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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四章 拉虎皮,扯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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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漢室存亡之秋,宵小四起,諸侯無行……政令不得行,百姓無安寧……亂臣挾天子以令諸侯,以梟雄之姿,置大義不顧……此乃漢室四百年未有之奸賊。

孤本小王,本可安居域外。

然高祖之社稷未敢忘懷,今以漢室之名,求取有行之士。

夫有行之士,未必能進取;進取之士,未必能有行。陳平豈篤行,蘇秦豈守信邪?而陳平定漢業,蘇秦濟弱燕。有此言之,士有偏短,庸可廢乎!有司明思此義,則士無遺滯,官無廢業奕……

建安元年四月初,入主長安的西漢王劉辨,對天下士人,發出一紙求賢令。

大意就是:如今漢室江山已經到了快要完蛋的時候了,可是那些所謂的諸侯,卻都是沒有德行的人,置漢室江山不顧,視百姓疾苦無物,實在是讓人痛心疾首。

我原本不是一個什麽了不起的人,大可以在西域安身立業,樂享逍遙。

但是高祖創立下的基業,我不能不聞不問。既然那些原本應該來理睬這些事情的人不出面處理,那麽我也只能勉為其難,出面來整治一番,還請有本事的人,都來幫我。

一如當年董卓的招賢令,不問你的德行,只問你的才能。

所不同的是,劉辨的這一紙求賢令裏面,把求賢的範圍縮小了一些,針對於‘士’。

而另一方面,在這一紙求賢令裏,把曹操的‘奉天子以令諸侯’,改為了‘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文人的狠辣,就在於此。只是一個字的改變,卻令意義完全不同。

奉,是迎奉的意思,尊敬!

挾,卻是挾持,強迫。也就是說,所謂的天子政令,並非天子本意,而是被脅迫發出。這矛頭直指許昌的曹操,更引用了當年許劭的評定,亂世梟雄四字。

等於把曹操打上了亂臣賊子的烙印。

郭嘉拿著細作傳遞過來的求賢令榜文,竟然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小師弟很高明啊,這麽一手,卻等於是讓曹操,一下子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除非曹操還政給劉協,否則就坐實了這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罪名。

可問題就是,曹操可能把手中的大權交還給劉協嗎?就算他願意,別人能答應?

跟隨曹操的人,哪一個不是為了求取一個好出身。

如果曹操真的還政給劉協,第一個不答應的,恐怕就是曹氏和夏侯氏兩族宗親。

“可知道這求賢令出自誰之手嗎?”

郭嘉向荀攸問道。

“據說是出自軍師賈詡之手。”

“我就知道……董西平這一手玩兒的很高明嘛。居然敢以西漢王的名義發出。他難道不怕尾大甩不掉?到時候那些沖著西漢王過去的士子,會聽從他的命令?”

說話的人,是程昱。

一個身高八尺,體貌奇魁的青年沈聲道:“他當然不怕。仲德先生沒發現,這一片求賢令的內容,實際上和上一次董卓的招賢令並沒有什麽區別。而且還著重的點出了蘇秦之流……那蘇秦是什麽人?先求官於秦,後仕於燕,實乃無行小人。”

蘇秦張儀,那是戰國時期最為著名的縱橫家。

青年說:“這篇榜文裏面透露出了一個意思,就是一切以利益出發,只問前程,不管什麽道德。如此一來,這天下宵小,必然群聚於董俷身邊。你要他們將什麽道德忠貞?只怕是可能性不大,誰能給他們帶來最大的利益,他們就跟隨誰。”

郭嘉點頭,“連消帶打,我那小師弟這一次玩兒的的確是漂亮。”

“那我們怎麽辦?”程昱不禁蹙眉,輕聲的問道:“是否應該給董西平來個反擊?”

“反擊?為什麽要反擊?”

郭嘉笑道:“我們只要一站出來,肯定會著了他們的套兒,弄的我們好像多心虛似的。如今之計,我們不必理睬,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刀把子攥在我們的手裏……呵呵,我們現在要關心的是,如何平定汝南的張燕,那家夥確是一個麻煩。”

幾人聞聽,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是啊,那張燕的確已經成了心腹之患,是油鹽不浸,誰也拿他沒有辦法。

這家夥用兵極為老辣,手下也都是身經百戰的匪賊,端的是有點讓人感到頭疼。

早先曹仁在汝南平定張燕的時候,雖然吃了虧,可說實話,沒有人在意他們。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飛燕軍是愈演愈烈,大有重現當年黃巾之亂的架勢。

郭嘉等人,這才算把註意力放在了這個人的身上,可關於他的情報,卻極為缺少。

也難怪,張燕原本是應該成名於北方的黃巾之亂,而後占據黑山,給袁紹造成極大的麻煩。可是,由於董俷的出現,張燕並沒有在原本應該出彩的時間段裏成名,此後退守於穰山之中,雖有襲擾,可是卻非常的節制,使得曹操對他很不了解。

面對一個不了解的對手,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

而張燕雖居於穰山,卻時刻關註著中原的局勢,對於曹操部下將領,了若指掌。

敵暗我明,形式並不容樂觀。

以前陶謙是個老朽的廢物,還可以慢慢謀劃。

可現在劉備占據了徐州,如果不能盡快平定汝南的話,那汝南遲早會落入劉備之手。

郭嘉沈吟片刻,“子敬,此次命你督軍汝南,可心有成算?”

青年一笑,“這世上哪有什麽成算?只能說有了一些計較,但能否成功,還要視情況而定。”

程昱一蹙眉,“那就幾成的把握?”

“呵呵,勝負各半吧。”

青年說完,起身道:“諸公,肅明日出發,還有些事情要去準備,就先行告退了。”

也不管郭嘉幾人是否回答,青年轉身就走。

看著他的背影,程昱略有些不滿,輕聲說道:“奉孝,這個魯子敬真的能成嗎?”

“想必是沒問題的!”郭嘉笑道:“程公莫要因為他先前的話語是膽怯之言。據嘉觀察,此人做事穩重,凡事都會留有後招……他若是說五成,想必就是把九成了。”

說著話,他也站起身來。

“走吧,文若晚上請客,我們還是早些過去,免得讓那家夥又嘮叨我們不守時間。”

荀攸搖了搖頭,“我還有事,就不去了。”

郭嘉和程昱兩人看著荀攸走出了房間,都不禁苦笑一聲。

這個荀公達啊……

荀攸和荀彧雖然是叔侄,可說起來兩個人並不怎麽對付,甚至還有點水火不容的架勢。

至於這裏面有什麽原因?

就不得而知。不過郭嘉程昱等人,甚至連曹操都出面,試圖緩和兩人,可是都沒有用處。天曉得,明明是一家人,怎麽弄的好像仇人一樣,真的是讓人費解。

不過,荀彧的書呆子氣,有時候真的很氣人啊!

……

天氣是越來越熱了,讓人心煩意亂。

位於吳縣城外西三十裏處,有一座已經存在了二百年之久的莊園,當地人稱之為顧家堡。

吳縣(今江蘇蘇州)是揚州吳郡的治所。

春秋時曾經是吳國的國都,更流傳著各種關於西施、伍子胥的傳說。

相傳,那西施本是錢塘的浣紗女,被範蠡送往了吳國,去迷惑吳國的國主夫差。

後來越國人打敗了吳國,卻認為西施是不詳之女,更兼其美艷動人,令越國的國王勾踐也蠢蠢欲動。西施的下場究竟是怎麽樣?沒有人能夠真正的說出究竟。

不過根據這樣的說法,想必西施的下場不會太好。

反倒是慘遭越國人蹂躪的吳國人,非但沒有記恨西施,相反還編制了許多美妙動人的傳說。那西施與範蠡一起泛舟西子湖的故事,流傳了千古,令人遐想。

吳家堡,毗鄰太湖東北岸,是當地極為有名的世族,顧家的產業。

烈日炎炎,一身風塵的顧雍,在官道上縱馬疾馳,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濕透。

在吳家堡門口勒住了戰馬,自有家丁迎上前來。

“大公子……”

不等那家丁說完,顧雍就急匆匆的問道:“父親是否在書房中?”

“啊,老爺正在書房裏作畫!”

顧雍也不多言,步履匆匆的朝著書房跑去。只留下身後一頭霧水的家丁,茫然的牽著馬。

心道:這大公子平日裏最穩重,怎麽今日看上去如此的慌張,莫非出事了?

顧家堡占地六百頃,經過近十代人的打理,城堡圍墻高大堅厚,能容納一千多人。

顧家的核心成員,大都居住在這裏。

顧雍也顧不得和親族打招呼,一路小跑,穿過了兩重院門之後,抵達內院之中。

“是元嘆嗎?”

書房門敞開著,屋中一位相貌清臒的老者,正在作畫。

顧雍還沒有進去,老者已經開口,“快來看看,我這畫功是不是又進步了一些?”

老者說的是吳縣方言,夾雜了濃濃的鄉音。

顧雍走進書房,輕聲道:“父親,出事了!”

“哦?”

“孫伯符由會稽出兵,由大將陳武為先鋒,已經攻占了由拳,我等該如何是好?”

由拳(今浙江嘉興)是秦置古縣,距離吳縣騎軍兩天可至。

老者聞聽,微微一蹙眉頭。

放下了畫筆,轉身示意顧雍坐下來,然後慢吞吞的問:“我們在由拳的產業如何?”

“倒是沒有什麽影響。”

“呵呵,我料想他也不敢怎麽樣。他孫伯符本就是吳郡人,鄉裏鄉親的,下不得狠手。再說了,這揚州可不比交趾,沒有我們出面,他休想在這裏坐的安穩。”

老者是顧雍的父親顧皓,是吳郡名士。

精於繪畫,特別是山水畫更是一絕,故而世人稱:書有飛白,繪以世元。這世元,就是顧皓的表字。生性敦厚,是個頗有善心的人,而且對於名利也不甚追求。

但生於世族,顧皓也難免會有一些世俗氣。

畢竟要為一個家族去考慮,特別是在揚州地方,先有家後有國的觀念非常濃重。

顧皓說:“元嘆,自秦大人去後,你已經賦閑多年,如今可休息好了?”

顧雍濃眉一蹙,聽出了父親話中的含義。

“父親的意思是……”

“孫伯符性情剛烈,不似秦大人那般好說話。根據他早先的舉措,占領吳郡之後,定然會征辟當地的士人為之效力。那是個殺戈果決的主兒,斷不可忤逆了他。我的意思是,如果那孫伯符征辟你出山的話,你最好還是不要拒絕的為好。”

“可是……”

“元嘆,我知你自秦大人過世後,有些心灰意冷。可讓你去做官,不是為了什麽前程,而是為了咱們顧氏一族二百年的基業,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而是關系全族的事情。你看著吧,孫伯符野心不小,丹陽朱氏,廬江陸氏,都跑不掉。”

顧雍點點頭,可是這心裏面,還是有些疙瘩。

當年秦頡在揚州的時候,是何等的政令清明,百姓安居樂業,可說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可再看現在,流寇四起,盜匪眾多。

而孫策對江東世族的政策,也顯得是極為強硬,會稽等地的世族,可是被殺戮了不少。這樣的手段,怎比得了秦大人那時候的剛柔並濟。一句話,就令世族臣服?

若論殺戮,我何必在你孫家門下效力?

不知道為什麽,顧雍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張細目橫眉,獅鼻闊口的面孔來。

不自覺的,笑了!

那小師弟啊,如今做的還真是不錯呢……

“元嘆!”

顧皓的聲音,把顧雍從沈思中喚醒過來。微微的嘆了口氣,“既然父親已經有了決斷,孩兒定然從命。那孫伯符若是發來征辟,我出仕就是了,還請父親放心。”

這家族的使命,令顧雍無法隨心所欲的行事,也算是一個遺憾吧。

和顧皓又談論了一會兒,顧雍告辭離去。

顧皓看著他的背影,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元嘆,為父又何嘗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怕你如今人在江東,可心思卻已在關中。

只是你身為顧氏一族未來的族長,又豈能隨心所欲呢?

唉,算了算了,還是作畫吧……

顧皓轉過身,拿起了畫筆,揮毫潑墨,把心中諸多的不如意,都融入了畫卷中。

這一晚,卻是極為安寧。

顧氏家族的人並沒有因為孫策的兵馬逼近吳縣而緊張,畢竟作為吳郡大族,顧家的聲威,卻是不容小覷。所以,該飲酒作樂,就飲酒作樂,該詩畫人生,繼續詩畫人生吧。

可是顧雍卻無法入睡!

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輾轉反覆,沒有半點睡意。

已過了二更天,顧家堡被寂靜所籠罩。顧雍點燃了燭火,在燈下拿起一本書翻閱。

就在這時候,堡外突然喊殺聲震天,一陣喧嘩吵鬧。

顧雍一怔,下意識的想:莫非是孫伯符殺來了?不應該啊,就算是他來了,哪兒來的喊殺聲。

披衣起身,走出了臥房。

此時,整個顧家堡都沸騰了起來。

顧雍上前一把拉住了一個驚慌失措的家丁,厲聲喝道:“外面出了什麽事情,怎地如此喧嘩?”

“大公子,不好了……”

那家丁惶恐不安,淒聲喊道:“好多的兵馬,好多的兵馬……有兵馬襲擊我們。”

顧雍心裏咯噔一下,脫口而出道:“可有看清楚,是何方兵馬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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