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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淚滿襟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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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閑止踩著雪,一腳深一腳淺地走進暖閣。

他淡淡掃了鳳姑母子一眼,將墨色大氅遞給小三登,笑道:“你今日倒精神,這麽晚了也不睡。”

我沈默地看著他,應道:“宮裏來了稀客,自然睡不著。”

其實於閑止的來意,我怎會不明白。

雖說京城是朱家的地盤,可皇族式微,藩王坐大,要從遠南大世子身旁提一個人來,談何容易?更何況,還是他最著緊的那個。

於閑止這才看向地上一對母子,恰巧鳳姑偏過頭來,目光與他對上。那小兒最是機靈,奶聲奶氣地喊了一句:“幹爹——”

於閑止的眉峰微微一蹙,彎身將鳳姑二人扶起,沈聲道:“莫白。”

屋外進來一個扈從。

“將鳳姑和湯兒送回別苑。”

“慢著!”我喝道,“大世子瞧清楚了,這裏是本公主的天華宮,可容得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於閑止背影一頓,回過頭來:“倘若我沒記錯,昌平公主要提本王的人,也沒經過我的同意。”

我看著面沈如水的於閑止,忽然想起一些不相幹的道聽途說——早聽聞遠南大世子為人冷峻,鐵腕手段,難為他在我面前扮了這麽久的笑臉。

我與他僵持著,沈默地站著,不知何時,屋外又開始落雪,稀疏幾粒飄進屋裏,沾地即化。

於閑止驀地嘆了一聲,莫名道:“阿碧,別再任性。”

我卻不知他這個“再”字從何而來,只是看到被他護在身後的鳳姑母子,我竟覺得十分乏力。

莫白還是將這對母子帶走了。於閑止立在窗前,看著外頭愈下愈大的雪,忽然走過來拽緊我的手:“隨我出去走走。”

從天華宮到鹹池門,是漫漫長道,兩旁的宮墻上積了很厚的雪,於閑止牽著我,漫無目的地走。

雙腿陷在雪地裏,走了一會兒,便有些發麻。我彎下身去揉腿,於閑止沈默半日,說:“那年鳳娘是受我表姑指使,會發生何事,她也不知道。”

我直起身來,看入他的眼:“人人都說自己無辜,人人都將過錯推到淮王妃身上,但你們都活得好好的不是麽?而我差點死在冷宮,這個虧,我應當跟誰討去?”

他的眼神雲遮霧掩:“阿碧,過去的,就不要再想了。”

我忍不住笑了,“承蒙大世子看得起,可惜昌平絕非一個大度之人。他人存心害我,我雖不至於以牙還牙,但要我不追究我做不到。”

他的眉峰漸漸蹙起,語氣也變得清冷:“木已成舟,追究一個結果又能如何?”

我心中一沈,沒有答話。

於閑止又牽了我的手,拉著我往回走。我與他錯開半步,只能依稀看見他崩緊的唇線。

良久,他又開了口,聲音輕得像嘆息:“你只是不甘心,或許我不能為你做些什麽,但從此往後,只要你要的,我都給你。”他一頓,忽然用力握緊我的手,說:“別再難過。”

夜是清涼的,大雪洋洋灑灑染得天地浩然,也將於閑止的發絲染得花白一片,我忽然想起一個句子來,朝如青絲暮成雪。

怎麽會難過呢?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我想我今日動氣,更多的只是遺憾,遺憾那些再也沒辦法成全的心願。

我說:“你說得對,我只是不甘心罷了,不甘心一個人死生一場,到頭來竟是一個笑話,不甘心曾有過的期待與美夢,如今全都成了泡影。可我有什麽辦法呢?木已成舟。”

天華宮已近在咫尺,高聳的樓閣矗立在皇城西天一角,分外寥落。

我又想起之前的爭執,不由地笑道:“你知道嗎,方才看你竭力護住鳳姑母子,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一個過客,忽然跌入別人的故事中。”

於閑止回過頭來,眉頭緊皺:“我與鳳娘,並非你想的那般。”

我沒理會他的解釋,擡頭看了眼夜空茫茫,問:“閑止哥哥,你什麽時候回去?”

“阿碧?”他錯愕道,覆又露出一絲欣慰的笑,“你竟是記得的。”

記得又怎樣,連三年前的一段繁華都能化作前塵舊事,遑論兒時的一場相識。

我說:“今年,你千裏迢迢地來京城跟我提親,我其實是很感激的。你對我百般照顧,免我驚,免我冷,我並非全無知覺。你的每一分心意,我都記在心裏。有時候,我甚至想就這麽跟你去遠南過平平淡淡的日子也不錯。我也確實這麽做了。每回你來,我都盡心與你相處。我曉得你愛茶,閑來無事時,我除了翻下傳奇話本子,也會瞧一瞧茶本,學些奉茶之道。我雖有些小氣,有些大而化之,可自問並不曾薄待於你。”

我垂下眸子,“我曉得這些心意,及不上你待我的一分一毫,可是……”我慢慢從於閑止手裏抽出手,“就這麽,算了吧。”

大雪紛飛迷離,於閑止的眸光卻格外沈靜,悠悠的,如古井。

他的唇動了動,卻沒能說出更多的話,只是指了下天華宮,安靜地說:“我看你進去。”

禁宮中,一直有些碎語,我自冷宮出來,也聽得一些。說淮王在南面的那塊封地,是塊陸水交通四通八達的寶地,遠南王一直想要。三年前,淮王歿,離妃薨,那塊寶地,也成了蚌中之肉,人人爭之。

爭的過程我不得而知。結果是慕央雖為朝廷保住了那塊地,可遠南卻將水陸交通的閘口握在手裏。

其實朝堂是非,與我一個公主又有何幹?可惜鷸蚌相爭激起的千層浪,卻將我這只水中魚卷進風波。本來往事已矣,我也以為自己不在意的。可是今天,當我看到就連鳳姑也過得花月靜好,便不由得不甘心起來,便忽然不知道,應該怎樣與於閑止相處下去。

他在這場是非當中的羈絆這樣深。

我不知道那一晚,於閑止是何時離開的。只記得他踏著深雪走路時,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大約因為遠南沒有雪。

很多年後,我每每至睡夢裏驚醒,夢裏都有一個踽踽而行的身影,他或是走在大雪紛飛的山麓,或是走在荒煙蔓草的廣漠。

我一直後悔沒能陪在他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裏,忽然想起他們兩個去廟裏求的簽文,不得不感嘆一句,造化弄人啊,都是造化的錯 =v=

p.s.

最近文下一片怨念,之哥都看到了。每看一次,都歡樂之至。

有抱怨我更新慢的,也有抱怨我更新不規律的。

更多的,是傾訴對我的難分難舍之情,相愛相殺之恨,以及對我的更新速度絕望所以崩潰地來一句只要更了就好只要不坑就好的孩子們。

更有一些孩子,拿出某某文,和某某文舉例,說當那篇文不更新你們是怎樣殘忍對待的,又說當我不更新你們對我是多麽好多麽寬容。

之哥不得不感嘆一句,寫了兩年的文,我的文字功夫雖然沒有太大長進,但文下的孩子們個個都長成萌物了呢=v=

十分感慨,所以來一把準時的隔日更。

——愛你們的之=v=

p.p.s 請堅信,小虐都是為了怡情,一念三千是一篇輕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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