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偶遇”賴爾斯和菲爾，莉莉絲終於發現同學對自己的態度似乎哪裏不對。

二級班除了級長麗莎，沒有一個人主動和她搭話。而三級班甚至遠遠繞著他們走，連迎面遇上了拿鼻孔看人的丹尼爾同志，他也不過傲嬌地冷哼一聲，並沒有找她的麻煩。

藍玉對此表示星星眼：【大哥威武。】

本著“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的小學生思維，直到學期末，莉莉絲身邊還是只有最初的兩個朋友。

時光荏苒，轉眼數月。

真·學渣莉莉絲除了戰鬥實戰和體育，幾乎全線飄紅……唯一考到90分的思念體飼養課程，還是一門扯淡的水課。

神神叨叨的老向導教授已經退行得幾乎看不見思念體，一個勁兒地糾結餵貓科思念體應該選用貓糧還是妙鮮包——事實上，除了可以實質化的思念體，其餘的高維生物即使想吃也有心無力啊。

出於對老年失憶患者的深刻同情，莉莉絲在卷子上洋洋灑灑地寫滿了動物飼養心得，並特別標註，陪動物玩耍才是刷好感度的最佳捷徑。她咬著筆頭想起了星閃那只掉毛如下雪的大白鵝，心下悵然若失。

（滯留在永夜之地養傷的星閃：阿嚏。）

在一片稀稀拉拉湊字數的卷子裏，這樣一份情感真摯飽滿的答卷顯得誠意十足，老教授深以為然，慷慨地給出了全班最高分。

於是，這一屆思念體飼養課程的最優學員稱號，花落一位沒有思念體的學渣選手。

麗莎捧著熬夜背完的一整本《思念體飼養指南》，吐出一口老血。

“餵，你新年打算去哪兒呀？”麗莎坐在空中回廊的欄桿上，兩條腿沿著欄桿垂下去，飛雪糊上了她的發絲睫毛。

“不知道呀。”莉莉絲背靠欄桿，恨不得把凍得通紅的臉整個埋進圍巾裏，“院長說下禮拜，第一個療程就做完了，之後再決定吧。”

“還是感知不到你的思念體嗎？”麗莎仰過頭，綠眼睛裏真心實意地閃著擔憂。

“……能模糊感覺到，但是看不清楚。已經比剛來時好多了。”莉莉絲沖她安撫地笑笑笑。

思念體越來越清晰。同時，在學院長和課程的輔助下，她雖無法使用向導能力，但對高維粒子的操控卻也更加精通，倘若再和丹尼爾對上，恐怕也不至於一敗塗地。

只是，那個奇怪的夢……

【怎麽了？】

藍玉縮在柱子底下，凍得瑟瑟發抖，托魔鬼教練的福，少年單薄的身體在幾個月裏抽芽似的高了不少，卻還是害冷。

莉莉絲搖搖頭，道：“沒什麽。只是……明年回來應該要上專精能力課了吧。”

“別擔心，一定沒問題的！”麗莎從欄桿上一躍而下，扯過莉莉絲戴著絨線手套的手，笑道，“別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不如這樣，新年你來我家住吧！我爸媽要去海蘭星系度假，家裏就我和我哥。”

“可是……”莉莉絲想到遠在百合之軸的眾星盜，可放假的時間不長，估計都不夠一趟來回。

“別推脫啦，難不成你一個人留學校？我跟你說，你的隊長他們到時也會在帝都，據說目前第一艦隊正在和帝國第二集團軍聯合集訓呢，新年前應該會回路米爾星系。”

莉莉絲聞言，不禁有些心馳神往，也就是說，新年就可以在首都星見面了嗎？

“而且我們管家婆婆特別會做好吃的，我想你一定會喜歡！”

這句話一錘定音，莉莉絲兩眼放光，堅定點頭，就這麽定了！

當然，她是個有良心的老大，自然不會忘了小弟的好處：“藍玉，那你……”

【我也要回帝都。】

見莉莉絲眼神一亮，藍玉笑著搖搖頭。

【不過可能不方便叨擾梅耶侯爵府上了。年後我會來拜訪的。】

麗莎深表理解地看了他一眼，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莉莉絲一樣，可以無牽無掛說走就走。

“那你一定記得來呀！”

藍玉微微一笑，站起身向走遠的莉莉絲和麗莎揮揮手，撲面的風雪在三人之間畫出一條涇渭分明的界線，呼嘯著卷向未知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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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好些了嗎？”院長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色的套裙，披肩照例是五彩斑斕的流蘇掛毯，整個人看起來好像一團灰色的雲。

莉莉絲渙散的瞳孔逐漸凝聚，意識在身體上方飄飄蕩蕩。

學院長微微嘆了口氣，再次註射了激發劑。

莉莉絲的身體一顫，精神力凝聚起來，隱隱有了一個實體的影子，是只發出微光的鹿，一閃就消失了。

她閉了閉眼，額頭滲出冷汗。

院長壓低身體，靠近了她的額頭，柔聲道：“沒事了，醒來吧。”

強大的安全感壓過了精神力凝聚失敗造成的焦慮，莉莉絲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母親的懷抱——雖然並不知道母親是什麽樣的，但如果有，應該也會這樣溫暖。

她掙紮醒來，瞪著天花板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躺在院長室窗邊舒適的躺椅上。

艾瑞遞給她一杯蜂蜜玫瑰茶，綠眼睛微微彎起一個弧度：“進步很快，不出意外的話，新年結束前，就能恢覆得差不多了。”

莉莉絲抿了一小口甜膩的茶水，忍不住開口問道：“學院長，我到底是因為什麽……”

學院長微笑：“別擔心，只是受到遠超閾值的攻擊導致的，很快就能覆原。”

事實上，她翡翠綠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著莉莉絲白色的短發，莉莉絲的精神閾值非常高，不可能因為攻擊受損到如此地步。

她的狀況反而像是受到藥物和暗示的雙重幹擾。

能促使向導提前退行的藥劑嗎……她想起帝都的“那位大人”委托她調查的事件，灰色和白色，兩個相似的影子在她面前重合。

“院長？”

艾瑞回過神，見到少女澄澈的眼神，忍不住憐惜地摸了摸對方的腦袋。

莉莉絲如一只不安的小獸，別扭地扭了扭頭，留長的頭發擦過耳朵邊，她害癢似地撓了撓。

“春天到來前，一切都會好的。”

莉莉絲有些不解：“春天之前？我以為下個學期還要回來做治療呢！”

艾瑞只是笑：“你忘了，假期不是和麗莎約好了要來梅耶家做客？我也會回去，順便可以把第二個療程也一起解決。”

莉莉絲聞言心情雀躍，道：“那明年我就能和麗莎一起上專精能力課程了！”

學院長微笑著點點頭，擡眼望向永遠一片灰蒙的人造大氣。

明年嗎……雪光印著她沈默的背影，看起來心事重重。

“莉莉絲！”麗莎已經收拾好了行李，等在學院樓下。模範未婚夫林旭同志任勞任怨，在一旁提著三個人的箱子，見莉莉絲出來，微笑著擺擺手。

作為全帝國最富盛名的哨向學院所在地，從黑羽主行星到路米爾行星系，很早就開通了特快專列。

如今，這班空中列車上人頭攢動，擠滿了回家的學生。

“B14，B14……”莉莉絲握著車票一路找包廂——她和那對小情侶被人流沖散。

突然，她撞上了一個身著黑色制服的哨兵學生。對方退開一步，將她上下打量一番，沒有立即離去。

莉莉絲仰頭，只見那個學生神色冷淡，面目如霜。一柄木刀劈開她的記憶，是那個叫做“咲”的學生警備隊員！

黑色制服是裁決所下屬學生警備隊的標志，對方此刻身著制服，顯然是正在工作中。

兩人之間暗流湧動，路過的學生不自主地繞過他們，形成一個真空的空間。

莉莉絲硬著頭皮開口：“你……不回家嗎？”

咲沒有作答，他松開了腰間挎著的木刀，簡短道：“今天還有事，改日我們再比過。”

“比什麽？”

“隨便，武器隨你挑。”他掏出光腦看了眼時間，有些不耐地嘖了一聲，“我現在必須要走了。”

“回路米爾星的話，我會在入來院家，隨時恭候。”他左手擺了擺，匆匆離去，很快消失在人群熙攘的過道裏。

隱約還能聽到他不耐煩的低吼：“都說C車廂已經飽和了怎麽還有人往上擠？看管月臺的人呢？”

“莉莉絲！”遠處的麗莎一眼看到莉莉絲顯眼的白毛，擠開人群拖著她的手臂就走，一面絮絮叨叨地數落，“都跟你說不要和警備隊的人隨便搭訕，他們都是丹尼爾的走狗。哼！”

“丹尼爾不是你親戚嗎？”莉莉絲臉上掛下三條黑線。

“呸。”在這擠得水洩不通的地方，麗莎全然不顧小姐風範，怒道，“誰家還沒幾個討嫌的親戚啊！”

莉莉絲想起鴆那張陰陽怪氣的笑臉，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三人圍坐在一節獨立包廂內，艙內除了氣壓控制器和重力模擬，一切與古舊的火車無異。覆古的金屬行李架，紅色皮坐墊，甚至還鋪了地毯，仿古玻璃做得極厚，完美隔斷了宇宙射線和刺骨的寒冷。

莉莉絲和麗莎占了一邊，林旭在另一邊。他執著本書假模假樣地讀了半天，總是不由自主地瞥向對面。

麗莎正在教莉莉絲玩帝都最新流行的抽卡游戲，頭對著頭，兩人的表情神同步，一會兒眉飛色舞，一會兒又核桃似的皺在一起。

“鉆石都抽完了，還是沒有出SSR呢。”兩個小姑娘頭頂冒出了實體化的青煙，洩氣皮球一般癱在座位上，在非酋的絕望中風化成了灰白色。

看到平時規規矩矩的麗莎小姐不顧形象地葛優癱，林旭只覺得心都要融化了，他把自己的生物信息卡推過去，柔聲建議道：“再氪點嗎？”

麗莎擺擺手，有氣無力地道：“不了，氪到了也肝不動，還是算了。”

正在這時，窗外的景致一亮！

他們居然突破了大氣層。

轉眼，一座現代化的都市出現在眾人面前，莉莉絲一躍而起，幾乎把臉都黏在了玻璃上。

城市是亮眼的銀白，正中簇擁著幾座直通空間港的摩天大樓，四周的建築相對矮些，設計感卻很強，巨大的城市間零星分布著許多花園綠地，東面的水灣則映出淺藍的粼粼波光，岸邊懸停著一座巨大的反重力羅馬式建築。

小型民用船和運輸艦在空中急速穿梭，在恒星光下，仿佛一尾尾遷徙的銀色小魚，令人目不暇接。

西方的山腳下，坐落著一處最大的廣場和綠地，正中是一片豪華氣派的宮殿式建築。

“那裏是光耀宮和元老院。”林旭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宮殿，又繼續指點了幾個方位：“正中的高樓是軍部，東面的空中建築則是議會。”

“莉莉絲，如果你畢業後也供職於軍部，就可以進那座氣派的摩天大樓啦。”麗莎湊過來，微笑道，“林，你畢業後打算去軍校的吧？”

林點點頭，她有些羞郝地垂頭，低聲道：“那，我畢業後也會申請軍校的能力考，到時候，我們就能並肩戰鬥了。”

林旭猛地轉頭看她，鳳眼微微瞪大，他的聲音有些發顫：“麗莎，你沒必要……”

“噓。”她擡手制止了他，面上帶了些年少輕狂的小得意，“這也是我的願望。有朝一日，我也會成為像莉莉絲，甚至像學院長一樣強大的戰鬥向導，所以在這之前，你可不許隨便匹配別人哦！”

林旭鄭重地點了點頭，沈默地握住她伸出的手，兩人在晴好的陽光下十指相扣。

“叮咚。本次列車已抵達終點站路米爾星系，歡迎大家來到首都星……”

莉莉絲轉頭，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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