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問題，讓沈佳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幾乎下意識的，她也轉頭看著蘇棠，滿懷期待的等著他回答那個女同事的問題。

蘇棠微楞，顯然沒有想到女同事會問如此突兀的問題。

端著酒杯的手緊了緊，男人側目，略有所思的看了沈佳歆一眼。

沈佳歆眸中的期盼，自然悉數落入了蘇棠的眼中，只是他很無奈，因為他回應不了沈佳歆那份心情。

“這位是我妹妹的朋友，因為我缺舞伴，被我家小妹找來當義工的。”

男人溫聲笑語，眉目一如既往的清淺溫和。

他說的話，都是事實，沒有半句虛言。

可是明知道蘇棠說的都對，沈佳歆的心還是不住的往深淵裏墜，臉上的笑意，眸中閃爍的那期盼的光，也隨之消匿。

妹妹的朋友……

原來，她在蘇棠哥的心裏，是這樣的定位。

明明這就是現狀，就是事實，沈佳歆卻覺得自己很惆悵。

“是這樣啊，長得真漂亮。”女同事聽了，暗暗的松了口氣，寒暄了幾句，端著酒杯走了。

其實剛才那女同事在問蘇棠的時候，周圍還幾個女人都在屏息凝聽。

蘇棠這麽俊又有能力的男人，公司裏僅有的年輕女性，自然都對他頗為青睞。

大家看見蘇棠帶女伴出席，心裏都在揣測，很是不安。

但是聽到了蘇棠這回答，眾人懸著的心落回了原位。

不是女朋友就好，妹妹的朋友，這介紹似乎有些生疏。

可見蘇棠對他身邊的女人，是沒有那種心思的。

旁人雖是看得清，但身在局中的沈佳歆，卻偏偏看不清。

亦或者她不是看不清，只是不想去看清。

有的人，因為懼怕現實，所以寧願永遠沈浸在自己編織的夢境裏，做著虛無縹緲卻美滿的夢。

年會臨近收尾，終於由公司的領導，與其妻子，跳了開場舞。

一時間，優雅低緩的曲調彌漫整個會場。

蘇棠紳士的向沈佳歆伸出手，微微傾身，邀請她共舞。

沈佳歆那顆失落灰蒙蒙的心，一瞬又亮起光來。

她款款伸出手，滿懷忐忑的搭上蘇棠的掌心。

兩人身體靠近的一剎，沈佳歆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滯了滯，心跳逐漸變快。

一靠近蘇棠，一抹清淡的煙草味，便融入了沈佳歆的呼吸。

她的心悄然猛跳，為垂著腦袋，緊張的伸手扶著蘇棠的肩膀。她能清晰的感覺到蘇棠掌心落在她腰際時，那一股讓人難以忽略的暖意。

腳下步子隨著音樂的旋律邁開，十分嚴謹的跟上蘇棠的舞步，兩個人倒也是出奇的合拍。

沈佳歆跳舞跳得很好，這一點蘇棠自然是要誇讚一番的。

“蘇棠哥也跳得很好。”沈佳歆是心裏話。

她終於擡起頭，明目張膽的去看男人性感的下頜。恰巧蘇棠垂眸，見沈佳歆看著自己，也禮貌的揚了揚唇角。

從她的眼神裏，蘇棠看見了欲言又止。

於是他動了動唇，視線挪向前方，“有話問？”

沈佳歆微楞，好在腳步沒有停頓。

踟躕了片刻，她點頭：“蘇棠哥平日裏在公司，應該很受歡迎吧。”

“同事們都挺好的，公司氛圍很和睦。”

沈佳歆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她問的，才不是他們公司的氛圍和同事好不好，她想問的是他在公司是不是非常受女性喜歡。

剛才上來問話的那個女同事，沈佳歆一看就知道她對蘇棠有意思。

“其實我看得出來，剛才上來問我們什麽關系的那位小姐，對蘇棠哥你……”

蘇棠沒吭聲，只垂眸看了沈佳歆一眼，眸中一片茫然。

見他這表情，沈佳歆有些想笑。

她忽然覺得那些喜歡蘇棠的女人，挺可憐的。

這個男人，眼裏似乎從未裝過男女之間情情愛愛那些俗事，更絲毫沒有將身邊女性對他的示好當做是示好。

說白了，就是後知後覺。而且百分之八十是那種，對方不明確告訴他心意，他就一直不明白的人。

“算了。”沈佳歆笑笑，換了個話題：“剛才那位小姐問我們什麽關系時，蘇棠哥為何那麽著急跟我撇清關系？是不是因為蘇棠哥你有女朋友，怕女朋友吃醋啊？”

蘇棠又是一楞，舞步頓住了。

恰巧，一曲已畢，大家都停了下來，逐漸退離了舞池。

男人臉上一閃而過的恍惚，落入沈佳歆的眼底。

她心裏咯噔一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蘇棠最終松開了她的手，回神終於溫柔笑了笑：“女朋友沒有。”

“不過——”

“喜歡的女孩子，倒是有一個。”

嗡——

因為他的話，沈佳歆的腦袋驀地一片空白。

整個人僵立在原地好一陣，才逐漸緩過神來。

內心因為蘇棠這間間斷斷的一番話，上下起伏，最終徒然一沈，落入了深淵。

蘇棠有喜歡的人了……是誰？

會不會是自己呢？

心裏還抱著最後一絲絲希望，沈佳歆伸手拉住了正打算退出舞池的蘇棠的衣袖，“那蘇棠哥今晚，怎麽沒有邀請她來做你的舞伴？”

她其實很想直接問蘇棠，他喜歡的人是誰。

可是思索再三，她還是理智的選擇了委婉一點的方式開口。

蘇棠楞了楞，顯然沒有想到沈佳歆還會追問。

因為鄭綺風的原因，沈佳歆對他的心思，蘇棠現在也是明了的。

其實他今天之所以把關系跟她撇清，而且明確的告訴她自己有喜歡的人，也只是想借此向沈佳歆傳達訊息，讓她不要再繼續喜歡他了。

畢竟沈佳歆喜歡他這件事情，也並非是沈佳歆親口告訴他的，而是蘇棠從鄭綺風那裏聽來的。

換句話說，人家沈佳歆根本沒有向他表白，他就是想開口說清楚，鄭重的拒絕她，那也得沈佳歆表白了才可以。

但她現在沒有表白，蘇棠只能選擇這種委婉一點的方式，讓她就此打消喜歡他的念頭。

可他沒有想到，沈佳歆沒有知難而退，反倒是一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

微微皺眉，蘇棠思慮了片刻：“不方便。”

沈佳歆茫然。

不方便是什麽意思？

蘇棠沒有再說，只是拂開她的手，淡淡道：“要散會了，你先去那邊坐著等我一下。”

他話落，便提步朝領導所在的方向去。

因為時間已經不早了，年會也差不多結束了，他打算先行離開。

沈佳歆默默的回到角落裏，心裏卻還反覆的思慮著方才蘇棠的話。

他說不方便的意思，是指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子，不方便當他的舞伴，陪他來參加年會嗎？

也就是說……蘇棠心裏真的有那麽一個人存在，而那個人，不是她沈佳歆。

原本沈浸於美夢中的她，仿佛在頃刻間被喚醒了。

自己愛的男人，心裏愛著別的女人，大概是這世上最無奈，最痛心的事情了。

沈佳歆不疾不徐的咬住唇瓣，心裏失落、不甘、悲慟……可謂是五味陳雜。

和蘇棠一起走出酒店大門時，沈佳歆的臉色略蒼白。

她來的時候明艷動人，艷壓群芳，可離開的時候卻死氣沈沈的，像是被風雨璀璨後的紅玫瑰，神色有些狼狽。

蘇棠本打算送沈佳歆回學校的，畢竟這丫頭是他接出來的，得安全送回去才是。

可是轉眸垂首，一看見沈佳歆的臉色和狀態，蘇棠猶豫了一下，摸出手機給鄭綺風打了電話。

總歸之前他就跟鄭綺風打過招呼，那小子倒也是懂事的。蘇棠他們三個前腳的快車到東華市，鄭綺風後腳就跟來了。

蘇棠打電話的時候，鄭綺風恰巧就在附近。

說是在這附近有事情，但蘇棠不用想也能猜到，其實鄭綺風那小子是擔心沈佳歆，所以才跟著他們。

掛了電話，蘇棠便對沈佳歆道：“我還要去公司拿文件，就不送你回去了。”

頓了頓，他接著道：“瘋子恰好在這附近，我已經打電話讓他過來了。”

沈佳歆擡頭看了他一眼，抿唇不語。

其實她多麽想告訴蘇棠，她希望跟他一起回去，即便他要去公司耽誤一點時間，她也可以等。

可是蘇棠卻把所有的路都為她安排好了，甚至連鄭綺風都喊過來了。沈佳歆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自己開口該說些什麽。

於是最終她只是點了點頭：“好，那你先走吧。”

“沒關系，等瘋子到了我再走。”

眼下已經快十一點半了，深更半夜的，放沈佳歆一個女孩子獨自在這酒店門口等人，要是出了點什麽事情，蘇棠沒法向蘇暖萌交代。

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有什麽急事，說去公司拿文件，也不過是脫身將沈佳歆交付給鄭綺風的借口罷了。

於是兩人沈默的等了十分鐘左右，鄭綺風到了。

“那麽就麻煩你了瘋子。”蘇棠開口，看向鄭綺風時，眨了眨眼。意思是要鄭綺風加油。

然而鄭綺風卻沒心思去想那些，因為他註意到沈佳歆狀態不太好，臉色也很難看，看上去心事重重，有點傷心的樣子。

蘇棠目送鄭綺風和沈佳歆打車離開後，他才去停車場。

拉開車門的一瞬，蘇棠擡起手腕看了眼腕表。

現在十一點四十，還有二十分鐘，聖誕節就結束了。

他想了想，還是開車在附近找了一家還沒有關門的花店，買了一捧花，

在十一點五十，他驅車趕到了溫婉家小區門口。

索性公司年會的地點離溫婉家小區不遠，車停下後，蘇棠又看了一下腕表。

確定還沒過十二點後，他摸出手機，打算給溫婉發條短信。

可是指腹觸到屏幕的一瞬，他卻楞住了。

他在做什麽？聖誕節大半夜給一個小丫頭送花送蘋果過來。

溫婉她會怎麽想？

思及此，蘇棠遲疑了。

就在他遲疑之際，小區門口徐徐停下一輛藍色寶馬超跑。

蘇棠不經意的擡頭掃了一眼，恰巧看見溫婉從小區裏出來，而那寶馬車上下來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男孩子，跟溫婉不知道說了什麽。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上了車。

寶馬車駛離的時候，蘇棠回過神來。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他發動引擎，開著樊輕夜的保時捷，追了上去。

雖然公司有給他配車，但是年底配車送去維新保修了，再加上他年後就要出國了，車鑰匙也還給了老板，所以今晚才會借用樊輕夜的愛車。

紅色的保時捷，一路尾隨那輛寶馬到了市中心一家比較高檔的KTV。

溫婉跟著那個男生下了車，兩個人並肩進了KTV，有說有笑的模樣，讓蘇棠不禁蹙眉。

將車停了，他卻沒有急著進去。

而是從兜裏拿出香煙，點上了一根。

今天是聖誕節，又這麽晚了，溫婉怎麽會從家裏跑出來的？

再看跟她一起的那個男生，家裏條件應該不錯，年紀也相仿，約莫是一個學校的。

蘇棠皺緊眉頭，也不知道怎麽的，心裏莫名覺得有點煩躁。

濃眉一挑，驀地伸手推開車門，另一手的香煙掐滅。路過垃圾桶時，蘇棠將掐滅的香煙扔了進去。

長腿闊步，不疾不徐的朝KTV走去。

彼時，芽色KTV二樓天字號包房裏，溫婉正窩在沙發上看手機，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以及男男女女的嘈雜聲。

方才去接她的那個男孩子，是這次聚會的東道主。

今天是聖誕節，也是男生的生日。

因為同班，再加上這男生是班長，所以溫婉在受邀以後，便答應前來參加聚會了。

只是沒有想到，她才剛坐下沒多久，正思忖著今天是聖誕，要不要給蘇棠大叔發個短信過去，就被一個班裏的女生拍了拍肩膀。

“溫婉，叫你呢。”

溫婉略擡頭，順勢將手機揣回了衣服口袋裏。

舉目看去，便看見班長正被眾人圍在中間，站在蛋糕前，手裏捧著話筒，此時正眼巴巴的望著自己。

見狀，溫婉楞了楞，她明顯感覺到包房裏的歌聲小了些，然後班長清了清嗓子：“溫婉，我今年的生日願望，是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

男生話落，嘴角的笑明媚如陽光，青澀俊逸的臉上浮起紅暈。

頓了頓，才一鼓作氣的道：“你能滿足我這個生日願望嗎！”

溫婉：“……”

一幫同學吹口哨、歡呼，跟著鬧騰，氣氛頗為暧昧。

溫婉這才意識到，自己多半是被設計了。

因為她看見方才向她表白的班長從旁邊同學的手裏接了一捧玫瑰花，便徐徐朝她所在的位置來，周圍人的反應十分平淡，可見都是預先知道這事兒的。

眼看著男生走到自己跟前，將鮮艷欲滴的玫瑰花遞到自己面前，溫婉面上異常平靜。

她只是提著一口氣，目光垂落在花上，微微皺著眉，仿佛在思慮什麽。

良久，也沒等到溫婉的回答，男生有些急了：“婉婉，你放心，我這輩子都會對你一心一意，我發誓！”

溫婉眉間的皺痕更深了，微微張嘴，剛想說什麽。

包房的門卻驀地被人推開，一道峻拔的身影闖了進來。

幾乎一瞬間，溫婉的視線被那人吸納過去，眸中劃過愕然，嘴角卻不知怎麽揚了揚。

“大叔……”她喃喃，有一種置身夢中的錯覺。

闖進門的蘇棠卻是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臉色溫沈的將偌大的包間掃了一圈，落在了溫婉身上。

看她跟前的男孩子，就是剛才開車把溫婉接走的那個，蘇棠的眸光微凜，便筆直的走到了溫婉身邊，將她往自己生一拽一護：“抱歉，她不能滿足。”

男音略沈，蘇棠的神情格外嚴肅。

他眸光深邃，掃了捧著花呆楞原地的少年一眼，轉而抓住了溫婉的纖細的手腕，連招呼都沒有打一句，便直接拉著她朝包房外走去。

等包房裏一眾少男少女回過神來時，兩人已經出了包房，消失不見了。

但是原本為了方便男生表白而安靜下來的眾人，一下子沸騰起來。

大部分人都在八卦剛才進門來的男人和溫婉是什麽關系，但也有關心今天生日聚會那位主角的。

當然這些都跟溫婉沒關系，她今天來參加聚會，完全是看在對方是班長的面子上，再加上自己也不想弄得不合群。

至於此時此刻，蘇棠能忽然出現，並且當著那麽多人的面將她帶走，她心裏真是說不盡的喜悅。

一路被拉拽著上了車，直到被蘇棠親手系上安全帶，車子開出一段距離，溫婉才回過神來。

她嘴角的笑意根本藏都藏不住，在蘇棠沈默著，目不轉睛看著前方，專心開車時。溫婉便用手摸著下巴，扭頭笑意綿延的望著他。

無奈之下，蘇棠只好找了一家就近的奶茶店，將車停靠在路邊。

“下來吧。”蘇棠先下車，然後紳士體貼的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兩個人進了奶茶店，蘇棠隨意點了點吃的喝的，找了個地方坐下。

至此，男人才擡眸，正兒八經的看向對面的少女：“你沒有什麽想問的？”

不問他為什麽忽然出現，也不問他為什麽要帶走她？

溫婉傾身，兩只手肘撐著桌面，兩手捧著臉，笑盈盈的看著他：“問什麽？”

“比如，我為什麽會在那裏？”

“那你為什麽會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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