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恩把外套搭在手臂上，出了電梯徑直朝公司大門走去，前臺小姑娘大清早裏睡意惺忪的雙眼在看到他之後，頓時聚起興奮又激動的光，樂不可支地站起身喊了聲顧總早。

“早。”顧西恩頷首微笑，前臺小姑娘捂著胸口坐下，黎叔跟在後面笑道：“小顧少爺跟凈之少爺一樣，都很討女孩子喜歡呢。”

顧西恩付之一笑，淡淡道：“普通人跟明星還是不一樣的。”

“在夫人眼裏，都是一視同仁的。”

顧西恩推開辦公室玻璃門的動作一滯，卻並未繼續發表意見，徑自走了進去。

黎叔跟在後面進來，顧西恩扭頭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靜地說：“黎叔，您有事可以先去忙，不用鞍前馬後地跟在我身邊。”

黎叔笑了笑說了聲好，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顧西恩說一遍不起作用便也懶得再說，自顧自地走到辦公桌後坐下，開始處理自己的事情。

片刻後，卻聽到黎叔又開口道：“小顧少爺，我們周末要一起去趟B城，你這邊提前安排一下，別到時候耽誤了你的事情。”

顧西恩擡起頭疑惑地看向他，黎叔解釋道：“夫人安排了一場家宴，交代小顧少爺一定要到場，凈之少爺那邊也特地跟公司請了兩天假。”

最後一句徹底將顧西恩想要拒絕的話堵了回去，他輕嘆一聲，緩緩地說：“好。”

黎叔笑著點點頭，“那我先出去了，小顧少爺你忙吧。”

顧西恩看著黎叔拉開門走出去，目光定在空氣中的某處，怔怔地看了半晌，才收回視線接著開始處理手裏的工作。

被沈白一個電話著急忙慌從工地現場叫回公司的李工，小心翼翼地推開辦公室門，疑惑地看著沈白問：“沈總，您找我？”

沈白擡頭，面沈如水地看著他嗯了一聲，李工心裏打著鼓，走進去幹笑兩聲，問：“沈總，有事您直說吧。”

沈白靠在椅背上，倒也不賣關子，開門見山道：“先前設計好確定下來的東西，為什麽現在又要全部推翻重來？”

李工倒是誠實得很，直言不諱道：“因為我覺得如果依照顧工的設計，在後期會出現很大的問題。”

“什麽意思？”

李工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我們要建造的這座大樓，作為不久將來的地標性建築，要求大樓的使用壽命，最起碼要達到一百年，而顧工的設計結構最多只能保證五十年的使用年限。而因此衍生的問題就是，整座大樓在消防抗震等級上都需要重新定義規劃。另外，考慮到未來三五年內，這裏將會發展成為人流量相對比較大的商圈，針對人為使用對建築物安全壽命的影響，也需要作出變更。”

沈白沈默片刻，淡淡地開口問他：“你的意思就是，這些問題，顧工之前都沒有考慮到？”

李工頓了頓，點頭道：“如果顧工的出發點是從五十年壽命來考慮的話，那麽後續的結論確實會大相徑庭。”

沈白沈吟片刻，揮了揮手對他說：“行了，我知道了。你該怎麽做就還繼續怎麽做吧。”

李工走後不出半個小時，陳娜莉又推門進來，一眼看到沈白正仰靠在椅背上閉目假寐，小吃一驚後，吐了吐舌頭剛準備原路退回過會兒再來，就聽沈白緩緩開口問道：“合同做好了？”

陳娜莉回轉身，連連應道：“好了，你先看一下。”

沈白接過來，翻開飛快地通篇掃下來，隨即放在桌面上對陳娜莉說：“行，剩下的交給我吧。”

陳娜莉點頭如搗蒜，都恨不得繞過桌子抱大腿了，最後還是雙手握拳畢恭畢敬道：“爸爸加油！”

又送走了陳娜莉，沈白從椅子上起身，立在落地窗前冥思苦想一陣，最後走到桌子前拿過手機，給顧西恩打了個電話過去。

響了幾聲後對方便接起來，語氣自然地問他：“怎麽了？”

沈白聲音輕緩，細聽之下還帶著笑意：“打電話慰問一下新上任的小顧總，怎麽樣，適應得如何？”

顧西恩輕嘆了一口氣，實話實說道：“不太好，這邊債務關系太亂，爛尾項目就有三個，還都是大成本投資，從銀行那邊已經拿不出來錢了，只能試著虧本將剛竣工的一處樓盤甩賣出去，解一解燃眉之急。”顧西恩說到這裏都想笑，“在S城居然還能有虧本甩賣的房子，擱幾個月以前，我自己都想買了。”

沈白有些驚詫：“這麽急？不能緩緩嗎？”

“等不了了，三家銀行的經理都登門好多次了，我真的很佩服這個王老板，居然在公司業績連年虧損的情況下還能從銀行那裏拿到錢，拆東墻補西墻的，終於連房子都要塌了。”

沈白蹙眉，甚是不解道：“黃淮生腦子抽了要收購這樣一家公司，想要挑戰不可能？可既然都這樣了，他怎麽還不增資幫忙？且等著看你為了這個爛攤子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顧西恩沈默幾秒鐘，風輕雲淡道：“可能他覺得還有起死回生的法子，只是我沒找到而已吧。這不跟你們公司還有個大項目要合作嗎？”

聽到顧西恩率先提出來，沈白連咳兩聲，臉不紅心不跳道：“既然這樣，那近期就把合同簽了吧。”

“好。”顧西恩順理成章地問：“那合作分成怎麽算？”

“你個小財迷，上來就先關心這個？”

顧西恩淡淡道：“誰讓我現在缺錢呢？”

沈白摸了摸鼻子，又咳嗽兩聲，顧西恩終於忍不住問他：“你感冒了？”

“沒有。”沈白一咬牙，直截了當道：“這麽說吧，我們這邊出資且出力，你們能給的也就是一塊地皮而已，所以分成還是得按照之前講的來。”

顧西恩沈默幾秒，語氣聽不出情緒地說：“好的，我知道了。我這邊還需要跟公司其他高管討論一下，就這樣，先掛了。”

“別掛。”沈白馬上出聲攔住他，聲調跟著擡高了幾個分貝，火急火燎地問道：“你生氣了？”

“沒有。”

“你就是生氣了。”沈白斬釘截鐵地說，然後開始苦口婆心地解釋：“顧西恩，這是公事，我們應該拋開私人感情去處理。不能因為你是我媳婦，我就以權謀私，棄公司利益於不顧。如果你缺錢，我可以以私人的名義幫助你，我有多少都給你。”

“不用了。”顧西恩說：“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再者，我是成年人，你講得道理我都明白，所以我沒有生氣，你也不要多想。”

沈白心有餘悸地嗯了一聲，感覺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重，便話鋒一轉，對他說：“好了，不說這些了，說點開心的。”他講到這裏，語氣也不由自主開始雀躍起來，充滿期待地問顧西恩：“這周末你有時間嗎？”

顧西恩疑惑地嗯了一聲，問他：“怎麽了？”

“我媽請你去家裏吃飯呢。”沈白想到這個，渾身都仿佛浸泡在粉紅泡泡裏，表情也開始溫柔起來：“團圓飯。”

那邊安靜片刻，沈白渾然不覺，還尤自沈浸在對美好周末的期待中，然後就聽到顧西恩帶著歉意的聲音說：“對不起，沈白，我這個周末恐怕沒空。”

沈白的笑容凝在臉上，飛向四面八方的思緒統統歸位，他定了定神，不甘心地追問：“你有什麽事？”

“我媽讓我回B城一趟，周五晚上的飛機。”

沈白感覺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掉一半，他苦笑著慢慢地說：“這麽巧嗎？”

“嗯，”顧西恩的聲音聽起來也帶著濃濃的歉疚，“下次有機會，我一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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