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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疑兇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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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電視機的聲音很大,又蒙了被子,水夜還是聽到了刀砍在骨頭上的聲音。“喀嚓,喀嚓”,可是水夜搞不清楚這聲音究竟是真實存在的還是自己的幻覺。這個時候,她真有點佩服袁青朵了。袁青朵在那個血雨腥風的夜晚,只身敲開了房路的洗手間。並且,在看到了那一幕駭人的場景之後還能用常人莫及的速度逃走。

而衛生間裏,房路已經累得快要虛脫。這一次是兩個人,並且他的身體和精神狀況大不如從前,所以幾乎都撐不下來了。

食人魚傍晚的時候就送來了。這次多了幾條,而且裝食人魚的鐵箱子更大。大汗淋漓的房路將碎屍一點一點放入鐵箱中,看著它們在片刻之後變成白骨。

一對曾經相愛的人,他們的骨頭不分彼此地被裝在木箱裏。他們的靈魂在哪裏呢?

靈魂所在處,恩怨是否還在?

用鐵鉤撈上來最後一塊白骨的時候,房路手腕酸痛,手一松,鐵鉤跌落在鐵箱裏。房路下意識在水面上一抓,卻不料一只魚頭冒出了水面。

鋒利的牙齒狠命向房路的手掌咬去,就像去啃食那些殘肢斷體一樣。而同樣是人肉,這一口是比無新鮮的。房路疼得驚呼一聲,一甩手,想甩掉食人魚,卻不料食人魚沒有松口,這一甩,竟然將一整條食人魚從鐵箱中甩了出來,而食人魚鋒利的牙齒還咬著房路的手掌。

房路大驚失色,用另一只手去拽這條魚,但扯了兩下沒有扯掉,魚反而咬得更緊了。情急之中,房路將被咬住的右手往墻壁上猛然擊打。幾下之後,食人魚終於被敲得昏死過去,嘴一松,“啪”地掉在了地上。而房路的手掌靠下處被食人魚鋒利的牙齒連皮帶肉咬掉一大塊,整只手都是鮮血淋淋。

房路忍著劇痛將那只昏死的魚扔進鐵箱裏,用馬桶刷將滑進鐵箱的鐵鉤弄上來,又用鐵鉤把最後一塊白骨撈上來,然後心有餘悸地將鐵箱蓋封緊。

捂住血流不止的右手,房路從洗手間走出來。

門外的水夜已經像是等了一個世紀。雖然盼著房路快點出來,但看到房路出來,還是猝不及防。前面的房路像是在血水中撈出來一樣,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水夜從床上跳下來,才發現房路的右手在不停地流血。水夜問:“怎麽受傷了?我讓劉護士來看看吧。”

劉護士就是來這裏照顧水夜的那個漂亮的小護士。本來還有一名醫生,這兩天水夜的傷口恢覆得差不多了,所以已經離去,只留下了這個護士。

房路說:“你先用毛巾幫我包紮一下,我洗個澡換件衣服再去找劉護士。我現在這個樣子,能把人家嚇個半死。”

水夜想想也是。不過房路在衛生間裏分屍弄得滿身是血可以想象,受這麽重的傷就匪夷所思了。她剛想走進洗手間幫房路拿毛巾,手還沒有推開洗手間的門就陡然停住。

洗手間裏此刻會是一幅怎樣的場景?大概比她想象中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房路明白水夜的想法,於是叫她讓開,自己走進去把毛巾拿了出來。

水夜手腳麻利地將房路的手包好,然後房路說:“你先走吧,讓劉護士去你的房間裏等我,我收拾一下就去過。”

半小時之後,在水夜的房間裏,劉護士已經幫房路將傷口處理好離開。用了藥之後,傷口不算太疼了,但房路的腦門上還是不停地往外冒汗。

水夜忍不住還是問:“房總,你的手是怎麽受的傷?”

房路說:“我剛才沒有騙劉護士,真的是食人魚咬的。不過,可不是為了研究魔術,是為了讓那兩個人永遠消失。”

水夜腦海裏出現一幅食人魚啃噬屍體的場景,頓覺一陣惡心,不敢再去想。她沈默了片刻問:“房總,那一晚袁青朵看到的,就是剛才你房間裏那樣的情景嗎?”

房路一楞,慢慢地點頭:“是的。那個丫頭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闖到了我的房間裏。不過,也是被嚇得不輕。她是怎麽跟你說的?”房路問著,竟然饒有興致地看著水夜,似乎真的想知道些什麽。

水夜說:“她被嚇壞了,躲在房間裏都不敢再出來。她把你當成殺人惡魔了。”

房路似乎覺得水夜的說法很好笑,臉上居然掠過一層笑意。水夜卻一臉嚴肅:“你為什麽不跟袁青朵解釋清楚,卻找到了她,把她殺人滅口?”

房路臉上的笑意換作了驚訝:“我沒有殺她!你一定是知道她出車禍的消息了吧?那與我是無關的。你應該相信我。”

水夜凝視著房路的臉,一臉的滄桑掩不住真誠,水夜那一刻願意相信她是又一次誤會他了。如果眼前的房路跟荊井和文澈一樣,都是好人,也許一切都相對簡單了!至少她在魔術團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但想起了文澈,就想起了房路對文澈做過的那一幕。他在文澈死的前夜強暴了她!這一段時間,房路對水夜過分的好幾乎令水夜淡忘了這件事。而就算房路沒有做過別的壞事,僅憑這一點,他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魔!如果荊井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恨死房路的!實際上,她知道,他早就恨死房路了。

心中突然對房路又充滿了戒備。房路卻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坐在沙發上,點一根煙,緩緩地抽了幾口,忽然說道:“實際上我一直在找袁青朵。只是我還沒有真正找到她,她就出事了。你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嗎?”

水夜心中一動。袁青朵真正的身份?也許這就是袁青朵殺死文澈的原因?她急問道:“房總,你告訴我,袁青朵究竟是什麽人?”

房路哈哈一笑:“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啊。青城市圓夢中學語文老師,你作為她的同事,怎麽能不知道呢?”水夜沒想到房路竟然這麽回答,一時無語。房路說:“我得走了,你好好休息。所有的一切,你遲早都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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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井雖然對袁青朵的話極為震驚,卻仍然搖頭:“可是,文澈不是吊死的,她是喝了有毒的綠茶死的,她的綠茶就是你給她的!”

袁青朵站了起來:“綠茶確實是我給她的,但我並沒有放入毒藥。我怎麽會給文澈有毒的綠茶呢?如果你不小心喝了,不也沒命了?我說了,我是不會殺你的。”

荊井問:“那你說,你為什麽不會殺我?你到底是誰?”

袁青朵微微一笑:“你們魔術團神通廣大,你怎麽會不知道我是誰呢?我看了三場魔術,每一次都留下了我的真實資料。”

荊井沒再說什麽,只是從衣袋裏掏出了一張報紙,展開,遞給袁青朵。

袁青朵看了兩眼,滿不在乎地將報紙扔給了荊井:“這個人不是我,他們弄錯了。”

荊井本來以為袁青朵看到報紙會有很強烈的反應,卻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結果。他疑惑道:“弄錯了?怎麽會弄錯呢?”

袁青朵說:“我這次出門,碰見過兩次賊了。上一次是小偷,偷走了我的手機。這一次是個女賊,偷了我的錢包,裏面有我的身份證。所以死的這個人,一定是那個女賊了。她死了也罷,還連累上我,這件事真是麻煩死了!”

荊井愕然。他起初覺得是袁青朵在騙他,再想想袁青朵的話也不無道理。事情是這樣的可信度,遠遠高於什麽袁青朵死而覆生的無稽之談。

荊井又問:“那一次你約我去咖啡廳,就是想告訴我是杜松殺死了文澈?”

袁青朵點頭:“是的。我不想你蒙在鼓裏。水夜一定告訴過你了,文澈死的那天我們見過面。看她當時的狀況,絕對沒有尋死的跡象。雖然房路強暴了她,但她還不至於……”

“你說什麽?”荊井大叫一聲,“房路他,他怎麽樣了文澈?”

袁青朵不疾不徐地說:“房路在文澈死的前一天,強暴了文澈。如果我沒有記錯,那一天應該是文澈的生日。”

荊井整整有好幾分鐘沒有說話。那幾分鐘對他來說,山崩地裂也不過如此。他沒有聽清楚袁青朵接下來說的什麽。而袁青朵還在繼續說著:“我當時答應文澈了,永遠不把這件事說出去。但她已經死了,所以我也不想瞞你,也讓你看清楚房路的真實面目。文澈當時告訴我,出了這件事,她不會嫁給你了,但她絕對不會離你而去。哪怕你娶了別的女人,她也永遠守在你身邊,做你永遠的妹妹……”

等荊井清醒過來時,袁青朵已經走掉了。荊井甚至不知道袁青朵是什麽時候走的。似乎她正在自己耳邊說著話,忽然就沒了。清醒過來的荊井沖出水夜的房間,直奔房路的房間,發瘋一般地敲門。

房路打開門,見荊井神情異樣,兩只眼睛像兔子一般通紅。房路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荊井已經沖進來了。他不由分說一拳打在房路的臉上。房路根本沒想到荊井會對自己大打出手,猝不及防,眼前頓時一黑,險些仰面摔倒。房路還沒得得及抵擋,荊井第二拳又到了。房路又往後退了一步,但還是沒有躲開荊井的拳頭,拳頭正打在他的下巴上。

荊井就像瘋了一般,拳頭像雨點一樣落在房路身上。房路嘴裏喊著:“小井你別沖動,有話好好說。”並用雙手護住頭部臉部等要害部位,躲著荊井的拳頭。但房路沒有還手,一直到荊井打得沒有了力氣,動作漸漸遲緩,最後終於停了下來。

然後荊井一邊喘氣,一邊像個孩子一般哭了起來,就像是房路奪走了他心愛的玩具。

鼻青臉腫的房路搖搖晃晃站起來,抱住了荊井:“你怎麽了?你把你房兄打了一頓,心裏好受一些了?”

荊井緩過勁來,一把將荊井推開,又是一拳打在了房路的臉上。

這一拳打得非常重,房路的鼻子嘴巴一齊往外冒血。荊井高聲說:“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房兄!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跟你呆在一起!荊井魔術團將不再存在,我們各走各的路吧!”說著,大步走出房間將門摔上。

房路用手背抹了抹臉,一手的血,袖子也染紅了。他想去追荊井,站起來卻感到一陣眩暈,又跌在地板上。他伸手抓起電話撥了一個號,虛弱地說:“劉護士,請你來我的房間一趟。”

荊井一邊走出柳泉賓館一邊哭,夜幕早已低垂,偶爾有一兩個過路的人看到一個衣冠楚楚的英俊男人在哭,都不由多看幾眼。荊井卻是旁若無人,盲目地走著,卻感覺天下之大,無路可行。

夜風吹來,不算很涼,但已經將荊井的心降到了冰點。他絕對沒有想到,平日裏一派紳士模樣、貌似不近女色的房路竟然會去強暴文澈。原來一直以來,所謂的父親遺命只不過是房路一張無恥的擋箭牌。原來房路不許他與文澈戀愛只是因為房路在打文澈的主意!

心降到冰點之後,荊井的頭腦也漸漸冷靜下來。這個時候,一個念頭冒出來:袁青朵說的一切究竟是真的嗎?

他想到水夜在說那袋綠茶是袁青朵送給文澈的時候,提到過文澈去袁青朵那裏聊天。文澈為什麽會去找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聊天?那一定是遇到了無法排解的事情。這事情連荊井都不能說,所以很可能真的是遭遇了失貞之恥。

這個時候,荊井有一些後悔,並不是後悔打了房路一頓,而是後悔沒有當面質問房路到底有沒有做過這件事。不過再想想,又不覺得後悔。房路如果真的做了這件事,又怎麽肯承認呢?文澈已經死了,死無對證。

如果暫時相信袁青朵說的房路強暴文澈這件事是真,那麽她說的杜松就是殺死文澈的兇手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呢?袁青朵說當時看到是杜松先進化妝間的,那麽很可能她趁文澈未來之前,在文澈的水中放了毒藥。

不對!如果真相是這樣的話,文澈的那杯茶水帶進化妝間的時候應該是無毒的。難道是杜松用別的方式殺了文澈,比如是勒死文澈又偽裝成自殺之後才投的毒,那麽這樣的投毒是否還有意義呢?那簡直就是弄巧成拙!即使是杜松殺死文澈之後才投的毒,那麽杜松應該是投了兩次毒,一次是在水杯中,一次是在茶葉袋裏,甚至還應該有第三次,在水夜的茶葉袋裏!所以,可以基本肯定的是,茶水裏的毒不是杜松投的,但不排除是杜松殺死了文澈這一說法。畢竟,杜松臨死之前親口承認了自己是兇手。

所以,即使杜松是兇手,投毒者也另有其人,而袁青朵是最大的懷疑對象,所以,袁青朵的嫌疑並未排除!而自己竟然輕輕松松地讓袁青朵走掉了!

這時,荊井才真正後悔起來。在悔意中走了一段路,忽然間心裏閃過了一個念頭,這念頭讓他頃刻間如遭霹靂:水夜呢?袁青朵把水夜怎麽樣了?!

想到這裏,荊井瘋一般向柳泉賓館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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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過去之後,荊井一直沒有想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麽會毫不猶豫地沖回賓館。似乎水夜哪裏也沒去,就在賓館的房間裏等他。而當他重新回到水夜的房間時,門猶開著。可是,哪裏有水夜的蹤跡?

荊井在水夜的房間裏站了片刻,忽然想到,自己竟然連水夜的手機號碼都不知道!

荊井想去問房路,但又不願意去面對他,如果此刻再看見房路,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再揍他一頓!

心裏突然空得發慌。他已經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唯一的親人父親,失去了相愛的女友文澈,失去了最好的助手樊冰,而此時此刻,水夜的離去掏空了他心房裏最後一點血肉。

也就是此時此刻,他忽然意識到這段時間裏,水夜對自己的作用有多大。只有看見水夜,他才會覺得飄忽空洞的心可以暫時停靠片刻,否則,只能強忍著無時無刻的煎熬。

荊井在水夜空蕩蕩的房間裏原地旋轉了一周,眼前出現了第一次看見水夜的情景。那時候水夜正躺在醫院的床上,那樣一個睡美人。

心顫抖了一下,荊井嘴裏不知不覺喚道:“水夜……”

這兩個字卻是嚇了他自己一跳。他是怎麽了?怎麽會這樣動情地去呼喚一個女人的名字?除了文澈之外另一個女人的名字?不,不會的,此生此世,除了文澈,他絕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女人了。可是,他如今對水夜的感情是什麽呢?如果不是愛情,又是什麽呢?

荊井無法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只覺得內心更加煩悶。他下意識走到房間壁櫥前,忽然聽到壁櫥裏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

心臟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荊井猛然伸出手臂拉開壁櫥的門,房間裏並不明亮的光線照進壁櫥,卻見壁櫥裏竟然有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個人正用一雙漆黑的眼睛望著荊井,嘴巴被膠布貼著,額前的頭發很長,蓋住了小半張臉,發黑膚白,竟然是剛才荊井極為想念的人——水夜!

荊井未曾去想水夜怎麽會在那裏面,便伸手抱住了她,用力將她抱出壁櫥。水夜的額頭上都是汗水,荊井用手給她擦去,然後揭掉她嘴上的膠布。他發現她的手腳都被捆住了,於是手忙腳亂地幫她解開。

水夜劇烈地喘著氣,看著荊井,蒼白的臉頰上浮起一層血色。然後,水夜突然間抱住了荊井的脖子,身體顫抖著,不知道是驚嚇尚未過去還是因為獲救之後的激動。

荊井剛才將水夜抱出壁櫥時,因為天熱彼此衣衫單薄而接觸到水夜的肌膚,就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這種感覺尚未消失,又被水夜抱住了,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血液開始沸騰起來。

後來,這個場景在荊井的腦海中翻翻滾滾了無數次,卻始終想不清楚是誰先主動的。也許,根本沒有誰主動誰被動。他們是同步的,在同一時刻,產生了將自己交給對方的欲望。

他只記得他將水夜抱到了床上,然後,他們開始接吻。這樣接吻的感覺竟然是前所未有的,那是跟文澈接吻完全不同的。跟文澈接吻的感覺是單純而甜蜜的,雖然也會有欲望,但那是可以克制的,並且認為那種克制天經地義,並且心甘情願。而當荊井吻著水夜的時候,他只是覺得甜蜜裏摻雜了更多的疼痛。在疼痛中,欲望史無前例地膨脹開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於是他開始剝水夜的衣服,然後是自己的。他瘋狂地親吻著水夜身上一切可以吻著的地方,在水夜越來越急促的呻吟聲中將自己毫無保留地與她融為一體。這是荊井第一次真正擁有一個女人,卻毫不溫柔,有的只是瘋狂和戰栗。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男女之間原來可以是這樣的。後來,他在同樣瘋狂的水夜密密的呻吟聲中洩掉,與此同時,似乎將身體裏所有的意識都傾瀉出來,痛苦與怨恨,絕望與迷失。這些感覺傾瀉出來之後,荊井感覺到突如其來的輕松與平靜。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油然而生的無名感覺。

這種感覺,如果將它稱之為愛情,它就是愛情。

如果將它稱為別的,則無法找到任何合適的詞匯。

那就是荊井那一刻的感想。原來,一個男人可以愛著兩個女人。前提是,那一定是不同類型的愛情。

平靜下來的荊井開始溫柔起來。他輕輕吻著水夜的嘴唇,手指慢慢地滑到水夜肩上的傷處。

傷口已經愈合結痂。再深的傷口都會愈合的,包括心靈的傷口。只要找到良藥。

水夜就是荊井的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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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護士走後,房路把自己放倒在床上,只覺得身上每個地方都火辣辣的疼。他不明白荊井為什麽莫名其妙地將自己打成這樣。就算文澈剛死的時候,他最多也是只抓住了自己的衣領。

但是房路清楚他盡管被荊井打得不輕,但荊井還是手下留情了。想起荊井一腳就能將杜柏的肋骨踢斷,而對自己則只是用了拳頭,身上最多也就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並沒有傷及筋骨。想到這裏,房路緩緩地嘆了口氣。

又躺了一會兒,他覺得好了很多,不那麽難受了。他本來想去看看水夜,跟水夜商量一下怎樣去挽留荊井。他知道下一站花城的門票已經開始出售了,荊井雖然有時候做事沖動一些,但其實是個很負責任的人。他即使說要離開,也一定會在下一場魔術表演之後留開。所以,他還有時間,還有機會。

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了手機的響聲。是荊井的,荊井在打房路的時候不小心將手機掉在這裏了。房路拿起手機看了看,是醫院的助手打來的。他接了,助手說杜柏在醫院裏剛剛醒來。

這個消息讓房路又有了精神,他太想知道杜柏那天沒說完的話是什麽了。如果兇手真的是杜松,那麽荊井至少應該原諒自己,也許會對剛才的莽撞產生悔意的。

他想去荊井房間裏看荊井在不在,經過水夜門前的時候,忽然聽到了裏面有異樣的聲音。

房路貼在門板上,隔著門,他聽到了讓人耳熱心跳的聲音。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因為他不相信裏面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發出呻吟的女人是誰?魔術團除了那個劉護士,就只有水夜一個女人了。而發出喘息聲的男人又是誰?

於是房路又退回了自己的房間。他將房門留了一道縫隙,眼睛不離斜對面水夜的房門。

過了整整一個小時,房路的腿都已經酸麻了,水夜的房門才終於打開。盡管心裏有所準備,當他看到走出來的人是荊井的時候,還是震驚不已。盡管他一心盼望他們會相愛,但卻沒有料到他們的關系居然會發展得如此之快。荊井一直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就連他和文澈相愛多年也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啊!

房路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居然發現荊井已經近在眼前了。荊井出了水夜的房間便沖房路的房間而來,他是去拿自己丟掉的手機的,他還掛念著醫院裏的杜柏。

房路讓荊井進來,把手機給他,荊井一言不發地接過手機扭頭就走。房路卻覺得他的臉色與剛才大不一樣,還留著激情過後的悸動,表情卻是平和的,與剛才來打自己的時候判若兩人。

房路在他身後說:“杜柏醒了。”

荊井正往外走的身體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外走。房路跟在荊井身後,兩人下樓打了輛車直奔醫院,一路上誰也沒有說一句話。

監護室的床上,渾身插滿管子的杜柏用驚恐的眼神看著荊井和房路。荊井俯下身子,湊近杜柏的臉,低聲說:“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沒有說完的話了。”

杜松面色蒼白,閉上眼睛,眼皮不住地抖動著。半天,才有氣無力地說:“說什麽?我不知道。”

房路的聲音雖然低沈卻非常逼人:“如果你不說,別怪我們停了你的醫藥費。你自己考慮吧,哪一件才是與你生命攸關的事。”

杜柏的眼睛又睜開了。幾秒鐘之後,杜柏放松開來,似乎是豁出去了:“好吧,我說。但我有一個條件。”

房路臉上的青腫未消,面色陰沈得厲害:“什麽條件你說。”

杜柏說:“條件就是,你們要答應我,文澈的死與我無關,樊冰不是我殺的,阿中好好的,錢我也沒拿到。所以,你們不能為難我,一定要放掉我。”

房路點頭:“好,我答應你。但是你一定要說實話。如果有半句不實或隱瞞,哼,你自己掂量吧。”

杜柏臉色更蒼白了一些。良久,才慢吞吞地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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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城的那個晚上,演出已經接近尾聲。杜松忽然想起來自己把手機丟在化妝間裏了,於是他就一個人回化妝間拿。推門進去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他剛從桌子上找到自己的手機,門就開了,進來的人是文澈。

兩個人打了個招呼,杜松就準備走了。可是文澈叫住了他:“杜松哥哥,你先別走,幫我個忙好嗎?”

美女相求,杜松哪有不應之理,忙問:“要我做什麽呀,妹妹?”

文澈遞給杜松一個別針說:“我演出服背後的拉鏈拉壞了,來不及縫好,等我換好衣服,你用這個給我別上就行了。”

說完便將化妝間的門反鎖,讓杜松背過身去,利索地換上了那件雪白的晚禮服。杜松站在文澈背後細心地將她的衣服別好。文澈道了謝,便坐在化妝臺前梳頭。

杜松卻沒有走,饒有興致地站在一邊看著文澈的動作,情不自禁地誇文澈漂亮。文澈也不趕他走,熟練地將自己的秀發盤好,然後拿起粉撲,輕輕往臉上擦。

化好妝後,文澈拿起化妝臺上的杯子。魔術團裏的每個人都對文澈的這個杯子很熟悉,她喜歡喝水,到哪裏都要帶著這個杯子。

文澈掀開杯蓋,淡淡的茶香飄入杜松的鼻子裏。他忍不住問:“什麽茶葉?這麽香。”

文澈說是綠茶,是上好的西湖龍井,然後就端起來喝。正值盛夏,文澈大概是極喝了,一口氣就喝掉了半杯。喝完之後,將杯子蓋上,看看表對杜松說:“時間差不多了,該上場了,咱們走吧。”

可是文澈還沒有走到門前,忽然間身體一晃。她轉過頭來對杜松說:“杜松哥哥,我好難受啊。”杜松看到文澈剛才還白裏透粉的臉色,這會兒就已經青紫了。杜松一見大吃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文澈就倒在地上,渾身抽搐,呼吸困難,很快便氣絕而亡。

杜松本來準備跑出化妝間去喊人,可是因為太緊張,竟然邁不動步子。等他鎮定下來,發現文澈已經死了的時候,恐懼極了。這個時候化妝間只有他和文澈兩人,而他這個時候本來不該出現在化妝間裏,所以他們一定會認為他是殺害文澈的兇手!他想到平時房路對荊井和文澈的戀情橫加阻擋,因此一定是老謀深算的房路設計害死了文澈。杜松再看看反鎖的房門,汗都下來了。門外的走廊上就是保安,自己此刻便是甕中之鱉無法脫身了。房路一定會將計就計,把罪名推到他頭上來的!

急亂之中,工於心計的杜松想出了一個計策。他在房間中找到幾根布條接成繩子吊在窗框上,然後將文澈的屍體懸掛在空中,造成她在窗臺上吊自殺的假象。他料定如果房路是兇手的話,他一定不會報警,只會順水推舟認定文澈是自殺。

杜松這樣做,除了推卸自己的責任外,還有一個目的。假如房路不是殺害文澈的兇手,兇手另有其人的話,房路一定會認定文澈是為情而死,而他知道房路對文澈還是有情義的,如果文澈因為房路的幹涉而自盡,在某種程度上說,對房路也是一種報覆。因為杜松也極恨房路不準魔術團內部的人談戀愛,因此他跟樊冰兩個人只能躲躲藏藏,遮遮掩掩。

而當杜松剛把文澈吊好,還沒有來得及脫身,外面的人就來敲門了。驚慌之中,杜松將自己藏在了沙發後面。再後來,外面的人將反鎖的房門撞開,發現吊在空中的文澈。那個時候所有的人都很驚慌,屋子裏全是魔術團的人,都圍著文澈的屍體,因此杜松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沙發後面溜出來,混在人群中。因此這場貌似自殺的他殺,成了一個十分完滿的密室謀殺案。

房路和荊井在驚疑之中聽完了杜柏的話。杜柏原本身體就虛弱,說完這些話,顯得很疲憊。房路和荊井此刻各有所想。房路震驚於文澈原來真的是他殺,但兇手並不是杜松,而是另有其人。荊井則心中雪亮,謎團已經揭開了,文澈果然是因綠茶而死,兇手就是袁青朵。

房路忽然問杜柏:“這件事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杜柏說:“我跟哥哥自小成為孤兒,因此無話不說,彼此之間從來都沒有半點秘密。這都是哥哥告訴我的。”

房路又問:“那杜松臨死的時候,為什麽要說是自己殺了文澈?照你剛才講的,兇手另有其人啊。”

杜柏說:“我哥哥做事一向很有心計,他這麽說,是為了保護我。”

房路和荊井都明白了。杜松說自己殺了文澈,如果兇手真的是房路,那他一定會趁機為自己洗脫罪名,因為荊井認為文澈是自殺一直都極恨房路;而如果兇手不是房路,房路,特別是荊井則一定會渴望弄清實情的。而杜松死的時候只說自己殺了文澈,然後,如果他的弟弟足夠聰明,一定會配合他演戲,來保全自己的性命。

所以杜柏當時說了兩句很有誘惑力的話,然後就暈倒了。房路和荊井上了當,因為想聽杜柏沒有說完的話就沒有將他殺死,而是把他送到了醫院。送到醫院之後,杜柏的性命就算暫時保住了。

房路和荊井都感嘆這兄弟二人的心計都是很夠用的了。

房路狠狠地瞪了杜柏一眼,沒再說話,轉身就走。荊井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房路出了醫院,回過頭問荊井:“你認為是我殺死了文澈,所以將我打成這樣?”

荊井說:“我知道文澈不是你殺死的,是袁青朵那個女人殺死的。我打你是因為別的原因。”

房路呆了呆:“袁青朵為什麽殺死文澈?你又是為什麽打我?”荊井說:“我不知道袁青朵殺死文澈的原因。我打你是因為你在文澈死的前一天晚上,強暴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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