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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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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霓錦一直拉著祁昶的手回到殿中,兩人都成了落湯雞, 祁昶目光空洞盯著前方, 蘇霓錦將他按坐在椅子上,想要去給他那條幹凈的毯子過來擦拭, 誰料她剛一松手, 就被祁昶反手抓住, 不讓她離開。

祁昶以往夢游的時候,沒怎麽主動跟蘇霓錦有過肢體接觸, 所以他這一扣,讓蘇霓錦有點拿不準, 他是在夢裏還是清醒著, 湊到他面前觀察了好一陣兒, 發現祁昶除了抓住她的手之外, 並沒有做出其他什麽反應。

“我去拿毯子, 身上濕了,要擦幹凈的。”蘇霓錦試著跟他說話。

只是不知道在祁昶夢中,能不能和她交流。

祁昶沈默了一會兒, 就在蘇霓錦以為不會交流的時候,他卻突然放手了, 蘇霓錦驚奇的猜測,也許祁昶夢中是可以與她交流的, 只不過反應要比平常慢上很多很多。

手被放開之後,蘇霓錦便趕緊去內殿拿了兩條幹凈的毯子,一條披在祁昶身上, 一條披在自己身上,然後她再次出殿,去重新提了些熱水進來,拉著祁昶進殿,給他擦手擦臉換衣服,全程蘇霓錦的動作都很輕,而祁昶也都很配合。

好不容易把祁昶弄幹凈了,蘇霓錦才想起自己,把祁昶扶到床鋪上,讓他躺下,蘇霓錦自己到裏間換掉濕衣服,小腿一陣抽痛,蘇霓錦掀開裙擺看了看,就看見小腿上通紅一片,她楞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剛才自己出去找祁昶時,被手上忘記放下來的水壺燙到了的緣故。

彎下腰想要吹吹有點火辣的小腿,卻夠不著,想著應該沒什麽大礙,明早估計就恢覆了,現在就幹脆不想,趕緊換好衣裳,將濕頭發擦幹,來到床前,讓祁昶睡到裏面,她在外側躺下,躺下之前,還從枕頭下拿出那根很長的桃花帶,綁上手腕,轉過身,像是哄孩子入睡般,輕拍祁昶心口,哄他睡覺。

祁昶閉上眼睛入睡後,蘇霓錦卻有點睡不著,想著祁昶先前躲在假山洞裏的樣子,總覺得很不尋常,難道電閃雷鳴的天氣會引出他某些深藏心底的負面情緒嗎?他剛才坐在那裏,縮成一團的樣子,脆弱無依,是夢到少時往事了嗎?

蘇霓錦暗暗伸手牽住祁昶的,她不能回到過去撫平他的傷口,解開他的心結,但將來的路,她定會與他風雨同舟,並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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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霓錦早上醒來的時候,祁昶已經上朝去了,她從床上爬起,小腿處被擦出一陣火辣的疼,讓蘇霓錦忍不住嘶了一聲,撩開睡裙看了看,昨晚還只是有些紅的皮膚上起了幾個小水泡,水泡摸起來倒是不疼,但水泡周圍的皮膚有些火辣刺痛,但也還好,還沒到難以忍受的疼痛程度。

隨便用了些早飯,蘇霓錦便出宮去了,昨日答應玉氏,今天要賠她游覽京中,明日則相約前往慶陽,看玉氏的珍珠場,誰知玉氏說明日京城商會有事,要去慶陽的話,今日去也來得及。

蘇霓錦無所謂今日還是明日,只要能看見都可以,玉氏既然臨時改變,那蘇霓錦也沒什麽不能配合的,跟著她出宮的護衛得知她要去慶陽,不敢耽擱,趕忙去羽林衛所調了一隊十五人的護衛隨行。

沈氏對那些生意上的事情沒什麽興趣,就沒有跟隨,玉氏和蘇霓錦兩人坐在馬車裏,玉氏還忍不住吐槽沈氏這個女兒:

“唉,你娘像極了他父親,溫溫吞吞的,一點都不像我的性子。還是綿兒好,綿兒像我。”

蘇霓錦喜歡玉氏的性格,豪爽不乏細膩,對事對人觀察入微,聽她說話,看她做事,條理分明,幹脆利索。無怪可以獨自一人撐起沈家江南那麽大的家業。

若非她一介女流獨撐門庭艱難,也不會舍得讓女兒嫁到京城這麽遠,嫁給在國公府中全然不受重視的庶子,沈家是商戶,吃了太多身份上的虧,蘇軫是庶子,但他總是世家子弟,社會地位比商戶沈家不知要高多少。

不過,對於蘇軫和沈氏這樁婚事,不得不說,玉氏還是賭對了的,蘇軫是個不可多得的潛力股,就算是那些受寵的世家子弟,都沒有幾個人能達到他如今的地位。

“不過你娘的性子,配你爹的性子卻是剛剛好,兩人簡直如出一轍,沒脾氣,沒火氣,有的時候我聽的人都氣死了,他們還雲淡風輕,全然不覺得有事。”玉氏一邊吃著臨街買的蜜餞,一邊對蘇霓錦數落她爹娘,說著說著,還不忘給蘇霓錦遞兩顆梅子,眨眼睛道:

“哎,這是咱們倆之間說的話,你可不許搬弄到你爹娘面前去,你爹至今還以為我特別欣賞他這個女婿呢!其實……呵呵。”

蘇霓錦被玉氏給逗笑了,說道:“我爹謹小慎微慣了,在嫡母手底下討生活,哪兒能那麽隨意灑脫。不過他就沒怎麽拘著我和哥哥的性子。”

玉氏點點頭:“看出來了。我就那麽說說,你爹的能耐我豈會不知?”

“我爹不僅有能耐,對我娘也很好啊。您是沒看見,自從我爹當了戶部尚書之後,我娘在京中貴婦裏的地位水漲船高,我娘現在走路都帶著風呢。”

蘇霓錦作為一個孝順的女兒,關鍵時刻還是要幫老父親在他岳母大人面前吹噓吹噓的。

“看出來了!你娘現在美著呢。”玉氏拉過蘇霓錦的手,問:“聽說殿下對你挺好的?”

蘇霓錦有些難為情:“啊,還挺好的。”

玉氏拍著蘇霓錦的手背:“你父親爭氣,你更爭氣,人生在世,有好些事情不容我們選擇,但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出個樣子!”

這句話,蘇霓錦是十分讚同的。

玉氏又說:“我雖出身商賈,但從未因自己的身份而自輕自賤,世人都說黃白之物乃俗物,可事實卻是,誰都離不開它,真正俗的不是錢,而是那些自命清高,自詡名士,沽名釣譽之徒。既想坐擁富貴,又不屑如商人一般算計牟利,也是可笑。”

蘇霓錦覺得有道理:“國之安定,商賈出力不少,盛世繁華,哪樣不是金錢堆砌出來的?”

“正是這個道理!可偏偏那些文人酸士不這麽想,成天就知道說商賈銅臭,有辱斯文,還不就是仗著自己有些才學,便自命清高,回回聽到這番言論,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玉氏像是遇見了知音,對蘇霓錦滔滔不絕起來。

“來了京城以後,這種感覺就更多了。天下商會中如今也出了這等言論,若不加以官制,長此久往,商人的地位只怕就要零落成泥,半分不值了。”

蘇霓錦想起來自己和玉氏本來約定的是明日看珍珠場,因為她要參加商會的議事,才改由今天,現在聽她再次提起,蘇霓錦問:

“天下商會是天下所有商賈的聚集之地嗎?”

玉氏點頭:“是啊。九州十三省的商人都在其中,我還是江南的天下商會會長呢。京城這些個棒槌,一個個都年紀大了,眼瞎心盲趟不得事兒!全成了縮頭烏龜,明日看我怎麽罵他們!”

蘇霓錦有點意外玉氏是江南商會會長,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古代就是這樣,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士農工商,商人是下九流的存在,可社會推動,經濟流通,又離不開商人,既然離不開,卻又不願給他們相應的社會地位,這種模式,其實並不利於社會經濟的發展。

要想國家繁榮,百姓安定,發展經濟才是最關鍵和最有效的方法。

一路上,蘇霓錦聽玉氏說了不少如今商人的狀態,頗有感觸,而玉氏也是難得遇見像蘇霓錦這樣理解和支持商賈的晚輩,兩人越聊越起勁,一個時辰的車程,居然感覺很快就到了。

玉氏的珍珠場是一片範圍頗大的淡水湖泊,若非周圍整齊的建著屋舍,有人巡邏看管,跟野湖沒什麽兩樣。

“其實養珍珠最好的水域在江南,要麽就在深海,這裏的水質一般,單純的養珠子行不通,所以我就讓人在這水裏養魚,把魚養活了,養好了,珠子也就能出來了。”

玉氏帶著蘇霓錦在湖邊行走,指著不遠處的碼頭說:“今兒正好趕上捕撈,走,看看去。說不得有成色好的。”

蘇霓錦跟在玉氏身邊,珍珠場裏都是玉氏的莊頭,對玉氏很尊敬,連帶對蘇霓錦也十分客氣。

場主是對年輕力壯的夫妻,男的叫張勇,女的姓劉,大家都喊她張家嫂子,兩人都是黝黑的膚色,看著就很健康利索,管著場子裏百來號人,一點都不慌亂,可見頗有能力。

一網撈上來百十來斤蚌殼,有大有小,大的收到船上,小的拋回湖裏繼續長。大概今日玉氏在,所以場主夫妻挑了兩桶好蚌殼,拎到一旁竹亭子的青石臺上。

“怎麽樣,敢不敢賭一個?”

玉氏對蘇霓錦問,蘇霓錦不甘示弱:“怎麽賭?”

“就賭誰開的珍珠多,輸的給贏的一樣身上最貴重的東西,如何?有兩桶,我讓你先挑。”玉氏心情看起來很好,雙手抱胸,爽快道。

她身後跟了幾個掌櫃的,有些知道蘇霓錦的身份,有些不知道,全都等著她的回答,蘇霓錦哪有露怯的道理,隨手指了一桶蚌殼,說道:

“賭就賭!”

周圍的掌櫃也是實在人,在蘇霓錦和玉氏開了賭局以後,他們居然尋了兩人做莊,讓其他人跟著在旁邊下註,蘇霓錦的賠率是一賠八,玉氏的賠率是一賠二,賠率越高,自說明風險越大。

蘇霓錦身邊的護衛躍躍欲試,全都象征性押了一點在蘇霓錦這邊,算是全了太子妃的顏面。

珍珠蚌殼被一只一只的撬開,裏面不乏產出珍珠,挖出來的珍珠全都放在兩邊一只托盤上,蘇霓錦這邊開了一半,十五個,出了一百多顆珍珠,但可惜都是小珠子,玉氏那邊盡管珠子沒有蘇霓錦多,但她很快就出了一顆拇指指甲大的粉珠,一顆就抵尋常幾十顆珠子。

眼看蘇霓錦這邊要落敗,忽然為她開蚌的張家嫂子倒吸一口涼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隨著她手中的蚌殼被撬開,從鼓起的蚌肉中取出兩顆晶瑩剔透的紫色珠子,托在手心裏,有鴿子蛋那麽大,熠熠生輝。

“是紫金珠!”

圍著的人群中,有人喊了這麽一句,所有人都聞訊擠過來看。

玉氏驚喜的看向蘇霓錦:“你這小妮子的運氣未免太好了!我兩三年都沒開出一顆紫金珠,你今兒才露面,居然就開出了兩顆!哎呀呀,讓我說什麽好呢?我今兒算是徹底服了‘運道’二字!”

蘇霓錦也是意外,本來都做好了要賭輸的準備,誰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張家嫂子將那兩顆紫金珠放在特定的溶液中清洗一番後,用蠶絲布小心翼翼的擦拭幹凈,裝到一只絨布小木匣中,遞到蘇霓錦面前:

“夫人運道真好!”

蘇霓錦接過那兩顆紫金珠,對著光看了好幾眼,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好了,接下來的蚌殼開與不開也沒什麽區別了。有這兩顆紫金珠在,我橫豎是個輸嘛。”玉氏唏噓不已。

見蘇霓錦還在看那兩顆紫金珠,玉氏說道:

“咱們願賭服輸,我既輸了,那便要給綿兒一樣最值錢的東西才行。”

蘇霓錦笑道:“繡娘要給我這兩顆珠子嗎?我可不會跟你客氣的,正好可以給我家……相公,做一副紫金珠的腰扣。”

蘇霓錦很喜歡這兩顆從天而降的紫金珠,不僅是因為值錢,還因為這是碰運氣碰來的,兆頭好,她腦子裏甚至都已經勾勒出該給祁昶做什麽樣的款式了。

玉氏從容一笑,說道:

“咱們賭的是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你覺得你的外祖母我,身上最值錢的就是這兩顆紫金珠?”

蘇霓錦擡眼望玉氏看去一眼,明白她的意思,說道:

“小賭怡情,我贏了兩顆紫金珠就夠了。這是我贏了,我若是輸了,我身上最值錢的,就是頭上的金簪子,這兩顆紫金珠,夠買二十根我頭上的金簪子了。”

玉氏拉過蘇霓錦的手,指著她們面前的那片湖泊,說道:

“這片珍珠場,輸給你了。”

蘇霓錦臉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以為自己聽錯了:“啥?”

周圍的人也都驚住了,面面相覷,用眼神詢問,他們掌櫃的今兒是吃錯藥了?這可是一片上等的珍珠場,從開拓要培水,花了足足二十年的時間,如今總算成了氣候,每年都能開出不少成色好的珠子,怎麽說送就送了?

玉氏但笑不語,指了指波光粼粼的水面,蘇霓錦回過神來,趕忙搖手:

“不行不行。這怎麽行!外祖母,您就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了。我可管不了這些。”

“不用你管。這場已經很成熟了,張勇他們自會管的很好。這是賭註,你可不能不收。”玉氏說。

蘇霓錦楞了半晌,還是搖頭:

“什麽賭註,您分明知道,我與您賭的不過是個玩笑。”

“玩笑不玩笑的,你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玉氏一錘定音,見蘇霓錦還有話說,她又補充道:“我的好綿兒。這是我與你的賭註,也是我給我外孫女的禮物,這樣的珍珠湖,沈家在江南有十幾處,給你一處,算不得什麽。別推辭了。”

“再說了。珍珠場給了你,那今後這珍珠的銷路,也就落你身上了。隨你是賞人,還是自己佩戴,或是售賣出去,總之一切都是你說了算。我可就撂手不管了啊。”

玉氏態度十分認真,不容蘇霓錦拒絕,直到在珍珠場吃了頓午飯,前前後後轉了一圈,下午打道回府,坐到馬車上了,蘇霓錦還覺得雲裏霧裏,不像真的。

蘇霓錦坐在馬車上,不住的摸右腳小腿,玉氏以為她是走累了,遞給她一只小玉錘,蘇霓錦搖頭推辭,表示自己不是累的。

她覺得小腿上的水泡破了,有些濕漉漉,火辣辣,畢竟走了半天的路,能不磨破嘛。

外頭忽然響起一道驚雷聲,蘇霓錦掀開車簾子往外頭看去,雨點開始打落在馬車上,蘇霓錦看著天色,心中估算著回到京城的時間。

“這兩天的雨還真多,一會兒上了官道就好了。你的人都有蓑衣嗎?”

玉氏問蘇霓錦,蘇霓錦掀開車簾,對跟在外面的護衛問了聲後,他們表示出行裝備齊全,讓蘇霓錦不要擔心雲雲。

“到底是皇家護衛,跟一般的護院就是不同。”玉氏感慨讚道。

外面騎馬的護衛開始整齊劃一的穿蓑衣,誰料就在這時,從山上沖下來一堆人馬,足足有百人之多,手持長刀,兇神惡煞,很快便將蘇霓錦她們的車隊團團包圍。

為首那土匪看見馬車後面的護衛們正穿蓑衣,全都不是備戰狀態,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一聲令下,土匪們便蜂擁而上,與護衛們展開了激烈的打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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