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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誰是密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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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朱斌與路巡查完回到杭州,崇禎許婚聖旨也正好到了。崇禎封陶家之女陶慕晴為誥命夫人,從夫,享從二品俸祿,則吉日完婚。而在聖旨的最後,崇禎還說道,待朱斌喜事完畢,帶夫人同往京城,當今聖上要親自祝賀!

對最後的這個命令,朱斌有些難以理解。就算崇禎對自己再如何寵信,派人來祝賀一下也就是了,那一是做臣子莫大的榮幸,又何必非要自己帶著新婚妻子前去?

和黎風等人想了半天,也不明其中玄機。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忽然有人來報,前大學士,內閣首輔周延儒路經杭州,前來求見巡撫大人。

說到這周延儒,也實在是個既幸運又倒黴的人。萬歷年間,才滿二十歲的他就中了狀元,殿試榜試都是第一名。到了崇禎帝登基,終於取得了劉鴻訓,成為內閣首輔。結果在這位置上還沒有坐上多少時候,就因山東叛亂,加上為官貪鄙,任用私人的罪名而被人排擠,托病還鄉。

周延儒這人非常聰明,而且在政務上很有自己一套。只不過此人好財,好色,男女通吃,而且對於同鄉好友的請求從來就拉不下面子,才終於造成了自己的下臺。

至於接替他的溫體仁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民間有民謠說“禮部重開天榜,狀元探花榜眼,有些惶恐。內閣翻成妓館,烏龜王八篾片,總是遭瘟”。

不過朱斌知道周延儒的這次倒臺,可並不代表著他政治生命的終結。在其後過了幾年,他還將重新入閣,執掌大明首輔大權,自己現在交好於他,將來當大有好處。

當時就命人將周延儒請到自己書房,一見到周延儒,他還是那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絲毫也看不出丟官的那份沮喪。看到朱斌,笑道:“老弟臺,現在可以光明正大地這麽叫你了。做兄長的今日丟官罷職,正準備回老家宜興去,路過杭州,想到你老弟現在春風得意,因此過來討口水喝,不會嫌棄我這個落魄之人吧……”

“周大人這是說哪裏話?”朱斌展顏色笑道:“水就沒有了,不過好酒倒有一壺。”

他就在自己書房裏,拿過來一壺酒,放下幾道簡單的菜,說道:“周大人,請,匆忙了些,沒甚好的下酒菜,還請周大人將就一些,恕罪,恕罪!”

周延儒目光閃動,菜的確簡單了些,可他知道,越是這樣,朱斌就越拿他當自己人看待,絲毫也沒有見外的意思。

“現在哪裏還是什麽周大人了,不過一介草民而已。老弟不嫌棄的話,就叫我一聲兄長吧。”隨著朱斌坐了下來,周延儒笑道。

朱斌幫他酒杯裏倒滿了酒,舉杯道:“兄長雖然目前失意,可以你的才能,聖上早早晚晚必然要將兄長請回,到那時,只怕倒黴的該是溫體仁了……”

“溫體仁?他算什麽東西!”周延儒狠狠的把杯中酒一口而盡:“當初不過是我手下一條狗而已,我見他搖尾乞憐,看著可憐,這才在聖上面前舉薦了他,不想這條狗卻反過來咬另外我一口,我早晚必報此仇!”

朱斌勸了幾句,兩人閑聊了會,周延儒忽然笑道:“聽說老弟即將成婚,做兄長的怕是來不及參加了,送上小小禮物,權當聊表寸心吧……”

他拿出一尊小小玉佛,放到朱斌面前。朱斌見這玉佛晶瑩剔透,顯然價值不凡,略略謙遜了幾句,也就收了下來。正好想到皇上讓他帶著妻子去京師一事,想著周延儒久在皇上身邊,想必能看出其中玄機,於是就信口問了一句。

誰想周延儒才一聽完,頓時面色大變:“兄弟,這是聖上對你有了戒心,弟妹這一去,只怕短期內很難再回來了……”

朱斌大驚之下急忙追問,就聽周延儒嘆息著說道:“兄弟,有些話我不妨對你說些肺腑之言。自古以來,大凡做臣子的,就是在外帶兵打仗的,立的功勞越大,就越容易遭到皇上的猜忌,所謂功高震主,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他酒喝得多了,心裏又郁悶,因此說話間已然帶著醉意,不再顧忌什麽:“本朝太祖皇上,身邊諸將,都是與他出生入死的,可一旦得了天下,誰又能得到個好下場……

再說說咱們這位皇上,年輕有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節儉勤奮,什麽都好,可就只有一樣……”

他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就這啊……老弟,你年紀輕輕,即滅山賊,平海盜,屢次大敗金虜,二十不到即封侯,位居封疆大吏,名動天下,都叫你做‘百勝名將’,可你也不想想,天下有哪個皇上願意臣子的名望超過了他?”

他越說朱斌越是心驚,周延儒說的分毫也沒有錯,這些話自己本來也想過,也擔心過,可隨著地位和權利的一步步提升,以及崇禎不斷的恩寵,漸漸的,自己也就失去了警惕……

“尤其這江南富裕地方,乃朝廷糧米軍餉重地,最被聖上重視,因此才派了你來,誰想到你的名望攀升得如此之快,偏偏還手握精兵,怎不讓聖上起提防之心啊……”周延儒繼續說道:“總算好在你終究是皇室宗親,聖上雖然心裏有些不放心,可除了你之外,用其它人更加麻煩,所以最近幾見你也無需擔心……”

朱斌苦笑了下,讓自己消除皇上疑心的唯一法子,就是把自己才成婚的老婆,送到京城裏去當成人質,這還不算,若是自己有了兒子,那對皇上來說就更妙了……

“這些倒也算了。”周延儒向外看了幾眼,低聲道:“我最擔心的,就是聖上在你身邊派了監視你的密探,你的一舉一動,隨時都會傳到聖上的耳朵之中……你想想,歷次出征,聖上從來都沒有給你派過監軍,為什麽?難道僅僅因為你是皇室宗親嗎?”

朱斌心中一陣顫抖,此事果然大有可能。明朝的錦衣衛遍布各地,何其厲害,自己的舉動難保不會洩露。而且崇禎從來不給自己派遣監軍也大有可疑,難道崇禎真的對自己信任到了這個地步嗎?

若是真的無條件信任,也不會有讓自己的老婆去當人質這麽回事了……

可是,如果自己身邊有皇帝密探的話,那又會是誰呢?

“自古伴君如伴虎……”周延儒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老弟,爬得越高,跌得也就越重,你老哥哥我就是這樣的下場,好自為之,好自為之……”

說完,他不勝酒力地趴到了桌子上呼呼大睡,朱斌為他披上件外衣,悄悄走了出去。天上繁星點點,月色皎潔,可朱斌的心情卻惡劣到了極點。身邊放著一個密探,自己的舉動隨時都會傳到皇上的耳朵裏,這份感覺怕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這個密探究竟是誰?黃飆、鄭天瑞他們嗎?不會,這是和自己一起從邊關生死出來的兄弟……黎風?也不會,正是他為自己出了很多如何對付當今皇上的辦法……黃溪?更加是無稽之談了,當初被廠衛追殺的那慘樣,到現在還浮現在自己面前……

“大人,還沒有睡嗎?”就在朱斌沈思的時候,身後一個聲音響起。

朱斌回頭看去,見是暫時充任自己親兵的何凱,他笑了下:“睡不著……何凱,我問你件事,假如你每天吃了什麽飯,做了什麽事,甚至和老婆說了什麽私房話,第二天就會被另一個你最不想讓他知道的人知道了,你會怎麽去做?”

何凱茫然地搖了搖頭。

“這事太難懂了,問你也沒有用。”朱斌苦笑了下。

何凱忽然說道:“大人說的事我不懂,可我想起我們是如何打獵的,不知大人想不想聽?”

“說說。”朱斌心不在焉地說道。

“我們獵人打獵的時候,最怕的就是狼了。狼既兇殘又狡猾,往往獵人設下的陷阱根本騙不了它。有一年,我們山裏出了只獨狼,獨狼是所有狼裏最可怕的,不知傷了我們村裏多少人,可我們幾次獵殺都被它逃脫……

又一次我們進山抓它,再次被它逃了。這時候,我們偶然發現了一只狼崽子,一個老獵人想到了個辦法。他把那狼崽子身上塗滿了毒藥,然後用刀割傷了狼崽子。狼崽子不停地哀號,終於,那只獨狼出現了……

大人,您要知道,狼對於這些狼崽子,從來都是不要性命保護的,果然,那只獨狼看見了狼崽子,不顧一切的叼起來就跑,漸漸的,它跑不動了,因為毒藥慢慢地滲透到了它的嘴裏,終於,這只獨狼倒下,死了……”

朱斌聽著聽著,眼睛裏漸漸放出了亮光,他喃喃自語著道:“不錯,狼能識破獵人的陷阱,可獵人還是可以設下一個狼看不到的陷阱……何凱,我想到辦法了!”

他大笑著走了出去,只留下何凱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那裏。他說這個故事,純粹是看出了巡撫大人心裏不太開心,說了給他解悶的,可自己什麽地方就讓巡撫大人找到辦法了,會讓他突然之間就變得那麽高興……

第二天周延儒從醉中醒來,隱隱想起自己昨晚說過的話,頓時嚇得不輕,這些話萬一傳到了皇上耳朵裏,那可都是抄家滅門的死罪啊,喝酒誤事,喝酒誤事,周延儒只急得來回打轉!

雖然他八成相信朱斌不會出賣自己,可這世道人心難測,萬一呢?

當朱斌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卻看到朱斌滿面笑容,一點都看不出有什麽沮喪的樣子,周延儒又不禁奇怪起來,難道昨天都是自己在醉意中產生的幻覺?試探著問了幾句自己昨天說了什麽,誰想到朱斌卻笑著說他老是要拉著自己,幫他找上幾個漂亮的男童……

周延儒這才放下心裏,朱斌這可是說出了自己最大的喜好,看來自己昨天的確沒有說什麽過分的話出來。

“老弟,打擾了你一天,今天我可就要告辭了。”放下心來的周延儒笑道:“兄弟要是實在覺得無聊了,大可來宜興找我,反正路途也不遠,老哥哥我陪著你喝酒賞景!”

“兄長有空也常來我這坐坐。”朱斌帶著他來到門口,早已準備好了一匹駿馬,幾個隨從:“公務實在繁忙,做兄弟的就不能送你了,兄長一路順風!”

原本以為朱斌會有路費禮物相贈,卻沒有想到什麽也都沒有,周延儒禁不住嘆息人情冷暖,都是嘴上說得好聽,勉強又客套了幾句,這就上路而去。

行了幾日路程,到了宜興地面,那幾名朱斌派來的隨從說道:“朱大人,我等也只能相送到這了,這就要和大人分別了。”

“一路上有勞了!”周延儒抱抱拳說道。

那隨從的頭領見左右無人,牽著自己的馬將韁繩交到周延儒手裏,而後低聲說道:“大人,我家撫帥讓我轉告大人,到了宜興地界咱們就換匹馬,其實小人的這馬也不值幾個錢,可那馬鞍卻是我家大人一點心意,請大人務必收好了……”

說完,也不待周延儒反應過來,即與眾人上馬飛奔而去。

周延儒怔在那一會,想到了什麽似的,拿下那馬鞍,摸著裏面鼓鼓攘攘的,用力撕了開來,頓時面前金光璀璨,原來全是金銀珠寶。

“朱斌啊朱老弟,周延儒謝過你了。”周延儒只覺得眼眶裏濕濕的,低聲說道:“於我落難之時,卻你能如此對我,他日周延儒東山再起之日,決然不會忘了你的贈鞍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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