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準備出錢幫她做手術？”

聽到景延的話, 封雲挽喝了口粥，理所當然地點頭：“我問過醫生了，費用不算多。”

景延的神情有些嚴肅：“這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什麽問題？”

病房區的走廊很安靜, 只不遠處坐著幾位護士，景延輕聲道：“我昨天去過派出所了, 對方坦白, 之所以對你產生報覆心理, 是因為那段監控被放上了網, 導致他社死, 女朋友受不了壓力選擇了和他分手, 公司也把他辭退了。”

“所以呢？”

“你有沒有想過, 是什麽人會把視頻放到網上，並特意把你倆的臉馬賽克掉？”

封雲挽咬著勺子沈思片刻, 回答：“我那天和嬌嬌討論過，覺得可能是店裏的員工, 或者前不久來修電腦的人看不慣那個男人的所作所為，想幫我們出個氣吧。”

“人找出來了？”

“……”封雲挽尷尬地抿了抿唇, “沒預料到會有後面的事情, 沒找。”

景延絲毫不意外,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

封雲挽楞住：“你的意思是……”

景延篤定地吐出四個字：“自導自演。”

“你是說, 徐阿姨放的視頻, 故意激怒那個男人？”

“你覺得不可能嗎？”

“她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呢？”

“你承擔了她所有的醫藥費，把她當救命恩人一樣供著，這就是目的。”

封雲挽不可置信：“就算視頻是她發的, 她怎麽就能確定那男人一定會來傷害我呢？而且萬一那男人捅得更深, 她真的喪命怎麽辦？這麽多步驟, 但凡有一步失誤，她就達不到她的目的，真的會有人這麽鋌而走險嗎？”

“她既然會做，就說明她有一定的把握，而且不冒險會死，冒險了還有一定的幾率，為什麽不試一試？”

“你……”封雲挽看著他的眼神，帶著陌生，“你不覺得你這有點太陰謀論了嗎？”

“你不相信我，是嗎？”

“這只是你的推測，沒有任何證據，讓我怎麽相信？”

倆人沈默對峙著，氛圍冰冷。

高三的時候他們經常那個吵架，等到沈默對峙這一步的時候，封雲挽一般甩手就走，等下次再見面，也就忘了。

可是現在畢竟不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了，甩手就走不同意，轉頭就忘更不容易。

最終，還是封雲挽先一步難忍這樣的氛圍。

她低著頭，把飯盒蓋子蓋上，塞進袋子裏遞給他，低聲說：“你先回去吧，我想想。”

景延揣在西裝褲口袋裏的右手握緊又松開，最後什麽話都沒說，把收拾好的她的衣物留下，提著袋子轉身離開了病房區。

封雲挽坐在長椅上，呆楞楞地看著空蕩的走廊。

她突然想起了高三時，討厭景延，其實還有一個理由。

那就是，她覺得他這個人，很沒有同情心。

他倆是完全相反的，封雲挽外表看著獨來獨往，但其實還算樂於助人，這是外婆一貫的教導所致，要與人為善。

而景延雖然表面溫和，內在卻極度冷漠。

她還記得有一次，有一只麻雀撞到了她房間的玻璃窗上，掉在陽臺上一動不動，像是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

封雲挽突發奇想，盤腿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給它做心臟覆蘇。

但她並不知道麻雀的心臟在哪兒。

想著景延是學霸，說不定會知道，於是她第一次向景延低頭。

景延當時正在看書，聞言掃了眼她掌心裏的麻雀，沒有任何情緒地說：

“它已經死了。”

封雲挽很不理解，拍了拍桌：“不能試試嗎？你先告訴我！”

景延指了個地方，又很快把目光收了回去，仿佛麻雀是死是活，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封雲挽把麻雀放他書桌上，雙手按壓著心臟的地方。

她知道希望不大，其實也就是抱著一種僥幸心理。

可是大概兩分鐘後，一動不動的麻雀竟然真的有了反應，開始撲騰翅膀。

眼見著它恢覆了生機，封雲挽驚喜地睜大了眼睛：“活了！”

當時，景延眼裏一閃而過的驚訝，讓她記了很久很久。

她甚至想著，以後就算死了，也得把這榮耀的事兒刻在墓碑上，經典永流傳。

可同時，每每想起景延當時那個毫無波瀾的眼神，她對他的印象又大打折扣。

每個人對於“善心”的定義不同，於她而言，在自己完全可承受的範圍內，有些事情是舉手之勞，能做為什麽不做？

不過這些準則，只能要求自己，沒有資格去要求別人，所以她從未要求過景延必須怎麽做，也從未和他探討過這方面的想法，以至於他們之間性格上的矛盾，其實這麽多年一直被掩蓋著，卻從未消除。

直到徐阿姨這件事，將它徹底引爆。

就她二十多年來的教育來說，對救命恩人湧泉相報，並不是錯，如果外婆在這兒，一定也會支持她的，所以，封雲挽想，她這次絕對不會對他低頭！

抱著這種想法，封雲挽在醫院裏專心照顧徐慧萍。

一連三天，倆人之間都沒有任何聯系。

封雲挽很清楚，景延骨子裏也是有一股傲氣在的，就像那時候電話裏，她說還是討厭他，不想再和他聯系，他就一句話不說，徹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裏。

在很多小事上，他願意向她妥協，但在某些觸及底線的事情上，他也有自己的堅持。

而偏偏，她也是這樣的臭脾氣。

徐慧萍正在午睡，封雲挽靠在窗口，看著窗外熱烈的暖陽，無聲嘆了口氣。

第一次面臨所謂的“冷戰”，封雲挽這才意識到，冷戰，好像比直接的爭吵更讓人難受。

都說情侶三天不聯系，就默認分手。

更何況他們還不是情侶。

現在這算是，默認結束了嗎？

她曾經無數次覺得，他們總有一天是要結束的，只是那一天，遲遲未來。

可命運好像就是這麽喜歡捉弄人，就在她漸漸卸下防線、確認自己喜歡他的時候、在她覺得這一天不來也很不錯的時候，它突然就來了。

亂七八糟的思緒，被手機的震動聲驅散。

家裏的保姆張姨送了飯菜來。

以前的封雲挽，什麽都堅持自己解決，寧願咬牙硬撐，也不求助家裏，但現在，在和爺爺關系緩和之後，她的想法也改變了很多，就像這次，爺爺知道徐慧萍的事情後，立刻就幫忙聯系了這方面的專家，不僅安排了專業護工，還安排了張姨專門負責倆人的餐食。

封雲挽趕緊下樓，照舊在醫院門口接過張姨手裏的便當盒。

然而回到醫院大廳的時候，她的餘光掃過一旁，卻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

景延依舊是平日裏西裝革履的模樣，金絲眼鏡後，雙眸幽深，仿佛之前的矛盾，對他根本沒有產生任何影響。

封雲挽更氣了，所以這幾天就她沒睡好，黑眼圈那麽明顯？

她冷漠地裝作沒看到，徑直朝著不遠處的電梯而去，卻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被他握住了手腕。

“聊聊。”

封雲挽心一顫，右手緊緊攥著便當盒，表情緊繃：“聊什麽？”

景延把她拉坐在一旁的長椅上，開口說的，卻不是封雲挽想聽的：“我下午要出差，下周六回來。”

算起來，整整十天，封雲挽默不作聲，心裏卻有些驚訝。

“上次，是我態度不好，抱歉。”景延捏了捏她的手，“你想出錢給她做手術，那就做，其他的，等我回來再說，行嗎？”

“行嗎”兩個字，語氣聽著像是乞求一般。

他骨子裏的傲氣，在她面前，仿佛不覆存在，姿態低到極致。

封雲挽本就不想和他吵架，聞言，態度也軟化了不少：“嗯。”

“那好好吃飯，有事給我打電話。”

話音剛落，景延的手機就響了，大概是秘書在催促，他揉了揉她的後腦勺，語調溫柔地道：“走了。”

封雲挽緊抿著唇，目光落在他的背影，那句“你也是”，最終只有自己聽到。

作者有話說：

麻雀這事兒是有成功案例的，別扭期趕緊過去，所以今晚還有二更～

明天就和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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