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廢物。”一個男性向導擡腳，把地上的一團陰影踢了個跟頭。

倒地的受害者沒有分辯，只是摸索著去撿掉落的鏡片。

皮鞋跟踩上他伸長的手指，惡意地碾了碾，一個女聲帶著惡意笑道：“啞巴，聽說你們一家都有精神問題，嗯？”

周圍附和著笑起來：“是啊，不過是一個殘次品，還想著匹配哨兵。”

“我要是他，就回家躲起來，怎麽還敢出來丟人現眼！”

“看他這麽大年紀了，都沒覺醒，怕不是個假向導？”

一片笑聲。

受害者面無表情地蜷縮著身體。聞言，他擡頭盯緊了依舊踩著他手的女生，陰鷙的神情一閃而過。

女生被他陰沈的眼神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退開一步，旋即心頭火起，怒道：“哼，還不服氣？”

男生沒有回答，半晌，垂下了眼。

“問你話呢！”覺得丟了面子的女生，一把揪起他的黑發，用力拖著對方的頭，往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撞去。

劇烈的疼痛沒有到來，他撞上了皮鞋柔軟的表面。

圍成一圈的三個向導和一個哨兵擡起頭——不知何時，他們身邊多出了一個白色短發的矮個女生，她面無表情地探出腳，墊在了受害者的腦袋下面。

“你是……二級班？”先前出言嘲諷的紅發女生一眼撇到她的名牌，咯咯地笑起來，“哈哈哈，麗莎沒教過你對學長的禮儀嗎，嗯？”

她的朋友也不懷好意地笑出聲。

紅發女生站起身，足足比莉莉絲高出半個頭，神色倨傲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莉莉絲：“哼，沒有思念體，這也是個廢……”

廢物的“物”還沒有出口，莉莉絲簡單粗暴地捏住她的手腕，反手把對方重重地摔了出去。

變故發生得太快，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

紅發妹子稀裏嘩啦地撞碎身後的玻璃移門，直直飛出去六七米，最後倒在地上不動了。

莉莉絲轉轉左手手腕，很不屑地哼了一聲。

“賴爾斯！”一邊抱臂站著的哨兵似乎和她關系很不錯，此刻大喊一聲，發現對方沒有應答，他轉過頭，狠狠盯住了莉莉絲。

在聖保羅哨向學院，哨兵學生絕不能對向導動手。

此刻，即使他對莉莉絲都恨出血了，也只能用滿是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她。

而莉莉絲對於哨兵和向導，並沒有區別對待的概念。對面的哨兵顯然對自己抱有敵意，看起來也是這群“弱雞”裏戰鬥力最強的，那麽……

在圍觀群眾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身嬌體弱”的向導小姐張牙舞爪地朝高大的哨兵撲去。

菲爾下意識地舉手格擋，手骨一陣疼痛，仿佛是在和他的哨兵同學切磋。

他大驚，退後一步，道：“哨兵？”

莉莉絲沒有說話，趁他發呆的功夫一拳掄上他的腹部，菲爾依舊只是格擋，滿臉不可置信。

眼見哨兵竟節節敗退，圍觀的向導男生按捺不住，欺身向前，擋住莉莉絲，瞳色轉深，沈聲道：“停！”

莉莉絲聽到指令，楞了一瞬，隨即潮水般湧現的精神屏障摧枯拉朽地摧毀了幾乎微不足道的指令攻擊。

經過鴆的事件，她平生最恨企圖精神控制她的人。

擺脫指令後，她抿緊嘴角，額角血管突突直跳——她真的生氣了。

一錯眼，她速度極快地繞過企圖阻攔的哨兵，一記利落的側踢，就把呆滯的男向導送去和賴爾斯作伴。

角落裏，菲爾已經被魔幻的現實刺激得喪失了戰鬥意識，只呆呆地看著這個嬌小的女性向導閃電般轉身，高高躍起，腳後跟劈下，帶著勁風砸中了他的腦袋。

高大的哨兵晃了晃，像座小山一樣頹然倒下。

唯一剩下的向導狗腿見到此情此景，如夢初醒般大叫一聲，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滾遠了。

“哼。”莉莉絲甩甩左手，覺得血液活泛了些，轉頭道，“你……沒事吧？”

全程不發一言的受害者摸到眼鏡，低頭戴上，有些過長的劉海蓋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表情。

莉莉絲逆光站著，他飛快地擡頭看了一眼，又好像被燙傷一樣別開了臉。

她是無所謂對方是不是記得道謝的，聳聳肩，轉身離開。

受害者撐著墻壁艱難地站起，手指有些不自然的扭曲，摸到墻壁的瞬間，他疼得“嘶”了一聲。

噔噔噔。

那雙救了他一命的皮鞋又出現在他面前，一只稱不上白皙漂亮，反而零星分布許多傷痕的手臂伸到面前，不容分說地拽過他的右手。

莉莉絲不耐地狠捏了一把，對方的臉皺成一團，卻沒有發出聲音。

這副倔頭倔腦的模樣把莉莉絲都逗笑了，她像個無照營業的醫生一樣給出了診斷：“斷了。”

對方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還是沈默。

莉莉絲無奈嘆氣，掏出麗莎送她的地圖，拽著人就往醫務室走去。

大概是心裏有氣，她夾著不情不願的黑發向導，一路走得飛快。病人大概崴了腳，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面，幾次差點摔了跟頭。

莉莉絲停下轉身，無奈地嘆氣，拎起一個勁兒掙紮的向導，輕松地甩到了背上。

觸到她背脊的剎那，那具體溫偏低的身體微微顫了顫，老實下來，不動了。

醫務室沒有人。

莉莉絲學著星閃的模樣，勉強給他正了正骨，打了一針快速粘合劑。

【為什麽？】

他在光腦上打了一行字，轉向她。

莉莉絲楞了楞，繼續低頭給他腳踝上纏紗布：“沒什麽。我只是討厭‘殘次品’這個說法。”

說完，她突然一陣恍惚，好像在另一個人的記憶裏見過這樣的場景？

一個高挑瘦削的女性哨兵，一拳打翻了尋釁的同僚，居高臨下踩住了對方的腦袋，冷冷道：“再聽到你說一次‘殘次品’。我就把這個詞刻在你的腦門上，明白嗎廢物？”

“冷靜點，奎因……”

莉莉絲打了個冷顫，記憶戛然而止。

【你受傷了。】光屏又伸到她面前。

莉莉絲茫然地看了看周身：“……沒有啊。”

病床上坐著的男生露出了一個短暫的微笑，修長的食指意有所指地點了點腦部。

“你怎麽知道？！”莉莉絲猛然起身，險些撞翻了消毒劑。

他的手指收回唇邊，做了個噓的手勢。

【秘密。】

莉莉絲被這種“被暴打成豬頭還要裝逼”的人生態度徹底打敗了，她氣哼哼地收拾東西，不滿道：“就不該管閑事。”

男生晃著兩條腿，得意地哼了一聲。

【晚了。】

“餵！不要得了便宜賣乖好嗎？”莉莉絲翻了個白眼，“放在我們那兒，你該向我繳保護費才對。”

男生認真地聽著，當真點了點頭，伸出手指點了點。

【多少？】

哇，該不是發現了一只野生的土豪吧！

莉莉絲兩眼放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道：“包飯。還有每個月的零食錢。”

【可以。】

莉莉絲內心恨不得仰天長笑，卻還端著架子，學拜厄的模樣，老氣橫秋地說：“成交，以後吶，你就是我罩的小弟了。”

男生困惑地歪頭。【我雇你保護我，難道不應該你做我小弟嗎？】

莉莉絲有點心虛，面子上還是端著，齜了齜牙道：“那你打得過我嗎？”

男生老實地搖搖頭。

“那就乖乖當小弟吧。”真·校園惡霸莉莉絲狠狠給他的繃帶打了個死結。

對方疼得抽了一下，可憐巴巴地接受了不平等條約。

“我是二級班的莉莉絲。具體去哪個班還沒分。”

【一級06，藍玉。】

“你姓藍啊。”這個姓氏讓莉莉絲心情大好，看著自家小弟那張豬頭臉，良心發現地決定給他臉上也上點藥。

一把摘下了對方的眼鏡，那雙深藍的眼睛猝不及防地見了光，痛苦地瞇起來，生理性淚水嘩嘩地流下緊閉的眼角。

莉莉絲嚇了一跳，趕緊把眼睛塞回他摸索的手裏。

“你沒事吧。”

小弟脾氣很好，擺擺手示意無妨。

“藍玉，你是生病了嗎？”莉莉絲指指眼睛，又指指喉嚨。

他搖搖頭，扯過多餘的繃帶擤了擤鼻涕，以一種世外高人的模樣盤起腿，一本正經地打字。

【沒病。這是“代價”。】

“？？？”莉莉絲滿頭霧水。

【‘看’到的，和‘說’出口的，都需要付出代價。】

“說？你不是啞巴嗎？”

對方搖搖頭，似乎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

莉莉絲有些不滿，嘟囔道：“你這麽神神秘秘的，肯定有很厲害的殺手鐧。為什麽還讓別人欺負你？”

藍玉被逗笑了，五官如春水消融般生動起來。

【即使反抗，也不會成功的。因為我能‘看’到。】

“噢，原來是預知型向導，可是……”

還沒有覺醒，卻已經擁有了專精能力？

男生點點頭，證實了她的猜測，有點狡黠地眨了眨眼。

【保密。】

莉莉絲連連點頭，突然又想起一事：“那你也幫我看看未來吧。還不知道能不能大富大貴啊，要是以後連飯都吃不起可就傷腦經了。”

化身算命先生的藍玉楞了楞，有些無奈地寫道：

【我看不見。】

“欸……怎麽這樣，只能看到很近的未來嗎？”

藍玉搖搖頭，指了指莉莉絲。

【你的精神力比我強很多，所以才看不到。】

就好像我看不到你來救我，也看不到我們相遇之後的未來。

新收的小弟有點廢啊。莉莉絲有點失望，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那你要努力變強噢。等你比我厲害，不就能看到了？”

藍玉含笑點了點頭。突然扯過莉莉絲，點了點門外。

“有人來了？”

【很多人。】他手指飛快地移動著【還有薩魯利家的幼子。他是三級班的級長，指令型向導，很強。】

【餵，莉莉絲大哥，你還有靠譜的朋友嗎？我們兩個可應付不來。】

莉莉絲皺起眉頭，猶豫著掏出光腦，給麗莎發消息，說明了情況。

滴滴。

還沒等她收起光腦，一排暴怒的表情就跳了出來。

最後是麗莎的短消息：

【等著，馬上到。】

可以依靠的……朋友嗎？莉莉絲仰著頭想了想，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只狂躁的花栗鼠，忍不住撲哧一笑。

就在這時，門被叩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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