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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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房間裏, 秒針嘀嗒嘀嗒地走著。
封雲挽毫無困意，靠坐在床頭，心不在焉地切換著各種app, 甚至無聊到連所有設置消息免打擾的群聊，她都一個個點開看了。
其中, 就包括那個許久沒人說話的高三班級群。
點進去, 她才發現, 不久之前居然有人艾特了她, 而所有消息, 幾乎也都與她有關。
【你們看新聞了嗎？挽姐和陸學長上熱搜了。】
【真的假的啊？@挽挽, 我們是不是該準備紅包了？】
【哇, 好般配！我還記得那時候家長會，就是陸行洲的媽媽來幫挽姐開的吧？這要是成了, 完全沒有婆媳問題啊。】
【挽挽！求真相！】
……
大家的發言都還算友好，除了最新這條：
周浩：【感覺是炒作吧？看起來這年頭, 小主播不好混啊。】
封雲挽想起來，周浩, 也算高中時和她不對付的人之一。
只是沒想到, 這人這麽多年過去, 還是陰陽怪氣的讓人看不順眼。
她本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也不在乎維持什麽體面, 於是直接回覆了一個字：【滾。】
因為她這不客氣的一句話, 群裏頓時陷入尷尬的冷場。
只有周浩繼續回：【有病吧你？老子就調侃一句，說是你了嗎？自己對號入座。】
封雲挽有樣學樣：【我就發了個滾，說是讓你滾了嗎？你生什麽氣？】
趙夢嬌適時地發了一張表情包, 重點不在圖, 而在於上面的配字——我不生氣難道生你？趕緊叫媽。
封雲挽忍俊不禁, 在心裏默默給她點了個讚。
【周浩，可別惹挽姐啊，你是忘了頭上被澆墨水的感覺了嗎哈哈哈哈哈】
【就是，都是老同學，別傷了和氣。】
【周浩，你先道個歉吧，這話是你說的不對。】
架不住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隔了兩三分鐘，周浩終於回覆：【行吧，算我錯了，抱歉。】
封雲挽沒再回覆。
不一會兒後，陸行洲給她打來了電話，說公司的建議是由兩個人自己發澄清，這比官方的聲明和律師函可信度更高些，反正倆人也的確問心無愧。
封雲挽沒什麽意見，於是很隨意地發了一條。
【挽挽：不想在接吻的時候，想到的是對方尿褲子嗷嗷大哭的畫面，所以絕對不會愛上一個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哥哥。】
陸行洲很快轉發：【沒有交往，只有交易。】
配圖正是之前陸行洲發紅包，讓她支持新劇的聊天截圖。
雖然是淩晨，但架不住頂流倆字的威力，澄清微博剛發出，封雲挽的評論區就炸開了，雖然還是有一些人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但輿論肉眼可見地發生了反轉。
【難怪這麽早就互關了，原來是青梅竹馬啊！嗚嗚嗚嗚顏值好配，有人阻攔嗎？沒人我要開嗑了。】
【感謝姐姐澄清！我家哥哥一直是單身嗷！歡迎各位關註昨天開播的新劇《致曾經的你》。】
【我就說嘛，事業批這麽可能突然談戀愛，這是又擋了誰的道啊？專門在新劇開播的時候來黑。】
【姐姐好漂亮，粉了！】
……
見狀，封雲挽如釋重負。
雖然還有些被扒身份的不悅，但想著網上的娛樂新聞一天一個樣，等明天，估計這事兒也就沒什麽討論度了。
手機屏幕上跳出趙夢嬌的語音邀請，封雲挽按下接聽，無奈笑：“還沒睡啊？”
“這不剛準備睡，一刷新就看到你微博了，笑死，我看狗仔不能幹別幹，去電子廠打工算了，拍的都是些什麽牛頭不對馬嘴的東西。”說完，趙夢嬌話風一轉，“不過不對啊，你怎麽這麽個點發微博？不是你的風格啊。”
“我什麽風格？”
“懶得管，的風格。”趙夢嬌笑道，“我以為你根本不會理會。”
封雲挽嘆了口氣：“我這不正好睡不著麽，當幫陸行洲一個忙了。”
“怎麽？有心事啊？”
“沒有，就是下午睡多了。”
“那正好和你說個事兒，我們把蜜月提前了，想著湊新年，時間可以長一點，下周就出發了。”
封雲挽楞了一下，很快道：“那很好啊，去哪兒？”
趙夢嬌：“歐洲，就是我這一離開吧，餐廳就需要你照應著了。”
封雲挽：“沒事，你安心度蜜月吧。”
趙夢嬌笑著親了下手機：“愛你！！！”
封雲挽被逗笑，一邊和她聊天，一邊點開自己的旅行app，把之前其實已經定好的下周三飛希臘的航班取消。
“哦對了。”趙夢嬌突然驚呼一聲，提醒道，“景延來我家送新婚禮物那天，和我聊起餐廳，說會抽空去照顧我生意，不知道他年前會不會去，反正先和你說一聲。”
如果是之前，封雲挽不會有什麽感覺，但現在，她都已經做好老死不相往來的心理準備了，再聽說這事兒，未免有點忐忑：“應該沒這麽巧吧。”
趙夢嬌：“也是，他那麽忙，連送禮物都坐不到十分鐘就走了，哪裏抽得出一頓飯的時間。”
封雲挽本想附和一句“就是”，但話到嘴邊，卻又停了。
不對啊，那天，他的司機不是說他要在趙夢嬌家多待一會兒，才讓司機先下班的嗎？
“那天，他十分鐘就走了？”
“是啊。”趙夢嬌說，“坐下不久就接到電話了，我聽那意思吧，好像是喔喔直播的app出現了什麽bug，所以他馬上就走了，應該是回公司了吧。聽行濤說，好像還挺嚴重，技術部臨時加班了一夜才修覆好，這次團建，估計也算是給技術部的獎勵。”
封雲挽恍然大悟的同時，卻也對有些事情更疑惑了。
即便司機的事情，事發突然，他是先讓司機下班，才接到的公司電話，那他那晚回來，是幹嘛呢？公司出了那麽大的事情，他房間裏到底是有什麽寶物，值得他大半夜特意回來取？
一直到通話結束，封雲挽都都沒想出個答案。
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她搖搖頭告訴自己，都徹底再見了，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有什麽意義？還不如想想餐廳的事兒，既然答應了趙夢嬌照看，總不能拖後腿。
“尋”餐廳開業有一年了，生意一直是不溫不火，能賺，但不多。
不過臨近新年，不少公司都開始舉辦年會，餐廳的人流量也達到了一個小高峰。
封雲挽偶爾才會來，餐廳的工作人員大多都對她很陌生。
“老板好。”第一個和她打招呼的，是餐廳的後廚阿姨。
阿姨五十出頭，略帶銀絲的長發在腦後紮成一股，眼睛圓臉蛋也圓，笑起來一臉和善。
封雲挽記起來，她應該是一開業就在這兒工作的老員工了，名叫徐慧萍。
封雲挽還了個笑：“徐阿姨。”
餐廳是純中式的裝修，一樓大廳，二樓雅座，三樓包廂。還沒到營業時間，大廳裏空空蕩蕩，零星幾個在收拾餐桌的服務生聽到倆人的對話，也都默契地看了過來，和封雲挽打招呼。
“嬌嬌度蜜月去了，年前這半個月，我會經常過來，大家有問題就找我吧。”
“好的老板。”
封雲挽記得，趙夢嬌一般都不坐辦公室，而是待在前臺，於是便也拖了個椅子，有樣學樣地打開了前臺的電腦。
她就這麽在前臺坐了三天，都無事發生，唯一比較尷尬的是，會有一些男顧客借著結賬的機會和她搭訕。
封雲挽多少感覺到了一些困擾，於是第四天的時候，見還是沒什麽事，她就去了辦公室，只叮囑服務生如果有事可以去辦公室找她。
聽到女服務生們在走廊裏竊竊私語的時候，封雲挽剛關掉電腦準備下班。
“我跟你們說，前段時間網上很火的那個景總，來我們餐廳了！”
“真的假的？你接待的嗎？”
“不是，我就經過的時候看到了，絕對是他！和那個猥瑣油頭男，還有好幾個中年男人一起來的，哇，那場面妥妥就是一個鶴立雞群，我覺得比陸行洲還帥！”
“有這麽誇張？那我還是覺得陸行洲帥一點。”
“你眼神不……”
女服務生的話還沒說完，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封雲挽穿著一件白色毛衣，底下是緊身牛仔褲，打扮十分隨性。
這幾天相處下來，女服務生們也都清楚她絲毫沒有老板的派頭，所以不僅沒擔心剛才的話被老板聽到，會不會覺得她們在摸魚，反而興致勃勃地找封雲挽當裁判。
“老板，你覺得景延帥，還是陸行洲帥？”
封雲挽不是沒有面臨過這種選擇。
平心而論，倆人顏值都高，但就她個人的審美取向而言，景延是完勝的，這一點，作為顏控，即便是高三倆人關系最差的那段時間，她也不曾反駁過。
那時候女生們流行私下選校草，問到她這兒的時候，她選了景延，提問的女生滿臉驚訝：“你不是討厭他嗎？怎麽會選他？”
封雲挽理所當然地說：“校草的意思，不是全校最帥的嗎？討厭歸討厭，我眼睛又不瞎。”
此刻，她依舊無法昧著良心說陸行洲更帥。
幸好，還沒等她回答，不遠處突然傳來奔跑的聲音，大家的註意力都被轉移。
封雲挽側頭，只見遠處一個包廂裏，一位男服務生急匆匆跑了出來。
一旁的女服務生疑惑道：“哎？好像就是景總他們那個308包廂哎。”
封雲挽一怔，那位男服務生已經跑到了她面前，面露難做：“老板，308有老顧客一定要讓您過去。”
女服務生插嘴道：“又是那個猥瑣油頭男吧？！每次都是他沒事找事！老板，你要當心點，這人可喜歡揩油了。”
“嗯。”封雲挽點點頭，徑直朝308包廂走去。
包廂裏坐著六位西裝筆挺的男性，有的膀大腰圓，有的頭頂鋥亮，景延坐在主位，的確如剛才服務生所言，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所以不可避免的，封雲挽剛進去，第一眼看到的，正是他。
而這包廂裏，她認識的，也只有景延一個。
正當她因再次看到景延而走神的時候，一個體型微胖、梳著油頭的中年男人看了過來，面孔板起，暗含不滿：“不是讓你們老板過來嗎？你誰？”
封雲挽瞬間明白過來，這大概就是女服務生口中的猥瑣油頭男。
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先生，嬌嬌度蜜月去了，我也是這家店的老板之一，您有事的話，可以直接和我說。”
“度蜜月？她結婚了？怎麽都沒邀請我。”油頭男看上去已經喝了不少，臉頰通紅，看著封雲挽突然哼笑，“也行，沒想到你們這餐廳的老板，一個比一個漂亮啊，老板，一起喝一杯？”
輕挑的語氣，讓人想把紅酒澆他腦袋上。
但作為服務行業，有時候沒辦法不憋屈，封雲挽壓抑著內心的不爽，走過去幫油頭男倒了杯酒，順道也給自己倒了杯。
她表面客客氣氣的，視線掃過整桌人：“那敬大家一杯，歡迎大家關顧，要是對我們餐廳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可以隨時和我說。”
“哎？才這麽一點啊？”油頭男不滿地站起身，左手搭在她手腕上，遏制了她的動作，右手拿著紅酒杯，又往她杯子裏倒。
這種沒什麽膽子但又愛占小便宜的男人，封雲挽這些年多多少少也見過一些，她利索地避開，揚起一抹誰都挑不出毛病的客套笑意：“景總的杯子都空了，得給他留一點兒吧？”
油頭男側頭一看，才發現景延面前的紅酒杯真空著，他一拍額頭，諂媚地笑著走過去：“哎喲您看，景總，是我疏忽了，這就給您倒上。”
景延沒看她，用手擋住了杯口：“不必，今天喝得有點多，我喝茶就好了。”
“那我幫您倒茶。”油頭男左手扶著杯子，右手拿起茶壺，剛倒了半杯，左手手肘卻被人不小心一撞，杯子偏移，茶壺裏滾燙的茶水，就這麽澆在了他剛碰過封雲挽手腕的左手上。
“抱歉。”景延從一旁抽了張紙巾給他，看似關心地問了句，“林總沒燙傷吧？”
“沒有沒有。”油頭男疼得手一抽一抽，卻不好發作，只能默默吃下這啞巴虧。
封雲挽在和其他人說話，並沒有註意到桌子那端發生的小小意外，等油頭男回來，封雲挽把酒一飲而盡，和大家又寒暄幾句，便離開了包廂。
從頭到尾，她處理得游刃有餘，幾乎沒看景延一眼。
一杯紅酒下肚，雖然不至於讓人醉，但喉嚨口終究有點火燒火燎的感覺，她回到前臺，給自己倒了杯茶緩解。
大廳裏依舊觥籌交錯、人聲鼎沸。
封雲挽撐著下巴坐在前臺，不知過了多久，餘光察覺到電梯口有幾個熟悉的人影，她瞟了一眼，正是剛才包廂裏那幾位。
油頭男在中間，被兩個中年男人攙扶著拖行，閉著眼睛雙腿無力，完全喝大了的樣子。
但景延並沒有和他們一起出來。
經過前臺時，封雲挽依稀聽到其中一個男人低聲吐槽：“都說這小少爺沒有表面那麽好相處，還真是，這簡直是要把人往死裏喝，也不知道老林哪裏惹到他了。”
“噓，閉嘴吧，別咱倆也被連坐了。”
封雲挽正不解的時候，今晚負責308包廂的服務生拿著結賬單走了過來，封雲挽瞟了眼，大驚。
“五萬多？他們都點的什麽啊？”
服務生指著單子的最後一行：“後來加了十瓶紅酒。”
“喝這麽多？”封雲挽回想剛才看到的畫面，有些疑惑，“剛才那些人挺清醒啊，不像喝這麽多的樣子。”
“好像都是油頭男和那個景總喝的。”
“……”封雲挽眉頭一緊，他有病吧？
油頭男都喝成這副樣子了，那景延……難怪沒有一起出來，他不會已經在包廂裏沒法動彈了吧？但就算他沒法動彈了，照理來說，按他的身份，其他人也不會不管啊。
封雲挽思索了一會兒，起身。
“我去看看，別搞出人命了，餐廳還得負責。”
“哎。”身後的服務生來不及阻攔，封雲挽已經跑遠了。
他疑惑撓了撓頭，心說，那不應該往外面跑嗎？唯一可能出事的已經走了啊。
308的包廂門關著。
封雲挽推門而進，裏面寂靜無聲，餐桌上一片狼藉，景延還坐在那個位置，右手撐著額頭，像是頗為疲憊。
聽到動靜，他幽幽投來一個眼神。
他的西裝被脫下，隨意掛在一旁的椅背上，白色襯衫領口的扣子被解開，領帶松垮垮系著，不似平日裏的一絲不亂，反而多了幾分不羈。
封雲挽走到他身邊，手背拍了拍他的臂膀，完全公事公辦的語氣：“沒事吧？”
景延的右手搭上的手腕，輕輕摩挲著之前油頭男也搭過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他的體溫顯得格外灼熱。
封雲挽想抽回手，卻沒有成功。
“你幹——”
話還沒說完，他輕輕一扯，沒有防備的封雲挽一下跌坐在他大腿上。
皺著眉頭，封雲挽掙紮想起身，卻被他掐著腰無法動彈。
他無可挑剔的臉龐盡在咫尺，眼神有些迷離，看上去，雖然不到油頭男那程度，但也不算清醒了。
封雲挽無聲嘆了口氣，就著這側坐的姿勢問：“你到底喝了多少？”
景延的右手扶在她臉側，強迫她轉過腦袋。
封雲挽嫌棄地往後避讓：“你是不是有病，和那種油膩男喝什麽酒？我跟你說，人以群分，你老和那種人混，遲早有一天也變成肥頭大耳的油膩男，你看哪個女的還看得上你。”
“看不上我，但可以上/我？是嗎？”
封雲挽騰地紅了臉：“你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景延輕笑一聲，輕輕吻她的耳垂，這種極致的溫柔，讓封雲挽一時間心猿意馬，她的右手手腕還被他握著，左手慌亂之中扯住了他的領帶。
卻反而像是欲拒還迎般把他又拉近了點距離。
直到發現他的吻移到她嘴角，封雲挽如夢初醒，用力抵著他的胸膛將他推開。
她的語氣嚴肅了不少：“你根本沒醉。”
“如果醉了才能耍流氓，那我就是醉了。”他低聲反駁。
“……”怎麽有點陰陽怪氣的味道。
封雲挽連掙紮都放棄了，懶洋洋扯了下嘴角：“真可惜，我今天太清醒了，所以沒有興趣。”
景延沒還嘴，就這麽把額頭抵在她肩膀上，跟睡著了似的，封雲挽正想喊醒他，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突兀的鈴聲。
封雲挽瞥了眼，看到手機上的備註——大伯。
她很早前聽外婆說過，景延和她同病相憐，打小失去雙親，由他大伯撫養長大，很顯然手機上這個大伯，就是景氏的創始人，景紳。
這名字，如一盆冷水，讓封雲挽瞬間清醒。
她推開他站起身，隨手將微亂的毛衣下擺整理好，冷聲提醒：“這裏是餐廳，不是酒店，既然沒醉，就趕緊回去吧。”
景延微瞇雙眸，還來不及伸手，封雲挽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擡手按了按眉心，在電話自動掛斷的前幾秒點下接聽。
景紳向來是個嚴肅到難以接近的人，即便倆人的相處和父子沒什麽區別，他的語氣依舊一板一眼：“聽說你又回國了？”
“嗯。”
“阿延，你要自立門戶，我可以理解，我也沒有阻止你，但是你要放棄景氏，這我不可能答應。”
“大伯，哥才是您的兒子，於情於理，沒有我接班的道理。”
“他這幾年雖然成長了不少，但相比你倆在事業上的天賦和能力，終究還是你更讓我滿意，阿延，我就不明白了，國內到底有什麽，讓你這麽樂不思蜀？”
“有——”景延的右手拇指蹭過唇角，指腹留下一抹淡淡的紅，那是她唇上的顏色，他盯著看了幾秒，無聲輕笑，說出的話，不似平日裏那般恭敬，帶著些許酒後的肆意：
“有只小懶貓，得貼身伺候著。”
什麽小懶貓，景延從來就不是一個喜歡寵物的人。
景紳幾乎立刻就明白過來，這貓只怕不是真的貓，隨即語氣更嚴肅了幾分：“景延，之前你辜負小月的事情，已經讓我對你很失望，你能力固然出色，但會被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絆住腳步的男人，終究難成大事，這話我幾年前就和你說過。”
“是啊。”景延仰頭看著天花板上刺目的吊燈，無聲扯了扯嘴角，“您說過，我也記得。”
“既然如此，你還要退出景氏，回國搞你那個小公司？”
“是。”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景紳幹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封雲挽去洗手間補了個妝，回到前臺不久，就看到景延從電梯裏出來了。
襯衫和領帶早已整理妥當，西裝革履的樣子，看不出一點醉意，惹得前臺的小姑娘發出一陣壓抑的嗚咽聲。
倆人視線相交，封雲挽先一步若無其事地移開，轉身收拾本不需要收拾的賬本。
身後的人早已沒影，小姑娘還在自言自語：“嗚嗚嗚嗚嗚真配啊！”
封雲挽撐著腦袋坐在一旁，隨口問了句：“什麽真配？”
“剛才那位景總，和我家桃桃醬！”小姑娘神秘兮兮地湊近封雲挽，篤定地說，“雖然沒有官宣，但我覺得他倆肯定是真的！”
封雲挽眉梢微揚，煞有興趣似的：“怎麽真？說說。”
“老板您對這也有興趣啊？”
“反正沒什麽客人了，打發打發時間嘛。”
讓每一個人知道我嗑的CP是真的，是每一位CP粉的基本職責。
小姑娘一下來了興致，解鎖手機給封雲挽看相冊：“老板您看，這是前段時間喔喔直播盛典，景總坐在臺下的時候被粉絲拍到的。”
封雲挽盯著照片看了五秒鐘，看角度，他當時應該坐在嘉賓席的最左側，而她全程坐在最右側，難怪沒看到他。
修長的雙腿包裹在定制款黑色西裝褲裏交疊著，他的身子微往後靠，視線落在舞臺大屏幕上，眉目柔和，看得出整個人的姿態是輕松的，而下一張，雖然坐姿沒什麽變化，但表情卻冷淡了不少。
封雲挽沒理解：“這照片怎麽了嗎？”
小姑娘一副“你沒get精髓”的表情，把第一張照片放大到景延前方、被拍到的大屏幕一角：“你看，他當時看的，是桃桃醬提名那段，雖然沒有直接拍到臉，但網上有人對比了整段VCR，只有桃桃醬那一段，角落是粉色的。”
“……”還挺牛。
“而且，他創立喔喔直播三年了，從來沒有在大眾面前露過臉，為什麽單單這次露臉了呢？還只在頒獎環節，顯然就是為了給女朋友戴個皇冠而已。”
封雲挽點頭：“有道理。”
店裏最後一桌客人來結賬，打斷了倆人的對話。
封雲挽本沒把這事兒放心上，但後來夜深人靜，躺在床上培養睡意的時候，小姑娘的話卻又突然躥進了腦海。
她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機，打開了喔喔直播。
桃桃醬和她走的路線有點相似，都是在匠心版塊主打的古代美食覆原，但她的人氣比封雲挽高得多，封雲挽剛點進分類，就在排行榜上看到了她的名字。
她的主頁有直播回放，其中大半月前的一次直播主題是：和古人學習，用美食表達愛意。
做的是《宋史》中記載過的蜜沙冰，有點類似現代的紅豆刨冰，主要食材是紅豆，大概由於紅豆在古代又名相思豆，象征著愛情，所以取了這麽個標題。
視頻裏，桃桃醬穿著一身宋式漢服，妝容淺淡，一顰一笑，恰似古人。
可能由於倆人的直播主題相似，彈幕經常有人將倆人作對比，她的直播間裏有，桃桃醬的直播間也不少。
【花裏胡哨的，感覺還是挽挽的直播更能學到點東西。】
【愛看看不看滾，哪裏來那麽多踩一捧一的。】
【我就覺得桃桃醬的直播有趣多了，人美聲甜，隔壁那是啥呀，連臉都不敢露，說不定背後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用了變聲器呢。】
【前面的是不是村裏沒聯網啊，挽挽前不久還和陸行洲上了熱搜第一，妥妥女明星顏值OK？】
不過這些烏煙瘴氣的彈幕畢竟是少數，絕大多數，還是挺和諧的。
封雲挽正打算關了回放，但桃桃醬的下一句話，卻讓她止了動作。
“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桃桃醬面露笑意，輕聲細語，“大家還挺八卦的，沒有啦，今天定這個主題，只是希望大家在這個寒冬裏，想到自己喜歡的人，可以收獲溫暖。”
雖然她否認了，但彈幕上飄過一片“不信”。
封雲挽也不信。
她這臉上羞澀的姿態，顯然就是被說中了。
腦子裏閃過當時在溫泉山莊，桃桃醬找景延說話的場面，封雲挽走神了好一會兒，直到被消息提示音打斷，她才如夢初醒。
“關我屁事。”
她低聲嘟囔了一句，把這倆名字從腦海中趕走，隨即看到胡樂樂問她：【挽挽姐，你在幹嘛？】
封雲挽：【看桃桃醬的直播。】
胡樂樂：【那你記不記得，距離你上次直播，過去多久了呀？】
“……”好像，是很久了。
胡樂樂：【我放寒假，馬上就要回家了，要不這幾天趁我還在學校，我們直播一次？】
封雲挽：【行啊，我準備一下，就明天下午吧。】
可是，做什麽呢？
不像之前的家，廚房裏設備齊全，這裏要烤箱沒烤箱，要蒸屜沒蒸屜，能做的菜色太有限了。
封雲挽望著天花板思考了好一會兒，最終覺得，冬天，暖呼呼的面食，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她和胡樂樂溝通了一下思路，胡樂樂聽完，大力支持，唯一的擔心只有：“做起來會不會太快了？能支撐一個半小時的直播時間嗎？”
“好像不太夠。”封雲挽擰著眉思索。
胡樂樂突發奇想：“不然這樣吧，以前呢，你的直播一直都是單方面輸出，這次我們加入一點新環節，比如大家之前就提了很多次的閑聊和抽獎，反正也年末了嘛，就當給大家的新年福利。”
封雲挽其實不排斥閑聊，只是要關註彈幕的話，難免有時候會分散註意力，所以之前的直播，彈幕都是胡樂樂幫她盯著，如果有意外情況就悄悄提醒。
“閑聊倒是可以，抽獎……抽什麽啊？”
“之前私信裏，大家都希望你能抽一些自己做的美食送給大家。”
“那行，面送不了，我過幾天做些糕點吧。”
“嗯嗯。”
確定完流程之後，第二天一早，封雲挽帶著胡樂樂去超市買了必要的食材。
“這什麽？”封雲挽從袋子裏掏出兩個紅色長條形的盒子。
“仙女棒啊。”胡樂樂說，“這不是新年要到了嘛，但是市內放煙花，所以買盒仙女棒安慰自己一下。”
說著，她把其中一盒推到封雲挽面前：“挽挽姐，這盒送你。”
“謝謝。” 封雲挽笑著收下了，把這盒仙女棒放到茶幾下的抽屜裏，回頭對胡樂樂說，“調試一下設備吧，我準備食材。”
“好。”胡樂樂熟練地開始工作。
封雲挽的直播一向不露臉，這次依舊只能看到手，但可能是因為和陸行洲的緋聞，當她聲音傳出的同時，直播間裏人數開始迅速增長。
【速去通知我奶奶，她十八歲關註的主播終於又開直播啦！】
【餓餓！飯飯！香香！】
【每看一次就要誇一遍，挽挽的手真是人間仙品，聲音也是人間仙品，臉……算了不露就不誇了。】
【又來學習了，哎？今天換直播地點了嗎？和之前不一樣啊。】
……
打著閑聊的目的，封雲挽用另一個手機粗略看了一會兒彈幕，但速度太快，只隱約看到好幾條問她怎麽廚房不一樣了的彈幕。
她緩緩開口：“大家好，最近家裏發生了點事情，暫時住老房子裏，廚房設備比較少，烤箱什麽的都沒有，所以能做的有限，今天準備做一樣很符合冬天氛圍的食物，叫做，梅花湯餅。”
“梅花湯餅在《山家清供》裏有所記載，會用到白梅、檀香末水，然後和面做成面皮，再用模子印出梅花的形狀，但重點是湯底，要用雞湯。”
“這道美食對我的意義比較特別，因為我以前做過，但是翻車了，所以這一回，就當是挽回尊嚴吧。”
其實封雲挽一直覺得，自己的直播風格是有些無聊的。
畢竟知識科普，有時候實在很難以一種詼諧的方式呈現給大眾，即便她已經盡可能地把內容講得通俗易懂。
她向鏡頭展示著準備的白梅花幹和檀香木，以及面粉、白糖等必用食材，還有旁邊砂鍋裏已經在燉的一鍋雞湯。
“由於時間限制，雞湯是我之前就已經在煮的……”
她把洗凈的白梅花幹和檀香木倒進鍋裏，一邊熬煮，一邊看向鏡頭：“今天做的比較簡單，大家有什麽想問我的問題嗎？我可以回答。”
她從來沒搞過這種環節，彈幕一下就炸開了鍋，她的視線在屏幕上游移，看到一條：【挽挽結婚了嗎？】
“我單身。”
於是彈幕裏一片“老婆！！！”
【挽挽有喜歡的人嗎？】
封雲挽無語地笑了一聲：“大家可以提點和直播有關的問題，私人問題就不再回答了。”
【美食博主很多，為什麽會選擇古代美食覆原這個方向呢？】
這個問題，倒是讓封雲挽楞了好一會兒。
他想起景延也問過這個問題。
但這次，她的回答詳細了一些：“大學的時候，上過一門選修課，和這個方向有點關系，就對這感興趣了，後來認識了我的師父，他給了我很多鼓勵，也讓我堅定了選擇。”
彈幕有人問師父是誰，但封雲挽忽視了，只繼續回答了幾個和直播相關的問題。
見汁液已經熬煮完成，她用過濾網把其中的固體都過濾掉，而後把汁液倒入一旁的面粉中，開始專心和面。
梅花是用模具印出來的，放進鍋中後不久，鍋裏就開始沸騰，像煮面一樣咕咚咕咚冒著氣泡。
而一旁的雞湯，也差不多煮好了，她用大勺把清湯舀進碗裏，金黃色的雞湯，面上飄著一層淡淡的油，熱氣騰騰，仿佛隔著屏幕都能聞到香味。
滿屏幕的“饞了饞了”。
等待梅花煮熟，再用漏勺把梅花瀝幹，而後盛進雞湯中，白皙的梅花，瞬間在雞湯中綻放開，白黃相間，宛如一幅精美的畫作。
“恍如孤山下，飛玉浮西湖。這是古人對梅花湯餅的讚譽，就像梅花漂浮在西湖中，令人駐足。方法也很簡單吧？大家可以回去試試哦。”
鏡頭外的胡樂樂用嘴型提醒她，一個半小時快到了。
封雲挽微微頷首：“那麽今天的直播差不多就到這兒啦，新年快到了，為了感謝大家這一年的支持，從彈幕中抽取三位朋友吧，禮物是我做的糕點一份，希望大家不要嫌棄。”
彈幕區一片驚喜。
封雲挽低頭看著另一臺手機上的彈幕，隨意根據ID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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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雲挽毫無困意，靠坐在床頭，心不在焉地切換著各種app, 甚至無聊到連所有設置消息免打擾的群聊，她都一個個點開看了。
其中, 就包括那個許久沒人說話的高三班級群。
點進去, 她才發現, 不久之前居然有人艾特了她, 而所有消息, 幾乎也都與她有關。
【你們看新聞了嗎？挽姐和陸學長上熱搜了。】
【真的假的啊？@挽挽, 我們是不是該準備紅包了？】
【哇, 好般配！我還記得那時候家長會，就是陸行洲的媽媽來幫挽姐開的吧？這要是成了, 完全沒有婆媳問題啊。】
【挽挽！求真相！】
……
大家的發言都還算友好，除了最新這條：
周浩：【感覺是炒作吧？看起來這年頭, 小主播不好混啊。】
封雲挽想起來，周浩, 也算高中時和她不對付的人之一。
只是沒想到, 這人這麽多年過去, 還是陰陽怪氣的讓人看不順眼。
她本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也不在乎維持什麽體面, 於是直接回覆了一個字：【滾。】
因為她這不客氣的一句話, 群裏頓時陷入尷尬的冷場。
只有周浩繼續回：【有病吧你？老子就調侃一句，說是你了嗎？自己對號入座。】
封雲挽有樣學樣：【我就發了個滾，說是讓你滾了嗎？你生什麽氣？】
趙夢嬌適時地發了一張表情包, 重點不在圖, 而在於上面的配字——我不生氣難道生你？趕緊叫媽。
封雲挽忍俊不禁, 在心裏默默給她點了個讚。
【周浩，可別惹挽姐啊，你是忘了頭上被澆墨水的感覺了嗎哈哈哈哈哈】
【就是，都是老同學，別傷了和氣。】
【周浩，你先道個歉吧，這話是你說的不對。】
架不住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隔了兩三分鐘，周浩終於回覆：【行吧，算我錯了，抱歉。】
封雲挽沒再回覆。
不一會兒後，陸行洲給她打來了電話，說公司的建議是由兩個人自己發澄清，這比官方的聲明和律師函可信度更高些，反正倆人也的確問心無愧。
封雲挽沒什麽意見，於是很隨意地發了一條。
【挽挽：不想在接吻的時候，想到的是對方尿褲子嗷嗷大哭的畫面，所以絕對不會愛上一個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哥哥。】
陸行洲很快轉發：【沒有交往，只有交易。】
配圖正是之前陸行洲發紅包，讓她支持新劇的聊天截圖。
雖然是淩晨，但架不住頂流倆字的威力，澄清微博剛發出，封雲挽的評論區就炸開了，雖然還是有一些人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但輿論肉眼可見地發生了反轉。
【難怪這麽早就互關了，原來是青梅竹馬啊！嗚嗚嗚嗚顏值好配，有人阻攔嗎？沒人我要開嗑了。】
【感謝姐姐澄清！我家哥哥一直是單身嗷！歡迎各位關註昨天開播的新劇《致曾經的你》。】
【我就說嘛，事業批這麽可能突然談戀愛，這是又擋了誰的道啊？專門在新劇開播的時候來黑。】
【姐姐好漂亮，粉了！】
……
見狀，封雲挽如釋重負。
雖然還有些被扒身份的不悅，但想著網上的娛樂新聞一天一個樣，等明天，估計這事兒也就沒什麽討論度了。
手機屏幕上跳出趙夢嬌的語音邀請，封雲挽按下接聽，無奈笑：“還沒睡啊？”
“這不剛準備睡，一刷新就看到你微博了，笑死，我看狗仔不能幹別幹，去電子廠打工算了，拍的都是些什麽牛頭不對馬嘴的東西。”說完，趙夢嬌話風一轉，“不過不對啊，你怎麽這麽個點發微博？不是你的風格啊。”
“我什麽風格？”
“懶得管，的風格。”趙夢嬌笑道，“我以為你根本不會理會。”
封雲挽嘆了口氣：“我這不正好睡不著麽，當幫陸行洲一個忙了。”
“怎麽？有心事啊？”
“沒有，就是下午睡多了。”
“那正好和你說個事兒，我們把蜜月提前了，想著湊新年，時間可以長一點，下周就出發了。”
封雲挽楞了一下，很快道：“那很好啊，去哪兒？”
趙夢嬌：“歐洲，就是我這一離開吧，餐廳就需要你照應著了。”
封雲挽：“沒事，你安心度蜜月吧。”
趙夢嬌笑著親了下手機：“愛你！！！”
封雲挽被逗笑，一邊和她聊天，一邊點開自己的旅行app，把之前其實已經定好的下周三飛希臘的航班取消。
“哦對了。”趙夢嬌突然驚呼一聲，提醒道，“景延來我家送新婚禮物那天，和我聊起餐廳，說會抽空去照顧我生意，不知道他年前會不會去，反正先和你說一聲。”
如果是之前，封雲挽不會有什麽感覺，但現在，她都已經做好老死不相往來的心理準備了，再聽說這事兒，未免有點忐忑：“應該沒這麽巧吧。”
趙夢嬌：“也是，他那麽忙，連送禮物都坐不到十分鐘就走了，哪裏抽得出一頓飯的時間。”
封雲挽本想附和一句“就是”，但話到嘴邊，卻又停了。
不對啊，那天，他的司機不是說他要在趙夢嬌家多待一會兒，才讓司機先下班的嗎？
“那天，他十分鐘就走了？”
“是啊。”趙夢嬌說，“坐下不久就接到電話了，我聽那意思吧，好像是喔喔直播的app出現了什麽bug，所以他馬上就走了，應該是回公司了吧。聽行濤說，好像還挺嚴重，技術部臨時加班了一夜才修覆好，這次團建，估計也算是給技術部的獎勵。”
封雲挽恍然大悟的同時，卻也對有些事情更疑惑了。
即便司機的事情，事發突然，他是先讓司機下班，才接到的公司電話，那他那晚回來，是幹嘛呢？公司出了那麽大的事情，他房間裏到底是有什麽寶物，值得他大半夜特意回來取？
一直到通話結束，封雲挽都都沒想出個答案。
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她搖搖頭告訴自己，都徹底再見了，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有什麽意義？還不如想想餐廳的事兒，既然答應了趙夢嬌照看，總不能拖後腿。
“尋”餐廳開業有一年了，生意一直是不溫不火，能賺，但不多。
不過臨近新年，不少公司都開始舉辦年會，餐廳的人流量也達到了一個小高峰。
封雲挽偶爾才會來，餐廳的工作人員大多都對她很陌生。
“老板好。”第一個和她打招呼的，是餐廳的後廚阿姨。
阿姨五十出頭，略帶銀絲的長發在腦後紮成一股，眼睛圓臉蛋也圓，笑起來一臉和善。
封雲挽記起來，她應該是一開業就在這兒工作的老員工了，名叫徐慧萍。
封雲挽還了個笑：“徐阿姨。”
餐廳是純中式的裝修，一樓大廳，二樓雅座，三樓包廂。還沒到營業時間，大廳裏空空蕩蕩，零星幾個在收拾餐桌的服務生聽到倆人的對話，也都默契地看了過來，和封雲挽打招呼。
“嬌嬌度蜜月去了，年前這半個月，我會經常過來，大家有問題就找我吧。”
“好的老板。”
封雲挽記得，趙夢嬌一般都不坐辦公室，而是待在前臺，於是便也拖了個椅子，有樣學樣地打開了前臺的電腦。
她就這麽在前臺坐了三天，都無事發生，唯一比較尷尬的是，會有一些男顧客借著結賬的機會和她搭訕。
封雲挽多少感覺到了一些困擾，於是第四天的時候，見還是沒什麽事，她就去了辦公室，只叮囑服務生如果有事可以去辦公室找她。
聽到女服務生們在走廊裏竊竊私語的時候，封雲挽剛關掉電腦準備下班。
“我跟你們說，前段時間網上很火的那個景總，來我們餐廳了！”
“真的假的？你接待的嗎？”
“不是，我就經過的時候看到了，絕對是他！和那個猥瑣油頭男，還有好幾個中年男人一起來的，哇，那場面妥妥就是一個鶴立雞群，我覺得比陸行洲還帥！”
“有這麽誇張？那我還是覺得陸行洲帥一點。”
“你眼神不……”
女服務生的話還沒說完，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封雲挽穿著一件白色毛衣，底下是緊身牛仔褲，打扮十分隨性。
這幾天相處下來，女服務生們也都清楚她絲毫沒有老板的派頭，所以不僅沒擔心剛才的話被老板聽到，會不會覺得她們在摸魚，反而興致勃勃地找封雲挽當裁判。
“老板，你覺得景延帥，還是陸行洲帥？”
封雲挽不是沒有面臨過這種選擇。
平心而論，倆人顏值都高，但就她個人的審美取向而言，景延是完勝的，這一點，作為顏控，即便是高三倆人關系最差的那段時間，她也不曾反駁過。
那時候女生們流行私下選校草，問到她這兒的時候，她選了景延，提問的女生滿臉驚訝：“你不是討厭他嗎？怎麽會選他？”
封雲挽理所當然地說：“校草的意思，不是全校最帥的嗎？討厭歸討厭，我眼睛又不瞎。”
此刻，她依舊無法昧著良心說陸行洲更帥。
幸好，還沒等她回答，不遠處突然傳來奔跑的聲音，大家的註意力都被轉移。
封雲挽側頭，只見遠處一個包廂裏，一位男服務生急匆匆跑了出來。
一旁的女服務生疑惑道：“哎？好像就是景總他們那個308包廂哎。”
封雲挽一怔，那位男服務生已經跑到了她面前，面露難做：“老板，308有老顧客一定要讓您過去。”
女服務生插嘴道：“又是那個猥瑣油頭男吧？！每次都是他沒事找事！老板，你要當心點，這人可喜歡揩油了。”
“嗯。”封雲挽點點頭，徑直朝308包廂走去。
包廂裏坐著六位西裝筆挺的男性，有的膀大腰圓，有的頭頂鋥亮，景延坐在主位，的確如剛才服務生所言，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所以不可避免的，封雲挽剛進去，第一眼看到的，正是他。
而這包廂裏，她認識的，也只有景延一個。
正當她因再次看到景延而走神的時候，一個體型微胖、梳著油頭的中年男人看了過來，面孔板起，暗含不滿：“不是讓你們老板過來嗎？你誰？”
封雲挽瞬間明白過來，這大概就是女服務生口中的猥瑣油頭男。
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先生，嬌嬌度蜜月去了，我也是這家店的老板之一，您有事的話，可以直接和我說。”
“度蜜月？她結婚了？怎麽都沒邀請我。”油頭男看上去已經喝了不少，臉頰通紅，看著封雲挽突然哼笑，“也行，沒想到你們這餐廳的老板，一個比一個漂亮啊，老板，一起喝一杯？”
輕挑的語氣，讓人想把紅酒澆他腦袋上。
但作為服務行業，有時候沒辦法不憋屈，封雲挽壓抑著內心的不爽，走過去幫油頭男倒了杯酒，順道也給自己倒了杯。
她表面客客氣氣的，視線掃過整桌人：“那敬大家一杯，歡迎大家關顧，要是對我們餐廳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可以隨時和我說。”
“哎？才這麽一點啊？”油頭男不滿地站起身，左手搭在她手腕上，遏制了她的動作，右手拿著紅酒杯，又往她杯子裏倒。
這種沒什麽膽子但又愛占小便宜的男人，封雲挽這些年多多少少也見過一些，她利索地避開，揚起一抹誰都挑不出毛病的客套笑意：“景總的杯子都空了，得給他留一點兒吧？”
油頭男側頭一看，才發現景延面前的紅酒杯真空著，他一拍額頭，諂媚地笑著走過去：“哎喲您看，景總，是我疏忽了，這就給您倒上。”
景延沒看她，用手擋住了杯口：“不必，今天喝得有點多，我喝茶就好了。”
“那我幫您倒茶。”油頭男左手扶著杯子，右手拿起茶壺，剛倒了半杯，左手手肘卻被人不小心一撞，杯子偏移，茶壺裏滾燙的茶水，就這麽澆在了他剛碰過封雲挽手腕的左手上。
“抱歉。”景延從一旁抽了張紙巾給他，看似關心地問了句，“林總沒燙傷吧？”
“沒有沒有。”油頭男疼得手一抽一抽，卻不好發作，只能默默吃下這啞巴虧。
封雲挽在和其他人說話，並沒有註意到桌子那端發生的小小意外，等油頭男回來，封雲挽把酒一飲而盡，和大家又寒暄幾句，便離開了包廂。
從頭到尾，她處理得游刃有餘，幾乎沒看景延一眼。
一杯紅酒下肚，雖然不至於讓人醉，但喉嚨口終究有點火燒火燎的感覺，她回到前臺，給自己倒了杯茶緩解。
大廳裏依舊觥籌交錯、人聲鼎沸。
封雲挽撐著下巴坐在前臺，不知過了多久，餘光察覺到電梯口有幾個熟悉的人影，她瞟了一眼，正是剛才包廂裏那幾位。
油頭男在中間，被兩個中年男人攙扶著拖行，閉著眼睛雙腿無力，完全喝大了的樣子。
但景延並沒有和他們一起出來。
經過前臺時，封雲挽依稀聽到其中一個男人低聲吐槽：“都說這小少爺沒有表面那麽好相處，還真是，這簡直是要把人往死裏喝，也不知道老林哪裏惹到他了。”
“噓，閉嘴吧，別咱倆也被連坐了。”
封雲挽正不解的時候，今晚負責308包廂的服務生拿著結賬單走了過來，封雲挽瞟了眼，大驚。
“五萬多？他們都點的什麽啊？”
服務生指著單子的最後一行：“後來加了十瓶紅酒。”
“喝這麽多？”封雲挽回想剛才看到的畫面，有些疑惑，“剛才那些人挺清醒啊，不像喝這麽多的樣子。”
“好像都是油頭男和那個景總喝的。”
“……”封雲挽眉頭一緊，他有病吧？
油頭男都喝成這副樣子了，那景延……難怪沒有一起出來，他不會已經在包廂裏沒法動彈了吧？但就算他沒法動彈了，照理來說，按他的身份，其他人也不會不管啊。
封雲挽思索了一會兒，起身。
“我去看看，別搞出人命了，餐廳還得負責。”
“哎。”身後的服務生來不及阻攔，封雲挽已經跑遠了。
他疑惑撓了撓頭，心說，那不應該往外面跑嗎？唯一可能出事的已經走了啊。
308的包廂門關著。
封雲挽推門而進，裏面寂靜無聲，餐桌上一片狼藉，景延還坐在那個位置，右手撐著額頭，像是頗為疲憊。
聽到動靜，他幽幽投來一個眼神。
他的西裝被脫下，隨意掛在一旁的椅背上，白色襯衫領口的扣子被解開，領帶松垮垮系著，不似平日裏的一絲不亂，反而多了幾分不羈。
封雲挽走到他身邊，手背拍了拍他的臂膀，完全公事公辦的語氣：“沒事吧？”
景延的右手搭上的手腕，輕輕摩挲著之前油頭男也搭過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他的體溫顯得格外灼熱。
封雲挽想抽回手，卻沒有成功。
“你幹——”
話還沒說完，他輕輕一扯，沒有防備的封雲挽一下跌坐在他大腿上。
皺著眉頭，封雲挽掙紮想起身，卻被他掐著腰無法動彈。
他無可挑剔的臉龐盡在咫尺，眼神有些迷離，看上去，雖然不到油頭男那程度，但也不算清醒了。
封雲挽無聲嘆了口氣，就著這側坐的姿勢問：“你到底喝了多少？”
景延的右手扶在她臉側，強迫她轉過腦袋。
封雲挽嫌棄地往後避讓：“你是不是有病，和那種油膩男喝什麽酒？我跟你說，人以群分，你老和那種人混，遲早有一天也變成肥頭大耳的油膩男，你看哪個女的還看得上你。”
“看不上我，但可以上/我？是嗎？”
封雲挽騰地紅了臉：“你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景延輕笑一聲，輕輕吻她的耳垂，這種極致的溫柔，讓封雲挽一時間心猿意馬，她的右手手腕還被他握著，左手慌亂之中扯住了他的領帶。
卻反而像是欲拒還迎般把他又拉近了點距離。
直到發現他的吻移到她嘴角，封雲挽如夢初醒，用力抵著他的胸膛將他推開。
她的語氣嚴肅了不少：“你根本沒醉。”
“如果醉了才能耍流氓，那我就是醉了。”他低聲反駁。
“……”怎麽有點陰陽怪氣的味道。
封雲挽連掙紮都放棄了，懶洋洋扯了下嘴角：“真可惜，我今天太清醒了，所以沒有興趣。”
景延沒還嘴，就這麽把額頭抵在她肩膀上，跟睡著了似的，封雲挽正想喊醒他，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突兀的鈴聲。
封雲挽瞥了眼，看到手機上的備註——大伯。
她很早前聽外婆說過，景延和她同病相憐，打小失去雙親，由他大伯撫養長大，很顯然手機上這個大伯，就是景氏的創始人，景紳。
這名字，如一盆冷水，讓封雲挽瞬間清醒。
她推開他站起身，隨手將微亂的毛衣下擺整理好，冷聲提醒：“這裏是餐廳，不是酒店，既然沒醉，就趕緊回去吧。”
景延微瞇雙眸，還來不及伸手，封雲挽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擡手按了按眉心，在電話自動掛斷的前幾秒點下接聽。
景紳向來是個嚴肅到難以接近的人，即便倆人的相處和父子沒什麽區別，他的語氣依舊一板一眼：“聽說你又回國了？”
“嗯。”
“阿延，你要自立門戶，我可以理解，我也沒有阻止你，但是你要放棄景氏，這我不可能答應。”
“大伯，哥才是您的兒子，於情於理，沒有我接班的道理。”
“他這幾年雖然成長了不少，但相比你倆在事業上的天賦和能力，終究還是你更讓我滿意，阿延，我就不明白了，國內到底有什麽，讓你這麽樂不思蜀？”
“有——”景延的右手拇指蹭過唇角，指腹留下一抹淡淡的紅，那是她唇上的顏色，他盯著看了幾秒，無聲輕笑，說出的話，不似平日裏那般恭敬，帶著些許酒後的肆意：
“有只小懶貓，得貼身伺候著。”
什麽小懶貓，景延從來就不是一個喜歡寵物的人。
景紳幾乎立刻就明白過來，這貓只怕不是真的貓，隨即語氣更嚴肅了幾分：“景延，之前你辜負小月的事情，已經讓我對你很失望，你能力固然出色，但會被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絆住腳步的男人，終究難成大事，這話我幾年前就和你說過。”
“是啊。”景延仰頭看著天花板上刺目的吊燈，無聲扯了扯嘴角，“您說過，我也記得。”
“既然如此，你還要退出景氏，回國搞你那個小公司？”
“是。”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景紳幹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封雲挽去洗手間補了個妝，回到前臺不久，就看到景延從電梯裏出來了。
襯衫和領帶早已整理妥當，西裝革履的樣子，看不出一點醉意，惹得前臺的小姑娘發出一陣壓抑的嗚咽聲。
倆人視線相交，封雲挽先一步若無其事地移開，轉身收拾本不需要收拾的賬本。
身後的人早已沒影，小姑娘還在自言自語：“嗚嗚嗚嗚嗚真配啊！”
封雲挽撐著腦袋坐在一旁，隨口問了句：“什麽真配？”
“剛才那位景總，和我家桃桃醬！”小姑娘神秘兮兮地湊近封雲挽，篤定地說，“雖然沒有官宣，但我覺得他倆肯定是真的！”
封雲挽眉梢微揚，煞有興趣似的：“怎麽真？說說。”
“老板您對這也有興趣啊？”
“反正沒什麽客人了，打發打發時間嘛。”
讓每一個人知道我嗑的CP是真的，是每一位CP粉的基本職責。
小姑娘一下來了興致，解鎖手機給封雲挽看相冊：“老板您看，這是前段時間喔喔直播盛典，景總坐在臺下的時候被粉絲拍到的。”
封雲挽盯著照片看了五秒鐘，看角度，他當時應該坐在嘉賓席的最左側，而她全程坐在最右側，難怪沒看到他。
修長的雙腿包裹在定制款黑色西裝褲裏交疊著，他的身子微往後靠，視線落在舞臺大屏幕上，眉目柔和，看得出整個人的姿態是輕松的，而下一張，雖然坐姿沒什麽變化，但表情卻冷淡了不少。
封雲挽沒理解：“這照片怎麽了嗎？”
小姑娘一副“你沒get精髓”的表情，把第一張照片放大到景延前方、被拍到的大屏幕一角：“你看，他當時看的，是桃桃醬提名那段，雖然沒有直接拍到臉，但網上有人對比了整段VCR，只有桃桃醬那一段，角落是粉色的。”
“……”還挺牛。
“而且，他創立喔喔直播三年了，從來沒有在大眾面前露過臉，為什麽單單這次露臉了呢？還只在頒獎環節，顯然就是為了給女朋友戴個皇冠而已。”
封雲挽點頭：“有道理。”
店裏最後一桌客人來結賬，打斷了倆人的對話。
封雲挽本沒把這事兒放心上，但後來夜深人靜，躺在床上培養睡意的時候，小姑娘的話卻又突然躥進了腦海。
她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機，打開了喔喔直播。
桃桃醬和她走的路線有點相似，都是在匠心版塊主打的古代美食覆原，但她的人氣比封雲挽高得多，封雲挽剛點進分類，就在排行榜上看到了她的名字。
她的主頁有直播回放，其中大半月前的一次直播主題是：和古人學習，用美食表達愛意。
做的是《宋史》中記載過的蜜沙冰，有點類似現代的紅豆刨冰，主要食材是紅豆，大概由於紅豆在古代又名相思豆，象征著愛情，所以取了這麽個標題。
視頻裏，桃桃醬穿著一身宋式漢服，妝容淺淡，一顰一笑，恰似古人。
可能由於倆人的直播主題相似，彈幕經常有人將倆人作對比，她的直播間裏有，桃桃醬的直播間也不少。
【花裏胡哨的，感覺還是挽挽的直播更能學到點東西。】
【愛看看不看滾，哪裏來那麽多踩一捧一的。】
【我就覺得桃桃醬的直播有趣多了，人美聲甜，隔壁那是啥呀，連臉都不敢露，說不定背後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用了變聲器呢。】
【前面的是不是村裏沒聯網啊，挽挽前不久還和陸行洲上了熱搜第一，妥妥女明星顏值OK？】
不過這些烏煙瘴氣的彈幕畢竟是少數，絕大多數，還是挺和諧的。
封雲挽正打算關了回放，但桃桃醬的下一句話，卻讓她止了動作。
“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桃桃醬面露笑意，輕聲細語，“大家還挺八卦的，沒有啦，今天定這個主題，只是希望大家在這個寒冬裏，想到自己喜歡的人，可以收獲溫暖。”
雖然她否認了，但彈幕上飄過一片“不信”。
封雲挽也不信。
她這臉上羞澀的姿態，顯然就是被說中了。
腦子裏閃過當時在溫泉山莊，桃桃醬找景延說話的場面，封雲挽走神了好一會兒，直到被消息提示音打斷，她才如夢初醒。
“關我屁事。”
她低聲嘟囔了一句，把這倆名字從腦海中趕走，隨即看到胡樂樂問她：【挽挽姐，你在幹嘛？】
封雲挽：【看桃桃醬的直播。】
胡樂樂：【那你記不記得，距離你上次直播，過去多久了呀？】
“……”好像，是很久了。
胡樂樂：【我放寒假，馬上就要回家了，要不這幾天趁我還在學校，我們直播一次？】
封雲挽：【行啊，我準備一下，就明天下午吧。】
可是，做什麽呢？
不像之前的家，廚房裏設備齊全，這裏要烤箱沒烤箱，要蒸屜沒蒸屜，能做的菜色太有限了。
封雲挽望著天花板思考了好一會兒，最終覺得，冬天，暖呼呼的面食，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她和胡樂樂溝通了一下思路，胡樂樂聽完，大力支持，唯一的擔心只有：“做起來會不會太快了？能支撐一個半小時的直播時間嗎？”
“好像不太夠。”封雲挽擰著眉思索。
胡樂樂突發奇想：“不然這樣吧，以前呢，你的直播一直都是單方面輸出，這次我們加入一點新環節，比如大家之前就提了很多次的閑聊和抽獎，反正也年末了嘛，就當給大家的新年福利。”
封雲挽其實不排斥閑聊，只是要關註彈幕的話，難免有時候會分散註意力，所以之前的直播，彈幕都是胡樂樂幫她盯著，如果有意外情況就悄悄提醒。
“閑聊倒是可以，抽獎……抽什麽啊？”
“之前私信裏，大家都希望你能抽一些自己做的美食送給大家。”
“那行，面送不了，我過幾天做些糕點吧。”
“嗯嗯。”
確定完流程之後，第二天一早，封雲挽帶著胡樂樂去超市買了必要的食材。
“這什麽？”封雲挽從袋子裏掏出兩個紅色長條形的盒子。
“仙女棒啊。”胡樂樂說，“這不是新年要到了嘛，但是市內放煙花，所以買盒仙女棒安慰自己一下。”
說著，她把其中一盒推到封雲挽面前：“挽挽姐，這盒送你。”
“謝謝。” 封雲挽笑著收下了，把這盒仙女棒放到茶幾下的抽屜裏，回頭對胡樂樂說，“調試一下設備吧，我準備食材。”
“好。”胡樂樂熟練地開始工作。
封雲挽的直播一向不露臉，這次依舊只能看到手，但可能是因為和陸行洲的緋聞，當她聲音傳出的同時，直播間裏人數開始迅速增長。
【速去通知我奶奶，她十八歲關註的主播終於又開直播啦！】
【餓餓！飯飯！香香！】
【每看一次就要誇一遍，挽挽的手真是人間仙品，聲音也是人間仙品，臉……算了不露就不誇了。】
【又來學習了，哎？今天換直播地點了嗎？和之前不一樣啊。】
……
打著閑聊的目的，封雲挽用另一個手機粗略看了一會兒彈幕，但速度太快，只隱約看到好幾條問她怎麽廚房不一樣了的彈幕。
她緩緩開口：“大家好，最近家裏發生了點事情，暫時住老房子裏，廚房設備比較少，烤箱什麽的都沒有，所以能做的有限，今天準備做一樣很符合冬天氛圍的食物，叫做，梅花湯餅。”
“梅花湯餅在《山家清供》裏有所記載，會用到白梅、檀香末水，然後和面做成面皮，再用模子印出梅花的形狀，但重點是湯底，要用雞湯。”
“這道美食對我的意義比較特別，因為我以前做過，但是翻車了，所以這一回，就當是挽回尊嚴吧。”
其實封雲挽一直覺得，自己的直播風格是有些無聊的。
畢竟知識科普，有時候實在很難以一種詼諧的方式呈現給大眾，即便她已經盡可能地把內容講得通俗易懂。
她向鏡頭展示著準備的白梅花幹和檀香木，以及面粉、白糖等必用食材，還有旁邊砂鍋裏已經在燉的一鍋雞湯。
“由於時間限制，雞湯是我之前就已經在煮的……”
她把洗凈的白梅花幹和檀香木倒進鍋裏，一邊熬煮，一邊看向鏡頭：“今天做的比較簡單，大家有什麽想問我的問題嗎？我可以回答。”
她從來沒搞過這種環節，彈幕一下就炸開了鍋，她的視線在屏幕上游移，看到一條：【挽挽結婚了嗎？】
“我單身。”
於是彈幕裏一片“老婆！！！”
【挽挽有喜歡的人嗎？】
封雲挽無語地笑了一聲：“大家可以提點和直播有關的問題，私人問題就不再回答了。”
【美食博主很多，為什麽會選擇古代美食覆原這個方向呢？】
這個問題，倒是讓封雲挽楞了好一會兒。
他想起景延也問過這個問題。
但這次，她的回答詳細了一些：“大學的時候，上過一門選修課，和這個方向有點關系，就對這感興趣了，後來認識了我的師父，他給了我很多鼓勵，也讓我堅定了選擇。”
彈幕有人問師父是誰，但封雲挽忽視了，只繼續回答了幾個和直播相關的問題。
見汁液已經熬煮完成，她用過濾網把其中的固體都過濾掉，而後把汁液倒入一旁的面粉中，開始專心和面。
梅花是用模具印出來的，放進鍋中後不久，鍋裏就開始沸騰，像煮面一樣咕咚咕咚冒著氣泡。
而一旁的雞湯，也差不多煮好了，她用大勺把清湯舀進碗裏，金黃色的雞湯，面上飄著一層淡淡的油，熱氣騰騰，仿佛隔著屏幕都能聞到香味。
滿屏幕的“饞了饞了”。
等待梅花煮熟，再用漏勺把梅花瀝幹，而後盛進雞湯中，白皙的梅花，瞬間在雞湯中綻放開，白黃相間，宛如一幅精美的畫作。
“恍如孤山下，飛玉浮西湖。這是古人對梅花湯餅的讚譽，就像梅花漂浮在西湖中，令人駐足。方法也很簡單吧？大家可以回去試試哦。”
鏡頭外的胡樂樂用嘴型提醒她，一個半小時快到了。
封雲挽微微頷首：“那麽今天的直播差不多就到這兒啦，新年快到了，為了感謝大家這一年的支持，從彈幕中抽取三位朋友吧，禮物是我做的糕點一份，希望大家不要嫌棄。”
彈幕區一片驚喜。
封雲挽低頭看著另一臺手機上的彈幕，隨意根據ID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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