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軍似乎沒有動靜！”

第四防禦基地作戰指揮部，加加林輕吐了一口氣，心裏滿是說不清到底是失望還是如釋重負的覆雜滋味。

而在指揮席上，權澤的神色也是微不可查的青了青。

“你們參謀部門，不是分析過。那個抽乳未幹的家夥，最喜歡使用奇跡，也最敢於冒險。喜好以最少的代價，來獲取勝利麽？”

冰冷的低氣壓，令加加林遍體生寒。陸軍上將不由苦笑之，他雖然參與過此次戰術的制定，然而那從頭到尾，都是權澤手下的那些激進少壯派護國軍軍官，所一手設計，與他可沒什麽關聯。甚至幾次提出的意見，也被單方面的否決。所以這一次，純粹就是代人受過。

微微一聲嘆息，加加林還是面露慚愧的向權澤的方向躬了躬身。

“閣下！以那位陛下以前的那些戰例來看，確實有這些缺點沒錯。不過我們似乎都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這些戰役，從沒有一次，是在他的艦隊占據優勢下進行。而且我之前就曾提到過，那位陛下每次戰役的收官階段，都是沈穩的可怕——”

權澤一陣默然，似乎是終於想起，自己這個部屬，在之前計劃制定中，與他麾下其他那些參謀官的意見，是截然相反的。

而見自己的上方，良久都沒有聲息傳過來。加加林擡起頭，語帶試探的詢問著：“元首，是不是叫他們停止下來？”

“用不著！也正該讓那些家夥看看，投敵者到底是怎樣的下場！”

搖著頭，權澤寒聲一笑。“這些變節者，本來就不應該繼續活著。只需要告知比尤拉，令他盡量保全那些戰艦就可以。至於那幾位將軍——”

為這幾人的處置而皺眉思索了一陣，而正當權澤目中的戾氣開始愈發濃厚之時。通訊組的話音，打斷了他的思索。

“元首閣下！敵方旗艦發來通訊，並且已與第三和第六防禦基地的指揮部和叛軍進行聯系，此外比尤拉元帥的指揮部，也接收到了雪潯號的激光通訊信號。”

眉頭一挑，權澤看向了自己的通訊熒幕。而只是瞬間之後，他的神色再一次的沈凝了下來。

加加林見狀微微一怔，幹脆直接走向了通訊組方向，讓人在計算機熒幕調閱出那份信息條目。然後半晌之後，加加林的眼神，也開始變得有些古怪。

“加加林！”

似乎已經調整好了心情，權澤不動聲色地向自己的部下問詢著。“對這個事你怎麽看？還有，我方到底該如何處理才好？”

“閣下！以那位陛下的性格和以往的那幾次屠殺來看，既然已經說出希望我方善待戰俘，否則將在戰後對我方戰俘，施加報覆性屠殺的話。那麽多半，他是認真的——”

說話的同時，加加林的目光，以極隱蔽的方式，掃了眼自己上司緊握的雙拳。那暴露的青筋，很顯然是用力過度的跡象。

——這通常意味著，自己眼前的這位元首，已經憤怒到了極致，而這在十年以來，他還是首次見到。

已經開始失去分寸了麽？

這麽想著，加加林的話音卻未停止下來。只是對眼前這人的敬畏，愈發的淡薄。

“——至於對方提出的，交換戰俘的請求，我看也可以答應下來！這件事已無法做到保密，若是貿然拒絕，只怕對軍心和元首閣下您本人的聲望有礙。”

看出權澤正在猶豫，加加林也沒繼續勸說下去。而是繼續望向了身前的投影熒幕，就在這幾分時間的功夫，雪潯號發給其他幾個作戰指揮部，甚至於叛軍的信息。已然紛紛被匯總至這邊。

而楚天的意思，也極為簡單。除了之前對格萊特自由軍的要求之外，就是勸說叛軍部隊在抵抗不能的情況下，可以主動向自由軍一方投降，而王國方面則將保證他們人身安全，不會受到威脅之類。而在發給幾個指揮部的通訊當中，言辭之間，更滿是恐赫的意味。

——如果是幾個月前，沒人會把這幾份電文當一回事，更不會有這種在戰場上大規模叛國現象出現。

然而此刻，當楚漢王國說出這等無比強勢的話語，卻沒人敢不重視。

加加林心想如果是換作以前的權澤，或者連當場令憲兵部隊，將那些人全數屠戮的心都有。可如今，若真敢那麽做，只怕自由軍下面的將士，首先就會不答應。

可若是不對這些人加以處置，自由軍的內部，只會更加的人心搖動。

加加林不由微微搖頭，自從權澤籌建護國軍以來，部隊內就有不少反對的聲音。只是礙於元首幾十年的積威和掌控能力，這才未曾有大的風浪。可當護國軍覆滅，權澤大勢已去，再翻過來想要試圖依靠自由軍系統，那些聲音已是再難以壓制。

此刻任誰都看出來，權澤對部隊的掌控能力，確實是大不如前。多年來積攢的聲望，也瀕臨崩塌。

“你們都先出去吧？讓我靜一靜——”

指揮室內沈寂了足足十數分鐘之後，權澤才揮了揮手。而加加林在施禮退下之前，又仔細的觀察了一陣自己的上司，並沒有什麽異樣，似乎已經徹底平靜了下來。不過以加加林多年來在權澤麾下效力的經驗來看，這位喜怒從不形於顏色的元首閣下，指不定心裏正如狂濤駭浪。

當所有人全數退走，權澤第一時間，卻在通訊熒幕中操作起來。當一個軟件，從機載計算機3S級機密資料庫中調閱出來。權澤又猶豫了良久，這才在投影熒幕內，按下了確定的按鈕。

“我原來以為，你一定會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會再來找我的。難不成，現在的你，已經感到絕望了？我之前不是早跟你說過，憑你那些所謂軍事專家，所設計出來的這種幼稚的戰術，根本就不可能奈何得了他！甚至任何一個有經驗的將領，都不會輕易上當！”

前方的大熒幕，在按鈕按下的那一瞬間轉換了畫面。一個俊朗無比的金發青年，出現在影像當中，眉眼間滿是睨蔑世人的傲然，而語氣間更充滿了嘲諷。

權澤的胸膛只是輕輕起伏了一陣，臉色是意外的平靜。

“我想知道的是，你現在能不能再幫我一把？別忘了，當初是誰對我說過，只需要我提供護國軍艦隊，就能將擊殺那位陛下。又是誰向我承諾過，會幫我拿下海王和赤鷲要塞？”

“那是亞納爾，不是我！而且如果能夠出手，我不會等到現在！”

神色間雖是極度的不滿，但對於此事，俊朗青年倒沒怎麽推托。“目前我能做到的，也只是讓你安全脫身而已，不過最好是趁現在——”

“也就是說，你準備讓我放棄？”

權澤的瞳孔中，浮出了一絲血色。“為了這片基業，我日日辛勞經營了八十餘年，你就這樣讓我將它丟下？”

“那又如何？”

青年的眼神，冷漠到了極致。“我給了你機會，是自己沒把握住。自作主張，要與王國軍在這裏進行決戰。還有拼命的去聯絡煽動那些南方諸國，讓他們去牽制楚漢的伊迪作戰集群。我記得之前就跟你說起過，這只會讓的敵人狡計得逞而已！”

“讓我放棄所有國土，然後在這之後撤往羅夫諾星域，西提爾倫王國邊界，盡力以游擊戰術來牽制和消耗楚漢國力——”

說到這裏，權澤一聲慘笑。“你認為那時候，我可能會按照你的話做嗎？”

“確實！你們每個人都有私心，所以哪怕我們明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所在，也毫無辦法去阻止！”

俊朗青年扯了扯唇角，自嘲的一笑。“總而言之，我現在也確實幫不到你什麽。對面有與我同樣的存在幫助，我不可能冒著暴露的危險，幫你扭轉戰局。所以我能做的，也只有幫你成功逃逸。而且時間必須是四小時之內。至於亞納爾的承諾，或者等到十幾年之後，他恢覆元氣時，會給你兌現——”

當話音最終落下，熒幕裏的影像也同時消失，而指揮席上的權澤，卻只覺手腳一陣冰涼，無盡的寒意，湧上了心頭。

……

在雪潯號艦橋，楚天並不知道，自己的那幾份通電，會令那位梟雄陷入到進退維谷之境。更不清楚，整個自由軍上下，也因此更加的人心惶惶，軍心離散。

事實上，即便是知道了，楚天也會毫不在意。這對他接下來的戰術，絲毫都沒有影響。而一天的鏖戰下來，盡管楚天自始至終都處於高度興奮的狀態。不過連續二十幾個小時高腦力消耗，說不疲累是不可能的，他現在也同樣需要休息。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個在他的艦隊內，等待了兩個月之久的人，他必須抽出時間來接見。

不過楚天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被他冷落了許久的司馬奉，會在見面之初，就給他帶來一個意料之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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