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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章 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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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馳一路擁著田妙華騎馬回程家,從錢家綁回來的那些人他堅持要送到官府,被田妙華好說歹說各種溫柔善良慈愛的光環加身,總算勸住程馳送官的打算,將那些人留給被“解救”的錢大少爺嚴厲處置。

一進院子程小銘就哭著向她撲過來,“妙姨!妙姨你怎麽才回來啊,小銘以為你再也不會來了,哇!”

他眼淚鼻涕往田妙華裙子上一通抹,年紀小小的他根本搞不懂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只是在門口等著爹爹回來,卻看到爹爹心急火燎地進門找後娘,得到田妙華確實已經去了錢家的消息後又連忙出去救人。

他從來都沒看過爹爹急成那個樣子,所以直覺爹爹要是救不回來人,後娘就再也不會回來了,當時就給他嚇哭了。

於是程馳一急小銘一哭,一家人都慌了,大家什麽也沒心思做,都守在前院裏等著。

小銘從程馳出門一直哭到田妙華回來,見著她就撲上去。玲瓏在心裏是一遍遍安慰過自己有將軍在夫人一定能平安回來的,這會兒心裏一松,也沒忍住眼睛濕了濕,跟在小銘身後一起撲過來,“夫人您可算回來了,奴婢都擔心死了!下次您可別再幹這麽嚇人的事兒了!”

後面的程小鎧沒跟著一起過來,卻也是一直等在院子裏的,別扭地扁著小嘴站在原地。

讓田妙華有點沒想到的是連這些日子一直安心在側院養病幾乎從不出來的玉嬤嬤都披著件衣裳站在小鎧身後,見田妙華回來了,臉上明顯松了口氣,雙手合十朝著老天拜了拜,這才不聲不響地回了院子。

田妙華正想抱著程小銘好好安慰一會兒,程馳以她需要休息為由把她拉回房間按到床上,裹上被子,吩咐玲瓏按照田妙華之前做過的甜湯熬來壓驚。他自己搬了凳子雙手抱胸坐在床邊,活像一樁守衛門神。

“程馳……你這是……?”

田妙華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裝的太過了?他這拿自己當易碎的貴重物品一般小心守護的架勢是什麽情況?

程馳兩腿叉開穩固的角度,抱拳坐得端正筆直,沒有馬上回應她的問題,卻是思考了一會兒才突然認真道:“我不回軍中了!”

“嗄?”

“我得留在家裏保護你,不然萬一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卻不在家裏,到時候要怎麽辦?”

田妙華覺得這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事讓程馳玩什麽英雄救美啊?她不太想讓程馳留在家裏呀,做什麽事都綁手綁腳,如果他離開家那許多事情就都方便多了。

她於是包著被子往床邊挪了挪,“那社稷呢?百姓呢?你要眼看著黎民百姓在戰火中受苦,等到胡人打到家門口再拼著性命來保護我嗎?”

田妙華說話從來都是一針見血,程馳臉上的決心頓時潰敗,露出痛苦糾結的神色。他註意到田妙華已經快挪到床邊,怕她裹著被子滾下來就硬是把她往後推了推,然後才又坐回去糾結,“我也知道,但是……”

“程馳,”田妙華從被子裏伸出手去覆住他撐在膝蓋上的手,“壞人並不是到處都有的,今天的事也不是時時都會發生,可是邊關的敵人卻是真實存在的。錢少爺已經承諾過絕對不會讓那些人再出現了,也許以後根本什麽都不會再發生,你要為了這種也許不會發生的事而無視邊關存在的敵人嗎?”

論口才程馳完全不是田妙華的對手,不,也許不只是口才。

他被說得完全無法反駁,田妙華便趁機給他最後一擊,“你想去的,不是嗎。你明明已經擺脫了京城的一切,而且我看得出來皇帝一定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的,這些事情你不希望我問我便不問。可即使如此你依然在猶豫要不要回去,不正是因為放不下邊關的戰事?”

程馳啞口無言,這些話簡直句句戳心——他十六歲被征兵入伍,在沙場征戰十六年,一半的人生都在馬上度過。那裏有太多他放不下的事,還有跟他並肩生死的下屬兄弟,他根本未到寶刀已老需要卸甲還鄉的年紀,就這麽丟下他們,他心裏其實從未放下過。

——哪個三十歲正值壯年,在沙場上意氣風發的男人會甘心回鄉種田?

他把那些心思深埋著不讓自己去想,卻根本瞞不過田妙華的一雙眼。

“去吧程馳,這裏已經沒有危險了,去做你該做的事。”

程馳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點了一下頭,反握住田妙華覆蓋在他手上的手,用力一拉讓她差點失去平衡,卻跌進他懷裏。

最近這個人,動手動腳的有點多。

雖然這麽想著,但她沒有推開,只是伸手繞過他身側在他背上拍拍。賞他個擁抱,抱夠了好好去擊退敵人吧。

“我會盡快回來的。”

“嗯。”

“以後我會保護你,一定不會再讓你遇到任何受傷害的事。”

“嗯。我信。”

程馳很快地振作起來,開始尋找家裏自留地的雇農。

他雇到的人倒不陌生,就是他們救下來的大梅姑娘的爺爺,許老漢。他雖然是當了爺爺的人,卻連五十歲都不到,常年幹農活身子很硬朗。

大梅姑娘的爹死的早,娘也改嫁了,她和妹妹小桃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

這次被綁的事情小桃終究沒瞞得住被爺爺知道了,一家人感激涕零地來給程老爺磕頭道謝。

程馳接受得十分尷尬,他兩次趕到時大梅姑娘都已經被救了,沒有一次是他救的啊。

隔日竟然連錢大少爺,如今應該叫錢老爺,他竟然也親自登門道歉,還奉上了三千兩銀票和兩百畝地的田契給程夫人壓驚補償。

——三千兩,夠程馳在職幾年的俸祿了。

他暗暗懵逼咋舌,感慨錢家果然財大氣粗,哪知新任錢老爺的內心正在流血。

這既然是給田妙華的補償他便毫不手軟地手下,算這位新錢老爺識相,便冤有頭債有主不再與他為難。

新鮮出爐的錢老爺心裏苦,三弟這一番折騰,把自己搭進去了不說,家裏賠錢賠地,家丁打手也都折進去了。明面上所有犯事的人都交給他處理,實際程馳帶人一走,田妙華的人就來把那些人捆綁打包帶走了。

錢家這一番元氣大傷,也不知要過多久才能恢覆以往的生活。

之後的幾日程馳花了很多時間陪著小銘小鎧,認真教他們練了幾套拳,好等他走了他們自己每天鍛煉。

沒幾天京城的密旨就到了,皇帝答應了程馳所有的要求,密召程馳回京。

他收斂起不舍的情緒,一張臉看起來平坦肅穆,甚至隱約帶出一些蕭肅的氣息。光只是這麽看著,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臨行前他蹲下來摸摸小銘和小鎧的頭,“你們是男孩子,要好好鍛煉好好念書,家裏人就交給你們保護了。”

兩個小娃也跟程馳如出一轍地繃著小臉,一本正經地堅定點頭。

站起身程馳只是看了看田妙華,想說些什麽,卻發現並沒有什麽可以囑咐的。

無論家裏家外,她完全可以打點得比自己更好。這個家裏有他沒他或許可以沒什麽不同,但若沒有田妙華,那便不會是現在的樣子。他根本連什麽可以擔憂的都沒有。

他最終還是沒有同田妙華說什麽,甚至這幾天以來他都沒有跟她過幾句話,更沒有靠近——既然決定要走,還是不要讓自己更不舍得。

他保持了可以讓自己轉身就走的距離,轉身走出大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一眼,這一眼就看到“你不道別我來道”的林燦已經湊到田妙華身邊,依依惜別地道:“嫂夫人,等我安頓好程老弟就來看你,別擔心邊關那裏有我沒我都一樣,我回來幾趟沒人在意……”

——這種事你有什麽好得意!?

程馳轉身大步走回去拖上他就走,林燦被塞上車的時候還猶不甘心地伸長了脖子喊著:“嫂夫人等我啊——”

回應他的是被程馳重重拍了一掌的馬匹長鳴,看著林燦所乘的馬車先一步出發,程馳才安下心來又回頭看了一眼,對著田妙華鄭重說了一句:“我會看好他不讓他跑回來煩你的。”

田妙華忍不住笑著,揮揮手應了句:“嗯,路上小心。”

目送著程馳上馬追趕馬車而去,田妙華才拉著小銘和小鎧回院子裏去。

小全在身後追上來,“夫人,夫人!”

田妙華停下來,小全在她面前端正地站好,“夫人,將軍走了,可以教我妖術了嗎?”

這小子到也知道避著程馳,就是一時心急忘了玲瓏還在旁邊,玲瓏奇怪的問:“什麽妖術啊?小全你該不會也信兩位小少爺胡說的那些東西吧?”

小全頓時一臉“糟了闖禍了”的表情閉口不言,田妙華倒不在意,程馳在家倒也罷了,如今程馳不在家,有很多事情她是不打算太避著人的。這樣一來閉門養病玉嬤嬤倒也還好瞞,大鵬也顧忌後院都是女眷來的少,只有玲瓏是瞞不住的。

她不解釋,也不避諱,只對小全道:“既然你還沒改變主意,那就過來吧,我給你找個師傅。”

田妙華說著便往後院走過去,小全一聽就激動地說著“是!謝謝夫人!”小跑著跟上去,小銘也跟在一旁嚷嚷:“我也要學我也要學!”

玲瓏一頭霧水,不過她也要往後院去做活,就跟著一道去了。

水榭裏教導新人慣常的方法是幾個人輪流教導,這樣就算不能各取所長,起碼也能擇其所長,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單一教導而限制了個人的天賦。也因此水榭裏沒有那種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規矩,師傅就只是教習師傅。

田妙華喚來了雲巖和初夏,先看了看一臉躍躍欲試的小銘,問:“你真的也要學?”

“要學!要學!妙姨我一定好好學,絕對不偷懶!”

田妙華看著他猶豫了一會兒,她其實不想這麽早就把小銘拐來的,拐這麽小的孩子總覺得有種背後撬程馳墻角的愧疚感。但看看小銘那越來越滾圓的身材,靠程馳的打拳跑步根本毫無起色,不如還是早點練功也許還能控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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