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果睜眼醒來，只見白雲朵朵，海天碧藍，感覺身下溫暖，側頭看去，竟是斜躺在一人懷中。

她猛然想起前事，急欲起來，忽聽那人說道：“你醒了？”聲音柔和動聽。

紅果認出這人正是蒼玉，掙紮說道：“快放開我！”

蒼玉笑道：“我可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眼睛朝下示意。

紅果這才看出，原來他抱著自己淩空飄行在海上，疾如迅風，毫無停滯，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

紅果急道：“姥姥呢？你要帶我去哪？”

蒼玉道：“姥姥？哦，火姥姥，你難道沒看見，她早已進入相柳腹中，如今已化為虛有，回歸天地了。”

紅果本來對火姥姥還存有萬一之想，此時確定後立時大哭起來。

蒼玉柔聲道：“別哭了小寶貝，看你傷心我也難過。血肉之軀，誰能不死，除非修煉到我這種境界，陰陽混同，合二為一。呵呵！你想不想學啊？以後我來手把手教你，如何？”

紅果哭喊道：“我不學，我要回家！”

蒼玉道：“回家？好啊，我這就帶你回家。”說著伸出右手，輕點紅果頸部。

紅果立時雙眼迷蒙，昏睡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發現合衣躺在一間密室之中，身下是舒適的帷幔大床，床上有溫暖的白絨軟墊，室內芳香醉人，幹凈整潔，到處擺滿了珊瑚琉璃瑪瑙等各種飾品，令人眼花繚亂。

她剛坐起身來，就聽屋門咯吱打開，一男一女端著盤子走進來，都是十三四歲，身穿白衣，儀容秀美。

盤裏盛的是幾樣精致的糕點果品，兩人把盤子放下，少女盯著紅果仔細端詳，回頭對少年說道：“模樣還算俊俏，但比起酸來總是差了一截，不知公子為何如此看重她，竟讓咱倆來伺候？”

少年道：“公子的心思誰能猜到？”

紅果看見盤中有山楂，不覺肚子咕咕叫，口角流下饞涎來。

少女抿嘴笑道：“看來是餓了，快吃吧，這些都是給你的。”

紅果大喜，不待她說完，已兩手抓著大嚼起來，吃了水果吃糕點，不多會就把整盤全部消滅。

少年看得癡了，道：“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吃起來活像個小餓虎。”

紅果在褲子上擦擦手，擡頭不好意思的笑笑，說道：“還有嗎？”

兩少年對望一眼，都笑了起來。

少女道：“你倒是實在，等著！”跑出去不多會，又端進一大盤來。

紅果這次吃的慢了些，邊吃邊和兩人聊天，她性格爽快，又都是同齡，很快熟悉起來。

談話中知道他倆也是來自中原，本名早已拋棄，在這裏被命名為金童玉女，是蒼玉手下除了酸外，最受寵的二人。

紅果問起這是何處，玉女道：“水母城啊，你還不知道？來看。”取過紅果手中的盤子放到桌上，拉她出門。

紅果跟著他倆走過兩道長廊，來到一處極為寬廣的所在，周圍白汽濛濛，前方挺立著七八根柱子，根根巨大，如同參空合抱的大樹，插入霧氣頂層。柱子透明乳白，內中游動著無數血絲，不時擺動，形如活物。

紅果驚詫不已，緊跟著兩人轉角進入一條甬道，兩邊墻上掛著不少壁畫，奇禽異獸，形象逼真。窗戶也是乳白透明，窗欞圓形，徑長丈餘，窗外深藍一片。

玉女招呼道：“過來看！”

紅果走到窗前，大吃一驚，外面游絲密布，發出清冷的光芒，十幾條又粗又長的蛇形觸手豎直擺蕩，各種各樣的魚類在海藻之間穿行，巨大無比的烏龜出沒其中，不時吐著水泡，更遠處則一片漆黑，幽深恐怖。

紅果驚道：“這到底是什麽地方，怎麽會有這麽多大魚？”

金童道：“剛才不是說了嘛，咱們這是水母城，你看到的自然是海底了，距離地面三千多尺呢！”

紅果大奇，伸手觸摸窗欞，感覺黏糊糊的。

玉女道：“這是大水母的氣孔，放心，很安全的，海水進不來。”

咕咚一聲，三人腳下搖晃，一頭長達十幾丈的巨鯊迎面撞來，兩列白巉巉的牙刃直沖窗戶，雙眼發光，盯著紅果，應該是把她當成了目標獵物。

紅果大懼，驚叫一聲抱頭趴到地下。

金童玉女齊聲大笑，拉起她來，金童道：“好戲來了，快看！”

紅果從指縫間露出眼睛，見鯊魚已從窗前消失，正與那幾條蛇形觸手激烈搏鬥，不多會，它的長條形巨軀被緊緊捆縛，吸盤黏在身上，它尖牙撕咬，拼命掙紮，觸手上流出大量渾濁膿液，鯊魚卻就是掙脫不開，終於身子癱軟，漸漸不再動了，觸手抖動一陣，鯊魚便消失在三人視線之外。

玉女見紅果驚訝，笑道：“知道那是什麽嗎？”

紅果搖頭。

玉女道：“那是水母的觸須，它把鯊魚拖進胃裏消化去了。”

紅果道：“觸須？”

金童拍著墻壁，道：“這就是大水母，它最喜歡鯊魚這類皮肉豐厚的獵物，只要逮住，毒液紮進去，再厲害的怪獸也得束手就擒，成為它的腹中美餐。”

紅果道：“你是說咱們住在水母的肚子裏？”

金童道：“對啊，你總算想明白了。”

紅果大驚道：“哎呀！那得有多大啊？”

金童道：“當然大啊，要不然怎麽叫做水母城呢！”

紅果道：“完了完了，這可怎麽回家呢？”

金童冷笑道：“回家？想得美！既然來了，就永遠別想走，乖乖在這裏待一輩子吧！”說完面色淒然，發出一聲長嘆。

三人都轉頭盯著外面的魚群出神，沈默了好一陣，玉女道：“我們兩個都是八九歲就被抓來了，他比我還早幾個月，其實在這裏倒不愁吃喝，也不操心幹累活，只要你能討得公子歡心，就沒人敢欺負你，不過……”

金童接口道：“只要有酸在，咱們都算二流貨色，稍有不慎惹怒了她，輕則斷手斷腳，重則放到下面，成為水母食糧，連性命都丟掉，你沒見過上個月小柳和小青的下場嗎？”

玉女臉現驚恐，忙作噓聲，道：“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了。”

金童左右瞧瞧，見沒人又放低聲音說道：“玉妹，那事你想的怎麽樣了？”

玉女瞟了一眼紅果，道：“別在這說，時候不早，咱們該去主廳報到了。”說著領頭轉回。

紅果跟著兩人後面，穿過那幾根巨大柱子，前方出現一個超大型的水泡，就如憑空漂浮的湖泊，上面架著幾條白玉石橋，七八個白衣少年快步前行，神色匆匆。

三人沿著石橋走到盡頭，轉向後，竟是一處蒼翠園林，花木繁盛，曲徑通幽，紅果早已迷了路，只感覺景象離奇，恍如仙境。

園林中央便是一幢輝煌氣派的大廈，頂高幾十丈，到處鑲嵌著玳瑁珊瑚，四壁晶明炫目，光可鑒影。

裏面已經聚集了三四十名白衣男女，紅果此時還穿著往常的那件小紅襖，在人群中極為顯眼，他們見了紅果都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大廳正中豎立著一塊三丈高的水晶，棱角分明，光芒璀璨，與四圍墻壁互相映射，異彩紛呈，眾人都遠離十丈開外，無人敢近。

紅果指著問道：“那是什麽石頭？”

金童輕聲道：“別說話，這裏是公子的白玉宮，小心拔你舌頭。”說完站到眾人排頭，玉女拉著紅果跟在後面。

肅立半晌，忽聽有人高唱道：“公子駕到！”

在場所有人立時恭敬註目，整齊排成雁形兩列等候。

兩名少年拉開廳後帷幕，蒼玉公子攜手絕色美女飄然而出。

紅果見了她的模樣，心道：“這少女長得真好看，想必就是他們說的酸了。”

蒼玉掃視眾人，猛然發現紅果，立時雙眼放光，松開拉著酸的手，快步走到這邊，柔聲對紅果道：“怎麽樣，睡得還好吧？他們有沒有欺負你？”說著瞅向金童玉女。

兩人立馬跪倒，齊聲道：“不敢。”

紅果道：“你別嚇唬人家，他們對我很好的。”

蒼玉見她嘴角還留著一塊糕點粉渣，擡手輕輕給她擦掉，笑道：“那就好，只要你高興，我就歡喜。”

酸的臉上閃過一層陰雲，眼中露出嫉妒兇光，狠狠盯向紅果，重重哼了一聲。

金童玉女悄悄對望一眼，神情覆雜。

蒼玉擡手讓金童玉女起身，拉著紅果來到大水晶前，說道：“你喜歡玩，是嗎？來，讓你看點好玩的東西。”

說著右手一轉，水晶正前方的鏡面光彩流溢，幻化出一個巨大水母，乳白色的傘冠，垂著幾十條觸須，夾帶著無數游絲，在藍黑色的海洋中浮動，周圍游動的魚兒，與它比起來就如米粒一般大小。

蒼玉自豪的說道：“這就是我的水母城，如今咱們都在她腹中。”

紅果點頭，上前摸著水晶說道：“水母城的事他們都和我說了，這塊鏡子倒挺有趣呢！”

蒼玉笑道：“這可不是一般的鏡子，它名叫幻冰魔鏡，乃是用女媧補天後遺留的晶石碎片打磨而成，能從不可思議的角度觀察物體。我當年費盡千辛萬苦才從歸墟之中淘出來，為此犧牲了不少手下，連我自己也險些喪命。”

紅果道：“歸墟？”

蒼玉點頭道：“對，歸墟。那裏是宇宙之本，天地之根，地上河流天上銀河都要匯入其中，是高等修道之士死後的精神循環之所，天地間所有的靈性之物都向往進入。裏面神秘而廣大，共分九層，藏著無數神器，越往裏價值越高，這塊魔鏡就是在第三層中找到的。你剛才所見的是咱們水母城的外景，但它的能力絕不止此，只要運用一點小技巧，千裏之外的景象也能收入目前。”

說著右手又在鏡前一晃，裏面波紋漣漪，雲霧變幻，現出一座山脈，峰巒疊翠，高聳綿延。

紅果立馬認了出來，大聲叫道：“這是我們積石山。”

蒼玉道：“不錯，正是積石山。”

紅果問道：“能看到我們界盟裏的人嗎？”

蒼玉搖頭道：“這個，你們界盟周邊有結界守護，我暫時還沒找到機會進入。”

他在水母城中儼然帝王，手下的**秀女都是奴仆，在他面前畢恭畢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但此時對待紅果卻一副討好模樣，沒有半點居高臨下之態。

這是多年來從未有過的事情，酸在旁邊看的生氣，忍不住插口道：“公子，距離下次歸墟開放也沒幾天了，五鳳羽衣的事情咱們得抓緊。”

蒼玉瞪了她一眼，對紅果解釋道：“歸墟每六十年打開一次，每次只持續數天，在這段時間裏，所有的天地至寶都會千方百計自發潛藏進去，以免落入凡人掌握，五鳳羽衣就是其中之一。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在歸墟開放的這個檔口把它找到。”

紅果道：“五鳳羽衣？”

蒼玉道：“你看。”

他對鏡子施法，裏面景象再變，藍天大海，晴空白雲，四五條大船從地平線處迅速開來，最前面那艘的長帆上畫著一只五彩鳳凰，迎風獵獵，振翅欲飛。

鏡中幻像十分逼真，船上之人的衣服相貌歷歷可辨，船頭那人體態苗條，一看就是女子，彩衣飄飄，盛裝華麗，如皇宮貴妃。她身旁有個白胡子老者陪著說話，旁邊不少婦女水手在甲板上來回走動。

蒼玉指著鏡面說道：“這是五鳳族的船隊，上次多虧了酸，他們的行蹤已被我完全掌握。”

酸的臉上總算露出一絲笑容，道：“公子打算怎麽做呢？要不然我就再去一趟，這次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蒼玉右手變拳緊握，說道：“不急，只要他們還在大海之中，就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何況那邊還有隼長老在內部監視，咦？他們怎麽在往南行進？”

酸指著船後一個瘦弱清秀的少年說道：“這小子形跡可疑，雖然不是五鳳族人，但與他們關系密切，好像就是他在指引方向，我看……”

話未說完，紅果突然沖過來大叫道：“桃仁，是桃仁！”她神情激動，臉緊緊貼到鏡面上，好像要鉆進去一樣。

蒼玉驚道：“你認識他？”

紅果道：“當然，他是我的師弟。那是什麽地方？你能帶我去找他嗎？”

蒼玉鑒貌辨色，頃刻間便已知曉了她的少女心思，臉色微變，沈吟道：“好，既然你想去找他，那我就陪你去，不過一路上你可得聽話，我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行嗎？”

紅果拍手大喜道：“好，我聽你的就是，咱們快走吧。”

蒼玉對酸道：“即刻喚醒水母，準備啟程。”

酸遲疑道：“如此大張旗鼓？”

蒼玉不悅道：“怎麽？”

酸不敢再言，立即帶著十幾名白衣少年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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