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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回到大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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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新進不用回頭,聽聲音,他就知道是沈默寡言的步軍副都指揮使趙文。

趙文是顯德二年從滄州軍選到禁軍中來的,任殿前司步軍副都指揮使,他是殿前司步軍將領中武藝最好的,在征南戰役中,屢次當先鋒,立了不少戰功。

但是,他不是趙匡胤的結義兄弟,也不是其舊部,和黑雕軍幾位校尉遇到的情況一樣,職務久未升遷。原來的步軍都指揮使調走後,升任步軍都指揮使是同為步軍副都指揮使的羅彥環,他是趙匡胤的舊部。趙文在進入出境禁軍前一直官遠亨通,投軍以來,屢立戰功,不了數年已經做到滄州軍的折沖都尉,又被挑選為大周禁軍,成為禁軍將領,他本來想憑本事大幹一場,只是,到了禁軍後,他就在殿前司步軍副都指揮使的位置上原地不動了,一年以來,不少曾經的手下紛紛升官,軍職比自己高的有兩人,另有五人和自己平起平坐。趙文對此也是滿腹牢騷,他把這一切歸罪於投敵的堂弟趙武,若不是他投敵,自己也不至於如此。

他在大梁城內,沒有家眷,有事無事,總是在軍營裏轉悠,剛轉到營門,就看到了打鬥的軍士和匆匆趕來的侯大勇,他站在營門沒有出聲,只是靜觀其變,當校尉鄭新進邀請侯大勇進軍營之時,他才冷冷地發話。

“不經主帥同意,外人不得進入軍營”確實是殿前司禁軍的軍規,只不過這條規距主要適用於戰爭情況,在和平時期,這條規距早已形同虛設,因為每天進出殿前司步軍軍營的人著實不少,若都要經步軍都指揮使同意,步軍都指揮使要被煩死。也無必要,況且,他家在大梁,城內,沒事的時候,他常常呆在自己府上。若事事要報告他,則軍營中許多事都做不了。所以,需要進軍營辦各種事情的外人,一般只需要執勤軍官同意就可以進軍營。

現在,趙文提出這條軍規,鄭新進雖然不以為然,確也無話可說,畢竟。執勤官同意外人進營,只是軍營潛規則,侯大勇雖然官職高,對禁軍來說,仍是外人。若上了桌面,按照軍規,侯大勇進入軍營還是需要步軍都指揮同意。

鄭新進十分機靈圓滑。聽到趙文出聲,就對侯大勇道:“這是殿前司步軍副都指揮使趙文將軍。”然後擺出一幅比平時恭敬得多的姿態,到趙文面前行過軍禮,垂手立在一邊,不在說話。

侯大勇和趙文是老對頭了,在滄州,侯大勇在符英面前。曾使計把趙文摔下了小池。

趙文依仗著禁軍的軍規,臉色倨傲地看著侯大勇,一幅看你怎麽辦的表情。

當年在滄州,侯大勇地軍職比趙文略低一些,現在。兩人軍職差得太遠,侯大勇不願和趙文爭執,他冷靜地把事情緣由講了一遍,最後道:“請趙副都指揮使立刻在軍營裏查找軍士張疤臉,若跑了殺人重犯,你要負全部責任。”

趙文並不害怕,冷冷地道:“未將是殿前司步軍副都指揮使,沒有都指揮使的命令,不敢隨便在軍中拿人,這裏不是鳳州,請節度使自重。”

鄭新進幸災樂禍地看著趙文和侯大勇頂牛,他順水人情已經做了,現在所有的事都和他無關,沒有他的責任,鄭新進不知道侯大勇和趙文的過節,不過,他早就看趙文不順眼,希望事情鬧得越大越好,他心裏道:“小小的趙文,如何能鬥過堂堂節度使,更何況,侯大勇還是當令陛下地連襟。”

聽到趙文如此說,杜剛被幾名軍士死死拉住,他用吃人的眼光緊緊盯著趙文。

趙文話說得無禮,侯大勇右手幾次碰了碰腰間的手槍,這支手槍好久沒有用過了,他恨不得抽出手槍當場斃了趙文,可是,趙文雖說是拿著雞毛當令箭,但他確實拿著雞毛,若自己硬闖,在大道理上是說不過去的。

侯大勇指著趙文道:“侯大勇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你要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若放走了張疤臉,我遲早取你項上人頭,你不要落得和趙武一個下場。”說完,不再理會趙文,轉身就走。

“趕快通知孟掌櫃,馬上趕到侯府。”侯大勇走得極快,邊走邊下命令,“叫周繼才也來。”

“通知府上備好馬匹。”

“派人照顧好杜剛,不準他出府。”

發布系列命令後,侯大勇已經走回了侯府。

符英坐在小蓮子身邊,低頭垂淚,而小蓮子躺在床上,就如睡著了一般。小蓮子是符英的貼身使女,侯大勇對她並不陌生,看著溫婉可人就有些調皮的小蓮子靜靜地躺在床上,侯大勇也是一陣心酸。

這和戰場上不一樣,每次大戰,橫屍遍野,神經會麻木地,而在相對和平的環境中,大家活得好好的,一個生龍活虎的人竟外逝去,更令人難以接受。

侯大勇把手放在符英肩上,輕輕拍了兩下,道:“小英,你要節哀。”他一時也說不出其它的話。

符英站起來,把頭靠在侯大勇肩上,抽泣道:“小蓮子比我小一歲,我七歲時,她就跟著我,十來年了,我們倆從來沒有分開過,她名義上是使女,其實就是我地妹妹,她怎麽會遇到這種事情。殺人的兇手找到沒有?”

侯大勇簡單地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用手擦擦符英臉上的淚水,道:“你放心吧,此仇不報非君子。我要到趙匡胤那裏去一趟,他地軍士殺了人,總要給個交代吧。”

侯大勇來到院子之時,孟殊已經到了,站在院子裏,幾個親衛站在身邊還在不停地講,見到侯大勇,孟殊趕緊過來。

兩人到了書房,侯大勇道:“這件事情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分析,這幾人殺了人後,十有八九不會回軍營裏,你立刻組織飛鷹堂全體出動,集中精力查找這幾人的下落,這幾個人。一個都不能跑掉。”

侯大勇雖然心痛小蓮子,可是他畢竟是坐鎮一方的大員,從殿前司軍營回乘,理智很快就占據了上風,他打定主意變壞事為好事,一方面給飛鷹堂增加一點動力,任何機構經歷一些急難險重之事,是得不到有效鍛煉的。這一次,要檢驗孟殊帶的隊伍辦事能力、效率到底如何的好時機。另一方面,侯大勇也想通過一些具體的事情和趙匡胤接觸,看看位於高位地趙匡胤和高平之戰時有何改變,高平之戰時。黑雕軍曾短暫地隸屬於殿前司禁軍,侯大勇和趙匡胤一起護衛過柴榮,從那以後。侯大勇就沒有見過趙匡胤。

孟殊在院子裏,聽到軍士們講這件事地時候,便猜到侯大勇要讓他出馬,他是侯大勇在大梁城布下的一粒棋子,遲早要派上用途的,他腦筋轉得飛快,已經有了初步對策。“我打算從四個方面著手,一是把飛鷹堂散布在各地的人收回來,集中力量辦此事;二是派出人手,守在大梁城外交通要道,雖說這幾人可能早已跑遠。但是為了預防萬一,還是要派人手守交通要道;三是收集情報,判斷這幾人可能去地地方,殿前司禁軍中有以前黑雕軍的軍士,去年底,一名軍士家中有急事,富家商鋪出面幫助他渡過地難關,他現在已是飛鷹堂的成員,我馬上和他聯系,令他務必把這幾個人的具體情況摸清楚,以利亍下一步的追蹤。”

侯大勇對孟殊很是滿意,但是在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他補充道:“我現在要到趙匡胤府上去,請他出面,令禁軍也搜索這幾人的下落,我估計,禁軍捉不住這幾人,最後還是要靠飛鷹堂。”

孟殊道:“禁軍肯出面,那是最好不過,禁軍軍營我們不能深入地搜查。只要那幾人不是藏在軍營裏,掘地三尺,我也要挖他出來。”

侯大勇站起來,道:“開始行動吧,我要去趙匡胤府上。”

孟殊幹凈利落地行了個舉手軍禮,轉身出門。

趙匡胤因為憑著南征之戰功,升為殿前都指揮使、領匡國軍節度使,在殿前司中,成為僅次於殿前都點檢張永德的指揮官,但是,由於這支禁軍是由他親自負責整頓,新的殿前司諸班直以及龍捷、虎捷、鐵騎、控鶴等諸禁軍的指揮官都是他一手提拔地,大多是他的結義兄弟或是曾經的舊部,所以,名義是張永德是最高指揮官,而實際上,軍中的實力派是趙匡胤。

侯大勇帶上一把在渭水岸邊繳獲自回鶻將軍烏柯的精美彎刀,身後跟著兩名親衛,快馬奔到趙匡胤府上。報上姓名一會,只聽得裏面響起了陣陣腳步聲,很快,中門大開,趙匡胤身穿便服,帶著府中一大群人,迎至大門。

“侯郎何時從鳳州回來,可想死兄弟了。”趙匡胤身高體胖,方面大耳,雖然身著便服,卻顯得極有威勢。

“好久不見趙郎,在下可想得緊。”侯大勇見趙匡胤禮數十分周到,先在心中讚了一聲,舉起彎刀道:“邊關之地,沒有什麽好東西,這一把回鶻彎刀,造得十分精美,希望趙郎喜歡。”

趙匡胤也不推辭,接過彎刀,迎著陽光仔細看了看,又用手指試了試刀鋒,道:“這刀十分鋒利,不比橫刀差,刀身彎曲,更利於砍殺,好刀。如此重禮,讓趙郎如何敢當。”

兩人進了小廳,侯大勇也就沒有繞彎子了,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向趙匡胤講了一遍,至於在軍營前和趙文相遇之事,就沒有向趙匡胤講,以免顯得小家子氣,殿前司步軍自有人把此事向趙匡胤稟報。

趙匡胤沈著臉,對一名親衛道:“傳我地將令,全城搜捕張疤臉等幾人,敢於反抗者,一律格殺。”又道:“令管家取銀子一百兩,送到侯府去,為遇害人辦喪事。”一兩銀子可換一吊錢,這一百兩銀子,在當時已是一筆巨款了。

吩咐完,趙匡胤對侯大勇道:“在下禦軍不嚴,才會出這種事情,想來真是慚愧啊,改天我設宴為侯郎接風洗塵。”

侯大勇看趙匡胤處理事情極有頭腦,滴水不漏,便道:“我就不多擾了,改日再會。”

趙匡胤站在大門口,看著侯大勇騎上戰馬,慢慢在街道上消失,久久沒有轉眼。

趙匡胤對跟在身後的從事沈義倫道:“侯郎真是人傑,從滄州、高平到鳳州,數次大戰,未嘗一敗,節度成、鳳、秦、階四州之後,先後打敗了吐蕃人和回鶻人,解除了西部邊患,大周軍才得以盡全力南征。”

從事沈義倫是最先是永興軍節度使白文阿的幕下,現投到趙匡胤門下,極受趙匡胤地重視,他幽幽道:“侯大勇作為一方節度使,居然為了一個使女來找殿帥,其人不是大忠大勇就是大奸大滑。”

趙匡胤笑道:“侯郎自然是大忠大勇。”

沆義倫小聲道:“只怕未必。”又道:“張疤臉定是早就出城了,禁軍搜不到他們幾個。”

趙匡胤早就想到了這一層,他不再回話,轉身朝屋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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