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仇和小雨手拉手在積石山的林木間散步，雖然時值冬季，但這裏卻綠葉成蔭，山花爛漫，一派春光融融景象。

杞仇道：“雨兒，今天我想給你說點事情，是關於我以前的，我一直隱藏在心裏，還從未對別人說過。”

小雨見他面色凝重，便放輕腳步，仔細聆聽。

杞仇道：“我們杞家在我爺爺那一輩，在外方創立了神光門，是個修行武功的世家，不過現在已經沒落。這裏面有個罪魁禍首，就是我的大仇人，他名字叫寒浞。”

小雨聽到“寒浞”二字，立即失聲叫出，連忙掩口。

杞仇驚道：“怎麽了？”

小雨忙道：“沒，沒什麽，只是覺得這個名字挺奇怪的。”

杞仇哦了一聲，繼續道：“那年我還小，寒浞在他的家鄉寒國做了壞事被人驅逐出來，跑到我們外方避難，他當時中了蛇毒，被我父親碰到，給他療毒，之後又教給他武功。不料這奸賊狼心狗肺，竟趁我父親練功時突然襲擊殺害了他，又殘忍殺死我的家人，還有我父親的數名弟子，我當時年幼，因為在外面貪玩才幸免遇難。”

小雨顫聲道：“他為什麽要那麽做？”

杞仇憤恨道：“這種人喪心病狂，他的心思誰能猜到！他本是寒國不良子弟，我父親本著江湖義氣收留他，沒想到會遭此惡報！”

他說得情緒激動，大口喘著氣，冷靜了好一會才繼續道：“我那年六歲，家破人亡後四處流浪，乞討為生，說來也湊巧，那天到了終南山下，正好遇到了你和木壽星。”

小雨道：“原來你的身世這麽淒慘。”

杞仇道：“是啊，所以我發誓一定要報仇，我的名字本來叫杞酬，來到界盟後就改了，我每天比別人多付出好幾倍的努力練功，就是為了早日殺死寒浞這個賊子，早日讓父母在九泉之下得到安寧。”他激動的拉住小雨的手，說道：“雨兒，老天有眼，前幾天我終於得到了他的消息。”

小雨心慌道：“你得到了他的消息？”

杞仇道：“不錯，我偶爾聽火姥姥說起的，原來此人已經到了斟尋城，竟然還做了後羿的相國。咦，雨兒，你的手怎麽這麽涼，又不舒服嗎？”

小雨道：“我沒事。”

杞仇道：“哦，我知道此事後就寢食不安，所以決定離開去找他。”

小雨驚道：“仇師兄，你要走？”

杞仇點頭道：“父母大仇，不共戴天，我非走不可。”

小雨道：“可他現在做了相國，你有把握嗎？”

杞仇道：“不管怎麽說，總要試一試。師父說我現在已經接近光溢階段，回想寒浞當年功力，對付他應該問題不大。”

兩人走向一處山坡，天空傳來嘎然長鳴，幾頭大雁飛在上方，小雨揮手向它們打招呼。

杞仇忽然拉住小雨的手，把她拉到身前，凝望著她。

小雨害羞，臉紅低下頭去。

杞仇道：“雨兒，跟我一起走吧！等完成了這件大事，我就帶著你遠赴域外，咱們去找豢龍氏，尋找龍角治好你的病，怎麽樣？”

小雨眼中淚光瑩然，咬著嘴唇，躊躇不答。

杞仇繼續道：“我在這裏這幾年，師父姑姑還有師兄弟們都對我不錯，可我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你，你的身體這樣，我要是走了，誰來照顧你？”

大雁忽然飛了下來，圍著兩人呼啦啦轉圈，有頭雛雁調皮的停在小雨肩頭。

小雨輕撫著它的翎毛，眼望遠方，神色憂郁，沈默半晌，開口道：“仇師兄，今天我也跟你說實話，其實我來界盟是受人指使的。”

杞仇驚道：“受人指使？那木壽星……”

小雨道：“那人故意引誘木壽星找到我，讓他帶我來界盟。”

杞仇道：“是誰？”

小雨道：“那人是北海聖嬰門門主，人稱碧靈聖嬰，在域外勢力很大。”

杞仇道：“聖嬰門？聽名字就感覺妖裏妖氣的。那他讓你進來做什麽了？”

小雨害怕的朝四處看看，見沒別人才輕聲道：“他讓我接近盟主，把水晶塔裏的情況隨時向他報告，還給我一些草種，讓我撒在塔下。”

杞仇驚道：“你真的做了？”

小雨點頭道：“我家住的地方受到他們聖嬰門管轄，我還有親人是他的弟子。”

杞仇道：“那我就明白了，那天在練功場，師父的自鳴劍忽然暴發，就是因為你，對嗎？你是不是因為和碧靈聖嬰接觸，沾染了妖氣？”

小雨道：“可能是吧。”

轉過山腳就是留仙河，杞仇拾起塊石片，打了一串水漂，兩人沿著河邊散步，夕陽西斜，影子雙雙映在河中，隨著金波蕩漾。

杞仇道：“雨兒，你知道這麽做有多危險嗎？萬一師父知道怎麽辦？長老們知道又會如何？瀾長老心思深沈，你稍不留神就會被她發現。再說那個聖嬰既然要你報告盟主信息，多半是在圖謀著什麽壞事，你怎麽能一直幫他？”

小雨使勁搖頭道：“我也不想這麽做，可是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啊，我父親被他控制了。”

杞仇沈默半晌，決然道：“既然如此，雨兒，你更得跟我走，咱們離開這個地方吧！”

小雨靠在他的肩頭，道：“好吧，不過聖嬰門門主功力深不可測，他肯定會來追我，我擔心你會被我連累。”

杞仇喜道：“不用怕，我有家傳的金光神行步，等我教會你，他沒那麽容易追到的。這幾天剛好師父有事外出，咱們趁機走。”

高空又傳來雁鳴，杞仇擡頭仰望，道：“等報了仇之後，咱們就找個地方安頓下來，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生活，就像這些大雁一樣，你說該有多好！”他激動的大聲說著，卻沒註意小雨臉上那焦慮痛苦的表情。

***

經過多日跋涉，桃仁終於在虞息的陪伴下回到闊別已久的積石山，不料剛進山門，還未和師兄弟們打招呼，便被豐谷長老叫了去，先狠狠數落一頓，之後罰禁閉一年。

桃仁被關在一個近乎密閉的大石室中，高處有個大窟窿可以望見藍天白雲，南端數道石頭縫裏透進些許陽光，外面綠草鮮花遍地，環境倒是清雅，只是距離大瀑布太近，水珠經常蹦進來，聲響隆隆，攪得人煩躁不安。

“你私自下山，本該廢了法術，逐出門墻，念你並未作惡，而且在有虞國救援二姚有功，罰到南山禁閉一年。”桃仁想起豐谷長老的話，不禁長嘆一聲，心頭大是抑郁。

界盟規定，凡是受罰之人不得與外人攀談。因此除了早晚兩次送飯時間大家偶爾來陪陪他外，絕大多數時候只有水聲鳥語相伴。

桃仁起初很不適應，不過十來天後也慢慢沈下心來，轉換情緒，對周圍雜音聽如不聞，努力修煉。

紅果經常會跑來看他，有時候是子勤馬圍等夥伴，虞息和斂鋒也偶爾會來查看他的功力進展。

日出日落，花謝花開，桃仁也記不清日子，大概過了幾個月，這天靜坐之後，精神驟然旺盛，內息蓬勃湧動，桃仁大奇，便起身打起開山拳法，拳拳帶風，氣勢非凡。

他心頭大喜，手舞足蹈，渾然忘我，忽見眼前白影晃動，飛來許多白色小球，光彩閃爍，形象模糊，不斷圍繞著他轉圈。

轉了一會小球魚貫而出，桃仁的身體竟也不由自主跟出石室，它們竄動極快，有些在他前面引路，有些在他腳底盤旋，帶著他的身體飛行。

先是見到大片森林，不多會穿過來到大海邊，湛藍無垠，海天一色，與他小時候常玩的東海邊極其相似。

桃仁淩空飛行，悠然自得，天空驟然晦暗，一朵無比巨大的綠雲籠罩過來，再一看，不是綠雲，竟全是綠色的樹葉，組成巨大的樹冠，遮天蔽日。

前方有棵參天大樹，主莖如山，直透雲霄，大到難以形容，白色小球一到此地，嗖的一下全往巨樹那邊飛去。

桃仁腳下一空，立時墜落，大叫一聲，驚醒過來，身子趴在石桌上，滿頭大汗，剛才竟是南柯一夢。

他回思夢境，感覺過程雖然荒誕，但那棵巨樹卻十分真實，如同親臨其境一樣。

忽聽一聲大喊：“幹什麽呢！”

桃仁嚇得退後幾步，差點栽倒，定神一看，才發現原來是紅果站在石室外面，松了口氣道：“你想嚇死我啊！”

紅果道：“你幹什麽呢？這怎麽回事？”

桃仁道：“什麽怎麽回事？”

紅果指指他的脖子，桃仁低頭一看，發現隨身帶著的那個桃仁飾品正在微微發光，走到石室中央，站在大窟窿下對著太陽猛瞧，納悶道：“怪哉！頭一次見。”

紅果道：“你知道嗎？杞仇和小雨走了。”

桃仁道：“走了？到哪了？”

紅果道：“走了就是走了。”

桃仁驚道：“難道也下山了？”

紅果道：“是啊！也下山了。”說到“也”字時故意加重了語氣。

桃仁道：“這可跟我沒關系啊！”

紅果道：“師父和姑姑也不在，好沒意思。”說完把飯籃子丟進來，轉身就走。

桃仁在石縫邊探頭急叫道：“別走啊紅果妹子！好不容易盼個人來和我說說話。”

紅果回頭笑道：“你剛才叫我什麽？”

桃仁道：“哦，對不起，紅果，我剛才瞎叫的。”

紅果道：“沒事，我喜歡你那麽叫！”說完像朵紅雲一樣飛奔而去。

桃仁盯著她的背影漸漸遠去，喃喃自語道：“以前見了我總是纏著不放，現在見面還沒說兩句就跑，這小姑娘是不是哪裏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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