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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失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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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夜在這個突然闖入房間的橘紅色襯衫男人面前,就像突然遇到惡狼的小羊,連一點抵抗的能力都沒有。那一瞬間,心跳暫停,呼吸暫停,思維暫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這種狀態維持了多久,直到那個男人先開口。

“姑娘。”他的聲音像他的人一般粗重,聽起來有些蹩腳。這個男人在舞臺上從來沒有說過話,只在利劍刺入胸膛的時候發出瘆人的慘叫。所以這應該是水夜第一次聽到橘紅色襯衫男人說話。

男人用粗重的聲音問:“你是誰?”

水夜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是本能地反問:“你是誰?”

橘紅色襯衫男人其實看到水夜,驚愕程度絲毫不遜於她。但他畢竟原本是清醒的,所以反應比水夜迅速。他沒有理會水夜這個問題,而是問她:“這是幾號房間?”

水夜仍然用驚恐的眼神看著他回答:“是……206房。”

橘紅色襯衫男人忽然用手重重地拍了拍腦袋,滿臉歉意地說:“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我走錯房間了。我剛才趁你們睡了,出去買東西,回來的時候走錯房間了。”他說著,一轉身就往外跑。

跑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又轉回身問:“你是新來的?”

水夜知道他是走錯房間了之後,驚恐大減。她點頭:“是的。”

橘紅色襯衫男人看了看她,似乎想說什麽,卻又止住,回過頭繼續往外走。

水夜突然從床上跳起來,用比剛才高了許多的聲調問他:“你住哪個房間?”

橘紅色襯衫男人卻像根本沒有聽到一樣,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並將門重重關上。

水夜想跑出去追他,但雙腿就像棉花一般無力。也許,是自己根本沒有勇氣。

她沒有想到魔術團讓她最忌憚的人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她原本以為他會在陽城的魔術表演中才現身。他們一起來陽城的時候,根本不見他的蹤影。他是什麽時候到這裏的?他住在哪個房間?他的行蹤不被人知道嗎?

水夜從剛才的驚駭轉為茫然。她再也睡不著了,起身倒了杯水。是純凈的白開水,溫熱的,去除身體裏的躁動與不安。

她忽然想,也許明天可以趁陪樊冰去醫院的時候,從她的嘴裏了解一些隱情。

問題是樊冰會告訴自己嗎?

第二天早餐的時候,魔術團所有的人都在大餐廳吃飯。水夜留意了,人都在,唯獨缺了那個橘紅色襯衫男人。看來橘紅色襯衫男人真的就像魔術團的秘密武器一樣深藏不露。如果他昨天夜裏不是冒冒失失闖進水夜的房間,水夜一定不會相信他就藏匿在自己周圍!

她忽然想起他昨夜說的那句話:“我剛才趁你們睡了,出去買東西,回來的時候走錯房間了。”

他是趁著大家都睡了才出去的。他是因為某種原因自覺這樣,還是遵照著房路的意思,有意避開眾人?

他還可以出去買東西,說明這個男人對外並不封鎖,而是對內封鎖的。或者還有一種可能:他是瞞著房路出去的,“趁你們睡了”,這個“你們”,也是包括房路在內的。

可是是什麽樣的原因,連魔術團裏的人都要避開呢?

水夜一直想著這件事,直到與樊冰坐上開往醫院的出租車。水夜看出樊冰心中的惶恐,用手握著她的手腕,全當安慰。出租車在十字路口遇到紅燈,水夜的思維也似汽車,在那一刻停滯了。她忽然問樊冰:“《妖手》那個魔術裏的男人叫什麽名字?”

樊冰正想著心事,被水夜這麽一問,有點發楞。她奇怪地看著水夜,搖搖頭:“不知道。”

水夜看著樊冰的眼睛。那是一雙充滿魔力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珠晶瑩剔透。在舞臺上,她以這樣的眼睛征服了觀眾,讓觀眾認為她是無辜的,繼而認為那些魔術都是真實的。那場完美的《美女分割》,將她的魅力展現十足。

水夜也有些被這雙眼睛征服了,以至於幾乎相信樊冰是真的不知道那名特殊助手的名字。水夜繼續問道:“那你知道他些什麽呢?”

樊冰繼續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她,卻是又搖搖頭:“我只知道他是個啞巴,別的什麽也不知道。房總不許他接近我們。”

水夜極為驚詫:“什麽?他是個啞巴?”

樊冰點頭:“對。我很少有機會能看到他,他也從來不講話。房總說他是個啞巴,聽不到,更不會說話。所以我們即使看到他,也不會跟他搭訕。”

水夜直覺樊冰沒有欺騙自己。她的耳邊響起了橘紅色襯衫男人昨晚對她說的話。他的聲音粗重,聽起來很蹩腳,看來是長時間裝啞巴,不習慣說話的緣故。而他昨晚應該確實走錯了房間,所以突然看到自己,在情緒緊張的情況下突然開口說話了。也許這是人在特定的狀態下的一種本能吧。

水夜又問:“他就住在陽城賓館嗎?”

樊冰點頭:“是的。但他從不出來,有人專門負責給他送飯。這個我了解一些,因為負責給他送飯的人,就是我的男朋友杜松。”

水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個杜松其實水夜早就認識了。當時她在雲城大劇院暈倒之後,就是杜松負責將她送入醫院的。印象中,那是個成熟而穩重的男人,與那些毛頭小夥子有很大不同。但是,這樣的男人,往往城府會很深。關鍵的時候,可能靠不住。否則,此刻陪樊冰上醫院打胎的人就不是自己了。

樊冰說:“你看過《妖手》是嗎?你一定對這個魔術非常好奇,繼而對那個男人非常好奇。但是水夜,你聽我一句話,在魔術團裏,好奇心是不能太強的,否則一定是壞事。這件事情是荊氏魔術團最大的秘密,知道真相的人可能只有魔術師荊井和他的道具師房路。其他的人不應該知道的,你明白嗎?”

樊冰說得誠懇,水夜連連點頭。她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問樊冰這些情況也是試探,水夜知道不可能這麽簡單就在她身上挖出有價值的信息。

可是水夜又不願錯失良機。她話題一轉,轉到了文澈身上。

提到文澈,樊冰毫不掩飾地嘆息著。她說:“文澈是個很單純很乖巧的女孩子,一門心思全在荊井身上。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房總對他們的事總是橫加阻攔,所以文澈很是苦惱。偶然她也會找我訴訴苦。但荊井對文澈非常好,常常當眾誇讚文澈,心中似乎也只有文澈一個人。所以我想他們一定會終成眷屬的。可是,誰會想到就在前幾天,在雲城演出的時候,文澈竟然在化妝間自殺了!這件事大家都很震驚,無法接受,特別是荊井。可是房總卻一直對外界封鎖消息,警告我們不要透露半點。”

水夜問:“你見過文澈的屍體嗎?”

樊冰點頭:“當時演出結束的時候,文澈本來應該上臺與荊井跳一段華爾茲的。但是直到舞曲結束,文澈都沒有出現。我們急壞了,就去撞化妝間的門,發現文澈吊死在裏面……”說到這裏,樊冰的眼中充滿了哀傷和恐懼。哀傷是一定會有的,可是樊冰為什麽會恐懼呢?文澈究竟是不是自殺?難道……

這樣想著,水夜又問:“那文澈的屍體後來怎麽處理了?”

樊冰用驚駭的目光看了一眼水夜,全身一抖。然後她連連搖頭,嘴裏不停地說“不知道”。

她們一直在出租車上。說這些話的時候基本上都是耳語,以免被出租車司機聽到。而樊冰的這幾句“不知道”則提高了嗓門,引得出租車司機往後視鏡裏看了她們幾眼。

水夜明白,這個時候,樊冰開始對自己有所隱瞞,或者說有所防備。如果她真的不知道的話,大可不必反應如此激烈。而水夜能夠感覺到樊冰掩飾不住的恐懼。也許她只是因為害怕而不敢說吧。

32

樊冰從婦科的手術室走出來的時候,如同換了一個人。她的臉色蒼白,滿臉汗水,一搖一晃走向水夜。

水夜急忙去攙扶她,看著她這副樣子心疼不已。水夜問:“怎麽樣,很痛嗎?”

樊冰緩緩搖了搖頭,雙目空洞。過了片刻,她咬牙切齒地說:“我再也不會理他了!我恨死他了!”

水夜同情地嘆息了一聲。女人總是在心靈或者身體上經受了創傷之後,才懂得應該保護自己。可是已經太晚了。

回到陽城賓館,已經接近午飯的時間。她們回房間時撞見了房路。房路察覺到樊冰的異樣問:“你怎麽了?”

水夜替她回答:“她病了,剛看過醫生,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樊冰虛弱地補充道:“房總,我不去吃午飯了。我想多睡會兒。”

房路皺了皺眉頭:“那明天晚上的演出你能行嗎?”

樊冰點頭:“沒問題的,我能夠挺得住。”

房路點點頭沒再說什麽。水夜吃午飯時,趁去洗手間的工夫找了個服務員,給了她一些錢,要她悄悄煲一鍋烏雞湯送到房間。

樊冰喝完了烏雞湯,氣色才好了許多。水夜松了一口氣,交待她好好休息,然後回自己的房間午睡。

水夜這幾天很累,所以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直到一陣喧鬧將她吵醒,才意識到,一定又出什麽事了。

她打開門,看見幾個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往外擡一副單架,單架上是不省人事的樊冰。樊冰身上蒙了一層被單,被單被鮮血浸透,觸目驚心。而樊冰的手臂上,已經吊上了一袋血漿。

“她怎麽了?”水夜驚駭地問。

滿頭大汗的房路不滿地看了她一眼:“大出血!你們去醫院刮宮也不告訴我一聲,還好我見她中午病怏怏的樣子不放心就去看她,結果人都已經成這樣了!醫生說再晚一步命就保不住了!”

水夜的大腦嗡嗡作響。她沒有想到流產手術竟然會這樣危險。她只知道生孩子時產婦會大出血,沒想到刮宮手術同樣也會引起大出血。她一直跟著擔架,擔架被擡上車的時候,水夜本來出於對樊冰的關心欲跟著上車,卻被房路叫住。房路的臉色陰沈沈的,水夜的心裏直打鼓。房路還是第一次沒用笑臉跟她講話。水夜看著救護車走遠,然後硬著頭皮跟房路去了他的房間。

進了房間,房路的臉色忽然緩和下來。他請水夜坐下,倒了杯純凈水給她,在她旁邊坐下。

水夜原本以為房路會追問她樊冰的事情,她還在矛盾要不要跟房路“坦白”說出孩子是誰的。可是出乎水夜的意料,房路根本沒提樊冰的事,而是說:“從現在開始,你暫時頂替樊冰,成為魔術團的女助手。明天的演出就看你的了。”

水夜楞住了。女助手?那都要做什麽?那不再是跳一段華爾茲那樣簡單。想到《美女分割》,水夜不寒而栗。自己能夠勝任嗎?有危險嗎?搞砸了怎麽辦?

這些念頭迅速在水夜腦子裏面來回穿梭,以至於水夜只是楞楞地看著房路,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房路表情很嚴肅:“水夜,我能看出來你是個聰明的女孩。你放心,我看準的人不會錯。從現在開始,我會傳授你有關魔術的秘籍。你要迅速領會掌握,絕對不能夠影響明天的演出。”

水夜已經回過神來。這個時候,一絲驚喜侵入她的腦海。魔術的秘籍?如果做魔術團的女助手,這不是意味著她將要獲知關於荊氏魔術的秘密?這些秘密包括《妖手》嗎?

水夜很快否定了後面一個疑問。自己就算成為荊氏魔術團的女助手,也不可能獲知《妖手》的真相。樊冰不是說了嗎,這個秘密只有房路和荊井兩個人知道。

能夠知道普通魔術的秘密,已經足夠水夜驚喜了。但是,在短短一天的時間中,自己由一個外行突然轉變成助手,能行嗎?

房路看出了水夜的顧慮,又說:“你放心,明天的魔術節目會因為你而做些調整,你只需要參與其中的一個節目。這個節目相對來說比較簡單,不需要太多的技術和功底。只要掌握原理,每個人都可以完成。不過……”

房路前面的話說得很寬心,最後卻話鋒一轉,水夜的心一緊,忙問:“不過什麽?”

房路說:“不過,這個節目的風險比較大,需要非常謹慎。所以,一會兒我就安排你跟荊井排練。在此之前,我先讓你看看這個節目的錄像,你好做到心中有數。”

水夜點點頭,心中暗暗佩服房路做事有條不紊。

這個時候,房路打了個電話,叫來了杜松。

杜松進來的時候,頭低著,大氣兒也不敢出。房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還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趕緊去醫院照顧樊冰?出了事做縮頭烏龜,算什麽男人?!”

水夜心中暗想,原來房路早就知道樊冰跟杜松的事了。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可是,她去看杜松的時候,卻發現杜松用冷冷的眼神掃了一眼水夜。水夜心中暗暗叫苦,心想杜松一定是把自己當成告密的人了。

杜松有心想走,腳卻沒動,仍然站在那裏。

房路一拍桌子:“還不快滾!如果樊冰有什麽事,我饒不了你!”

杜松這才連連點頭:“好,好的。”然後腳一抹油便溜了。

房路餘怒未消,悶哼了兩聲,然後調整心情,取出一張光盤放入碟機,打開電視。

房路說:“這個魔術的名字叫做《萬劍穿身》”。

33

水夜仔細地盯著電視畫面,她要看看這個《萬劍穿身》究竟是怎麽回事。水夜想到她在電視節目裏看荊井的《刀飛美女》,看似極度危險的場景其實根本沒有危險。那些刀子都是事先藏在木板後面的,並不是從魔術師的手裏飛出來的。但這個《萬劍穿身》房路已經說過會有風險。會是怎樣的風險?水夜不寒而栗。

再看電視畫面上,荊井依然是一身白衣,旁邊是美麗的女助手樊冰。樊冰身上穿著樣式簡約的迷你裙,露出一雙妙腿。樊冰的前面放著一只半人高的竹籃。竹籃上有一個蓋子,荊井將蓋子揭開,兩位助手將竹籃翻轉,讓觀眾們看清裏面空空如也。

竹籃又被放好的時候,樊冰擡腿跳進竹籃,蹲下。然後荊井將蓋子蓋好。

荊井張開雙臂,從旁邊的架子上拿起兩把長劍,一手一柄,然後讓觀眾讓來驗劍。架上一共十把劍,把把都鋒利無比,不說削鐵如泥,起碼也是削布如泥、削綢如泥。

荊井將其中的一把劍刺進竹籃。長劍很快便只留下劍柄。荊井很快又拿起一把長劍,從另外的位置和角度刺入竹籃。荊井不斷地重覆著這些動作,直到將架子上的十柄長劍全部刺入竹籃。

水夜看得目瞪口呆。她禁不住問房路:“樊冰還在裏面嗎?她已經逃掉了吧。”

房路開懷大笑:“逃掉?她往哪裏逃呢?她仍然在這只竹籃裏。”

“那……就是這些劍有文章吧。其實並沒有刺入竹籃裏。”水夜猜測著。

房路又是大笑。笑過後,他說:“這些全都是如假包換的真劍,殺個人跟玩兒似的,哪裏有什麽文章?而且,這些劍全部都刺進竹籃裏了。”

聽了這話,水夜周身一寒,似乎那些利劍刺穿的是自己的肌膚。她顫聲問:“那樊冰豈不是……”她說不下去了。她想,一定不會是這麽回事。樊冰肯定是毫發未傷。除非,除非……

除非她像那個橘紅色襯衫男人一樣,雖然已是千瘡百孔,但卻能夠在荊井神奇的力量之下恢覆如初。如果真的是這樣……水夜不敢再想下去了。她驚叫道:“不!我不要像她一樣被刺成刺猬!我不要表演這個節目!”

房路看著水夜,像看一個孩子一樣。他微笑著說:“傻丫頭!你以為這些劍真的刺穿了她?人都是肉做的,那不是已經死了?”

“那……”水夜無語。

房路說:“你接著看吧。”

卻見電視裏面,荊井已經將那些長劍全部拔出。閃著寒光的刀刃上幹幹凈凈的,並沒有半點血跡。

水夜吐出一口氣。這應該與《妖手》不一樣的。《妖手》中,那把利劍刺穿橘紅色襯衫男人胸膛的時候,是鮮血四濺的。

然後荊井將竹籃的蓋子再次打開,卻見裏面站起了亭亭玉立的樊冰來。樊冰真的毫發未傷,她從竹籃裏走出來,滿面笑容向觀眾致意。

房路關掉了電視。她對水夜說:“就是這樣一個魔術,《萬劍穿身》。說是‘萬劍’,其實只是十把劍而已。你要做的就是,代替樊冰做那個竹籃裏的女助手。”

房路看著緊張得呼吸都不均勻的水夜,又是大笑:“別緊張,我的女助手,你照著我說的做就成。”

34

一刻鐘後,水夜跟著房路走進了賓館的一個小型會議室。助手已經將道具搬過來了。是那只竹籃和放置了十把長劍的架子。

水夜親眼看到竹籃,感覺實物要比在片子裏看到的大一些。她把蓋子揭開,看到裏面的空間也很大。

會議室這會兒只有他們兩個人。房路對水夜說:“你試著跳進去。”

水夜這會兒已經換上了利落的吊帶背心和牛仔短褲。腳上是一雙平底涼鞋。這一身打扮令水夜充滿了青春的活力,又不失纖巧和清秀。房路欣賞地看著她,不覺又想到了文澈。文澈從來那沒有穿成這個樣子。現在想想,文澈真的就像古代的小家碧玉,而眼前的水夜則多了幾分大家閨秀的優雅,以及現代女性的從容。

水夜試著跳進竹籃,蹲了下去。蹲下去之後,她發覺竹籃真的不像想象中那樣狹小,她甚至有足夠的空間做各種動作。

房路在竹籃外面說:“是不是覺得這個竹籃其實很大呢?在魔術中,道具是頭等重要的事物。做道具是一件非常需要智慧的事情。道具做得巧妙,便可以用障眼法騙過觀眾。比如這個竹籃,采用了巧妙的形狀和弧度,從觀眾的視角來講,垂直的寬度遠遠大於平行的寬度,所以會讓觀眾看起來很小,但其實並不然。”

見水夜連連點頭,房路接著說:“你現在知道了吧?其實,在這個魔術中,女助手真的還在裏面。而利劍也是真的刺穿了竹籃,但是並沒有刺中女助手。因為這個竹籃裏面尚有很大的空間,女助手懂得每一把劍刺入的方向和角度,所以,只要她很好地躲避,便不會被劍碰到。”

水夜恍然大悟。原來魔術的真相就是如此簡單!但像這種匠心獨具的魔術,知道真相之後並不是對之不屑,相反是對設計者的極度欽佩。這才是一等一的魔術。

這個時候,門一開,荊井走了進來。

水夜從竹籃裏站起,撩了一下蓋在額前的秀發,朝荊井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荊井對水夜點點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與水夜的休閑裝扮相反,荊井打扮得很整齊。板正且幹凈的襯衣,長褲,皮鞋。還好,房間裏空調的溫度開得足夠低,不會讓他覺得熱。

荊井連頭發都梳理得很整齊,胡子也才刮過。水夜看到荊井這副樣子心中寬慰了許多。一個人的打扮是否整齊很多時候都是被心情所左右的。但反過來,整齊的打扮又能給自己愉快的好心情,這都是良性或者惡性循環的。

所以說,荊井能夠有心情把自己打扮整齊是件好事情。

荊井雖然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嘴上卻很誠懇地對水夜說:“水夜,我昨天心情不好,所以對你很不禮貌。希望你能夠諒解我。”

水夜楞住了。她沒有料到荊井會跟她道歉。她只不過是魔術團的一個新人,地位很低,而荊井在魔術團可謂是主角,呼風喚雨的人物。所以剎那,昨天因為態度惡劣而在水夜心目中形象倒塌的荊井,這個時候又重新讓水夜景仰了。就算荊井說這話是言不由衷,甚至可能是房路逼他這樣做的,但至少他能夠這樣不卑不亢地跟水夜道歉,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水夜向荊井搖搖頭:“荊先生太客氣了。我可沒有生你的氣,所以你用不著跟我道歉。”然後她想到自己還站在竹籃裏,似乎有些失禮,便打算先出來再說。

房路沖她一擺手:“水夜,你站在裏面別動。我們開始練習這個魔術。”

然後,他遞給水夜一件衣服。衣服樣式有些像修下水道的工人穿的工作服,連頭連手連腳的連身衣。黑色,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做成的,很厚,結實而且柔韌。

房路說:“你先穿上這個,可以對你自己有很好的保護作用。但是正式上場的時候,你是沒有條件穿這個的。所以,排練時你必須要非常用心才行。”

水夜點頭,套上衣服。房路把手伸進竹籃幫水夜拉上衣服背後的拉鏈。

因為防護服的布料很柔韌,所以並不妨礙水夜的動作。房路讓水夜蹲下去,這個時候,荊井手裏已經拿起一把長劍。

荊井說:“水夜,我第一把劍會從你的右側刺入,從你的身後進去,你需要將身體盡量往前貼,才能夠避開長劍。”

水夜聽了便將身體向前挪,緊貼著竹籃。因為竹籃的蓋子並沒有蓋上,所以荊井看得清楚。他說:“對,就是這樣。你別動,我開始運劍了。”

盡管有著結實的防護服,盡管知道那把劍不會碰到自己,水夜還是非常緊張。冷汗冒出來,加上防護服一點兒都不透氣,所以水夜有了洗桑那的感覺。

她緊緊地將雙眼閉上,然後聽到了長劍刺入竹籃的動靜。那是劍刃與竹籃摩擦的聲音。

她聽到房路在講解:“荊井從側面刺入長劍,其實位置非常靠後。但從觀眾的角度看,是看不出前後的。他們會以為這把劍是從正中刺進去的,感覺中,似乎是穿透了你的身體。”

荊井接著說:“水夜,我的第二把劍是從你左側刺入的,位置靠前。所以你需要將身體往後挪。但是不要太靠後,因為後面已經有了第一把刺入的劍。不過放心,只要你的姿勢夠輕柔,那把劍不會傷害你的。因為我刺入的時候,劍刃並不朝著你。”

水夜按照荊井的授意將身體後挪。她挪得很輕緩,直到感覺背後有個東西若有若無地觸到她的脊背。

她睜開眼,眼睜睜看著第二把劍從她前面過去,橫在她的面前。

水夜忽然問:“在正式表演的時候,我可以看到竹籃裏的情形嗎?”

房路說:“可以看到。舞臺上的燈光會很足,竹籃的縫隙又很大,所以你完全可以看見裏面的情形。”

排練繼續,水夜的額頭有大滴汗珠滾落,身上也早已汗濕。她才知道舞臺上光彩照人的女助手背後要吃多少苦,不禁佩服起樊冰來了。

水夜按照荊井的指令,不斷將身體挪移位置,避開那些刺入竹籃的長劍。因為長劍的刺入,水夜能夠活動的空間越來越狹小。當最後一把劍貼著自己的身體刺入竹籃的時候,水夜要保持的姿勢就很難受了。全身都是僵硬的,而且絲毫動彈不得。

終於,第十把長劍很順利地插進了竹籃。水夜聽到房路大聲叫好。他說:“水夜你太棒了!一遍就成功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一絲不差地記住剛才的過程,記住每把劍刺進去的角度和位置,記住自己應該用什麽姿勢來躲避這些劍。好了,荊井,你開始拔劍。”

荊井說:“我拔劍的時候,你千萬不能動,依然要保持這樣的姿勢,否則也是很危險的。你準備好了嗎?我開始拔劍了。”

水夜說:“準備好了。”

荊井將十把劍全部抽出來之後,水夜本來想站起來歡呼一聲,來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和心情,卻“撲通”一聲癱軟在竹籃裏。

房路笑起來:“演出的時候,可以允許你這樣小小休息一下,但當荊井把蓋子揭起來之後,你一定得站起來,而且還要面帶微笑,顯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

水夜哭笑不得,說:“我不是想休息一下,本來是想站起來的,可是劍抽出來之後,我全身的骨頭也像是被抽空了,不知道怎麽回事就坐這兒了。”

房路說:“你是太緊張了。你先出來休息一會兒,然後我們再來一遍。”

35

七月十日晚八點。

陽城大劇院。

水夜坐在化妝間裏,妝已經化好,演出服也已經換上,只等上場了。

房路一直陪在水夜旁邊,就像一個體育教練指點著準備參加比賽的選手。從昨天到今天,《萬劍穿身》他們排練了無數遍,直到水夜對那些劍法爛熟於胸。她後來對他們說:“我感到自己是漸入佳境了。這個竹籃就是一片海,我是一條魚,這些劍對我來說,只是周身的水草。”

水夜是語文教師,又是個業餘寫手,所以有著很敏銳的藝術細胞。從開始的緊張不安到此刻的如魚得水,也就是大半天的工夫。

但是第二天,房路和荊井沒有更多時間陪水夜排練。在確認水夜已經完全可以勝任女助手的角色之後,房路和荊井便去劇場忙碌了。試場地,準備晚上的表演道具。房路走的時候,讓她在房間裏多看那個魔術的錄像,強化記憶,將每把劍刺入的角度和位置深深烙進腦海裏。

房路對水夜說:“其實還有相對安全些的魔術,但對女助手的要求非常高。比如那個《美女分割》,原理看似很簡單,但要求女助手的身體要非常柔韌,可以像小貓一般蜷縮在其中的一只木箱裏。這個你是做不到的。”

水夜楞了一下重覆房路的話:“原來女助手是蜷縮在其中的一只木箱裏的。”她的腦海裏迅速閃現過《美女分割》裏的那些畫面:女助手先是站進一只立櫃,魔術師將櫃門關好,幾扇刀板插入立櫃,使立櫃一分為四,然後助手們故意將立櫃的次序放置顛倒。結果立櫃重新拼湊起來之後,美女的大腿出現在最上面的一層櫃子裏,而美女的頭部則出現在倒數第二層櫃子裏面。

當時袁青朵曾經和水夜討論過這個魔術的奧妙。袁青朵說他們一定是在每層櫃子裏面都塞了一個美女進去。但這個說法太過荒謬被蔣傳洲狂扁。水夜現在想到這裏時,好奇心都快膨脹出胸腔了。她問房路:“是其中一層櫃子裏面有一個女助手?不是所有的櫃子?”

房路“哈哈”大笑:“哪能有那麽多女助手啊?女助手進入了立櫃,立櫃門關上之後,便蹲下來,趴在最底層,將身體踡縮在立櫃下面四分之一的空間裏。你看魔術的時候,可能想到過這個辦法,但是你絕對不會相信一小層的櫃子裏能容納一個人來。這就是道具給人們的錯覺。櫃子是黑色的,而且相對於觀眾來說,仍然是垂直的寬度大於平行的寬度。所以,在觀眾的視線裏,每一層櫃子都是足夠小的,小到讓他們認為不可能裝下一個人來。”

水夜點頭。這個道理她深有體會,《萬劍穿身》裏的那個竹籃也正是這樣精巧的道具。

然而水夜的疑惑更重了:“可是,其他部分櫃子裏那些美女的胸部,腿部,都是怎麽弄出來的?”

房路暗笑:“這個問題留給你自己去想。你好好想一下那些肢體都是從哪裏來的。”

房路說到這裏的時候,水夜猛然想起了袁青朵經歷的那個恐怖的夜晚。光線幽暗的酒店浴室裏,那些破碎的肢體……

水夜全身一抖,驚恐地看著房路。難道,那些美女的肢體都是房路的傑作?他殺了人,再肢解,制成魔術的道具?

房路看到水夜驚恐的表情,皺了皺眉:“你怎麽了?你的膽子真是小。好了,我告訴你吧,那些裝在櫃子裏的美女身體只不過是塑料模特做成的。給那些模特的肢體套上跟女助手一樣的衣服和絲襪,就能夠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

水夜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她寧願相信房路說的是真的,那些只不過是假的塑料模特。她的氣息平緩了一些,思路也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她問:“可是那些肢體是哪裏來的呢?還有,我只看到了女助手的頭部,她的身體又是怎麽踡縮的呢?”

房路說:“其實櫃子裏面是有夾層的,那些肢體就藏在夾層裏面,女助手進去之後,拿出來擺好就行了。女助手是趴在那裏的,體位要求很高,讓我們看起來就像那層櫃子裏面只有她的頭部一樣。”

在答案全部出來之後,水夜感慨萬千。房路正色道:“這些全部都是魔術團的內部機密。當時錄取你的時候,我們簽訂過不許透露內部機密的合約。我希望你能夠好好地遵守。”

而此時,水夜在化妝間的鏡子裏凝視自己的時候,她知道,自己進魔術團之前的想法太過簡單了。她當初還對袁青朵說,自己進團之後,會選擇時機離開魔術團,回到雲城的學校,繼續跟袁青朵一起做老師。

而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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