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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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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一天的會議,馮媛身心疲憊,她松垮地坐回辦公室,解開了發繩,撥亂了長發,揉捏著額頭和太陽穴,閉目養神了一會兒,精神才稍微恢覆了些。

下午,羅教授那邊發來郵件,肖飛已做出了他的選擇,繼續留在杭州醫藥大學讀博,這意味著他即將以博士生的名義參與華太制藥的新項目研發,同時意味著,華太即將獲得眾信投資的大額資金支持。

她屏息思忖,開始回憶,會議上,當父親馮德偉宣告出這個消息,如同投石入水一樣,立刻激起了馮媛的反對,但她努力克制了下去,直到會議結束,她才來到了父親的辦公室,那是華太大廈最高層的一個獨立套間,依舊是馮德偉喜歡的古色古香的布置,會客廳裏鋪著羊絨地毯,桌面上陳設著古董花瓶,墻壁上懸掛著文玩字畫,古銅色的窗簾半敞開著,遮住了熾熱的日光,裏面是一間審閱文件的書房,放了一張紅木雕紋榻床,和各種管理學的文獻書籍。

馮媛走近時,發現裏面還有另一個人,正和父親極為巴結的談笑著,卻是負責集團研發管理的李光輝,公司的元老之一,他兩鬢已斑白,額骨凸起,細而彎的眉毛耷拉著,眼神閃爍不定,身形稍有些駝背。

見到他和父親站在一起,馮媛稍有不悅,她與李光輝打過幾次交道,對他的人品存有極大的質疑,尤其是去年的專利事故發生後,她對他便一直抱有戒心。

“父親,我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馮媛故意拉高了聲調,視若無睹的走進了辦公室,將李光輝忽略在一邊。

“馮媛啊,你直接說吧,李叔不是外人”,馮德偉攤開手迎接她,語氣溫和而慈祥,今天的會議,馮媛能參加,他心底是喜悅的,這表示了女兒的態度,她終於決定參與集團的運營了,這正切和他的願望。

她簡單擁抱了一下父親,不客氣的坐在了李光輝身前,聳了聳肩,徹底將本就不高大的李光輝遮住了。

“還是那件事情,您知道的,我不同意肖飛參與新項目組,我認為這有很大的風險”,馮媛道。

馮德偉則將手背到了身後,他雖愛惜女兒,但涉及肖飛的問題,他並不想做出妥協,於是,他站起身,輕咳一聲,給李光輝遞過去一個眼神。

李光輝連忙站起,弓著腰,低著頭,獻媚的語氣道,“馮經理顧慮的過多了,這麽多年,羅教授那邊一直承接咱們的科研項目,對華太頗為關照,那個肖朋友更是才華出眾,馮總用人得力,識人有方,我倒覺得,真是令人敬佩啊”。

馮媛微一挑眉,她輕哼一聲,“去年研發的新藥劑,不就疑似專利失竊嗎,若不是集團的公關做的好,您今天就沒底氣說這些話了”,她極不喜歡這個只會獻媚的小人,語氣中便有三分的挑釁,“李叔不會忘了那次事故吧”。

李光輝身子一怔,眉頭緊蹙,去年的那次事故,確實很危險,也被董事會列上日程專門的研究過,卻一直沒有發現問題,最後簡單定論為一次意外事故。

“馮媛啊,李叔說的很對,那次只能算是一個意外,不要成為驚弓之鳥,要對集團的決策保有信心”,馮德偉便和顏勸道。

父親的態度,馮媛並不感到驚訝,他對於肖飛的喜愛,正如同她對於他的質疑一樣,毫不加避諱了。

“父親,既然你心意已決,那就讓我參與這個新項目的管理吧”,馮媛自沙發上站了起來,目光如炬,言詞堅決,這是她早已備好的一步棋,或者說,是在無路可走時候,最艱險的一步,因為她必須直接面對矛盾,面對氣場強大的肖飛,和眼前這個老頭,她甚至認為,他們之間必定是有所勾結的。

她更認為,只要自己揪出些蛛絲馬跡,集團便不能放過他們,再不行,自己也可以制造些矛盾出來,至少扳倒眼前這個老頭也是不難的。

馮德偉卻開懷大笑,“好啊,年輕人想大幹一番又有何不可,明天提交申請給研發科吧,這個項目就由你牽頭,李叔給你把關”,然後還不忘饒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光輝,那個老小子依舊是笑顏相對,“好好,那馮經理需要我時候隨時告訴我,我一定認真盡責”。

對於自己的手下,馮德偉自然也有自己的看法,而對於馮媛的態度,他卻又另一番期待。

“嘿,等著瞧”,馮媛戲謔的瞪了他一樣,和集團多數人一眼,大家都敬佩馮德偉的德行和能力,華太集團在制藥行業幾次洗牌後,仍舊屹立不倒,搶占了極高的市場占有率,與他英明睿智的決斷力無法分割,而令所有人都費解的卻是,他對於李光輝的態度,這個陰損古怪的老人,在集團內部的評價是極低的,對員工苛刻無理,在事務上吹毛求疵,做些暗中操縱獲取利益,手段也極為惡劣。

這樣的一個人,馮德偉卻提拔他成為副總,平日裏甚為關照,即便是聰明的馮媛,也始終看不清,父親這樣做的打算和意義。

同一天,八寶山的墓園裏清冷而肅穆,幾輛黑色商務車先後停靠了下來,五位商界大佬陸續從車子裏走下,他們的陣勢並不大,每個人都只帶了一名司機和保鏢,司機留在車裏,保鏢遠遠的跟隨著他們,一行人經由墓園的指引者帶路,走到了一座白玉雕刻的墓碑前。

墓碑前被打掃的極為幹凈,碑面留有擦拭過的痕跡,上面用娟秀的字體書寫了兩行名字,丈夫黎喆與愛妻陳鈺之墓。

幾個人紛紛駐足,低頭鞠躬,接過保鏢手中的鮮花和花圈,放置在墓碑的兩旁,他們的動作極為拘謹,恭敬,就好似那裏躺著的,是他們的親人一般,而實際上,那墓碑祭奠的卻並非只是兩個人,更是他們曾經瘋狂過的,無以贖罪的靈魂。

許久,馮德偉才先行開口,緩聲道,“二十多年了,似乎也只有他能將我們聚集在一起,真不知這是一種怎樣的緣份”,言罷,他望了一眼王遠義,“老王,尤其是你,這些年怎麽都不出來聚一聚,兄弟幾個都很想你”,這句話,他特有所指,這幾年,幾個大佬都有所作為,唯有王遠義,在那件事情後,原本可借勢迅速崛起,搶占制藥領域的巔峰,卻反而無所動靜,越加沈寂了下來。

伴隨著馮德偉這一席話,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那個中年男子,不可否認,歲月在他的面容間留下了深深烙印,原本那個氣宇軒昂的青年,今日已經步入了暮年,可是,這幾個老人誰又不是哪,還好,他的氣魄仍舊如初一般,眉目間流淌著堅毅的氣息,手微微背在身後,站立的姿勢挺直而威嚴。

秦永江也若有所思,在他眼裏,王永義才是那個年代的王者,是他們幾個青年中最為傑出的存在,他有著無以倫比的耐性和實力,更在德行上有著一種超脫的精神,是那個時代真正的一位宗師,然而,當他娶了楊心萍為妻後,他卻將集團事務都交了出去,自己隱世而居,這才讓馮家獲得了翻拍的機會。

“又有什麽可聚的,難道我們湊在一起幹過的糊塗事還不夠多嗎”,王遠義終於開口了,他的神情悵然,目光始終停在墓碑之上,似在思忖著什麽。

“是啊,那時候太年輕,做事又沖動,不過,若不是因為那件事,恐怕我們也不會有了更多的理解,對於人生裏的得與失,也不會如此刻便的淡泊待之”,秦永江緩聲道,“不過這些年也要感謝老孟,為大家平息了很多惡意的言論”。

孟東海輕咳一聲,想表達些什麽,卻忽而變換了話題,“我自是不會再讓當初那樣的局面再次出現了,所幸的是小輩們都聰慧通達的很,願他們能走出一條開闊的新路”,他其實很想提醒大家,那個人又回來了,而且已經開始布局謀劃,但當話到口邊,他無意間瞟了一眼王遠義,自他深刻的目光中,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於是一如二十年前一樣,他改口了,只是說了著無關痛癢的話題。

然而,這話題正切合馮德偉的心意,他和顏而笑,“確實,這幾個年輕人甚是讓人喜愛,未來會是他們的,咱們幾個在這裏鬧騰的再厲害,不也都為了給他們點機會”。

“你是稱心如意了,那個肖飛青年,可是被你撈到了啊,再加上你那個好女兒,我們可都幹不過啊”,秦永江緩聲道,他的言語很淡然,看似是一種調侃,實則是發自內心的讚許。

提到肖飛,王遠義的神情微斂,這些年他雖然不直接參與集團的運營,卻仍舊是行業裏舉足輕重的存在,這些青年俊傑又怎會逃出他的視野,而事實上,他最初之所以註意到了肖飛,卻是因為他的妻子,他對一些往事三緘其口,任楊心萍在他與他之間游離著,他以為這便是一種尊重。

“哪裏”,孟東海客氣道,“就像老孟說的,都是好青年,希望他們不要赴我們的後塵”。

“所以你們要將那些螻蟻之人看管好,別再放出來興風作浪,要不收拾起來可就費力了”,孟東海插話道。

“正如同浩瀚宇宙裏的日月星辰,存在都有它的道理,所謂一物降一物,一物又造就一物,我倒覺得年輕人的成長不能太順暢,有些又臭又硬的石頭,不也是一種歷練”,王遠義飽含深意的看了一眼眾人,“不過,你們的要務不應當是培養後輩,至少不應當全部放在這上面”。

“如果我觀察的沒錯,國外制藥勢力已經加入了國內的競爭,那些人的目的可不只是市場份額,而更可能是在窺探我們的核心技術”,王遠義繼續道。

聞言,幾位大佬都安靜了下來,一如往昔一樣,他們雖各自為商,卻都願意聽王遠義的話,他一直是其中最有信服力的存在。

而他這句話尤其戳中了馮德偉的心事,近幾年來,恰發生了一些專利事故,正如馮媛所擔憂的那樣,若真的是有惡意洩漏,那便不是一般的危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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