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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蕩盡群雄(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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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大勇帶兵數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攔馬喊冤之人,他看了曹彬一眼,對著軍士道:“虎威軍曹將軍在此,有什麽冤屈盡管給他說。”

那名軍士仍然倔強地跪在地上,一幅豁出去的表情,道:“虎威軍統領管不了地方上的事情,請大人為我做主。”

侯大勇道:“你知道我是誰?”

“我不知道大人是誰,但是曹將軍跟隨在你身後,定然是朝中大官。”

“我不管你有何冤屈,你現在是虎威軍的軍士,必須得先將此事稟報給虎威軍將軍,他們解決不了,自然會找能解決之人,這是軍營,軍營自有軍營的規矩,你不能胡亂攔馬告狀。”說完,侯大勇不再理會此人,提馬出了軍營,出了軍營,侯大勇對曹彬道:“此人敢於攔馬喊冤,肯定有天大的冤屈,你親自過問此事,隨後稟我。”

望著絕塵而去的高官們,那名軍士臉現失望之色,瞪著眼睛,輕聲道:“官官相護,還有沒有天理。”

曹彬送走了侯大勇,來到仍然跪著軍士面前,道:“我是虎威軍曹彬,有何冤屈盡管跟我說,不過,軍有軍規,你去領二十軍棍,再到我的帳中來。”

侯大勇回府不久,曹彬就親自登門拜防。在會客廳寒暄了幾句,曹彬恭敬地道:“末將帶兵不嚴,出現了攔馬之事,請侯相責罰。”

侯大勇問道:“如何處罰這位軍士?”

曹彬見侯大勇說話直截了當,也就少了些拘束,道:“實在沒有想到,在軍營還有這等攔馬告狀之事,打了他二十軍棍,免得這些兔崽子們不守規矩。”通過這幾天的接觸,曹彬也算摸到了侯大勇的脾氣,畏心畏腳、萎萎縮縮。侯相反而不喜,在適當的時候說些老實話,甚至粗話,侯相側是一幅很耐用的樣子。

果然,侯大勇聽了曹彬的粗口,臉上露出些笑容,道:“此人敢攔馬喊冤,倒有些膽識。不知他到底有何冤屈?”

“哎,這種事情多了。“曹彬雖然是宮衛首領,但是他曾經在底層社會流浪了許久,見了許多陰暗之事。

“此人是慈州人,末將年輕之時,曾在慈州呆了一年多時間,對慈州風俗頗為了解,在這一帶有一種流傳甚廣的陋規,名為賊開花,所謂賊開花。也就是在鄉間發生盜竊案件之時。官吏衙役們就有了發財的機會,他們根本不作調查,就將被盜人家周圍的富戶全部指為窩贓戶。

當然,這些富戶都是朝中無人地富戶。”

侯大勇原本面帶微笑,聽到這裏,臉上的微笑也就消失了。

“既然朝中無人,又是窩贓戶,關押就在情理之事,進了牢房,何愁這些富戶不把肉和骨頭一起吐出來。每報一案,往往牽連數家,賊開花也由此而來。那些被冤的富戶,只得拿出大把的錢來四處打點,待官吏撈足,才放人出來,並宣布這些富戶沒有窩贓。”

“告狀之人叫蔣思,家中略有薄田,還有幾個鋪子,日子頗為殷實,不料。去年底,禍從天降,他家附近人家被賊光顧,按照賊開花的慣例,蔣思的父親就被關進了大牢,蔣思救父心切,多般打點,眼看著衙吏們答應將其父放出,誰知此時慈州府換了司法參軍事,又換了一批衙役,蔣思被迫重新打點一遍,此地,蔣思家中財產已盡,只求父親能順利出獄。”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這位新任的司法參軍事不知何故,得罪了刺史,屁股沒有坐熱,就被免去了職務,又來了一位司法參軍事,蔣思遍求親友,剛剛湊到了錢物,就傳來父親在牢中暴病而亡的消息。蔣思於是人財兩空,萬分無奈之下,蔣思地母親便攔了晉州刺史的馬車,準備狀告捉拿其父親的一夥人,反被斥為刁民,挨了一頓板子,當天晚上,其母咽不下胸中惡氣,上吊自殺了。”

“蔣思陷入家破人亡之境,便準備上京告禦狀,剛剛走到了晉州,遇到了晉州牙兵,他們見蔣思年輕力壯,便不由分說地強征蔣思入伍,這一次各節鎮獻兵兩百到大梁,蔣思便被送到了大梁城。”

侯大勇想了一會,道:“蔣思之言可是事實?”

“料來不假。”

侯大勇曾任過鄭州防禦史等職,對司法體制也多有了解,他沈默了一會,道:“蔣思之事,既然我遇到了,也不能放任不管,隨後就派員到慈州徹查此事。”不過,侯大勇並不想對蔣思一事多說什麽,他也不想自己扮演包青天似的人物。

曹彬退走之後,侯大勇在院內也坐不住了,他立刻到了中書門下。將禦史中臣竇儀請到了中書門下。

把蔣思之事講了一遍,侯大勇又道:“任何一個清明的社會,都不能保證每個人都得到絕對的公平,蔣思有幸遇到我,此事尚有解決的希望,世上定然還有千千萬萬個蔣思,他們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蒙冤後只能忍氣吞聲。如今我們最應該做的事情,是盡快建立一套完整制度,使各州有法可依,有法必依。”

聽到侯大勇之議,竇儀臉上有些神采,道:“澶州一案過後,我就知道侯相必定要重整法紀。周律皆從唐律而來,只是唐亡以後,各地戰亂不斷,導致刑典廢壞,柱法殺人、各地恣意用法,先帝在時,曾統修《大周刑律》,就是為了解決這些問題,只是刑典還沒有大成,先帝就駕崩而去。”

正在此時,剛剛被任命為吏部尚書的張昭也趕到了中書門下,《大周刑律》正是由張昭在重編。

侯大勇等張昭坐定,道:“張尚書,《大周律法》沒有全部完成之時,給你交待一件重要任務,務必要在近期之內,根據實際情況,對現有地律法進行損益調整,作為官吏審刑斷獄依據,以防止各級官吏執法不公,量刑不當。”

“我給你講一個原則,就是要限制地方地司法權利,凡是重大安仵必須由朝廷覆審,比如邊境各地有罪應該處死的,要送往所屬州軍審訊,尤其是各軍寨不得自行斷案判刑。”

“我再強調一遍,對於死刑,州府也沒有最後權利,必須要上報刑部覆審以後才能執行,人頭不是草,草割了能再長,人死則不能覆生,正所謂人命關天,一定要慎之又慎。”

“唐律對此要求得甚嚴,只是從晚唐開始,朝綱敗壞,各地諸侯飛揚跋扈,柱法殺人如家常便飯,草管人命而朝遷置之不問,刑部幾成擺設,這種狀況必須盡快得到改善。”

張昭並不知事情所以,只是不斷地點頭,用眼睛示意竇儀。

竇儀等到侯大勇稍停,建議道:“在下有一個建議,以後各州判決列刑案件完畢,應將有關案卷一並上報刑部,由其覆核,州府必須執行刑部的意見。”

“很好,我同意這樣做,這樣做其實就是死刑覆核程序,還有,大理寺、刑部、禦史,三者關系,你們也要好好理一理,隨後報給我。”

張昭隨竇儀退下之後,這才得知事情原委,他急忙回到吏部,將這些年整理地《大周律法》又搬了出來。

侯大勇剛剛送走了三位大臣,喝了一口熱茶,小吏又來報:“開封府少尹楊大人到了。”

楊徵之身後跟著一人,卻是流配沙門島的柳江清。

柳江清和往日相比,瘦了許多,頗有風塵之色,與以前當城南尉時相比,神色間少了些張場,而多了些沈穩,他見到侯相,中規中矩地行了禮,就坐在一邊不著一言。

楊徵之相比之下,就要隨意得多,落坐之後,道:“禮彌教在城外的巢穴已被剿滅,只可惜跑了教主谷應天,從其院落中搜出來不少的強弩、毒藥,還有各地教首的名冊,現已由各地官府按名冊捉拿。”發現禮彌教巢穴純屬偶然,在誅殺趙匡胤之前,侯大勇曾和時英一起沿五丈河巡視,無意中發現了一處天然防守河道的山地,便派出十幾個水師軍士去探查地形。

此次南征南平,水師主力是長江水師,但是汴河水師隨時都做好和增援的準備,師英想在五丈河上建一個水寨,又想起前一段時間所見之地,就派出手下欲買下山頂小院,這次進院,手下卻發現了院中聚集不少人在念經,情形頗有些詭異,當時他只帶了三個手下,沒有驚動院中人,便退了出來,時英將此事報告給侯大勇,侯大勇又將此事交給了開封府。

禮彌教曾多次暗算侯大勇,這讓侯大勇百思不得其解,聽說抓住了許多教中頭腦,道:“禮彌教中秘密甚多,要細細審問,他們多次暗算於我,一定要問出其中緣由。”

楊徵之滿臉悔意,道:“真沒有想到禮彌教教眾如此強悍,攻打小小院子,死傷了四十多個衙役,還讓谷應天逃了出去,屬下真是無能。”

“谷應天羽翼盡失,也翻不起大浪,不足為患了。”侯大勇看了看柳江清,道:“柳郎發配江門島已有一年,這一年可吃了苦頭,如今大周朝急需人才,你就準備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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