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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靈臺磨心智 月影奈何天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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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見張入雲倒地,李連生及葉秋兒都欲搶上前來將其接住,誰知一條青影自高臺上拖著長長地虹尾,竟其速無匹地將張入去就要栽倒在地身子摟在懷裏。

眾人俱都是眼前一晃,只覺一道青影流動,場上即已多了一人,定睛看去,果是那先前一直默然不語的青衣女子。臺上那個美少年見自己妻子果與那個少年相識,又不顧汙穢地將這少年摟入懷裏,臉上似有慍怒,但他掩飾功夫極好,轉瞬間即已消失,只是還是沒能逃過身旁黃衫女子的眼睛。那黃衫女子看了看少年,再看了看場中的青衣女子並她懷中的張入雲,不由挑了挑眉,但卻並沒言語。

青衣女子只一將張入雲摟在懷中,即將其身子放了下來,見地上黃沙汙穢,便雙腿一曲跪在地上,卻把張入雲的頭,枕在自己腿上,旋即右手如撥琵琶,封住了張入雲周身三十六處要穴,左手並二指只一運勁就是一道白色光華躍出,按在了張入雲的靈臺穴上……

張入雲睜開雙眼,見自已正躺在青衣女子懷中,而對方正關切地看著自己,不由喜極道:“雙兒姐姐,你終於認得我了!”那女子點了點頭,顫聲道:“我早就認得你了,你怎麽不聽我的話,不將我給你的紅汗巾纏在身上?”張入雲聽了,看了看已暈倒在一旁的東方文宇後曬道:“那紅汗巾是你給我的,他那樣汙穢的男子,可不配碰我的紅巾!”

那女子聽了,知道張入雲將自己送給他的紅巾愛若性命,一時心情激動,忍不住又是一行清淚湧了出來,落在張入雲的臉上。

張入雲見雙兒如此,也哽咽道:“媽媽死了,你也走了,天下雖大,卻再沒有一個人要我!今天你又不認我,我真恨不得死了才好。”

雙兒看著他柔聲道:“我不認你,是為你好,我的仇家太過厲害,如知道你認得我,必然要取你性命,我又旋即要走。若我不在你身邊,誰能護得你周全。”

張入雲聽她要走,心裏又是一陣心痛,只是他性格倔強,不讓自己流露於色,使那女子傷心,便勉強振作神色道:“我剛才那一踢,你可曾看見?”

雙兒聽了破泣笑道:“看見了,看的很清楚呢,你可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左右不分。不過你已做的很好了,已比我踢地還好呢。”說著話,用手拂了拂他的已淩亂不堪的發際柔聲道:“阿雲啊!你已經長大了,當年的小男孩如今已長成男子漢了。”說完便不再言語,只深情款款的看著張入雲。

張入雲此時雖是滿身傷痕,並且體內的內傷極重,但他此時躺在雙兒地懷內,頭枕在她的膝下,鼻內又聞得雙兒一身地花香,額上還被她一雙玉手輕輕撫慰,平日裏做夢才會有的情境,此刻卻已是身在其中,雖是一身奇痛,但他自己卻已是絲毫不覺得。只把兩只眼晴睜地大大地,深怕眼前人,只待自己一閉眼就會消失無蹤。

二人就如此在場上近千人面前,做出這小兒女的姿態,絲毫沒有在意身旁眾目睽瞪地目光。圍觀眾人雖不知道這二人是什麽關系,但就是傻子也知道這二人正在心心相映,情深意濃。場上諸長老,雖覺不妥,但此刻也心生憐惘,一幹年青後輩看了,更是意亂情迷,如癡如醉,近千人中,竟一時沒有一個人忍心將二人喝止。

可在這時,卻有一個人聲音,將二人從甜蜜中驚醒。

只聽臺上那美少年,清聲說道:“無雙,這孩子即是你小友,我們就不能坐視不理,他此時內傷頗重,你可將妙德池內的小還丹取出一粒來與這孩子療傷。”說著便對身旁的黃衫女子打個手勢,又道:“此刻時辰已不早,我和姝凰先走一步,你給這孩子服了丹藥後速速趕來,要知那九曲天罡陣,少了你一人可破不了。”接著就挽了那黃衫女子的手,與峨嵋諸位長老告辭,眾長老見了,忙都起身相送,二人卻是將手一擺,意似讓眾人止步,便徑自下了高臺,向高臺背後走去,轉眼間就已不見蹤影。

此時場內眾峨嵋仍是在盯著跌坐在地上的張入雲和無雙二人,對那美少年夫婦離去並無留意,可忽覺眼前金光大盛,再把眼望去,已有兩道金光從高臺後縱起,呼嘯著向西方飛去。年輕弟子看的驚異莫名,不知是什麽東西,長老們卻是看的面面相覷,紛紛對著西方躬身施禮。

無雙見這二人一走,好似松了一口氣,只是她知道張入雲此時傷勢極重不敢再耽擱,忙從懷內取出一個羊脂玉瓶,翻過身子,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內倒出一顆朱紅色的小藥丸,雖只是丹藥,卻竟有寸許長的毫光放出,雙兒知道這藥丸一經取出,不能在外存放過久,忙將它放在張入雲的唇邊,可剛將藥丸放下,她又好似有些猶豫,臉上皺著眉,像是思考些什麽,終於好像是在下定了決心,竟沒將那小還丹放在張入雲口內,反是自己張嘴將那丹藥給咽了下去。

張入雲見她舉止有異,但卻不疑有它,只靜待其變。果然,無雙將小還丹咽下之後,卻好似凝神運氣的樣子,接著櫻口一張,便是一團雲霧裹著一縷紅煙向張入雲的臉上噴去,待射至面孔時,竟從其七竅鉆入顱內。張入雲先時覺得七竅一陣劇痛,忍不住就是身子就是一挺,卻早被無雙用右手按住胸膛,運勁將其心脈護住。

待那紅煙也鉆入他體內時,張入雲只覺一陣清涼,剛才那雲霧鉆入體內的疼痛已被一股暖流代替。跟著那氣流立時就在張入雲的體內走遍全身,向著被東方文宇抓傷處聚籠,只片刻功夫,就將一縷綠氣逼出,源源不斷的流了出來,卻不四散,只徑自凝在空中,煞是詭異。

待那綠氣終於被逼盡時,無雙忙將護住張入雲胸口右手丟開,運力向那空中的綠氣凝空一抓,竟立時將那綠氣收成一粒綠珠,隨著玉手一揮,就將那珠子拂出五六丈,砸在地上,竟變成了一淌綠水,跟著就是一股中人欲嘔的臭味飄出。

張入雲只覺無雙護住自己心脈的右手,只一離開,自己全身就已燥熱難當,竟一刻也不能忍受。無雙見了,忙將右手又按了下去。此時張入雲體內毒已撥盡,卻不見無雙將那口中所吐煙霧有所減弱,反更盛了一些,那本已流至張入雲腹際的真氣,不但沒有收回,反倒繼續往他的足下沈了下去……

頓飯功夫過去之後,張入雲雖有無雙在靈臺和胸口用真氣護持,但漸漸也不能支持,全身上下漸漸變地越來越熱,好似用炭火在烘烤自己一樣,只是他身體強健,又是多年苦功吃下來,雖然難已支持,卻仍在忍受。反觀無雙,臉上神色,反倒是越來越凝重,漸漸呼吸沈重,額頭上也有了汗水,張入雲見雙兒此時辛苦,反倒不再將自己身上傷痛放在心上,只擔心起對方來。

傅丹青看著這二人此時舉動似已不像是在療傷,他修行多年,雖仍是未得劍術,但此刻漸觸門徑,看到這二人影像,已漸漸明白了其中道理。就在這時,只聽無雙一聲悶哼,已是將口內的煙霧收了回去,再看這時的張入雲,已是汗水布滿全身,人也瘦了不少。

無雙見張入雲此時人已呼吸變地深沈起來,知道已經大功告成,心裏不禁一陣喜悅,開口說道:“好了,你已服了小還丹,此時藥力已經發作,你先睡一會兒,等醒來之後就會覺得好很多,只是你此次受傷太重,三個月之內不能挪動身體,切記,切記。”

張入雲此時身上已是懶洋洋地,又見她要自己睡去,反急道:“不要,我知道我睡著以後,你就會走!”無雙聽了這話,也是一陣心碎,只得強忍著心痛說道:“阿雲,你長大了,又這麽本事,終有一日會找到一個喜歡你,而你又喜歡她的女孩成婚的。”張入雲卻道:“不要,這世只有媽媽和你對我好,我不要,也不願找別的女子做我的妻子。”雙兒聽了哭道:“不,我對你不好,我好難過,當初我要是告訴你的混天淩的用處,你也不至被他打傷。”張入雲此時已是昏昏欲睡,卻反安慰她道:“沒關系,我現在身子很好,已經感覺不到痛了,精神也覺得好多了。”雙兒急道:“你不知道,你中地是我武當派的幽冥神爪,這門功夫對人體傷害極大,若今日沒有我在身旁,你必要被廢了武功。”想到這裏,又哭道:“我真後悔,當日沒有多教你幾式,我本以為你資質不好,多教了你反而等於害了你,誰知今日見了你的功夫,竟大出我意料之外,若我當日就能看出你的毅力,你今日無論如何也不會受這麽多的傷。”說完話,雙手緊握,銀牙緊咬,竟將嘴唇咬出血來。

張入雲此時,已是神智不清,沒聽清她後半句說地話,只輕聲道:“也沒什麽,我從沒將武藝放在心上,廢了就廢了。我反倒很感激今番受傷,不然你也不會到我身邊,和我說這麽多話。”說著再也沒忍住,漸漸昏睡了過去,只是手中還緊緊握著雙兒的衣裙,怕她離去自己不得知道。

皇甫無雙見張入雲終於睡去,卻還不忘抓住自己衣角,心裏著實難過。她性子本極溫和,今日卻忍不住動了大怒。寒眸閃處,即已劍指高臺上的天池上人。天池上人見她正看著自己,不由個激令,心神一晃。耳中只聽得她一聲嬌叱道:“吳勁松,你給我出來。”天池上人見她竟在天下英雄真呼自己真姓名,顯是已惱怒到了極點,又想著她手握武當雙龍敕令,捅有派內生殺大權,不禁心頭猛顫,一時再也克制不住,膝下一軟,已跪了下來,口中哀道:“弟子在,緊聽長老訓令。”

皇甫無雙喝道:“吳勁松,你可知罪。”天池上人已俯身拜道:“回護法長老,弟子已知罪,弟子不該違背師門禁令,私自開啟藏經閣內禁書,學會本門毒辣武藝,更不該擅自傳與弟子的劣徒,而至劣徒私向授於他的兄弟。如今至使這位金燕門弟子重傷,數罪並罰之下,弟子實是罪該萬死。”

皇甫無雙見他供認不諱,竟一點也不抵賴,一時反倒不好制罪於他,只得長嘆一聲道:“吳勁松,我不是你本門師長,若是罰你重罪,終是有些下不了情面。如今我只罰你終其一身看守本門藏經閣,並著你看守你的弟子,終他一身不得使有你傳授的邪門功夫。若是日後被我知曉,你或他還在使用這邪法害人,我縱在千裏之外,也必用飛劍取爾等的首級。”說完又對傅丹青道:“傅掌門,令門下東方文宇不是我武當派的弟子,非我所能轄制,但貴我二派,數百年來,同氣聯息,實不願為了此事傷了我兩派的和氣,希望傅掌門能於此事,嚴加管束於他,不要外傳於江湖之上,禍害武林,若能如此,我武當派足感大情。”傅丹青聽了,忙俯首道:“緊遵師叔祖訓令,弟子一定嚴加管束。”

無雙知道,她終不能殺了東方家兄弟為張入雲出氣,此時見雙方長輩俱已俯首,也稍洩心頭一口冤氣。低頭見張入雲睡的已甚是安詳,心裏又是一陣安慰,只是自己終不能一直抱著他坐在這許多人面前,即是終要分手,還不如幹脆一些的好。

思忖間只得伸手將張入雲抱起,行至黃雷揚的身前,將張入雲遞到其手中說道:“令師弟今番受傷極重,雖已服了靈丹,但他骨格和肺腹均受了損傷,百日之內,還請尊駕能好生照料,莫要挪動他一點兒。他若是醒了,也緊請告之其千萬不要運功療傷。切記,切記。”黃雷揚見她的身份特殊,輩份更是奇高,自己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回答,只接過了張入雲後,一時語結,不知說些什麽。

皇甫無雙卻是只看了張入雲一眼後,怕自己又因過悲而流露於色,一狠心扭頭即走。此時她心裏想著:“今日已和武當及峨嵋翻了臉,自己日後即要回歸海外神山,再無暇回來,此時若不稍顯本事,終是難以服眾。”

想到這裏便再不猶豫,玉手伸處便捏了一個劍訣,接著足下一頓,只見一團銀光,旋即將周身上下籠起,口中喝了一聲:“疾。”便見又是一道毫光從她身後閃出,瞬時便是白光萬丈,人眼見了,竟不能逼視,眾人瞇著眼睛看過去,只見那白光生處,竟是一片只筷子長短,形似柳葉的東西。在空中悠悠地圍著無雙環繞了一圈,便又隱入雙兒的胸膛內,只在那東西進入雙兒體內的一剎那,便見她周身上下白光旋即暴漲,幾成了一個光人。眾人見了,只得用雙手捂住眼睛,待光茫過後,睜開雙眼,卻見無雙人已起在空中,正飄在高臺前方。又膽大者,竟忍不住大叫道:“劍、劍仙,這女子竟是劍仙!”

卻見此時無雙身在空中對著傅丹青朗聲說道:“傅掌門,金燕門下弟子張入雲是我昔日小友,他母親昔年曾有恩於我,是以我才授了他一點武功,只沒想到他今日會與貴派弟子鬥至重傷,他此時年輕氣盛,難免說了些無知的話,望傅掌門能看我的薄面,不要加罪於他。”

此時的傅丹青已率了眾門人跪了下來,廣場中嘩啦啦七八百人跪了一地,竟無一人站著。只聽峨嵋掌門答道:“緊遵師叔祖法旨,弟子一定恪守於心,不令門下與這位小兄弟為難。”無雙口中謝道:“如此甚好,還請勞煩傅掌門了。”

說完周身白光一暴,人已躥止高空,略作猶豫,好似是在認清方向。跟著便是身影一折,在空中劃了個大大地“之”字。接著便如流星飛墜一般,往西方落去,其勢竟比先前那兩點金光,還要快捷地多。

在場眾人從未見過真的劍仙降臨人世,今見了此番奇境,竟一時都跪在地上忘了起來,只久久地看著白光隱沒的西方,無有一人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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