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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你的名字我的姓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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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派駐的第二年, 藍煙才終於有機會,用了次探親的套票。

正好是春節。

去年她沒回來, 聽藍喬說, 爸媽吃完年夜飯回家, 想女兒想到連春晚都沒打開,早早便躺下休息了。

藍煙聽的心裏沒滋沒味的。今年吧, 她能回來,親眼看到卻更心酸。

春節檔, 紅海行動這部國產片異軍突起,口碑爆棚, 一家人反正沒事, 就商量著去電影院看了。

的確是部很棒的片子,看的既沈重又震撼。

可它偏生炮.火連天,局勢動蕩, 連中國公司和醫療隊都沒能幸免於難, 地點就在非洲某國。

整場電影, 馮端雲都緊緊握著扶手,越看越心驚, 不管藍煙怎麽解釋她那兒不是這樣,她都不聽。

藍恪也沒比她好多少,直接對她說:“去那兒工作幹什麽, 我看也別回去了,爸爸養你!”

藍煙只好用求助的目光,可憐兮兮望著藍喬, 藍喬哼了聲,賭氣不理她。

“朵朵,”馮端雲問她:“那邊的大財閥真帶荷.槍.實.彈的保鏢嗎?怪嚇人的。”

“沒,怎麽可能呀?”藍煙挽著她,噗的一聲笑了:“媽,這都什麽年代了,咱們現在是現代文明社會。”

其實,真的有。

她在H司做海外客戶經理,除了參與當地的客戶關系、簽訂合同、項目拓展之外,也參與一些政.府關系部的業務。

她見過一次聲勢特別大的,跟電影裏演的一樣,和平年代冰冷槍.炮武.裝的視覺沖擊下,她當晚回去,就做了一整夜光怪陸離的夢。

結果過了兩天,上司聳聳肩,告訴她:“不用擔心了,藍煙,昨天那個家夥已經被幹掉了。”

“……幹掉了?”藍煙怔怔。

“沒錯,就是你理解的那樣。”

於是,她又為那位黑人兄弟,多做了一晚噩夢。

不過,遠游在外,對家裏她向來只揀好的說,報喜不報憂。

她還幹過件特別丟人的事。

在非洲,不知從哪走.私來的,車一點不是藍煙想象中的破爛,反而是普拉多、霸道、陸巡之類的硬漢車型。

那裏的傍晚很美,落日熔金,地平線一望無垠,有股蒼涼的壯美。

藍煙有時做完業務,獨自開輛普拉多回基地,放首上學時聽的周傑倫的歌,想想家,想想靳騫。

就在有天——

她開在熟悉的公路上,因為車流很少,不似國內,難免容易分神。一個不經意,就被路中央一節雖不起眼卻格外硬的樹枝硌住了。

這可是普拉多誒,能上青藏線的,怕什麽。

藍煙頭腦一熱,踩油門決定沖過去——她的確沒看到這節枯木到底有多粗壯。

結果,車翻了。

一陣天旋地轉地眩暈撞擊過後,藍煙嚇的魂飛魄散,慌忙從車窗翻了出去。

人都站不穩,蹲在地上,打電話給同事求援。

她在非洲的戰鬥好麗友,謝姿溫聲安慰她:“別怕別怕,不就翻車了嘛,實時定位著,我們馬上就到!”

“我不掛哈,藍煙!別慌!”謝姿給她打氣。

一眼望過去,廖無人煙,天沈沈黑下去,路邊高高的草堆被風一吹,隱隱約約,什麽都像。

藍煙哪經歷過這個,嗚嗚咽咽:“我怎麽感覺後面有東西,會不會是獅子豹子鴕鳥什麽的……”

“哈哈哈哈臥槽!”

然後她聽到另一個工程師同事,笑到砸方向盤的聲音,謝姿也沒忍住:“乖,不怕不怕,最多就是草堆裏蚊子多點。”

“蚊子!那也很恐怖的好不好,我不要得瘧疾嗚嗚嗚……”

謝姿一邊催陳涵猛踩油門,差點笑到中道崩殂。

海外派駐,向來是男多女少,而且非洲,娛樂活動幾乎為零。要是純粹做專業技術的,完全可以只有基地和機場,兩個點活動。

異國他鄉,枯燥封閉的大把時間,男女之間難免滋生出混亂暧昧的關系。

一開始見藍煙美貌,又是江南女生,說話溫溫潤潤的。

就有已婚高年資的同事露出點輕佻調.笑的意思,她倏然拍桌子站起來,冷下眉眼,當場就給了對方一個難看。

後來大家都傳,藍煙家裏有軍.政背景,碰誰也別去碰她,說的有模有樣。

謝姿她們先入為主,也把藍煙當成了個狠角色,哪想到她也有這時候。

她們到時,藍煙正抱著手臂蜷成一團,懨懨的,偌大的車滑稽地翻在路旁。

謝姿把藍煙扶上車,等人來把車拖走後,又帶她去了趟醫院。還好,她雖然右臂痛到擡不起來,但沒骨折,問題不大。

當晚,她和靳騫語音的時候,一如往常聽見他清澤輕緩的聲音,哄她入睡。

藍煙只是嗯,推說困了,一句話都說不出。

其實她咬著枕巾,無聲哭到人都在顫抖,不敢讓他知道。

經歷過這些大風大浪,藍煙感覺只這一年半的時光,她真的長大了許多,雖然爸媽還是不信。

藍恪更是皺著眉,直笑:“朵朵,你瞧瞧你,哪有點能獨當一面出去談業務的樣子?”

這時候,藍煙正纏著藍喬,非要他煮杯咖啡給自己喝。

“爸,士別三日,還當刮目相待呢。哎呀藍喬你別拖啦,快去吧去吧——”

見哥哥終於恨恨拿她沒辦法,起身走到咖啡機前,藍煙往沙發一靠,眉眼彎彎,心滿意足:“告訴您,整個代表處都等著我們簽單呢,我們簽多少大家年終才能拿多少呀。”

“喲,你還能的不輕了。”

藍喬毫不客氣,吐槽了聲。

“藍喬!”

藍恪想到什麽,頓時吹胡子瞪眼:“你妹妹是比你能多了。老子都被女婿上了兩次門了,又是送表又是送手機。可憐我連兒媳婦的影子都沒見到,你怎麽回事?!”

“好啦,藍恪。喬喬才多大,你是覺得自己老了還是怎麽樣,急什麽?”

“還有你,朵朵,”馮端雲擰著眉,朝女兒使眼色:“哥哥對你還不好啊?你看看,去年你不回來,他跑去靳騫家裏替你給人家長輩拜年。”

“你人是在非洲,買包買鞋一點沒落下,你哥替你收了那多。”

被熱烈表揚的藍喬重重哼了聲,把馬克杯一放:“自己過來拿,還等我給你送過去啊?”

藍煙失笑。

但假期有限,沒待幾天她又要走了。

眼看爸媽失魂落魄的難過,藍煙就差賭咒發誓了,這是最後一次了,下次回來她永遠都不跑了,一輩子都陪在他們身邊。

……

回去之後,又熱火朝天幹了兩個月,在一個周五下午,靳騫來了。

彼時,他在美國交流一年,有一周假期,直接從那邊飛過來的。

近兩年,他們都只在視頻屏幕裏,見過彼此。

謝姿她們都驚愕地發現,除非真有翻車似的大風大浪——

平時淡定溫柔的藍煙,居然光是望著一個人,就看到淚流滿面。

而身旁那個顏值逆天的年輕男人,也悄然紅了眼圈。

“不哭了。”

他微俯著身,替她擦著眼淚,嗓音低柔地笑了聲:”我不來,也沒見你哭啊,難道是我來錯了?”

“你又胡扯。”

藍煙慢慢破涕為笑,撲進他懷裏,依戀地蹭了又蹭。

……單身狗謝姿表示,她被虐的體無完膚。

這個枯燥乏味的地方,也沒什麽可玩的。吃完晚飯,藍煙只好問靳騫要不要開車出去,看星星。

“明天吧,”靳騫一點不認生,仰躺在她的床上,悠悠笑了聲:“還不如宅在這,我今天哪兒都不想去。”

……只想看著你。

說著,兩個人又很幼稚地打開了過氣游戲,節奏大師。

這次,靳騫毫無懸念地,敗給了藍煙。

藍煙笑吟吟地奚落他,“身為社會人,我必須要問你一句:靳騫同學,最近是不是沒有好好學習?業務能力衰退很多啊。”

你不是聲稱這是醫學生的素養嗎。

“手法是退步了不少,我承認。”

靳騫翻了個身,好整以暇看著她,非常的意味深長:“這不是因為,你不在身邊麽。”

藍煙楞了楞,隨即猛地一推他,臉很漂亮地紅透了。

她忍不住,偷偷掀起眼皮看他。

四目乍然相對,兩人之間仿佛有磁電般,不知是誰先主動,便貼到了一起。

溫熱的氣息相交,他們長長的睫毛扇動著,時不時撞在一起,有點癢,又笑著分開。

“——咳咳!”

敲門聲伴著不懷好意的笑響起。

兩人同時一怔。

藍煙軟倒在他懷裏,霧蒙蒙地擡起眼,迷茫地看著他。

是你的同事吧。

靳騫看慘了她這幅模樣,一時只顧看,連話都不想說。

“藍煙,我是好意提醒!”

謝姿認真道:“你也知道的,這房子隔音不太好,註意點哈。”

藍煙是真的把這話聽進去了。

當他指尖在她最經不住的地方滑下去,輕撚,他埋在她心跳熱烈的地方,細細舔吻的時候。

一個晚上,怕鬧出什麽動靜,她都咬著唇,忍的很辛苦。

可那種沒有一絲矯揉造作,清純又壓抑,眼眸如水,極輕極軟的聲聲嚶.嚀,更令人銷魂蝕骨。

小別勝新婚,自然沒有那麽快結束。

“是不是疼?”

“……靳騫,”她不答,只是捧著他的臉,拉低了些,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 “你抱緊我點。”

他受了蠱惑,亦對她言聽計從。

按著她的腰肢,更深更緩……推了進去。

那就永永遠遠,別放開了。

##

當藍煙最後一次開著那輛普拉多,從基地前往機場,初生的新陽映照在她臉上,就像夢一樣。

她在這裏,真正長成了一個擔得起責任的大人。

兩年海外派駐合約期滿,藍煙也沒有再續簽。

倒時差休息還不到一周,周日晚,周荔就丟了個通信類的翻譯活兒給她。

藍煙一想,還是做吧。

12月考研,次年5月CATTI測試,在這期間她也做不了別的工作,最好的就是充當自由譯員。

以她兩年的派駐經驗,加上通信類的行業知識和人脈,倒也不難找。

周六會展結束收工,她便馬不停蹄往體育館趕。

今晚越州站,有場張學友的演唱會。

要說歌神張學友,的確和藍煙她們不是一個年代的,奈何人家名聲太大,藍煙是真聽過不少他的歌。

加之別人送了兩張票,她就和靳騫當約會去了。

“怪不得人家火那麽多年呢。”

藍煙偏過臉,對靳騫感嘆道。

舞臺聲效頂尖不談,張學友也是年過半百的人了,快歌且唱且跳,慢歌深情寧靜,現場live穩的挑不出一點刺。

說話間,前奏又響起。

是他那首經典名曲,她來聽我的演唱會。

藍煙聽許多年輕藝人唱過,卻沒人能唱出他曲中訴盡一生,溫和悲傷的況味。

“她來聽我的演唱會,在十七歲的初戀第一次約會。”

看臺間忽然尖叫聲雷動。

鏡頭和大屏幕不再對準歌手,而是對準了一對年輕的情侶。

年輕的男女先是驚訝,而後笑鬧著,相擁吻在一起。

鏡頭又連續閃過許多對情侶。

其中,有對傳統的中年夫妻,在全場的歡呼和掌聲下,也終於通紅著臉,大膽熱烈地吻在一起。

合著暖色的燈光閃爍,娓娓道來的歌聲,有種被歲月沈澱,溫和從容的美。

藍煙也被感動到,靠在靳騫肩上,慢悠悠晃著熒光棒,跟著唱。

“她來聽我的演唱會,在二十五歲戀愛是風光明媚。”

鏡頭再一次晃動,這次,驟然停在了他們身上。

看臺周圍,喝彩聲快要淹沒了他們。

萬人聚焦,燈光與星光之下——

他眼帶笑意,低頭輕輕一擡她的下巴,煽情地側著頭,吻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對什麽顏值啊!而且,這帥哥手法好蘇啊?!”

管多少人在看,這一刻,藍煙只要閉上眼,和他舌尖相抵。

……

直到這場演唱會結束,靳騫牽著她的手回酒店時,藍煙仍然哼著那些歌,很開心的樣子。

運氣不錯,前臺還給她們升了江景套間。

層數高,一路快速電梯上去,藍煙有點耳鳴,晃了晃神,才跟在靳騫後面進去。

一地滿床的花瓣,還有燃起的蠟燭,昏黃的光,折射出浪漫搖曳的氣氛。

藍煙再遲鈍,也知道他要幹什麽。

她以前很不明白,那些被求婚的女孩子為什麽哭的涕淚橫流,直到她自己——

靳騫什麽都還沒說,只單膝跪在她面前,她就紅了眼圈。

又很傻的,忍不住彎起唇角。

“……你看到窗外了嗎。”

窗外俯瞰,是萬家燈火輝煌,點點星燈的城。

“從前,我很害怕這個時候,因為那麽多盞燈,卻沒有一盞是屬於我的。”

“是你讓我不怕了。藍煙,你在哪,我的家就在哪裏。”

少年擡眼仰望著心愛的姑娘,眼裏仿佛落了十六歲那年,操場夜空,一點星子的光。

溫柔萬千。

“我愛你。”

“我請求你嫁給我,”他喉結動了動,捧著戒指的手和聲音都在微微顫抖:“請讓我照顧你一輩子,也請你看著我一輩子,好不好?”

藍煙含著熱淚,蹲身拉起他。

任由他將熠熠生輝的戒指,套進她的指間。

##

他們的婚禮辦的非常夢幻,且盛大。

一開始,藍煙跑去跟爸媽商量,說她不喜歡司儀的浮誇,找一個串講主持就好,藍恪勉強答應了。

後來,她又冒出了個古靈精怪的想法,說是不喜歡圓桌,嘉賓一點參與感都沒有。

她想要圍著禮臺兩側,一層層輻射,散開的長桌。

藍恪也同意了。

第三次,藍煙再跑到他跟前時,直接被一票否決了:“簡單點?!不可能!必須盛大。”

“你不喜歡這不喜歡那,我們都可以依著你,但設計公司都替你請好了,你選個喜歡的主題,剩下怎麽花錢,那是我們和他們的事。”

藍煙喜歡溫柔純凈的風格。

於是,越州最好的宴會廳,空運的捧花,藍天草海般的設計布景,還有甚至為了折射燈光,擺了滿場的水晶座椅。

他們都想要給她一場,最夢幻的婚禮。

她的朋友們都坐在禮臺右側的長桌邊,言笑晏晏,祝鑰、江餘、談舒雅,還有趙嘉寧和謝姿她們,一個都沒少。

都來見證她人生中最華麗的一章。

時間漸近,場內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

藍煙攙著父親站在門外,註視著大屏幕,不禁拂了拂長長的拖尾,越發緊張。

屏幕上開始播放畫面。

那本記載了他們許多個秘密的筆記本,藏在鐵盒裏的紙條,字跡清秀抄過的歌詞。

簽了全班同學名,卻執意要把彼此姓名,寫在一起的校服。

班級合影的他們,還有已經舊的不像樣的諾基亞手機。

“天吶,原來我們都高中畢業……這麽多年了。”

那些藏在時光裏的舊物,仿佛那麽近,還帶著夏天風的氣息。

“有位姓宋的先生,他是新郎和新娘的高中班主任,在儀式開始之前,給我們提供了一則視頻。”

鏡頭雖然搖晃,但喧鬧整齊,青春熱烈的歌聲,還是聲震夜空,打進人心裏。

“啊,老宋居然還留著!”

附中的同學聽著聽著,眼裏都有水光閃爍。

這不只是藍煙和靳騫青春,更是她們所有人的。

“幾句是非也無法將我的熱情冷卻,你出現在我詩的每一頁。”

畫面的最後,夜風吹徹的走廊,在整棟樓的尖叫掌聲下……

是年少時的新郎把單純熾熱的吻,輕輕落在了新娘的側臉和眼睛上。

“……現在,請新郎站到禮臺前,和我們一起迎接你的新娘。”

莊嚴聖潔的婚禮進行曲,應聲響了起來。

藍煙挽著藍恪的手臂,步履輕曼又鄭重,在燈火裏,在掌聲裏,在她的生命裏——

一步步向靳騫走去。

進行曲漸漸靜下來,他們正好停在禮臺中央,所有人矚目的位置。

“我天,新郎是不是已經流眼淚了啊。”

“好像是的誒!”

靳騫手按在心口,眼神清澈,以虔誠,以真摯。

含著熱淚,註視著他的愛人。

“藍煙。十一年,我們並肩走過了瑪雅人的世界末日,看過那場英國人把自己的國家公投脫歐。”

“諾基亞手機裏,你發給我的消息卻一條也舍不得刪。”

少年微微哽咽,在所有人的見證下,許下了他此生最溫柔最真的誓言:

“我知道,這世事紛繁。但那又有什麽關系。”

“只要我們還相愛。”

藍煙,只要——我們還相愛。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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