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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守病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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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周秉珅的話,張珩無奈地笑了笑,自己一路踩著荊棘才走到今天,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

望著山間的景色,周秉珅繼續感嘆道:“張大人,事實上,你我都是棋子而已,真正的棋手在金鑾殿的龍椅上。只不過,我如今是顆棄棋,而你張大人依舊是得力的棋子,皇上需要你去沖鋒陷陣罷了。但歸根結底,咱們都是同類人。”

周秉珅的話,讓張珩心中略有觸動,事實上張珩心裏也清楚,自己就像一只風箏,看似在空中耀眼地飛舞,但實際上那控制風箏的線牢牢地攥在皇上手中。

張珩為周秉珅斟滿了茶,笑著說道:“周大人說得沒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面前,大家都一樣。”

或許是到了人生最後的關頭,或許是山間茶舍的氛圍讓周秉珅一時間忘了此前的種種嫌隙,在接過張珩遞過來的茶之後,繼續說道:“這一路上,張大人喬裝潛行,悄悄接近,迅速出手,果斷收網,真乃奇才啊。若不是你我立場不同,我還真想交張大人這個朋友。”

“周大人揚名四方的時候,我還是鄉間小兒,怎敢跟周大人相提並論、妄稱朋友?”張珩說話間也給自己續了一盞茶。

“憑借張大人的學識本領,若不是囿於宦官之身,想必會是國之棟才,大可以封土封侯,不必局限於禁衛司啊。”周秉珅的眼神中竟流露出憐惜的意味來。

張珩平時忌諱別人談及此事,但眼下周秉珅的話卻並沒有觸怒自己。

“功名利祿,都是過眼雲煙罷了,我沒有那麽大的野心,也擔不起周大人的誇獎。”張珩說完之後抿了一口茶。

周秉珅笑了笑:“都是朝廷中人,大家向上爬的姿態雖然有異,但內裏的心思都差不多。若是重來一次,我周某依舊會走上這條路。其他人,也都一樣。”張珩他苦心經營,一路拼殺,圖的是什麽?還不是跟自己一樣?大家彼此都門兒清,誰也別跟誰裝清高。

張珩也不爭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周秉珅已到了窮途末路之時。

周秉珅喝完三杯茶之後,起身說道:“感謝張大人的清茶,周某今天承你的情,喝了茶再上路。”

張珩也隨之起身,拱手說道:“我敬重周大人一世的才學本領,給周大人留最後的體面。”

說完之後,張珩轉身離開。

沒過多久,有人前來匯報:周秉珅已自刎身亡,其餘人等束手就擒。

張珩點了點頭,隨後揮了揮手,來人便退下了。一代梟雄,周秉珅,從此在大周國抹去了身影。下一個,又會是誰?這場曠日持久的斬殺行動越是到最後,張珩越是感到一絲惶恐,這惶恐不是來源於外界環境的逼迫與危險,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自己也無從了解。

啟程回京的路上,張珩始終不發一言,並沒有旗開得勝、完成任務之後的放松與高興。

沈菱月也是心事重重,雖沒有親見禁衛司圍剿對方的場面,但心裏清楚,上了皇上黑名單的人,有朝一日也會落得今日的下場。

一日晚間時分,張珩躺在城內客棧的榻上,手撫胃心之處,眉頭緊皺,額頭上冷汗連連。

沈菱月當即慌了神,沒想到一向強大無比的張珩竟然也會有一天一病不起。派人叫來大夫,說是胃寒體虛。

熬過藥之後,沈菱月將張珩從榻上扶了起來,一口一口地餵他喝完了藥。喝過藥沒多久,張珩便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沈菱月看著張珩熟睡的面龐,想起小時候自己貪吃東西,鬧胃疼病的時候,便有府裏的嬤嬤給自己輕柔著自己的胃心,過不了多久胃疼便會好轉了。

於是,沈菱月拿著手帕,給張珩擦拭過額頭上的虛汗之後,便伸出手隔著衣服輕柔著張珩的胃心之處。

夜半時分,當張珩醒過來時,感覺到有一雙小手在不停地按揉著自己的胃部,沒多久,許是累了,沈菱月便換了另一只手。小手柔柔軟軟的,極為小心地輕輕按撫在張珩的身上。

沈菱月以為張珩還在熟睡,便時不時地學著府裏嬤嬤哄小孩的腔調,小聲哼道:“好寶寶,快睡覺,睡醒了要喝藥,喝了藥,不疼了,不疼了……”

隨著沈菱月的哼唱和輕撫,張珩覺得自己的胃真的不疼了,但覺得沈菱月十分幼稚,竟把自己當成了孩童。

黑暗中,張珩伸出手,輕觸著沈菱月的臉龐。

“你醒了?”沈菱月連忙問道,“感覺好些了嗎?”

張珩點點頭:“好多了,可能是一路奔波,舊疾發作了。”

“你有舊疾?”沈菱月這才想起來,怪不得張珩平常用膳只吃清淡的食物,而不是想象中的山珍海味,原來他的胃不大好。

張珩似乎不願提起這件事,便轉移話題道:“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沈菱月給張珩掖了掖被子之後,說道:“大夫說了,你還有一副藥,要淩晨喝才行。我在這裏守著,等時辰到了,我叫你起來喝藥。”

“叫其他人來吧,你早點去歇息。”張珩不想沈菱月徹夜守著自己。

沈菱月笑了笑,伏在張珩榻前,說道:“其他人早都歇下了,不用驚醒他們。我白天在馬車裏睡了好久,一時睡不著呢。”

張珩握住沈菱月的手,笑著說道:“夫人這樣辛苦,我心裏不忍呢。”

沈菱月聽後,一時間弄不清楚張珩話裏的意思,此次行程,除了在外人面前,張珩很少這樣稱呼自己。想想也是,自己與他之間,關系終究是微妙且尷尬的。

天高雲淡,秋風乍起,風中夾雜著一絲冷意,迎面吹來,倍覺寒涼。

一路辛苦,沈菱月與張珩終於返回了京城。當一路跋涉之後,回到皇宮沒多久,張珩便差人給沈菱月送來了一瓶上好的敷臉藥膏。

沈菱月還未來得及敷藥,便聽秋雲在一旁嘰嘰喳喳地說著宮裏近來的局勢。

“小姐,你走後沒多久,我便聽人說,皇後娘娘便被皇上禁足了。”秋雲一邊幫沈菱月梳頭一邊說道。

沈菱月雖然知道皇後娘娘的處境不會好過,但沒想到這一切會來的這麽快。

秋雲繼續說道:“聽說是有了身孕的瑾妃突然就小產了,有人說是皇後娘娘動的手腳,還說她妄圖謀害皇嗣。然後,皇上把她禁足在了坤秀宮。”

沈菱月不清楚這其中的狀況,不知是皇後真的做了這件事,還是另有真相,只是覺得皇後的家族面臨著滅門的危險,皇後娘娘是否還有這份閑心去爭寵、去謀害皇上的子嗣?不管怎樣,這皇宮裏,大家彼此鬥來鬥去的,最後的贏家就只有一個。

秋雲一邊梳頭一邊繼續感嘆道:“照這個勢頭看,還是張大人更靠譜一些,至少身邊沒那些個鶯鶯燕燕,跟小姐你爭來爭去的,今天爭風,明天吃醋,後天就鬥個你死我活。”秋雲說話間幫沈菱月梳理好了頭發,又別上了一個精致的發釵。

沈菱月一時間倒覺得秋雲的話頗有幾分道理,至少張珩身邊還沒有其他女人,如若不然,自己可是無心也無力去爭的。可是,話又說回來,即便張珩身邊沒有其他女人,自從回宮以後,自己也是很少能見到他的身影,只是時不時地派人送來些東西,有時是首飾,有時是筆硯,還有一些名貴的字畫和瓷器。仿佛只有這些東西還能見證兩人的關系,除此之外,沈菱月幾乎沒有他的音信。

正當沈菱月和秋雲說話之際,外面有人過來傳話,說是惠太妃召見。

當沈菱月來到姨母惠太妃所在之處時,發現她的病情已經比之前好轉了許多。

“這就是命啊,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就得繼續挨著。”惠太妃今天精神尚好,跟沈菱月閑話著家常。

沈菱月笑了笑:“姨母身體康健,將來會長命百歲的。”

“活得長,未必就是福分啊。我在這宮裏頭熬了大半輩子了,酸甜苦辣的滋味都嘗過了,不希求什麽長命百歲了。”

沈菱月知道,姨母除了一個夭折的女兒之外,膝下並無子女,當初在這寂寂深宮裏也並不得寵,只是憑著淡然的性子熬過了幾次宮難,現如今皇上雖非她親生,但對她也算敬重有加。

惠太妃背靠著紅色雕花座椅,細品了一口茶之後,繼續說道:“等過了中秋,我準備去郊外的山上清修一段時日,已經跟皇上提起過,皇上念及我身體和精氣神都不大好,便允了我去宮外。”

隨後,惠太妃看了看沈菱月,繼續說道:“姨母一生沒兒沒女,眼下宮裏只有你這麽一個親人,到時你便同姨母一起去吧。”

沈菱月不忍拂了姨母的意思,便當即應了下來。本來在宮裏就感覺壓抑,若是能去宮外休息一陣子,倒也是好的,況且自己在宮裏也見不到張珩的身影,他向來繁忙得很。

“月兒,姨母帶你去宮外,也是希望你能借此機會想一想,究竟要不要繼續走眼前的路。”惠太妃看著自己如花似玉的外甥女,不希望她就此斷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那張珩,無論是身份還是手段,豈是能夠托付一生的?

沈菱月知道姨母話中的意思,她以前就勸過自己,不要去招惹張珩,可事到如今,自己還能有回頭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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