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飯，惠敏當然不肯就這樣回去，出都出來了，怎麽著也得去街上逛上兩圈才成啊。

伺候的人都是跟了她幾年的，知道她的性子，也知道勸她回去不現實，只得暗中又增加了幾分警惕，護著她不被人群沖撞了。

打包的飯菜小德子安排人先送回府了，又給留守的人說了福晉的行蹤。

揚州城現在雖還沒有現代的規模，可也熱鬧非凡，街道兩邊店鋪林立，首飾布匹，日用商品，雜貨鋪，琳瑯滿目，應有盡有。店鋪外頭空地上，還有這種擺攤的小販，叫賣聲此起彼落，賣糖葫蘆的，捏泥人的，賣煎餅的，賣包子的……也是應有盡有啊！

惠敏邊走邊看，真是每樣都想去嘗一口，可浣春把她看得死死的，只許看不許吃。

也就只有泥人這種雜耍類不進口的，浣春不攔著，惠敏就買了個盡興。

惠敏還會講價，十文錢一個的泥人，她能十文錢買倆。五文錢一個的面具，她能十文錢買仨，和浣春，盛夏一人一個。

賣風箏的大叔對浣春等人苦笑道：“你家夫人真是太會講價了，我這做了好幾十年的生意了，就沒見過這麽會講價的人！”

浣春捂嘴偷笑，自己主子可是做了好幾年生意的精明商人，再刁難的闊太太貴小姐們應付起來都能得心應手，這些個講價的技能，簡直太簡單了。

盛夏幾人倒是第一次見識到惠敏還有這一手，都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家福晉，太厲害了！只有小德子心裏有些難以接受，福晉又不是缺錢，怎麽還跟這些小商販斤斤計較起了這幾文錢。

惠敏謙虛地一笑，道：“老板說笑了，這是我知道你的成本，再在成本上給你添點辛苦費，你小賺一筆，我不至於被坑。”

大叔一聽目光都變了，用比之前更加熱忱的語氣道：“一看夫人就是大戶人家出身，這話一聽還如此內行，想來是大商戶家的小姐了。失敬失敬。”

惠敏也一派江湖氣派，拱手道：“哪裏哪裏。”

和大叔講了會兒話，惠敏又繼續往下逛去，足足逛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將這揚州城最繁華的地段逛完，惠敏見眾人都是一臉疲憊，也知道平日裏少有走這麽長時間的路，便帶著人到路邊的茶樓裏坐著歇歇腳，每人一杯茶水。

茶樓裏人不多，也就沒有和中午一樣要雅間，直接在一樓大廳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

浣春等人自是不敢和她同桌，小德子帶著幾個便裝侍衛坐了一桌，浣春和盛夏立在惠敏身後伺候著。

惠敏命令兩人坐下休息，浣春還要講話，惠敏臉色一變，道：“怎麽，我的命令也不聽了嗎？！”

浣春見惠敏變了臉色，也知道不能再說什麽，對惠敏福了福身，這才和盛夏小心翼翼地坐在惠敏下首。

茶樓裏還有幾桌客人，見了這幅氣派，也知道這是從北邊兒來的大戶，小二更是小心伺候，不敢露出半分不敬。

只有最遠處靠窗戶的一位，不經意間看了惠敏一眼，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又仔細打量了一番，看到了浣春，便連忙急急起身，喚了小二來結賬，匆匆地跑了出去。

惠敏當時只顧著讓浣春兩人坐下，倒是沒註意到這邊的小動靜，不然，她也會露出詫異的表情的。

在茶樓休息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惠敏便起身離開茶樓，徑直去了方才路過時看到的包子鋪。

她讓浣春把今日買雜耍剩下的碎銀子和銅板都拿了出來，將包子鋪的包子都買了下來，然後讓小德子帶著侍衛送到了附近的破廟裏。

破廟裏住了好些個乞丐，有老有少，年紀小的只有七八歲大。一看到有熱氣騰騰的包子，都一哄而上。

侍衛忙上前護著惠敏，浣春和盛夏也忙著高聲喊話，

“大家不要搶，都有。”

“慢慢來，慢慢來，不要搶，排好隊，一個一個的領。”

惠敏則默不作聲地在一旁冷眼瞧著。

小德子這時才一臉恍然大悟，原來福晉拼命講價省下銀子來，都是為了要做善事啊。自己方才還對福晉不齒，此時只有敬意了。

不過，小德子又納悶兒了，福晉有的是錢，幹嘛不自覺施舍錢呢，買包子幹嘛？

很快，惠敏開口說話了，解了他的疑惑。

“我看你們這裏年輕的乞丐不少，為什麽不去幹活掙錢，要當沒尊嚴求人施舍的乞丐呢？”她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十分有穿透力，本來就在侍衛和浣春等人的安撫下乞丐們已經排好隊了，正在依次領饅頭，聽到她的話，都不禁停下了動作，齊齊看向她。

“我買包子給你們吃，也只能解決你們今日的晚飯，那明日呢？後日呢？又該如何？ 繼續上街乞討？沒有尊嚴的活著？”

聽了她的話，好些人木然的表情有了一絲變化，但也只是一絲變化，依舊是帶著麻木和疑惑。

惠敏方才路過這裏的時候好奇往這裏瞧了一眼，就發現了端倪。

破廟裏有乞丐紮堆是正常的，但是大白天的，乞丐不都應該在外面乞討嗎？怎麽都窩在廟裏？

還有，雖然只匆匆一瞥，但也能發現，這些乞丐的表情，和一般乞丐不同，具體什麽不同說不上來，方才仔細打量一番，才知道，是麻木，仿佛對生活已經失去了興趣的麻木。

所以她才那麽有耐心，和他們說那番話，想看看，這些乞丐，是不是真的和一般乞丐不同。

方才搶包子的時候，雖然場面混亂，但是還是能發現，好幾個年輕的乞丐，都在護著老人和孩子。

乞丐們聽了惠敏的話，沈默了半晌，又繼續排隊領包子了。

惠敏也不急，就在旁邊站著。

乞丐不少，有二三十號人，惠敏買來的包子饅頭加一起也就差不多一人兩個，倒是很快就發完了，還剩了幾個，浣春都分給了老人和小孩子。

看著狼吞虎咽的一群人，浣春以眼神問惠敏，接下來如何安排。

惠敏搖了搖頭，她以為會出現小說裏的情節，從乞丐群裏收幾個忠心耿耿的手下，結果沒想到，小說果然是小說啊。

惠敏便轉身，準備離開，這時身後傳來一個怯怯弱弱地聲音，“不是我們不去打工，是城裏的老板都不收我們。”

惠敏轉身，一眼就看到那個說話的乞丐，身子瘦弱得仿佛風都能吹到，就那樣站在坐著的人群中間，顯得格外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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