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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清水河畔(六)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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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創,站立不住,連人帶馬摔倒在地。

何孟是大名府軍中的一名極為歷害的劍手,當初和石虎交手並未落入下風,所以被符彥卿選來率領親衛,他身體觸地就彈起來,手中利劍就朝黑臉漢子刺去。黑臉漢子看到馬上騎手劍法歷害,不敢大意,用木棍朝長劍的中部擊去。

兩人交手極快,數招之內未分勝負。符彥卿的親衛們訓練有素,六名親衛分為為兩排護住了符彥卿的馬車,其餘親衛則跳下馬,向交手的兩人撲去,親衛們不是江湖中人,而是久經戰陣的軍士,他們頭腦中沒有單打獨鬥的概念,見指揮使和人打了起來,就想一擁而上擒住來人。黑臉大漢身邊有十來個人,他們並不是一轟而上,而是手持木棍列成一排,棍尖朝向沖上來的親衛們,慢慢向親衛們逼來。

符彥卿坐在馬車中,一直註視著現場,黑臉大漢打馬腿的功作,是步軍對付馬軍最常用的一招,這名黑臉大漢把這招用得爐火純青,絕對是練習過千百次,江湖中人盡管好勇鬥狠,可是很少有人能夠把這招使用得如此精純,符彥卿毫不猶豫地斷定這個黑臉漢子是個老軍士,而親衛們的陣勢更是說明這是一群經過沙場征戰的軍士。

與這群軍士對峙的十多人全部站在商鋪的大門前,商鋪上掛著招牌——富家商鋪,這些人個個身強力壯,手拿著棍棒,一聲不響地看著親衛們和黑臉大漢發生沖突。

富家商鋪的真正大老板是侯大勇,大梁稍有些規模的商人群皆知道此秘密,大家對此也沒有覺得十分奇怪,雖說此時商人地位並不高,但是商人掌握的錢財著實讓那些官場大佬們羨慕,不少官場大佬都明裏暗裏控制著一些產業,這也是公開的秘密。符彥卿城府頗深,他早就知道富家商鋪的秘密,但是侯大勇、符英沒有提及此事,他也就不問,彼此心照不宣。

符彥卿心念數轉,他探頭走出車廂,頗有威嚴地道:“都給我住手。”

黑臉大漢肩上已著了一劍,肩頭上一滴滴鮮血往下流,他是侍衛軍中的一名指揮使,叫李潁川,擅長使用陌刀,陌刀可劈可刺。威力極大,這木棍用起來實在不怎麽稱手,對手劍法精熟,劍尖就如毒蛇一樣籠罩著他的要害部位,黑臉大漢在對手的逼迫之下,棍法不知不覺間向陌刀刀法轉變,他肩頭中劍的時候,手中木棍也刺中了對手的肩膀。不過鈍鈍的棍頭根本刺不透對手的軟甲。相較之下,他吃虧不小。

何孟一招得手,肩膀被對方刺得極為疼痛,他暗自吃驚,若黑臉大漢用的是帶有尖頭的武器,這一刺也會讓自己受傷,聽到魏王發話,他舞了一個劍花,向後退去。

符彥卿對著黑臉大漢道:“你是禁軍軍官吧,什麽職務。是侍衛司還是殿前司?”

黑臉大漢李潁川見出來之人身穿紫色朝服,長須及胸,很是威嚴,是一位高品級官員。李潁川是李重進的親信軍官,京中高官他幾乎全部認識,這位高官定是進京的節度使。他猛地想起李重進說過魏王、天雄軍節度使符彥卿已經進京了,頓時臉上變色,李潁川不願意暴露身份,他對符彥卿拱手道:“多有得罪。”回頭對手下道:“快走。”

何孟回頭看了符彥卿一眼,符彥卿沒有說話,他也就不敢追擊,這一群人轉身朝西而去。很快就拐進一個小巷子,在符彥卿面前消失。

符彥卿扭頭看了富家商鋪一眼,一聲不響地回到車廂裏,很快,符彥卿的車隊朝大梁侯府方向而去。

何孟走到戰馬身邊,看看戰馬前肢被軟軟地耷拉著。用手摸了摸,馬腿骨已斷成數塊,已經無法治好了,何孟沒有猶豫,對著馬脖子就是一劍,這一劍切斷了戰馬的大血管,鮮血隨著抽出地長劍噴湧而出,戰馬嘶啞地叫了數聲,就不見動靜了,這幾個動作,極為利落,圍觀的百姓看得呆住了。一名軍士跳下馬,把戰馬讓給何孟,何孟跳上戰馬,追著車隊而去。

下馬的軍士則留下來處理戰馬的屍體,在軍中,戰馬死後都會和軍士一樣享受土葬待遇,只有在極為特殊的情況,軍隊中才會出現吃戰馬的情況,他大聲地喊道:“我給五十錢,誰找個車來幫我運馬。”

圍觀的大梁城內老百姓見一場好戲就這樣完了,心猶不甘,嘀咕著散去,很快,就大梁城內的茶館裏,就出現了黑臉漢子大戰金甲劍客的評書,評書極盡誇張之能事,最後,演變成兩位偷入凡間的神仙在大梁城內決戰。

站在富家商鋪大門口的領頭之人是吳七郎,他本是私鹽販子,被侯大勇收服之後,成了孟殊用得極為順手的助手,富家商鋪在大梁成裏開了四個店鋪,東西南北城各有一個,這一段時間,總有侍衛司的軍士穿著平民服飾在商鋪裏來搗亂,吳七郎就帶著幾名得力手下,在張家大院裏候著,隨時準備著應付侍衛司軍士的騷擾。符彥卿的車隊過來之時,吳七郎正好帶著手下和李潁川等侍衛軍軍士對峙,李潁川他們在富家商鋪裏搗亂,全部是身穿著便服,吳七郎早就知道他們是侍衛司的人,也不揭破他們,雙方心照不宣地交手數次,誰也沒有占到便宜。

吳七郎在大梁侯府裏面見過這架馬車,他知道這架馬車是魏王所用,因此,何孟令他們閃開之時,吳七郎立刻退到富家商鋪門口。

爭端平息後,吳七郎便帶著人回到了富家大院。孟殊現在已是富家大院的第一號人物,大梁侯府修葺完善之後,符英特意交待孟殊,讓他和妹妹孟真搬進主院去住,孟殊聽完吳七郎的陳述之後,對吳七郎道:“我已經查出了黑臉大漢的身份,他叫李潁川,是侍衛司步軍指揮使。”

吳七郎笑道:“難怪這廝武藝著實不錯,居然是一位指揮使,他今天遇到硬點子了,被魏王的親衛傷了肩膀。”

“依你看來,侍衛司為何跟我們富家商鋪過意不去?”

吳七郎久歷江湖,頗通社情世故,他道:“在江湖上若出現這種事情,最有可能是同行相嫉,近來城北富家商鋪旁邊開了一家大商鋪,南來北往的貨品著實不少,這一段時間一直在和我們較勁,我估計侍衛司軍士定是這些人召來的。”

“富貴堂,即富且貴,這名字取得不錯。現在大梁城內稍大一些的商鋪,背後都有朝堂內高官的影子,不知這新近出現的富貴堂是何來歷,侍衛司的指揮使都為他充當打手,大梁城是侍衛司和殿前司禁軍的地盤,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件事情頗有些麻煩,不知符娘子有什麽好辦法沒有。”

正說話間,杜剛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進院後,對著孟殊和吳七郎拱了拱手,然後坐在一邊,並不說話。過了一會,一個年輕女子端著一壺茶,從院外進來,卻是孟殊的妹妹孟真,她進屋後,對著杜剛道:“喝茶吧,這茶是剛從閩地運過來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風華朝霧,很有一番風味。”杜剛推辭道:“謝謝孟娘子,我這有茶了。”吳七郎在旁邊笑道:“孟娘子,我是最喜歡閩茶的,不如我喝吧。”孟真抿嘴笑道:“原來吳大哥也在這裏,我沒有看見你進來,我去給你泡一杯。”吳七郎哈哈笑道:“算了,喝那些好茶沒勁,不如我這種大磚茶。”孟真笑呤呤地出去了。

第四卷 劍指秦川 第一百一拾九章 經營同心(五)

看著孟真走出了大門,杜剛端起茶來喝了一口,茶確實是好茶,醇香淡雅,就如雨後森林裏的空氣一般清新,杜剛知道孟真的心意,可是小蓮子占滿了他的心胸,至少現在還裝不下其他的女子,杜剛默默地把茶杯放在了桌上。

吳七郎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好漢,被侯大勇收服後成了孟殊的得力助手,他現在是富家商鋪的武教頭,負責傳授商隊隨員的武藝,同時還肩負著保護富家商鋪的責任,不過,他只是在富家商鋪做事,沒有涉及飛鷹堂的事務,吳七郎是個責任心挺強的漢子,總覺得侍衛司來商鋪搗亂是他的失職,就對孟殊道:“侍衛司李穎川那個鳥人,總是到商鋪來鬧事,我一定要找個機會教訓他,免得他就如蒼蠅一樣嗡嗡地總是粘在商鋪門前。”

杜剛在飛鷹堂中任副堂主,是孟殊的副手,負責飛鷹堂的具體事務,他聽到李穎川的名字,皺了一下眉毛,道:“李穎川是李重進手下的指揮使,武藝了得,他為何專門找富家商鋪的麻煩?”

孟殊接口道:“估計是富貴堂幹的好事,其實富貴堂實力頗為不俗,且有侍衛司的人撐腰,一直在大梁城內和富家商鋪爭生意,爭不過我們就想出這個下三流的招術。”

吳七郎縱橫江湖的時候,以勇武之名聞於私鹽團夥,聽到杜剛誇獎李穎川,頗有同感地道:“以前當私鹽販子的時候,總覺得官軍不堪一擊,現在和官軍混在了一起,才發現官軍中武藝高強者著實不少,節度使自不必說。敗在他手裏我心服口服,就說今天在富家商鋪門口交手的兩個人,我就沒有取勝的把握。”

孟殊笑道:“吳郎不必過謙,今天你遇到的兩人都是官軍中的佼佼者,跟著魏王的軍官是親衛統領何孟,此人當初和石虎節度副使交過手,兩人打成了平手,黑臉漢子李穎川也是侍衛軍步軍中一等一的好手。照我看來,你們三人的武藝在伯仲之間。”

吳七郎站起身來興致勃勃地道:“李穎川既然不以侍衛司的名義出來鬧事。肯定知道富家商鋪的背景,因而有所顧忌,我們就以假當真,設個陷阱來揍他一頓,讓侍衛司的幾個官軍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孟殊道:“這個計策你先想著,做不做我得去問符娘子。”

吳七郎走後,杜剛從懷出取出一張紙,遞給了孟殊。孟殊看完後,臉色微變,他說道:“是從中書門弄出來的。”杜剛往門外看了一眼。孟殊的主院外有一圈三米高的圍墻,等閑人等不能入內,杜剛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小門和主院地小院子,若有人進來則一覽無餘,孟殊談重要事情的時候常常門打開,這樣可以避免有人聽墻根。杜剛輕聲道:“為了拉攏這個給事中,飛鷹堂可花了大價錢,還用上美女計,現在總算有些用場了。”

孟殊知道此事進展得頗為費勁,這個給事中是個儒學弟子,極受面子,偏又貪婪無比。就道:“杜郎切莫小視這位中書門下的給事中,他雖說品級不高,但是這個職位卻是大周朝廷的中樞之地,花再大的價錢也值得,這份情報非常重要,要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同心城去。讓節度使提前作好準備。”

說到這,孟殊說一句,“稍等一會。”就朝裏屋走去,孟殊很快就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個軍牌,笑著說道:“恭喜杜指揮使,今天晚上請我喝酒。”

杜剛接過軍牌,只見上面是自己的姓名、年齡,所屬部隊,職務一欄上則是黑雕軍馬軍指揮使,杜剛感慨萬端地道:“離開黑雕軍這麽久,總是擔心節度使把我們這些人忘記了,看來節度使還沒有忘記我們。”

“這一年多來,飛鷹堂擴張得十分迅速,人數已達到四百五十七人,節度使對飛鷹堂的工作很是滿意,他已經同意把飛鷹堂和富家商鋪分開,飛鷹堂以後就要單獨在各地設立堂口,各堂口完全脫離各地富家商鋪分店,經費直接由飛鷹堂總堂撥付。”孟殊加重了語氣,又道:“這封信的內容十分重要,也是飛鷹堂從富家商鋪分出來前的最後一次任務,務必要辦好,不要給飛鷹堂丟臉。”

杜剛迅速站了起來,道:“好,我立刻去辦。”

孟清慘死後,孟殊就和孟真相依為命,孟殊極為疼愛妹妹孟真,把孟真從滄州接回來之後,就一直把妹妹帶在身邊,到了大梁後,孟真就住進了富家大院中最安全的這個主院,孟真坐在小屋中,咬著嘴唇,看著杜剛快步走出了小院。

吳七郎和杜剛離開小院後,孟殊走到門口,喊道:“孟真,你過來。”

孟真忸怩地來到孟殊的身邊,孟殊有些心神不定地上下打量了一會孟真,卻並不說話,孟真被看得有些心虛,她撤嬌地拉著孟殊的衣袖:“大哥,別這樣看我。”孟殊嘆了一口氣,微微一笑,“那個閩茶叫什麽名字?叫風華朝霧吧,你從哪裏弄來的,怎麽不泡給哥哥喝?”孟真臉色微微有些緋紅,她笑著說:“什麽風華朝霧,那是我編著玩的,哥哥要喝,我給你泡去。”說完,自顧自跑出屋去。不一會,孟殊端著一杯風華朝霧走進了小屋。

孟殊現在的職權遠遠高過富鞏,富鞏只是富家商鋪的總掌櫃,而孟殊不僅是富家商鋪的總掌櫃,還是飛鷹堂的總堂主。富鞏從普通的帳房先生驟然升到高位之後,受不了大權在握的刺激,頭腦發熱之後,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孟殊親眼看到了富鞏盛極而衰的過程,他心裏十分清楚,所有這一切是誰給予的。既然侯大勇能給你榮華富貴,收回來又有何難,因此,孟殊比富鞏要清醒得多。風華朝霧帶來了山野的清新,孟殊嘆道:“富貴真如浮雲啊!”

嘆完氣後,孟殊開始聚精會神整理思路,侍衛司步軍指揮使李穎川多次到富家商鋪來搗亂,這絕對和富貴堂有關系。富貴堂若真是侍衛司高官的產業,此事只能交給符英來解決。

想到符英。孟殊心中顫抖了一下,自從符英射殺了住持後,孟殊就對這個高貴的女子可魂繞夢牽,二年多來,他把相思之情死死地埋藏在內心深處,可是,符英的音容笑貌就如野地裏地雜草,總是能在不經意間,冒出嫩嫩的草尖,戳痛孟殊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孟殊走進大梁侯府的時候。符英還在小睡,他只好百無聊奈地在小廳等候,大梁侯府原是大將軍孟漢卿的府第,孟漢卿獲罪之後,此府就衰敗下來,孟殊他們第一次進來之時。府內雜草叢生、老鼠縱橫其間,和民間傳說中的鬼宅頗為相近,經過大規模整修之後,府第重新變得生機勃勃,站在小廳口,可以看到一株株盆栽地海棠花朵鮮艷奪目,孟殊信步走到海棠處。只見一朵朵淡紅色的重瓣海棠花,在秋風中怒放,空氣中有一股若隱若現地香氣,孟殊本是讀書人出身,面對如些美景且無人之時,便露出了青少年時期的痕跡。隨口呤道:“一樹花開二欣,枝柔葉茂獨斯文,緋霞淡彩風流韻,占卻春光五六分。”

呤道此時,孟殊突然發現,這些海棠為何在春天開放,而且海棠花並無香味,為何這些海棠花有著隱約的香味?孟殊扭頭朝院內看去,花叢中有一個長相厚道中年花工正在剪枝。

“這種海棠來自西蜀的昌州,只有昌州產這種有香味的海棠,昌州因此名為海棠香國,這些花都是西蜀國主進貢的。”中年花工說起花木來,精神抖擻起來,“至於讓海棠秋天開花,其實也很簡單,我們家世代種花,頗有些心得,在每年的七月份,把這火花移到陰涼處,澆水量慢慢減少,要讓海棠葉子掉得差不多,但是又不能讓其發新芽,這樣過了三十天到四十天,再把這些海棠花放在院了裏,加大澆水量,再施一些農家肥,很快就會開花。”

這位花工雖說相貌平凡,可是思維清晰,口才特別好,經他這麽一解釋,孟殊就對海棠花的來歷、為何有香味,為何在秋天開花這個問題了解得一清二楚,他不禁對這個花工高看了一眼。

“孟掌櫃來了。”符英帶著一個侍女,走到了小廳,軟布鞋十分輕巧,來到小廳時,孟殊還有和花工交談。

符英中午用過餐後,就陪著兒子宗林玩耍,小睡醒來後,得知孟殊在小廳等候,略略梳理一番,便來到了小廳。孟殊現在軍職已升至步軍副都指揮使,可是,有外人在場,符英還是稱呼他為孟掌櫃。

孟殊聽到符英的聲音,連忙回過頭去,符英穿著淡黃色長衫,臉上還帶著小睡的慵懶,孟殊心中不自覺地顫了一下,他恭敬地應道:“多有打擾了。”

“這次黨項人襲擾邊地,涇州、鹽州富家商鋪分店地貨物損失嚴重,現在渭州、延州等地軍隊雲集,對買賣影響頗大,孟掌櫃有何良策?”

孟殊坐得筆直,聽到符英問話,就欠了欠身體,道:“西北的生意主要靠鳳州,鳳州現在眾商雲集,交易量節節攀升,其他的幾個地方交易額只是鳳州的零頭,涇州、鹽州、渭州和延州的損失可以忽略不計。只是近一段時間,大梁城內的富家商鋪遇到些麻煩,有一夥人專門找富家商鋪的麻煩。”

孟殊把侍衛司的步軍指揮使李穎川化裝成老百姓來搗亂的前前後後詳細講了一遍,也包括了李穎川和何孟發生沖突之事。

聽說侍衛司的指揮使參與了其中之事,符英憤然道:“不知禁軍中哪一位將領是此事的幕後主使?大姐剛剛病逝,就想欺負侯家,這些人真是不長眼,我們侯家沒有這麽好欺負。”

符英在幕後掌管富家商鋪一年來,她的精明讓孟殊不敢有絲毫輕視之心,現在聽到符英的態度。雖說並沒有說什麽具體的處理辦法,也覺得心中有了底氣。

符英繼續道:“侍衛司不少將領都是父親的舊屬故友,內外馬步軍都軍頭袁彥是家父的舊友,他八月調任曹州節度使兼侍衛步軍都指揮使,他的娘子和我很是熟悉,我抽個時間到袁府去一趟。另外,你要想辦法教訓那個李穎川,他不是假扮成老百姓嗎。你們就把他當成潑皮來對付。”

孟殊聽了此言,心道:符娘子的主意和吳七郎如出一撤。吳七郎原是江湖中人,有這種想法不奇怪,符娘子長於高墻大院之中,卻和吳七郎有著相同的想法,難道,溫良仁厚只是用來騙那些讀書人的,盜賊和高官根本不相信這一套。想想我的過去,一介書生,除了會念“之乎者也”以外,屁事不懂。連妹妹孟清也保護不了,若不是在黑雕軍中歷練一番,現在還以為自已讀了聖賢書,才高八鬥,可以濟世救人。

符英伸出纖纖玉手,理了理落在額頭的一絲黑發。道:“孟副都指揮使盡管放手去做,李穎川假扮百姓騷擾地方,放到哪一個衙門都沒道理,只有不把他打死,就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孟殊收回了心神,道:“好,這事我讓吳七郎專心去籌劃。一定要讓李穎川吃不了兜著走。”孟殊略略頓了頓,又道:“富家商鋪七、八、九月的帳冊過幾天就送過來,我初初地看了一下,這三個月收入頗為可觀,富家商鋪一年的總收入快抵得上一個中等州的財稅了。”

符英對於富家商鋪快速擴張的財力即喜且驚,按照傳統的觀念。禍福相依並隨時轉化,符英對此信之甚深,想到富家商鋪積累的巨額財產,她在心中實在有些不安,因此,在家中專門供上了兩樽佛象,保佑家中一切平安。

符英對孟殊道:“富家商鋪要多做些善事,特別是各地遇到災害之時,要多放些善款出來,還有,各地收養棄兒的慈幼局、收養孤老的養濟院、收養病殘的安濟坊和收葬棄屍的漏澤園,都事關百姓的生老病死,卻是各縣最無錢財的行當,各地分店可以上報總店後,有計劃地資助一些,這也叫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吧。”

孟殊連忙點頭道:“此事隨後就命人著手去辦,不過,善款規模要控制好,且必須報總店,否則那些分店難免從中做手腳,中飽私囊。”

符英對孟殊的辦事能辦和人品頗為信任,這一年來,符英屢次不經意間考察過孟殊,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因此,符英對孟殊很是信任,但是,信任歸信任,富家商鋪的財務制度還是越來越嚴格,畢竟有富鞏的前車之鑒,符英不想讓孟殊走上富鞏的道路。

“還有一事,朝中的要害部門、辦事衙門,平時該打點的要去打點,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符英知道孟殊在主持飛鷹堂,只是侯大勇不願意符英涉及太多的陰謀詭計,因而符英並不具體管理飛鷹堂事務,這次由於出現侍衛司軍官在富家商鋪搗亂之事,符英就在大方向上提醒孟殊。

孟殊起身告辭之時,隨意問道:“門外的海棠花美若花中之仙,那個花工也很有意思,他剛剛給我講了一番香海棠的來歷,讓在下很長了些見識,以前好象沒見過這名花工。”

符英最喜歡海棠花,見孟殊對這些花有興趣,高興地道:“這些花是少見的香海棠,只產在西蜀的昌州府,是壽安公主送給我的,壽安公主心細,不僅送了花,還把花工一齊送了過來。”

聽到這個思路清晰的花工是壽安公主送來的,壽安公主的丈夫就是殿前司都點檢張永德,這就讓孟殊暗生警惕,壽安公主是京城貴婦中有名的人物,不少貴婦繞在她的周圍,雖說貴婦之間相互贈送仆人是常事,可是孟殊從直覺上感到這個花工有些可疑,只是沒有任何憑據,孟殊不敢輕易把這個疑問說出來。

孟殊回到富家在院之後,吳七郎正在屋內焦急地等著他,見到孟殊回來,興沖沖地迎了上來,兩人來到主院後,吳七郎就高興地道:“我想了一個收拾李穎川的好主意?”

孟殊有了符英撐腰,豪氣地道:“只要不弄出人命,就沒有什麽了不起。”

吳七郎神秘地道:“大梁城內有兩支禁軍,侍衛司和殿前司水火不容,我們就假冒殿前司禁軍狠揍那個黑臉漢子李穎川。”

孟殊噗嗤笑了出來,搖頭道:“這栽贓之計未免太過簡單,李穎川又不是傻瓜,這一段時間他老是找我們的麻煩,若被人暗算,只要稍稍動動腦筋,他就能猜出是我們在搗鬼,還有沒有讓他打破腦袋都想不出來的計策。”

吳七郎道:“我販私鹽的時候,幹的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勾當,文雅一點的話法就叫做——快意恩仇,這等偷偷摸摸的狡計,只有官軍才想得出來。”

孟殊不依不撓地道:“你現在就是官軍,所以必須要想出一條偷偷摸摸的狡計。”

第四卷 劍指秦川 第一百二拾章 經營同心(六)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萬丈金光照亮了大周朝的心臟地帶——大梁。

大梁建城的時間十分悠久,春秋時期這一帶是鄭國的地方,鄭莊公命鄭邴在這裏築城,取開拓封疆的意思,城池就命名為開封;魏惠王九年,為了回避秦國的武力威脅,魏國遷移到開封,把開封命名為大梁;西漢建立後,高祖劉邦分立梁國,封彭越為梁王,國都亦在大梁;隋唐時期,因大運河汴河段的重要作用,開封成為水陸交通的軍事重鎮汴州;五代時期,梁、晉、漢、周相繼建都開封,名為汴京。

由於有這些歷史淵源,在大周朝民間,開封、大梁、東京,都是指的同一個地方。

大梁城作為一國之都,經過梁、晉、漢、周數十年的經營,已經成為大周朝最大的城市,城內人口密集,市場繁榮,街道上來往穿棱的人流中,不時會出現吐蕃人、回鶻人、契丹人、南詔人以及更遠的薩曼人、黑汗人,這些胡人衣著明顯不同於中原人的服飾,或粗擴或華貴,使大梁城很有些唐都長安的非凡氣派。

黑臉大漢李穎川和十幾名軍士穿著普通老百姓的衣服,有說有笑地坐在一家面館前面,這家面館名為太原面館,開張了一年多,由於味道不凡,生意極為火爆。

面館小雖小,可是極為幹凈。掌櫃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他拿著揉好的橢圓形面塊,手持一塊薄鐵征,嫻熟地削著面條,面條如白色的瀑布一樣撲向了翻騰的大鍋。很快,幾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端上了方形桌子,太原面館的刀削面獨具特色。粗而有韌勁地面上蓋著幾塊厚厚實實的牛肉,下面還墊著些時新菜葉子,可謂色、香、味俱全。李穎川端過牛肉面,先嗅了一下面湯的香味,再用筷子夾起一塊方正的牛肉,送進了有些流口水的嘴裏。

隨著刀削面一碗碗盛上來,一陣陣“呼哧、呼哧”的響聲整齊地飛了起來。

侍衛司軍士們吃得正帶勁的時候,街道拐角處傳來了“抓強盜”的呼喊聲,一個小孩子飛快地朝太原面館跑來。他身後數十米,有一群人喊叫著追了過來。這個小孩子跑得極快,跑到面館時,他似乎停不了腳步,直直地朝正在津津有味吃面的李穎川沖了過去,李穎川見勢不對,伸手去抓這個小孩子,誰知這個小孩子滑如泥鰍。猛地一低頭,鉆到桌子下面,然後用力地一拱,把桌子頂翻在地,桌上地面全部潑灑在地上。李穎川身手敏捷,一側身躲過了面條的湯水,大怒之下,伸手就朝小孩子抓去。這一抓十分快捷,抓住了小孩子的衣服,李穎川嘴裏罵道:“小兔崽子,這麽小就要當強盜,這下看你往那裏跑。”

李穎川罵聲未落,手中一輕,只剩下一件衣服,那小孩子竟然使了一招漂亮的“金蟬脫殼”,光著上身。朝竈臺方向奔去,面館小掌櫃大喊一聲:“小強盜,那裏逃。”猛地一腳向小孩子踢去,小孩子敏捷異常,閃過這一腳,飛快地跑了,而面館掌櫃這一腳。不偏不倚地踢在了熱氣騰騰的面鍋上,一鍋的開水就朝李穎川等人澆了過去,面館裏一片熱氣。

兩名緊跟在小孩子身後的侍衛軍軍士,被這滾燙的面湯淋在了腿上,痛得如殺豬般叫了起來。

這時候,數十名手持棍棒的漢子沖進了面館。人群中有人大喊:“這些人和小孩子是一夥的,也是強盜,捉住他們。”

隨著喊聲,面館裏馬上打成一團,十幾個侍衛司軍士根本來不及做任何解釋,只能邊打邊喊道:“我們是侍衛司的人。”而沖進來的漢子們沒有住手的意思,把侍衛司軍士圍在中間一頓猛打,這些漢子看似亂七八糟地沖進來,其實很有章法,迅速把有些昏頭昏腦的侍衛軍分割開,四五個人圍住一個人,狠著勁下手,轉眼間,除了黑臉漢子李穎川,這些軍士都被重重的棍棒打倒在地,然後被死死按住,一個精悍的矮個子,在面館裏游走,凡是有人倒地,他就過去補上一掌,中掌之人立刻就昏了過去,這人步伐靈活,掌勢帶出些道家武藝的模樣。侍衛軍軍士被打昏之後,按住他的漢子就悄悄往其嘴裏了塞進一粒藥丸,這些藥丸是私鹽販子所用的迷魂藥,吃了之後,要昏睡上半天才能醒過來。

圍攻黑臉漢子李穎川初時還以為是一場誤會,可一交手,他就知被人暗算了,圍住他的五個人個個都兇悍無比,出招狠辣,李穎川勉強守了幾招,後腦就著了一棍,他瞪著雙眼,軟軟地倒了下來,倒地後,後腦又中了一掌,嘴裏被塞進一粒藥丸。

大梁城的人口頗為密集,治安卻很好,大街上難得出現這等好看的熱鬧場面,很快,小面館前面就被圍得人山人海,人群中有不少人不停地發布著消息,“裏面圍住了一群強盜,打起來了。”“這些強盜真可惡,前幾天家裏來了強盜,連才買的豬肉都被偷走了。”“這些強盜專門偷小孩子,千萬要小心啊。”

這一段時間,在大梁城,出現了一夥神出鬼沒的盜賊,天天都有人家被偷了東西,還有一天晚上十幾個店鋪同時被撬,店鋪裏的財物頗有損失,這些大梁百姓聽說圍住了強盜,就在人群外面使勁喊,“打死這些強盜,打死這些強盜。”

一些國子監的儒生正好從這裏走過,看到如此混亂的場面,禁不住停下了腳步,伸長脖頸朝這邊張望,聽說圍住了強盜,也跟著吶喊了起來。一隊殿前司軍士路過這裏,見到如此混亂的場景,便大聲喊道:“我們是殿前司禁軍,大家快快讓開。”禁軍們邊喊邊用腳踹拳打,很快就來到了小面館。

沖進去打人的漢子們把侍衛司軍士打倒之後,東一個西一個混入了人群,小面館裏只剩下七八人。殿前司的一個小頭目模樣的人,大聲喝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一個年輕人拱手道:“稟報軍爺,這是一夥強盜,被大家夥發現後,追到這裏把他們擒住了。”

這個殿前司小頭目大聲問周圍的老百姓:“這夥人是不是強盜。”

人群中立刻響起了呼喊聲:“他們是強盜,打死這些狗強盜。”無數的鞋子、菜梆子、石塊朝面館飛去。

殿前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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