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姐瞧這勢頭暗暗心驚，閃身退馬喝道：“我道是誰敢這麽大膽，原來是你萬刀會中人陰魂不散。”躍身下來，手中劍刷刷刷，又叮的聲震響，連攻四劍。站在樹上哈哈大笑的四人看了方知不可小覷，止了笑聲。佩刀的道：“果然有些鬼門道，先動手收拾了她們再說，殺得了那女娃娃，餘會主定當大是樂意。”其它三人齊點頭道：“好。”也不用兵刃，縱身撲縱過來，一個撲向小燕，一個撲向老車夫，一個撲向羅雪，一個撲向吳明，身手快極。

羅雪大是吃驚，便這時，只見蘭姐急劃一劍向那佩刀的老者，左邊吳明一掌搭在老車夫肩上，將他扔送了開去，落在三丈開外，蘭姐那一劍將那老者阻落，再看眼前，腰掛雙戟的老者撲到了自己右側，呼的一掌拍過來，羅雪刷地出劍，急地一招乳燕投林，使戟的老者不敢擋退身，羅雪縱身落到株樹旁。那佩劍的老者出劍，和陳天怒鬥蘭姐。吳明接住那腰插雙筆的老者，連出兩劍，將他逼退一丈。

羅雪心中怦怦直跳，知道今日兇多吉少，走得一招，突地那邊一聲慘呼，看時只見吳明一收手，從掛筆的老者胸中抽出鮮血淋淋的劍身，那老者卟地倒地，竟是連筆都還沒來得用抽出，就給吳明殺了。蘭姐在兩人急攻下疊遇險招，見五人去了一人又驚又喜，叫道：“殺得好！”陳天知那人太過大意，哼的一聲，一收手插劍入鞘，縱身撲到吳明跟前，使出黑沙神掌，把蘭姐讓給了持刀的老者。幾個老者驟遇驚變，再不敢托大，紛紛亮出兵刃。跟羅雪相對的老者雙戟一出，呼呼風響，羅雪便即連連退步，耳邊不時聞得小燕出劍的叱呼聲響。

羅雪心中怦怦直跳，知道四人當中只自己最弱，也最危險，緊凝心神，見招拆招，偶爾靠樹避身，使雙戟的老者雙戟霍霍，卻也奈何不了她。走得三十多招，忽地一人呀地聲痛叫，卻是和蘭姐對招的那老者左肩中了蘭姐一劍。蘭姐跟著一劍刺進了他的小腹，將他解決了。羅雪心驚肉跳，退得使雙戟老者一戟，忽又聽得聲慘叫——這慘叫是陳天所發。蘭姐殺得一人，便即逼向陳天，陳天單憑黑沙神掌對二人長劍，大是膽怯，一驚之下掌走不靈，給吳明一劍穿心！吳明一劍得手，見羅雪勢危，一招乳燕投林，正中使雙戟老者後心，吳明抽出劍來，中他劍的二人同時倒地。羅雪後退一步，驚得呆了。

吳明一把將她扶住，急道：“受傷了，傷在哪裏？”羅雪道：“你，你殺了他們！”吳明明白過來，松了她肩道：“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你。”一句話說完，眼陡地睜大，持起的手作抖，人象僵硬了般。羅雪大吃了一嚇，扶住他道：“師哥，你怎麽了？”跟著駭然道：“你中了黑沙神掌？”吳明搖頭。羅雪見得稍是放心，只是丁奉極是費力地彎下腰去，咳嗽了聲，靜了靜，手緩緩地動了動，似是死而覆生般，羅雪更是駭異。丁奉這時站起身來，長長地喘了口氣，又伸手抹了抹汗，緩緩說：“沒事，我聞不得血腥氣。”看見他能動，羅雪方大放了心。這時蘭姐小燕扶著嚇得發顫的老車夫走了過來，五人中最後一個老者見勢不妙，借小燕一劍之力一彈跑了，蘭姐小燕把老車夫扶到了車上。察看地上血淋淋的屍身，但看吳明所刺出的每一劍無不是一劍斃命，既兇且狠，心下大是訥罕。

幾人也不葬他四人，把樹稍是拉開，繼續前行，吳明遠離了血腥氣，在車內又咳嗽得兩聲，果然氣息漸均，比先前好些了。羅雪看他良久，止不住說道：“你也是患了重病？”吳明看了看她道：“沒你的病重。”羅雪道：“是什麽時候患上的？”吳明道：“已經一年了。”羅雪奇道：“大師伯怎地不給你治？”吳明道：“止不過是小病，我調一調內息也就好了。”羅雪滿是不信，但聽他不願說，也就不提，又走得一陣，羅雪道：“你剛才出手殺了，象極了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吳明道：“哦，誰？”羅雪道：“他，你昨天聽師伯說過。”

吳明微是一震，說道：“丁奉？”羅雪點了點頭，幽然說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那時還在江西一帶流浪，逢到了他，他為了救我，殺了很多人，他每次殺人的時候出手都很兇，在他的劍下很少有活著的。”吳明道：“你很想念他？”羅雪微是一怔，渾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但是緩得一緩，點頭說道：“我是很想見他，可是再也不會見他面了，假使他現在知道了我在哪裏，等趕到時也是見不著我了。”吳明待得一會，說道：“你是說你只有幾天可活了？”羅雪黯然點頭。

吳明道：“這麽說，你不去南宮世家？”羅雪道：“不去。”吳明道：“假使你仍活得好好的呢？”羅雪道：“假使我活得好好的，我也不去南宮世家，我也從來沒想到去南宮世家。”吳明道：“你不想念你的家人？”羅雪道：“不想。”可是說著也不禁想起來了。

羅雪道：“你相信嗎，我這一生是必死的，早在去年我落在黑沙神掌手裏，險些死了。再往以前，我幾次落到萬刀會手裏，幾次逃命。小的時候我虎哥一劍刺來，也險些一劍把我殺了，是我爹爹一腳把劍踢開，恰恰救了我一命。現在想來，很是後悔，假若當初就死了，那就會隨著我少死好多人，也少了我好些痛苦，我逃脫了這麽多次死亡還是難逃毒手，可見我自從生下來，就是要給別人殺掉的。命運如此安排，使我不得不信；我以前不相信，是因為我那時還小，還不懂事。”吳明靜靜地聽著，聽完說道：“那麽現在你看透了，是因為你長大了。”羅雪點頭。

吳明道：“生死既然都是早安排好了的，你的命也就不見得只幾天可活，說不定上蒼安排你還要活上上百年。”靜得一靜，“就算你能見到丁奉，丁奉也很想見你，但是師伯說過，他殺了好多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殺手，這樣的人，你也想見他？”羅雪道：“他做了殺手，是逼不得已的，你沒聽大師伯說莫。他做了殺手，也許很多人都怕他，但我不怕他，我知道他是不會殺我的。”

吳明咳嗽得一聲，說道“今天來的時候，師叔特地交待了我句話，你道是什麽話？”羅雪道：“什麽話？”吳明道：“她要我離你遠一點，並說他一定會來。”羅雪道：“這是為什麽？”吳明道：“師叔說他一直念念不忘你，從前在百劍山莊的時候是，從師門出來把你送到三家莊是，每個月偷偷地看你更是，這些都說明了——”他咳嗽了兩聲，“其中意思，你是最明白的，師叔怕我靠得你太近，或者會不明不白地死在他的手裏。”

羅雪呆住了，過得半晌說道：“你說他會來嗎？”

吳明不能作答。羅雪也不知，心神惴惴。馬車到了片山野，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看天色又黑了下來，只得止馬路宿。十月冷風習習，眾人生起火。蘭姐把早在小店打尖時備買的東西拿出來，眾人胡亂吃些。一問老車夫，方知到了雞坡山，離麻溪浦還有半天路程。蘭姐這一路來時時擔驚受怕，聽了長長嘆了口氣道：“咱們明天再辛苦辛苦，等到了麻溪浦上了船就好了。”老車夫連連應諾，心道：“不要出什麽事才好。”

羅雪悶悶不樂，心想等到了麻溪浦，吳明一走，自已一人算是落到南宮世家手中了。她感到很不愉快，雖說帶走自己的是救過自己命的小蘭小燕，而且自己也只有半條命了。相反的，吳明來自她感到親切的三家莊，雖很少說話，她也感到對他很是留戀，象是將失去一個老朋友般。她擡眼看吳明，只見他正一個勁地咳嗽，忽來路上響起一騎蹄聲，蹄聲愈奔愈急，聽在耳中清晰至極，不禁微是一驚。

蘭姐小燕霍地起身，連老車夫都站了起來。羅雪心中有些害怕，但一看自己五人，這來的只是一人一騎，也就不怎麽害怕，耳聽得蹄聲漸響，突地心中一動道：“難道會是他！”她想起那日去會南宮真時丁奉獨馬單騎追來送自己的影子，更剛才吳明說丁奉一定會來，因而猜知是他。一想起是他，羅雪整個人都是一震，站在那裏不知怎麽好了，既十分想這個人是他，又十分想這人不是他。

只見來人漸至，見了火光遠遠叫道：“前面可是南宮世家的朋友？”羅雪大是失望，雖然已有一年沒聽到丁奉的聲音了，但這一聽就知不是他的聲音。蘭姐叫：“正是，朋友是誰？”那人把馬更趕得急驟道：“可追上你們了，我是學遠。”近前飄身下馬，趕緊和蘭姐小燕招呼，原是韓中信門下弟子。

羅雪不想在這當兒還能見著三家莊的同門師兄，失落下又是喜道：“學遠師哥，你怎麽來了？”學遠道：“鳳師妹！師傅想你，才派我來看你呀，你還好。”羅雪道：“好。”學遠道：“師哥呢？”擡眼看一人盤膝坐火邊木然不動，正是吳明，嚇了一跳，縱身過去驚道：“師哥，你怎麽了？”吳明臉上似甚至是痛苦，見得他來，緩緩說道：“我沒事，你來這裏何事？”學遠又問了兩聲，確知他沒事，這才說道：“我奉師伯之命過來，有事要請師哥回去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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