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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南下之路(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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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侯府上下都沈浸在或濃或淡的飯菜香味之中,侯大勇好美食,整個侯府也就跟著愛好起美食,若從侯府大門一路走來,可聞到東、西、南、北的各式香味。

侯大勇離開了書房,做著擴胸運動,走出了小院。管家秦家河適時地出現在了小院之外,他臉上掛著習慣性的微笑,道:“侯相,今晚在何處用餐,小的這就去安排。”

侯大勇一般習慣在主院用餐,師高月明來到大梁以後,他不時也在師高月明所住最南側的偏院歇息,春蘭小院偶爾也去,只有阿濟格所住的東院他去得最少,自從阿濟格到了大梁,他只在東院吃過一頓午餐和一頓晚餐。

今天聽到了侯虎大戰私鹽販子的勇敢事跡,這讓侯大勇對這一對受到些冷漠的母子有些內疚,就道:“今天就到東院去吧。”

秦家河眼中詫異之色一閃即過,他哈了哈腰,笑道:“好的,我這就去準備。”

侯大勇吩咐道:“侯虎喜歡啃豬腿,燒一只厚實的後腿送過去。”

侯虎初到大梁之時,曾經當著侯大勇的面,狼吞虎咽地將一只鹵好的豬腿啃得幹幹凈凈,豬腿幹凈程度就如非洲食人蚊咬過一般,侯大勇雖知他是餓了,可是看到他橫掃千軍的架式,還是有些吃驚,畢竟侯虎還是一個小孩子,能夠痛快淋漓地幹掉一條粗重地豬腿,也算得上食量驚人了。

看著秦家河走遠了,侯大勇對跟在身後的林中虎道:“不用跟著我了,回去侍弄你的橫行、霸道。”橫行今日有些不舒服,整天都垂頭喪氣,林中虎如今已是狗癡,橫行生病,他比自己生病還愁眉苦臉。

羅青松已經放出去擔任軍職了。

此時林中虎成為了侯大勇的第一親衛,他不好意思地咧嘴笑道:“若被劉黑毅知道了,他不跳將起來吃了我。”

劉黑毅是親衛隊指揮使,羅青松、林中虎雖然是貼身親衛,還是屬於劉黑毅管轄,而最初階段,幾個親衛都是由封沙直接指揮,如今封沙負責竹園。就沒有再負責管理具體親衛。

這也是侯大勇的制衡之道。

因為是職責在身,侯大勇也就不再多說,帶著林中虎隨意地向東院走去。東院大門只是虛掩著,侯大勇輕輕推門進去,大門十分順滑,沒有一絲的響動,想來是轉軸部分是經常上油脂的原因。

侯虎和阿濟格坐在主屋的大炕上,地龍的熱氣讓屋內溫暖如春,阿濟格穿著薄薄地綢衫子,伸手撕著一塊附在骨頭上的瘦肉。撕碎之後。就餵到侯虎嘴裏,侯虎則在炕上扭來扭去,並不配合阿濟格。母子倆一邊隨意的玩鬧,一邊用粟末末曷交談者,他們兩人語速極快,侯大勇站在門口聽了一會,也沒有聽清楚幾句,似乎是一種類似於饒口令的游戲。

看到侯大勇走進了小屋,阿濟格伸向侯虎的手便停在了空中,楞了一會,她才“啊”地下意識地叫了一聲,翻身跨下大炕。有些不自然地道:“阿郎,來了。”

阿濟格是侯大勇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女人,當年侯大勇毅然南下,將阿濟格丟在了粟末末曷部落中,對於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侯大勇來說,這是不得已的選擇。從廣順三年到顯德七年,阿濟格已經由青春少女變成了一位歷經滄桑地少婦,雖然慢慢變老是每個人的必由之路,可是侯大勇看到阿濟格眼角的魚尾紋。心中還是有些內疚。

阿濟格的堅貞、癡情,讓侯大勇總是心生慚愧。

侯大勇沒有回答阿濟格的問話,他見侯虎安靜地坐在炕上,便伸手將侯虎抱了起來。阿濟格和侯虎都沒有想到侯大勇會突然做出這樣的親昵動作,侯虎平時極為機靈,此時卻不知手應該放在什麽地方,最後還是輕輕地搭了在父親肩膀之上。

阿濟格原本想說:“快下來,讓父親到炕上來。”可是看到侯虎的模樣,就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她真心希望侯虎能多有一點機會和時間親近父親。

侯大勇抱了一會侯虎,再將侯虎放在炕上,他一盤腿也坐上了溫暖的熱炕,在油燈閃爍的燈光之下,他仔細地打量了一會自己地長子,見侯虎地一雙眼睛極具侯家祖傳特征,細長、微凹而有神,侯大勇初掌大權,每日忙得團團轉,對這一對母子關照實在是少了些。

看過了侯虎,侯大勇回頭又看了看阿濟格,見阿濟格眼角已有了一些皺紋,便問道:“阿濟格多少歲了?”阿濟格眼淚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她哽咽地道:“26了。”

侯大勇見此,笑著對侯虎道:“聽說你的飛刀歷害,露兩手讓我看看。”聽到此話侯虎立刻神采飛揚,他翻身下炕,從腰間取過飛刀,對著屋內的一個簡易靶子,使勁一扔,飛刀端正地釘在了刀靶之上。

侯大勇不由地拍了拍手,誇道:“不錯,小虎還真有本事,我來試一試。”小虎興高彩烈地遞給父親一把飛刀,侯大勇在特種部隊之時,也曾經苦練過飛刀之技,他接過小虎的飛刀,也不瞄準,隨手而發,飛刀“嘣”地一聲,正中靶心。

侯虎一下就跳了起來,拍著手道:“父親也會飛刀。”

父子倆正玩得高興,屋外已經響起了腳步聲,數個仆人提著向個提籃,將數盆散著著幽燕風味的菜品擺放在桌子之上,安好酒席,秦家河笑道:“侯相,還需要什麽?”

“差不多了,菜不在多而在於味道,一個人只有一個肚子,又能吃下多少,以後,家中宴席也要註意控制數量,不要弄得太多。”

秦家河連連點頭,退著走了出去。

等到侯大勇和阿濟格兩人微醺之時,侯虎已在炕角睡著了。

第二天,侯大勇從東院出來之後,立刻前往中書門下,在大院前,正好遇到了如約前來的三司使張美。

張美見到騎馬而來的侯大勇,立刻下了馬車,在路邊恭敬地行禮,侯大勇跳下馬,笑道:“張相公是當朝元老,如此大禮可折殺在下了。”張美臉上的皺紋深深,這也算是一種資歷,他微微笑道:“侯閣老功在社稷,當然受得起。”

兩人各自謙虛了幾句,就一同往大院走去,張美不肯與侯大勇同行,始終落後二三步,這個距離正是君臣同行時的距離,侯大勇對這個距離心知肚明,他裝作不知,一邊大踏步走進內院,一邊問道:“鹽稅一年有多少?”

三司使張美已明白侯大勇是要過問鹽政,三司使,亦即“鹽鐵、戶部、度支”三司,正是掌管國家財政的機構,張美出任三司使多年,是柴榮最信任的錢袋子。

落座之後,張美喘了幾口粗氣,這才娓娓道來:“老臣務心鹽政數十年,也算小有心得,請侯相恕老臣啰嗦,就從大唐鹽務講起。”

侯大勇也正在為各項開支傷腦筋,正想了解鹽務,便道:“在下洗耳恭聽。”

“唐人興起於河東,河東自古為產鹽之區,擁鹽池十八區,鹽井六十四所,當時直屬於戶部度支管轄,另外,沿海一帶的居民,則聽令他們自由煮鹽買賣,並不課稅,故唐初鹽價極低。”

“轉折出現在天寶年間,安史之亂以後,朝廷急需用錢,第五琦(人名,很奇怪吧,但確實是一個人地名字)為鹽鐵鑄錢使,才改鹽法,把天下山海井竈之鹽,全部收歸朝廷,這就是榷鹽的來歷,當時官賣的鹽每鬥加一百文,成為一百一十文一鬥,凡產鹽之區,都設立監院,監管鹽務。”

張美對鹽政爛熟於胸,對於鹽政的來龍去脈更是一清二楚,侯大勇只知大周鹽政梗概,對鹽政歷史卻缺少了解,一邊聽一邊點頭。

“代宗之時,劉晏為鹽鐵使後再改鹽法,劉晏認為鹽吏太多足以擾民,就由各鹽區的亭戶制鹽,而分別由商人批發銷售,朝廷於是鹽利大增,大歷初年四十萬婚,到大歷末年就增至了六百餘萬循,鹽稅就占了天下賦稅的一半。”

“朝廷收入雖增,但多了一層中間商人剝削,從此鹽價日高,唐德宗時,河中池鹽賣到了三百七十錢一鬥。安史亂後,河西隴右空虛,回紇、吐藩數度入侵,朝庭只得增募兵員,調集重兵對外作戰,戌守邊防,同時,內亂紛起,藩鎮割據,分庭抗禮,朝庭又要調集兵力討伐藩鎮,平定內亂。大量兵員的衣糧酒肉供給,支付召雇百姓搬運諸道行營的糧草的傭金,以及對將士地獎賞之錢,都由鹽利支出。”

“而到了大唐後期,形勢又是一變,地方鹽務又被藩鎮所劫持,朝廷屢欲平鹽價而不得,各地鹽價有增無減,百姓鋌而走險,私鹽於是大盛,如今大周各地私鹽販子為數不少,如今大周全年鹽稅收入不過八十萬婚,大半皆落入私鹽販子之手。”

張美說到這裏,有些沮喪地搖了搖頭。

侯大勇深知自己在西北變相地保護了私鹽販子,道:“朝廷開支日大“必須要想辦法控制鹽利,但是又不能讓鹽價上漲,引起百姓不滿,此事就交你張閣老辦理,務必要有萬全之策。”

張美久務鹽政,他隱約知道靈州和私鹽販子的關系,聽到侯大勇的要求,不禁在心中暗自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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