起眉頭,道:“統制,卞將軍看樣子損失很大啊。”

那一堆屍首中大多是帝國軍,當中也夾著一些蛇人,但蛇人並不多。看到這一地死屍,我身後車上那一批女子倒並沒有預料中一樣尖聲怪叫,仍然很平靜,也許她們見死人也見得多了。我道:“快沖過去吧。不管剩下多少,合到一處,力量總要大一些。”

這時從前面突然發出了一聲巨響,想必是邢鐵風正在以火藥開路。沖在前面的部隊,已經在和蛇人交鋒了吧?我抖一抖馬韁,飛羽發出一聲嘶吼,猛地發力。它的腳力比另一匹快多了,讓它與另一匹馬並排拉車,也許讓它也有種局促之感。

這時,有一個士兵飛奔回來,隔了老遠便叫道:“前面有蛇人攔路,大家當心!”

他剛說完,從身後又傳來了一聲巨響。那裏,被甄以寧阻了一阻的蛇人又重新追上來,已經在和陶昌時接戰了。我站起身,喝道:“現在前後都有蛇人,只有奮力向前才有一線生機。帝國的勇士們,生死在此一戰,沖吧。”

士兵們轟然應和,有個士兵高聲吼道:“我們沒死在高鷲城,這條性命也是賺來的。蛇人殺了我們那麽多弟兄,殺吧,拿這條命為戰死的弟兄們報仇!”

他的聲音嘶啞粗魯,卻有一種鼓舞人心的力量,士兵們都歡呼起來,似乎勝利就在眼前了。我駕著馬,在人群中努力向前。蛇人因為不騎馬,營中的地面並不平整,馬車也顛簸得上下不定。沖了一程,前面的廝殺聲越來越響,兩邊殺來的蛇人也越來越多,士兵縱然士氣高昂,但是蛇人就像無窮無盡的大海,將我們圍在了當中,終於,馬車無法向前了。

甄以寧一直在我身邊為我護行。他挺槍將一個沖進來的蛇人逼退後,轉過身道:“統制,怎麽辦?我們沖不過去了。”

他剛說完,曹聞道正好從斜刺裏沖過來道:“統制,我們還是各自為戰,能沖則沖吧。”

他這話自然是要讓我扔掉這幾輛車,自顧自逃命了。他話音一落,那些女子登時尖聲叫了起來。對於她們來說,剛看到生機,突然又要被拋下,這樣的反差實在有些受不了。她們的喊叫聲尖厲刺耳,讓我頭暈眼花,但是要我說出扔下她們自己逃出去,實在也說不出口。何況,現在有三輛大車坐的是一百多個傷兵,如果拋下的話,那他們也是一條死路了。我看了看四周,蛇人的攻勢一浪高過一浪,原本我們是一長陣,現在卻已成了一個圓陣。我猛地站起身,高聲叫道:“來則同來,歸則同歸,帝國的勇士們,今日縱然戰死,父老鄉親也不會忘了我們的。”

我的聲音在一片廝殺聲中也沒多少人聽得到,但離得近的士兵們都跟著喊了起來:“來則同來!歸則同歸!”

聲音漸有節奏,也越來越響,蛇人的攻勢一下又被抵住了,甚至還逼退了一些。在一片混亂中,有個高亢的聲音響了起來:“生非容易死非難,人命斯須薤露幹。馬革裹屍誠一快,男兒事業在征鞍。”

這不知是誰唱的,意思也與那首很難唱的戰歌一樣,但音節簡易,一句句都如重捶大鼓,響遏行雲。

男兒事業嗎?我有些想苦笑。人死了,那什麽事業也沒有了,那麽多士兵,自然沒有多少人能脫穎而出,更多的會無聲無息地戰死沙場,但是活著,我們總得做出自己的一份事業,即使天不佑護,一事無成,但只要問心無愧,又有什麽可以遺憾?

我的心頭似有火焰燃起,從邊上抓過長槍,叫道:“甄以寧,你來給我傳令,今日就算被蛇人一口吞掉,也要讓它們崩掉幾顆牙!”

我們現在大約還有一千多人,而且傷兵還在增多,但是戰力卻毫不見弱,蛇人攻勢雖強,仍然被擋在外圍,零星有些蛇人攻進來,裏面曹聞道那一隊人已嚴陣以待,它們也根本出不了手。

可是我們整隊也只能緩緩向北行進。

前面又傳來了一陣吶喊,喊的也是“卞將軍”之類,大概邢鐵風的前軍已經與卞真餘部會合了。不知道卞真一部還剩了多少,但我們已沖破了蛇人的一重包圍了。我有些興奮,叫道:“快沖!快沖!”在這樣的惡戰中,什麽陣形,什麽兵法,都已毫無用處了,每個人都在拼命地廝殺,不顧一切地出槍。我站在車前刺著沖過來的蛇人,鮮血亂飛,那一車女子大概身上都染滿了血。

甄以寧忽然叫道:“統制,陶昌時看樣子有點頂不住了,我和曹將軍去幫他吧。”

我扭頭看了看身後,後面塵煙滾滾,陶昌時那一支狼兵且戰且退,殺得天昏地暗,已與我們相距很近了。

如此惡戰,陶昌時已到了最後關頭了吧。我大聲道:“甄以寧,你幫我護著馬車!”伸槍在地上一撐,人一躍而起,挺槍刺向一個正要揮刀砍落的蛇人胸口。那蛇人正與一個狼兵對敵,占盡上風,那個狼兵肩頭中了一刀,半邊身子都被血染紅了,手中的長槍也已被砍斷,只剩了半截。那蛇人的刀再落下,只怕連人帶馬都會被砍成兩段,它一定沒料到我會突然出槍,再要回刀已來不及了,我的槍深深刺入它胸口。我一槍中的,借力躍上那狼兵的戰馬,坐到他身前,叫道:“抓住我!”但是他大概已到油幹燈盡的地步,身子晃了晃,一下摔落馬去。我吃了一驚,伸手一把抓住他胸前的戰袍。此時我一槍還紮在蛇人體內,那蛇人正在掙紮,只憑一手已抓不住他了。正在驚慌,那狼兵突然睜開眼,淒然一笑,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推開我,轉身一把抱住那蛇人,手中斷槍向那蛇人背後插了進去。這一槍力量也不太大,但是他本帶著下落之力,那支斷槍一頭撐在地上,被他一撞後,槍已刺穿那蛇人的身體,又從他背心鉆了出來。那個蛇人負痛之下猛地掙開了我的長槍,和他連在一起翻滾,我正待上前,邊上的又有刀槍砍落,也已分不清是蛇人的還是狼兵的武器了。

一個背著竹筒的狼兵突然大叫道:“給我火把!給我火把!”也不知從哪兒飛過來一個火把,他一把抓了過來。他抓的正是著火的地方,一只手登時燒得發出焦臭,但他好像什麽也沒覺得,飛身在馬上一躍而起,左手已抓起了那竹筒。陶昌時叫道:“小鐘!”但他話還沒說完,那狼兵已跳向了蛇人隊中。

“轟”的一聲巨響。此時蛇人圍得太密,那小鐘大概人沒落地便已被刺死了,但是這竹筒火藥還是炸開了。他當然馬上被炸得血肉橫飛,邊上的蛇人震得四散逃開,幾個靠得較近的狼兵也被震得伏在鞍上。但如此一來,蛇人的攻勢為之一挫,陶昌時已奮力叫道:“結陣!結陣!”

狼兵動作極快,方才被蛇人攻得亂成一團,馬上結成了一列。只是,他們大概剩下的已不到兩百個了。從後面攻來的蛇人最多,也最為兇猛,陶昌時以四百人阻住如此多的蛇人,狼兵之能,當真名不虛傳。

現在的狼兵才是他們真正的實力吧。

我叫道:“陶昌時,不要戀戰,馬上退後。”

前面邢鐵風和楊易的部隊大概得到卞真殘軍補充,戰勢更有進展,全軍又開始了行進了。這時蛇人已經重新攻上來,陶昌時也沒有回答我,只是與士兵拼命擋住蛇人。身後,曹聞道他們這時抽出空來增援,一陣亂箭,將蛇人又射退了幾步。

我把那匹馬交給一個失了戰馬的士兵,重新坐回車上,對甄以寧道:“甄以寧,讓諸軍快走!”

這一戰我們已經是大有戰果了,就算現在是鼠竄而歸,也足以傲視諸軍。此時盡管覺得兇多吉少,但我也有些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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