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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遠東出軍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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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六年九月一日清晨,瓦倫要塞的中央廣場,晨霧在慢慢散去,如林般壁立的兵馬在黎明的晨光中浮現。

黑色鬥篷的紫川寧從軍陣中間的通道走過。晨曦中,黯淡的刀劍,鎧甲,在晨風中獵獵飄舞的黑鷹戰旗,士兵們黝黑、深沈的臉。

紫川寧感覺呼吸困難,心臟在激烈地怦怦躍動。她敬畏地註視身前的軍人們,就是眼前的男人們,征服了強悍的魔族王國,遠東的剽悍之師,轉戰千裏身經百戰而凝練出來的沖天殺氣,光是列陣就能給人以沈重的壓力。

廣場的正中搭起了高臺,遠東統領紫川秀和一眾將領們正在臺下等候著她。看著紫川寧鎮定地從兵陣中氣度森嚴地穿過,將領們讚許地點頭。三萬大軍列戈而陣的氣勢和威力,非經親身體驗無法想像。能保持鎮定地從這沖天殺氣中穿過,紫川寧不愧是將門虎女。

走近身邊時,一眾遠東將領都向紫川寧躬身行禮。紫川寧略微點頭回禮,首次經歷這樣的大場面,她的腳還在微微發顫。

“殿下,請上臺。”紫川秀走近來,伸手扶了下紫川寧,低聲說,“不要緊張,我們都在支持妳,阿寧!參星殿下,斯特林,秦路,文河——他們也在支持妳!”

聽到“阿寧”這個久違的稱呼,紫川寧心頭湧過一股熱流。已經有多長時間了呢?他再也沒有這樣稱呼過自己。她深深地凝視著面前男子:“阿秀哥哥,有你在,我不怕。”

紫川秀輕輕地笑了,笑容說不出的溫柔,出現在這三萬兵馬聚集的閱兵場,出現在這充滿鐵血刀戈味道的閱兵場上,竟說不出地協調,讓紫川寧一時看得癡了。

“殿下,請抓緊上臺。”身後傳來了李清低聲的催促,紫川寧這才醒悟過來:這裏不是帝都自家莊園的大草坪。她定一定神,忽然覺得心頭鎮定了許多,心情也平緩了下來。

她登上了高臺。三萬軍隊聚集的會場裏,安靜得連晨風吹過的聲音也聽得見。士兵們靜心屏氣地註視著高臺上嬌滴滴的女子。在她身後,鮮紅的太陽正在地平線上升起,那女子挺立的身影已經融入了晨光之中。

“士兵們。”一個清脆的女聲回蕩在空曠廣場的上空,開始時聲音還帶著微微的顫抖,但顫音很快消失了,聲音變得順暢而平靜,“紫川家遠東軍團的士兵們,我在向你們講話!家族中央軍、遠征軍、邊防軍及多倫湖艦隊、瓦涅河艦隊的水陸軍士兵們,我也在向你們講話!紫川家族的全體國民們,忠誠於家族旗幟的所有人們,我在向你們講話!我是紫川寧,紫川家的當代總長,我在向你們說話!”

仿佛一塊石頭投入了平靜的池塘,兵海中起了無形的騷動。震驚和疑惑就像波紋一般在士兵的海洋中回蕩著,竊竊私語聲四起:“那女人,她說她是寧殿下!”

這時,一直默默站在紫川寧身後的遠東統領站出兩步,一言不發,以嚴峻的目光俯視著臺下。立即,議論和竊竊私語聲一瞬間全部停止了,士兵靜立如林,三萬人聚集的會場,竟靜得荒山野林一般。

吃驚地望著紫川秀,紫川寧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個英姿勃發的銀發將軍,與自己印象中溫柔而體貼的紫川秀截然不同。“為將者需具令人不可侵犯的威嚴!”——毫無疑問的,那個翩翩少年,如今已經成長為真正的名將了!

紫川寧看著紫川秀的背影,眼睛慢慢地濕潤了。孩提時,當暴民沖進自己房間時,就是這個背影默默地為自己守夜,直至黎明;面對著刺客們鋒利的刀刃,同樣是這個背影擋在自己的身前;現在,當自己國破家亡之時,還是這個背影站了出來。他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為自己遮擋住人間所有的風雨。

眼看秩序已經恢覆,紫川秀退後一步,依然站到紫川寧身後,說:“殿下,可以繼續了。”

紫川寧點頭,站前一步:“士兵們,我來告訴你們真相,叛逆者極力要掩蓋的真相!”

終於能在公開場合痛快淋漓地說出真相,紫川寧心潮澎湃。她告訴眾人,就在七八六年一月一日的晚上,紫川家的最高統治機構遭到包圍和攻打。而做出這種大逆不道行徑的,並非羅明海,而是紫川家的監察總長帝林。

“誰能料到呢?本該是維護綱紀、斬奸除惡的監察廳,竟搖身一變成了叛逆集團!”紫川寧說著,冷靜中帶著憤怒,“帝林,不過微末小子,得我父遠星看重,特意加恩提拔才得從行伍中脫穎而出,參星殿下對其恩寵信任至極,將要害部門交托,不到三十就成為了家族的一位統領,如此的恩寵提攜,在家族歷史上也少見。即使人心底裏只存有半分良知,也該對此感激,以忠誠回報才是!可帝林此人竟是怎樣回報家族呢?沒有別的,只有血淋淋的雙手!

“他謀殺了參星殿下,謀殺了總長羅明海,謀殺了秦路閣下,謀殺了皮古閣下!此人喪心病狂到什麽地步?甚至就連與他結拜、曾多次救過他性命的結義兄弟也不放過,在望都陵,監察廳的憲兵悍然對斯特林下手,將他殺害!

“斯特林閣下,一生公忠體國,無私無畏。在抵禦魔族入侵捍衛人類文明的戰爭中,他屢立戰功,堪稱中流砥柱!他不但是我們紫川家的英雄,更是全人類的英雄!這樣的人,竟不是死於魔族之手,不是戰死在抵禦敵國外患的戰場,卻是倒在了卑劣的陰謀下,死在他曾全身心信任的結拜兄弟手上!世間之冤,還有更甚於此的嗎?”

正如紫川寧所說的,雖然遠東軍士兵對家族缺少忠誠感,但對於斯特林這位家族名將,不少軍人都是把他當偶像的,聽聞他竟是死於自己結拜兄弟的手上,全場大嘩。

紫川寧肅穆地舉起了手:“我的身份,遠東軍的秀川統領和諸位大人可為我證明!以紫川家的榮譽擔保,我今天所言所述,句句屬實。而這位女士,她就是斯特林閣下的遺孀李清紅衣旗本閣下,她也是與我一同經歷患難從叛軍手中逃脫出來的,可以證明我的話。”

高臺上的遠東統領凝重地點頭。

李清也站上高臺。她望過眾人,眼睛裏流露深沈的悲哀:“諸位,我是李清。在這裏,我想以斯特林妻子,不,一個軍人妻子的身份,跟大家說幾句話。

“那時,突然聽到斯特林死的消息,我簡直不敢相信——直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斯特林常出兵放馬的,受傷戰死,我不是沒有過心理準備。當兵吃糧少不了風險,官當得再大也不能保證安全。而且斯特林也不是那種習慣躲在後面的人,他總喜歡沖殺在最前面。

“說句心裏話,我是有點埋怨的。他都當到軍務處長統領的份上了,何苦還象個大頭兵一般廝殺呢?他說,李清,我畢竟經歷了多年沙場,也練過武,身手比常人好些,我多殺一個魔族,說不定就能救了我一個兵的性命。我沖在前面冒點險,值了!”

說著,李清淚流滿臉,淒切的聲音回響在會場:“若是害斯特林性命的是魔族,是流風家的人,若是他死在戰場上,那沒話說,將軍難免陣前亡,誰讓他技不如人?

“但這次不同。有人告訴我,那晚,斯特林是為了救帝林才急急忙忙連衛隊都沒帶就趕回帝都的,發布假消息把斯特林從達克軍營裏騙出來謀害的,不是別人,而是跟他結拜的兄弟!讓他喪命的地方不是戰場,而是望都陵外的荒山野林。憲兵們用弩箭害了他!這是謀殺!赤裸裸的謀殺!

“那個畜牲,害了斯特林後,他栽贓到了被害的羅明海身上。為斬草除根讓世人永遠不能得知真相,他連我這個未亡人都不放過,派出無數的密探和憲兵追殺我們,決意把我們滅口!世間還有比這更忘恩負義,更卑鄙無恥的人嗎?蒼天在上,以前他可是口口聲聲叫我弟妹的!

“斯特林他一生為國為民,不該得此遭遇!那夜,我已發誓,但有一息尚存,我定要為斯特林討回公道!但家族已被叛軍所把持,元老會畏懼奸邪勢力,噤若寒蟬。我這個未亡人,無處可申這滔天之冤。難道世間就再無公理與正義了嗎?我絕不相信!

“諸位,與我夫君一樣,你們也是家族的軍人,是我夫君的同袍手足。先夫不幸遭奸邪毒手,他的遺孀被人追殺滅門,除了遠東軍,我一個弱質女子,竟是求救無門!在此懇求你們,懇求你們主持公道,申張正義,懲罰奸邪,讓斯特林不至於死不瞑目!”

說著,李清在高臺上對著士兵們跪倒匍匐,泣不成聲:“拜托!”

整個會場靜得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士兵們都被李清那略帶哭音的敘述緊緊地吸引住了,靜心屏氣地凝神傾聽著。士兵們並沒有很高的覺悟或者智慧,但他們最看重的就是義氣和戰友情誼,欽佩的是英雄豪氣。他們對“忠於家族光覆故都之類”的口號提不起興趣來,但帝林設圈套謀殺結義兄弟——而且還是深受眾人愛戴的斯特林將軍——還追殺其弱質妻子,放在這些血氣方剛的士兵們眼裏,這種行為實在是天理不容!

眼見李清盈盈跪倒,一個無辜被追殺的孱孱弱質女子跪倒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帶雨般淒涼,士兵們心中單純的俠義肝膽頓時被激發出來了,他們赤紅著眼,鼻孔憤怒地噴著氣,眼睛緊緊地盯著高臺上的人。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突然,一個聲音在隊列中突然炸起:“遠東的男人不是孬種,我們不怕帝林!李清大人,我們幫妳!”

仿佛是一個火把丟進了火藥桶裏,激烈的氣氛爆發了。無數條嗓子喊了起來,聲音亂七八糟響成一片:“殺掉那個畜牲!”

“沒人性了!”

“我氣得受不了了!”

人聲鼎沸,秩序井然的閱兵場亂成了一團,有人沖著高臺上喊:“秀川大人,還等什麽,快帶我們回去打帝林吧!”

高臺上的紫川秀只是默默地站著,並沒有出來喝令肅靜。而高臺前的將領和隊伍中的軍官們也保持了沈默。面對這場混亂,大家仿佛故意地放任著。

遠東軍副帥林冰快步上了臺,扶起了李清:“清大人您放心,這件事,我們遠東軍義不容辭!”

擦著眼淚,李清哽咽地說:“有勞大人了。”面對高臺下的士兵們,她深深的一個鞠躬:“謝謝大家,真心地感謝大家!”

“理應如此,清大人不必多禮!”林冰轉向臺下,大聲說,“弟兄們,帝林集團控制了帝都,他們剛剛擊敗了林氏家族,逼迫林家簽定了城下之盟。而家族的西北統領明輝閣下畏懼強權,竟讚同叛軍的立場。於是,那個滿手血腥的魔王,弒君殺兄的兇手,便可以逍遙四望。他欣欣然以為,天下再無正義肝膽,再無忠義之士,他的罪惡暴行可不受懲罰,反倒能黃袍加身,盡享榮華!弟兄們,我們能答應嗎?”

“不能!”三萬人憤怒的低喝猶如悶聲雷霆,轟然沖到高臺上,強大的聲波震得紫川寧腳下的地板都在微微顫抖,紫川寧被震得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正是!”林冰慷慨激昂,她響亮的聲音回蕩在會場的每一個角落,“且讓帝林得意吧,且讓他囂張吧!他忘記了,五十年前,正是遠東人,在帝都城外擋住了叛亂的三十萬邊防軍!他也忘記了,兩年前,也是遠東戰士,擋住了裝甲獸的鐵蹄,擊落了魔神皇頭頂的皇冠!

“昭昭天日,自有公理,公道自在人心。官僚和貴族們貪生怕死,屈服強權,為了自家的財產和權勢,他們噤若寒蟬,順風倒伏,但是,在遠東,這樣的孬種決計不會存在!在遠東,我們有的是熱血、勇氣和義氣。對帝林這種喪盡天良的逆賊,這種卑劣得簡直不配稱之為人的畜牲,遠東的男子漢決計不會袖手旁觀!”

林冰激動得粉臉通紅,她猛然轉身面向紫川寧,大聲說:“殿下,遠東軍在此恭候您的命令!”

“我明白!”紫川寧定一定神,可是淚水依然抑制不住地從眼中流下。她盡量壓制著聲音中的顫抖,努力平靜地說:“遠東統領紫川秀閣下,作為紫川家的總長,我命令您立即率遠東部隊入關討伐以帝林為首的叛亂集團,平定叛亂,恢覆秩序,以恢覆鷹旗榮耀!”

紫川秀默默地望了紫川寧一眼,然後,他將鬥篷向後一拂,優雅地屈膝跪倒:“微臣謹遵鈞令。殿下,願追隨您的旗幟,家族萬歲!”

“願追隨殿下,家族萬歲!”跟在紫川秀身後,遠東軍的眾將一個接一個對著紫川寧跪倒。從遠東草原上吹來的勁風猛烈地吹著,拂動著將領們身上的鬥篷,上下翻飛著,猶如一群紛飛的蒼鷹。

全場熱烈的歡呼聲和掌聲轟然響起,仿佛被風吹倒的麥浪,士兵們整齊地一排接一排地跪下,無數個嗓音匯集成一片洪亮的回音:“願追隨殿下,家族萬歲!”

成千上萬的軍人以排山倒海之勢跪倒在美麗的少女面前,紫川寧心潮澎湃。她看到了千軍萬馬,她看到了鐵馬金戈,她看到了,無數招展的黑鷹戰旗迎風飄舞在帝都的城頭,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在向她微笑著,那些活著和死去的人們,在這一刻,他們的笑容灼灼發亮,閃耀著動人的光芒。

“叔叔,我回來了!”

七八六年九月一日,一個震天霹靂將整個大陸震撼得目瞪口呆:失蹤已久的紫川家總長紫川寧終於在遠東出現了。在瓦倫要塞,她公開檢閱了遠東秀字營、半獸人鐵甲軍等遠東精銳部隊,並發布了討逆檄文。在檄文中,紫川寧以紫川家總長的名義,宣布以帝林為首的監察廳和憲兵部隊為叛逆組織,宣布從即日起,他們的一切行動皆為非法。

在檄文中,紫川寧完全展露了作為一個大國領袖的風範和氣度。她說:“監察廳與憲兵團本為捍衛家族精銳,奈何被奸逆所誤,走上歧路。叛軍之中,多為家族赤子,不少更曾為鷹旗付出與流血。爾等乃受長官蒙蔽,尊奉命令而行事,叛逆並非爾等本意。朕為人君,能懲治宜能寬恕。謹宣布,除帝林、哥普拉、今西等逆首,監察廳和憲兵一眾人等,只要爾等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家族就能既往不咎,不加追究。若能反戈一擊,立下殊功,家族更是不吝封侯之賞!”

檄文一經流傳,引起了極大的轟動。監察廳發言人立即辟謠,稱這是謠言,紫川寧殿下依然在帝都總長府內。為了證明這一點,他們組織了一批有名望的專家、學者和身份顯貴的元老前去總長府內探望紫川寧,然後出來在報紙上發表聲明,證明紫川寧確實還在。

但這種做法騙不了人。民眾心裏都是雪亮,大家都說,若寧殿下還健在,只需安排一次公開集會讓她亮相說話就好,謠言自然不攻自破了。這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做法,監察廳卻不敢采用,而是脅迫一群名人去搞什麽探望,這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監察廳做賊心虛,這反倒證明了檄文的真實性。

監察廳采取種種措施,下令禁止檄文的傳播。他們派出了無數的密探遍布民間,偷聽老百姓的談話,在道上設立盤查站、張榜恐嚇,在城市裏豎起了密密麻麻的絞刑架,處決敢私下議論的百姓。但這些措施就像用一個小調羹澆水來撲滅森林大火一般,完全無濟於事。從瓦倫一直到旦雅,從帝都到藍城,從瓦涅河到朗滄江,遍布城鄉,大大小小的城鎮和鄉村,幾乎在每個城市的街上、墻上、路燈柱子上、大門邊,到處都貼出了蓋有紫川家國璽的檄文。盡管憲兵們每天都撕,但到了第二天早上,無數的傳單和檄文又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竟無人知道它們自何而來。檄文傳播猶如烈火焚野,遍地燎原,無處不在,口口相傳,人人皆知。

一個月後,監察廳不得不承認,在禁止消息傳播這項工作上,他們已經完全失敗了。

“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白廈無奈地報告,“哪怕是最偏僻村野裏的聾子老頭,他都知道我們是叛軍了。現在我們做得再多都是無用功——不,是反作用。我們越是嚴令禁止,老百姓就越是關註此事,傳播得越起勁。殿下,紫川寧能在短短三個星期裏把檄文散布全國各地,這不單單靠老百姓自發的傳播。我們懷疑,在這背後有一些大勢力在組織和推動此事。”

“你是指……”自從知道紫川寧露面,帝林就一直保持著冷冰冰的表情,“遠東統領嗎?”

“遠東統領肯定插手此事了。紫川寧能在瓦倫要塞公開露面,這本身就說明了遠東軍的態度,但是單靠白川的遠東情報局,他們還辦不到這麽幹凈俐落,讓我們連追查都辦不到——殿下,不是我們狂妄,就遠東情報局那夥從頭到腳的菜鳥,他們的本事頂多也就是打探下農貿市場的白菜價格罷了。而且遠東情報局的活動範圍也只局限在東南地區,對於西北和西南,他們鞭長莫及。流風霜、明輝、林家還有元老會,這幾夥勢力裏肯定有人在暗中幫紫川寧傳播這個消息。只是具體是誰幹的,誰在暗中跟我們作對,我們還在抓緊追查……”

“沒必要查了。”帝林望著窗外的藍天,聲音淡淡的,“查出來也沒意義了。”他苦澀地說:“我早知道有這麽一天了:天下皆我敵,準備開戰吧!”

紫川寧的檄文不但在民間引起了極大的震動和反響,也在政壇和軍界引起了相當大的轟動。繼巴特利之後,靠近遠東瓦倫要塞出口的達瑪行省第二個給世人做出了光輝的榜樣,行省總督和省長發動兵變,消滅了監察廳駐當地的憲兵,公開宣稱投靠遠東的紫川寧。

凱格行省第三個易幟,宣布脫離監察廳,回歸紫川皇權。

就像推倒了一塊多米諾骨牌,監察廳一直擔心的連鎖反應終於發生了。東北地區的比特、安卡拉等東北三省公開易幟。在當年的抗魔族戰爭中,這三省本來就是由遠東軍光覆的。雖然當年紫川參星撤換了他們的總督和省長,但在這幾省裏,很多地方官員都是由原來的遠東軍官擔當的,紫川秀的命令對他們是有相當影響力的。

在那些暫時還沒易幟的東南行省裏,形勢在繼續惡化。十七個行省的監察廳派駐機關都報告,形勢變得相當惡劣,他們無法控制局勢了,監察官和憲兵們都不敢穿著制服離開營地。不但老百姓對憲兵和檢察官充滿了敵意,連各地的政府和駐軍,本來在事變後就對監察廳一直唯命是聽,現在也變得態度暧昧起來。

十一個行省的派駐監察官都向帝都緊急求援,請求給他們轄區增加憲兵部隊。因為駐軍和政府都出現了原因不明的異常動向,他們懷疑,對方跟遠東軍有勾結。若不能盡快增加憲兵部隊的數量,不足於震懾當地政府和駐軍。

負責鎮壓巴特利叛亂的今西統領發回求援訊息。自從紫川寧發布檄文以後,周邊數省接連不斷地反正,甚至就連討伐軍大本營的奧斯行省也出現了波動,接連不停地受到不明身份武裝的襲擊。今西懇求派遣有力部隊來維持自己後路,聲稱:“現在奧斯省軍已經靠不住了,不能放心把糧倉交給他們防守。”另外,他麾下部隊的士氣也一落千丈,戰力衰弱驚人,若無新部隊加入,他實在沒有信心繼續進攻。

但是,這些求援報告都被帝林否決了。並非他認為這些報告不重要,而是無奈,他實在抽不出兵力來了。

若說帝林手上沒有軍隊了,那是說不過去的。現在,在帝都軍區就有十三萬大軍。但可惜,真正屬於監察廳嫡系的可靠部隊只有不到三萬人,而他們要負責監視近十萬紫川軍,因為這些部隊在紫川寧檄令的感召下,已是相當不穩了。

雖然監察廳已對文河集團一案進行了迅速處理,但緊張的局勢並未因為清洗行動而得到緩解,軍隊中不滿情緒高漲。很多官兵都是紫川寧的同情者。紫川寧,她的美貌和名聲讓人想起了那些傳說中被奸臣篡權被迫流亡的公主——雖然在傳說裏,那些流亡的公主和王子最後總要殺回來的,但這並不妨礙大家對這位楚楚動人公主的熱愛。這些最底層的士兵們,出於樸素的正義感和是非觀,反感一個謀害自己主君和結拜兄弟的人,而且這位被謀殺的人還是在軍中素來被尊敬的斯特林將軍。私底下如何荒淫無恥那是一回事,但無論誰都不會喜歡在一個惡名昭著的主君手下效勞。

雖然那些被收買的文人們總是在叫嚷著實力唯尊,但在大多數官兵心中,“紫川”這兩個字還是代表了正統。從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時代起,紫川家就開始了統治,人們都認為,家族的存在就如日月星辰一般永恒。雖然遭受了重創,但紫川家是顛覆不倒的。既然紫川家垮不了,那帝林肯定就要倒黴,跟著帝林走的人也要倒黴。不需要高深的智慧,士兵們能悟出這個道理。

而且,聽說遠東統領秀川大人已經站在寧殿下那邊要勤王了。雖然軍中的憲兵和軍法官都在宣傳,說遠東軍窮得連鎧甲和武器都裝備不起,大家完全不必擔心,但大家都記得,在當年的巴丹戰場上,遠東軍正面硬撼魔神皇近衛旅一天一夜,寧死不退。遠東士兵雖然武器簡陋,但他們的剽悍武勇令人震撼。要與這樣的對手為敵,誰都不願意。

現在,帝都的士兵都在私底下商議如何應對這場大難。在很多基層部隊裏,士兵們跟軍官私下達成了約定,士兵們保證不在戰場上對軍官放冷箭,不在背後捅他的刀子;軍官則答應,在與遠東軍交戰的時候,他不會阻攔士兵們逃跑和投降——當然,裝模做樣的吆喝幾聲還是要的,否則軍官無法跟憲兵督戰隊交代,但他不會動手。當然,若是大夥一同投降給遠東那邊的話,士兵們還得負責向遠東軍那邊證明,證明軍官不是真心站在帝林那邊的。

對於軍隊的離心狀況,監察廳也是心裏有數的。負責軍隊事務的哥普拉向監察廳做報告,他坦誠地說:“至少七成的官兵是不可靠的,其中有四成的官兵是站在紫川家那邊。至於有多少人是真心支持我們的,我認為,兩成都沒有。要整頓他們——恕我直言,還不如把他們都解散了重建更簡單點。”

全場大嘩。大家都認為,照哥普拉的做法是辦不通的。且不說費用和消耗的物資,大戰隨時可能爆發,哪有時間好整以暇地重新練兵?

哥普拉堅持己見:“一支不可靠的軍隊比沒有軍隊更壞!”

沙布羅說:“再不可靠的軍隊都比兩手空空來得好!紫川寧發布了檄文,遠東軍和西北軍隨時可能進攻,我們要面臨東西夾擊——這時候每一分力量都是生死攸關的!”

爭爭吵吵後,大家總要妥協。在這次會議上,監察廳制定了年內建軍計劃綱要。主要內容包括整編五個新編師團,其中包括一個騎兵師團和四個步兵師團,這些部隊都是屬於憲兵序列的。在組建新軍的同時,監察廳計劃把原遠征軍二十一個師十五萬人的龐大部隊進行精簡和壓縮,最終目標是要壓縮到六個師團五萬人。

與此同時,監察廳要做好迎戰準備,隨時迎擊自東南陸路而來的半獸人軍團和西北平原上滾滾湧來的騎兵集團。

帝林站起來,身形沈穩有力,深邃的眼裏放出銳光:“諸位,前路已是絕境,唯有死戰!”

軍官們站起來,齊聲應道:“願跟隨殿下,直至死亡!”

九月十日,監察廳派駐瓦倫的間諜回報,從遠東的各個行省,裝載著糧草和輜重的長長車隊源源不斷地流入,從各地調集的半獸人部隊正日夜兼程地趕往要塞,每日裏在要塞中央的廣場都能傳來新來部隊人馬的喧囂聲。

九月十一日,明輝統領驅逐了監察廳的派駐軍法官和憲兵,斷絕了與監察廳的所有聯系。分布在防禦流風家漫長戰線上的十幾萬野戰部隊開始收縮。西北各地的貴族私兵都收到了命令,向西北邊防軍司令部所在集結,貴族們打出的旗號是“勤王平叛”。

七八六年九月十四日,林氏家族宗家林睿在河丘發表聲明,稱林家與紫川家正統皇權有著多年的深厚交情,兩國歷來交好。現在眼見紫川家的皇族紫川寧小姐竟被叛逆逼迫得流亡遠東,正義感強烈的林睿伯伯實在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表示,林家雖然剛剛經歷了慘烈的戰爭,損失也很大,但在這場正義與邪惡的大對決中,勇敢的林家子弟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只需寧殿下說一聲,十萬林家精銳便會應邀而至,順瀾滄江而上直搗帝都,協助紫川鏟除叛逆!”

七八六年九月十三日,流風霜元帥在藍城發表聲明,稱帝林以臣弒君,這種行為天理不容。元帥本人與紫川家曾經並肩作戰抵禦魔族,有著深厚的戰友情誼。作為一個有著強烈正義感的人,元帥表示,願在適當的時候伸出援手,協助紫川家鏟除敗類——比起林睿來,流風霜更幹脆,連紫川家邀請這個步驟都省略了。當然,如果有人認為流風霜是居心不良趁火打劫的話,那絕對是他心理齷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做壞事挑明與沒挑明,那是大不一樣的。先前大家都知道帝林是叛逆,但都可以捂著眼睛假裝沒看到,但紫川寧檄文一出,帝林仿佛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林睿、流風霜等實權軍閥不說,就連遠在幾千裏外嘉西海岸被流風森壓著打的流風清和流風明都探頭出來叫了幾聲,說帝林無視君臣大倫,犯下滔天罪惡,實在罪該萬死,他們兩個也要出兵來討伐雲雲——其實他們也就是打打廣告賺威望罷了,再不出聲世人都忘記大陸那邊還有兩個小諸侯了。

時間滾滾進入了七八六年十月。各地一片平靜,甚至連巴特利行省現在都停戰了,但從瓦倫到帝都,從東南到西北,從古奇山脈到多倫湖,紫川家有經驗的臣民都能感覺到,現在的安寧不過是空前暴風雨到來之前的寧靜,空氣中蕩漾著戰爭來臨前特有的氣息,濃郁得令人窒息。

七八六年十一月七日,黃昏,血紅的晚霞下,一騎汗水淋淋的信使旋風般沖入帝都東城門。一邊急馳他一邊高呼,叫聲嘹亮又清脆:“遠東軍已從瓦倫關出兵西進,旌旗漫天,兵力超過十萬!”

快馬一騎奔過,萬人夾道觀望,消息閃電般傳遍了全城。許多民眾紛紛趕到東門,在那裏等待進一步消息。城門的守備官眼見大批人聚集,生怕出事,吆喝著要驅趕他們散開。但此刻,人們的好奇心已經戰勝了一切,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幾十個守備兵在洶湧人潮面前顯得那麽無力。

入夜後,人群舉著火把,守在帝都城門處,城門前成了一片火把的海洋。有大膽的年輕人小聲喊:“遠東統領萬歲!紫川萬歲!”

城門守備官厲聲喝道:“誰在亂叫,抓起來!”

晚上九點時,城外響起了急速的馬蹄聲,第二個信使奔入城門。眼見街道上聚集的人山人海,騎士紮住了馬步,響亮地叫道:“急報!出擊遠東軍已超過二十萬!”

“哦……”上萬人一起感嘆的聲音猶如大海的嘯聲,“遠東統領萬歲”的聲音再次響起。守備官臉色鐵青,卻是不再喊話鎮壓了。

午夜時,當第三名騎士信使出現時,城門處聚集了黑壓壓的人群,人群中間留出了一條道,這條由人墻組成的道路一直通往帝都中央大街。

“大軍,空前規模的大軍!四十萬大軍!半獸人的鐵甲軍一眼望不到盡頭。大軍從瓦倫出發,前隊都進了達瑪行省,後隊還沒走完!”

人潮沸騰。無數人同聲高呼:“遠東統領萬歲!紫川家族萬歲!”

城門守備官跟著一起喊:“遠東統領萬歲!紫川家族萬歲!”他的臉上洋溢著衷心的、充滿喜悅的笑容,仿佛從心眼裏感到喜悅。

這次出兵,遠東軍傾國以動,出動部隊包括:遠東第二軍、遠東第三軍、光明王親衛軍、魔族王國第二軍鎮、魔族王國第三軍鎮,合計兵力共計六十八個半獸人團隊,十個人類師,十個秀字營大隊,另外還有二十六個團隊的魔族仆從兵,兵力共計三十一萬三千人。

另外,歸順於遠東的東北六省也派出了各省的守備隊助陣,共計九個師,近十萬人。

如此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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