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低沈的嘆息響起，秦莫緩緩睜開了自己的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廢土般的荒涼：碎石滿地，空無人煙。

他們都死了。逝者死了，它真的被血影殺死了。可是自己為何沒有半點覆仇的快感，有的只是一種難言的沈痛。

三千保境安民的聖騎兵沒有死在逝者手中，卻慘死在血影的殺獄世界裏，哪怕死後，都還被血影利用。

李家村數百口村民，與自己無冤無仇，卻被整村屠殺一空，死不瞑目。

血債，又是兩份鮮血淋漓的血債。

兩士子死了。昨日剛交上的張兄，從此將視我為惡魔，恨我入骨。

小紅也死了，我秦莫來到這個世界數月之後，又成了孤零之人。

“哈哈！”秦莫突然大笑起來，笑聲裏充滿了無盡的悲涼，“張兄，你說得對，我秦莫日後必會有報應的。現在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

“你的願望會實現的，會實現的……”

一滴帶血的淚珠流出秦莫的眼眶，冰涼涼地滑過秦莫的臉龐，滴落下地。

秦莫擦了擦眼角，站起身來。心念一動，神秘的殺訣開始運轉，片刻後，通紅妖艷的滴血刀出現在秦莫手中。

秦莫緊握滴血刀，向著小紅的葬身處緩緩走去，一步一頓，沈重至極。

……

破碎的官道，一個不深的地坑。

地坑裏堆積著許許多多晶瑩無色的碎片，這是小紅的遺體。曾被屍兵撕裂，又被逝者的死亡石板鎮壓。

秦莫慢慢蹲下身來，伸手捧起一塊塊仿若水晶般的碎片。

“小紅，是我秦莫對不起你。若不是因為我，也許你還在域外荒原過得好好的。”

“小紅，其實你不知道。”秦莫輕輕放下手裏的碎片，以刀當鏟，撬動著泥土一點點地灑進地坑中。

“我並不是幻古九州之人。我來自一個叫做華夏中國的地方。中國，華夏，你知道嗎？哦，對了，它還有個名字叫‘神州’！那裏有蔚藍的天空，有古老的黃河，有清澈的長江，還有許多許多流傳千古的人物。”

“比如秦皇帝嬴政，漢武帝劉徹，唐太宗李世民這些千古帝王，比如武安君白起，長平侯衛青，冠軍侯霍去病這些千古名將……”

泥土慢慢將小紅的遺體淹沒，秦莫卻還在喃喃自語。似乎一直以來，那份心底的秘密壓抑得他很苦很苦，卻不敢對任何人說起。除了……

死人！

“小紅，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來到這個世界。那一天，天上出現了一朵奇怪的血雲，我們華夏的黃河母親決堤了。那一夜，萬魔降臨，我的八百多萬同袍全部慘遭屠殺。我也死了，可是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又覆活了。醒來之後，就到了你們這個世界。”

“哦，對了。是一位小姐將我從‘死漠’邊緣救了回去。她叫蘇晨曦，很漂亮。你知道什麽是‘漂亮’嗎？就是美麗的意思。可惜，她與我一樣，家人全死了。不過她比我好，被一位大人物收為了弟子。”

“也就是從那天起，我開始亡命天涯。始皇兵要殺我，雁門關的戍邊神魔也要殺我。呵呵！”秦莫的手有些短暫地停頓，悲涼的臉上隱約浮現出一抹苦笑，“誰能想到，徹地通天的神魔竟然要殺我，當時我才剛剛達到通脈境沒幾天啊。”

“還好幸好有你幫忙，不然那次我就已經死了。小紅，謝謝你帶我來大秦。你我雖然才相識數月，但你卻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朋友。可惜，哎……”

秦莫放下手中的滴血刀，用雙手親自給小紅蓋上最後一捧土。沒有華麗的墓地，連一塊墓碑也沒有，秦莫默默地端坐在小紅的墓前。

冥冥間，秦莫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只調皮的大豬頭。

“媽呀！大哥，我投降，我投降行不？！”

“咕嚕！媽呀，我都說我投降了！你還砍，砍毛線呀！”

“咕嚕，我叫小紅，我會變大豬頭！”

“秦莫，嗚嗚，‘藍天’死了，我娘也死了，死在藍天界了。嗚嗚——”

“秦莫，我沒有負你！秦莫，你聽到了嗎？我沒有負你……”

……

秦莫茫然地伸出手來，想要抓住眼前的那只大豬頭，然而所有的畫面卻瞬間如鏡子般破碎了。

“小紅！我……”秦莫還想說點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卻吐不出來。良久良久之後，秦莫撿起身旁的滴血刀，默默地站起身來。

望了望蒼穹的冷月，再看看冷月下的四周，秦莫在心中長長一嘆，“從此天大地大，卻再也沒有我秦莫的容身之所了。”

“走吧，走吧，走到哪就算哪吧！”

秦莫越過小紅的墓地，向著前方失魂落魄地行去。清冷的月光下，這道人影顯得格外孤寂與淒涼。

茫然中，秦莫驀然回首，望著小紅的墓地，恍惚間，秦莫仿佛再一次看到了小紅的身影，仿佛還聽到了小紅的呼喚。

“秦莫——秦莫——秦莫……”

“小紅，魂兮安息，魂兮安息！”秦莫搖了搖頭，決然轉身，向遠方再次行去。

“秦莫——秦莫——，救我——救我……”

聲音極度微弱，仿如幻覺。秦莫腳步一頓，仔細聆聽半響，隨後一聲苦笑，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去。

“秦莫——救我——，秦莫——救我——救我……”

不是幻覺！這絕不是幻覺！秦莫猛然轉身，一步躍起，降落在小紅墓地邊，瘋狂地扒開泥土。

“小紅！小紅！”

“秦莫——救我——救我……”

“小紅，你等等，我馬上救你，我馬上救你！”

半個時辰的埋葬，卻只用了數息時間扒開。地坑之下，一塊塊晶瑩的碎片在月光下反射著一種微弱的金光。

秦莫見過這種金光，那是‘生命之水’的光芒。在血林荒漠之時，生命之水就一直由小紅在保管。莫非，莫非小紅在臨死一刻，做出了自救。

生命之水，可以延壽命，肉白骨啊。

無盡的驚喜湧上心頭，在這一刻，秦莫顯得無比緊張。

“小紅，我怎麽樣才能救你？我該怎麽做？”

“血——血……”小紅的聲音極度微弱，似乎‘生命之水’僅僅只能保持著它的一縷靈識不滅。

“血，你是說我的血嗎？好，好！你等下！”秦莫瞬間舉起滴血刀，刀鋒緊壓住手腕，隨後猛然一拉。

血，無盡的鮮血從秦莫手腕不斷湧出，源源不斷地滴落地坑，滴在那些晶瑩的碎片上。

秦莫的血液裏似乎蘊藏著極其神秘的力量，在這些鮮血的侵襲下，晶瑩無色的碎片慢慢地開始有了一點微微的紅色。

秦莫大喜，哪知就在這時，鮮血斷了。強大的不死之身讓手腕的傷口僅僅堅持了七息時間，就已完全愈合。

這還是霸道的滴血刀造成的傷口，否則莫說七息時間，估計一息也堅持不了。

然而，大喜中的秦莫顧不得這些，滴血刀再次一劃，鮮血如註，再次流落。一塊塊碎片不斷地變紅，淺紅，緋紅，最後深紅。

小紅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大，充滿活力，充滿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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